白日姜醉眠便拉着青彤和小荷,陪着她去漠城郊外的一个寺庙里上了香。
蔺风原本已经备好了启程回京的一切事宜,谁知大早上看见主子竟是从外面回来的。
“主子,今日还要动身吗?”蔺风又试探性的问了句。
陆昭珩只淡淡道:“明日再说。”
说罢便迈步进屋,关上了房门。
蔺风早知会是这个答案,并无任何讶异之色,便将命令传了下去。
第二日,果不其然,主子又是早上才从外面归来,回京便又延迟一日再议。
第三日,第四日……
蔺风直接传令下去,回京事宜暂且搁置,京中一切事宜都由暗卫速报送往漠城。
一连去漠城郊外上了好几次香,姜醉眠还是每日被梦魇缠身,总觉得夜间屋中不干净。
为此青彤还陪她一同睡了两日,稍有改善。
这日青彤回了自己房中睡觉,姜醉眠晚上便又做了梦魇。
这次那梦魇十足过分,竟趁着她熟睡期间将她手指牵起,与她十指相扣,还紧紧攥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等到她白日头晕脑胀的醒来,便觉手指酸软无力,像是真的被人握着睡了一夜似的。
她从屋内出来,百思不得其解,这小院买来时并无问题,也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冤魂死鬼,而且她白日也去寺庙中找了大师化解戾气,怎得还是总睡不好呢。
她躺在小院中的摇椅内,晃晃悠悠的便觉得困得不行。
可她忽然发现院中那片小小水池中的红莲竟然不知何时盛开了,而且原本只是两株快要枯死的红莲,现下竟然已经嫣红艳丽的开了满池。
着实怪异。
白更生知道姜醉眠这几日都没睡好,便专门给她熬制了安睡茶,晚上看着她服下后才离开。
这安睡茶果然有用,姜醉眠入睡的很快,且没有再陷入梦魇,而是无梦香甜。
可谁知到了半夜时分,她耳边竟然清清楚楚听到了屋门“吱嘎”一声打开的声音。
今夜浓黑无月,屋内一片漆黑。
在门外之人踏进房内的那一瞬间,姜醉眠猛然睁开了双眼。
纵使一片漆黑,他仍旧慢慢踱步到了榻前。
榻上熟睡中的人呼吸绵长,像是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这几晚他夜夜都来此,默不作声,只是沉默的看着她睡觉。
看她舒展的眉眼,挂着甜笑的唇角,便知她今夜做得是美梦。
看她眉心微蹙,面无表情,便知她今夜可能做了梦魇。
然后第二夜他便会随身携带些安魂香来,也是专门命人研制地,与人体无害,却能助益梦魇中人能安然入睡。
已经十几日过去,并没有人发现他的行踪。
只是这夜没有月色,屋内模糊不清,他看不见她的面容。
坐在榻前,再次朝她伸出手去。
他并没有注意到榻上之人忽然僵直的身躯。
那只手精准朝着她腹部而去,快要触碰到她的薄衫时,变得又轻又缓,生怕会弄疼她分毫一般。
指尖带着克制,在鼓起的小腹只不过缓缓点了下。
这段时日过去,她的肚子好像有大了些,是里面的胎儿正在一日日长大。
再过数月,她便会生下这个孩子,到时候,她会不会和赵棠成婚?
陆昭珩极轻的吐出口气,指尖翻转,伸到一旁去拉过来被她踢开的被子,动作柔缓的给她盖好了。
他自认为在朝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之躯,生来就是要受天下万人敬仰的。
可面对着榻上这个小小的弱女子,他却生出一种颓然无力之感。
她不愿见他,更是宁愿死都不会留在他身边。
他早已不舍得把她当作朝局棋子,没有她,他照样可以扳倒太子。
可她心中又是如何看他的?
阴险狡诈,不择手段,冷酷无情。
到底要用什么才能留住她的心。
从屋中出来,那点微薄月光总算从乌云后钻了出来,映亮了半边小院。
陆昭珩走到院内那片小小的水池前望了眼,里面盛放的灿烂的红莲迎风摆动,在月光下显得娇媚动人。
他专门命人从京中取来的红莲种子,和以前在府苑中送给她的那几瓣一模一样。
只是西北干旱,莲花娇嫩不易存活,想要花瓣盛开,他还是废了些功夫,命人研制出专供莲花生长的营养水,将整片池水换了,这才保住这几朵妖冶红莲。
隔两日,他便会亲自过来给池中换水,一连换了十几日,院内众人亦无人发觉。
这群人难道以为身出西北疆域便可以如此松懈了吗。
若这几日夜夜来访的不是他,而是别的什么贼匪,那这满院的人都会处于危险境地。
为此他还又让蔺风派了支精锐暗卫,布守在这处小院四周,日夜守护,想来凭院中这几人的警惕之心,不会有人发觉。
姜醉眠躺在榻上一动也不敢动,听到靠近的脚步声时,她便装做熟睡闭紧了双眸。
只是遮掩在袖口下的手指,正在慢慢摸向熟悉的床褥下,那里藏着一支素色银钗。
可伸过去的手却摸了个空。
姜醉眠眉心猛然一跳。
银钗何时丢了?
来人已经走到了榻边,黑暗中有双炽热幽深的眼眸一直在凝神望着她。
即使没睁开眼睛,姜醉眠也能感受得到。
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太过熟悉。
是陆昭珩。
她后背僵硬的厉害,额前都隐隐渗出些密汗。
可她不敢轻举妄动。
陆昭珩来这里是要做什么?他难道不是第一次前来?
每晚出现在她梦里的梦魇,是他?!
在那只手伸到她腹部时,她仿佛能感受到他身上压迫过来的骇人戾气。
他不知这孩子是他的。
难不成,他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可那手只是在她肚子上缓缓触碰了下,便给她盖好了被子。
姜醉眠:“……”
今夜有些闷热,她才刚把被子掀开的。
等他走后,没一会窗外便开始蒙蒙亮起来。
姜醉眠再也睡不着,干脆从榻上起身。
她在房中四处翻找,仍旧没找到那支银钗。
等到天光大亮,她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从房中出来。
青彤看见她吓了一大跳:“姐姐,你昨夜又梦魇了?”
姜醉眠唇色苍白,看起来心事重重。
她点了点头,像是又觉得不对,便又摇了摇头。
原来压根不是什么梦魇,是那阴魂不散的恶鬼亲自找上门来了。
可她怕会惊扰到院内其他人,并没有打算立即告诉他们。
目前看来陆昭珩好像并没有什么过分举动,只是每晚来盯着她睡觉罢了。
她有些搞不懂,他到底想做什么。
白更生也走了过来,被姜醉眠这副焉哒哒的模样惊着了。
“徒儿,你这是怎么了?昨晚遇见鬼了?”
姜醉眠欲哭无泪:“师父,还有没有什么能助眠的药物?我这几日实在不好入睡。”
白更生也有些发愁,上前给姜醉眠搭了下脉,见她身体并无异常,这才道:“那安睡茶已是最适宜孕中妇人的,其他药物多多少少会对腹中胎儿有所损伤,不可乱用啊。”
姜醉眠躺回摇椅上,认命的点了点头。
她对青彤道:“彤儿,今夜你可以再来陪我睡吗?”
青彤连连点头:“当然可以,我夜夜陪着姐姐睡都可以。”
姜醉眠身上总是香香的,软软的,青彤最喜欢贴着她睡。
白更生还是觉得不安心,让姜醉眠再和自己一同去郊外寺庙上香祈福。
可姜醉眠这回已经知道不是鬼怪作祟,说什么也不愿意去了,路上颠簸,她还想趁着这个功夫睡个回笼觉。
白更生也不想勉强她,毕竟她出门是多有不便。
于是他便自行出门,没一会带回来个穿得破破烂烂的神婆。
那神婆有模有样的,嘴里一直念叨着叽里咕噜的怪语,在姜醉眠和青彤怪异的眼神下,把整个小院里里外外都驱了遍邪。
说是驱邪,其实就是用一种呛人的熏香来回横扫,跟被鬼上身了似的乱跳一通。
赵楚洛还没睡醒便被外面的动静吵醒,走出来看见个乱七八糟的人正在她门前翻着白眼念着咒语,她立即把刀一拔,险些当面劈了出去。
那神婆被刀吓得屁滚尿流,从她门前跌下来,熏香把自己的破布衣服烧了个大窟窿。
白更生连忙过来把人扶起来。
赵楚洛提着刀跳下台阶,指着那个神婆问道:“你是何人,敢在这里装神弄鬼!”
神婆被她吓得白眼也翻不上去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直喊:“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白更生怒视赵楚洛一眼,伸手把她的刀尖拨拉到一旁去。
“这是我请来驱邪的大师,别把大师吓着。”
赵楚洛收起刀,疑惑的望着那个哆哆嗦嗦的神婆。
“什么大师,我看她就是来骗钱的,昨夜我在府衙陪着那群蠢货理了一整夜的账目,今日清晨才回来,别再这里吵着本姑奶奶睡觉,还不快滚!”
那神婆一听她与府衙有关系,连忙磕了个响头,把白更生给她的银子丢到地上就跑了。
白更生捡起银子,宝贝似的揣回了口袋,心道这神婆竟然还真的是个骗子,看来下次还是得去城外寺庙里找个得道高僧才行。
姜醉眠在摇椅上睁开了眼睛,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问道:“洛洛,你方才说你昨夜一直在府衙中?”
赵楚洛打了个哈欠,说道:“是啊,府衙里那群官员们亲自来请我前去,只说京城来了个要官,前来查看延边疆域十二城的赋税,还将周围城池的所有账目都集中到了漠城来,他们不知京中官员的行事作风,于是便请我在旁协助。”
姜醉眠在摇椅上晃了晃,轻声喃喃:“京城,要官。”
应该就是指的陆昭珩,只是不知为何,他命人压下了身份消息。
赵楚洛抱怨道:“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要官,把府衙里的人吓得屁滚尿流不说,我向他们询问,竟然没一个人敢跟我多说半句,京中要官难道还有我不认识的?见了面还不知道谁要向谁磕头行礼呢。”
姜醉眠心道,他如今贵为太子,除了当今圣上,谁见着了恐怕都是要行大礼的。
“洛洛,你这几日还是少去府衙走动的好,”姜醉眠道,“若那群官员非要来请你,你便说自己身子不适,需要在家休养。”
赵楚洛有些不解:“为何?”
姜醉眠不知陆昭珩究竟在布什么局,可她生怕赵楚洛会被牵扯其中。
“我只是,有种直觉,这次的事情可能并不简单,我不想你也被牵连。”
赵楚洛知她是为自己着想:“你们放心吧,我也在京中做官几年,心中有数的。”
姜醉眠还想再劝她不要插手,可看她一副胸怀壮志的模样,也知是劝不动的。
“好吧,那你行事一定小心,有何应付不来的事情一定要即时说,实在不行便去告诉你大哥一声。”
赵楚洛一边转身回屋,一边冲着身后几人摆摆手。
“知道啦知道啦,我继续睡觉去喽。”
姜醉眠自己也困得迷糊,没一会也睡着了。
晚上青彤抱着自己的枕头被褥来了她的房间,还睡在了外侧。
姜醉眠这下安心了不少,身子紧贴在床榻内侧,心想之前青彤来陪她睡觉时,她连梦魇都没做,想必是陆昭珩看见有外人在便不会进来了。
她今夜应该能好好睡一觉了。
可谁知到了半夜时分,她竟然又听见屋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陆昭珩走到榻边,才看见睡在外侧的人竟然是青彤那个小丫头。
姜醉眠贴在里面,面朝墙壁,只留一个纤细的背影给他。
没看见她的脸,他心中像有千百只利爪在挠,实在痛苦难忍。
他沉默的在榻前站了片刻,随后转身离开。
姜醉眠等到人走后,才慢慢转回了身子,朝着空荡荡的房内看了眼。
确认他已经离开了,她才算是缓缓松了口气。
青彤这个小笨蛋睡得香甜,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咂巴了两下嘴巴,便又深深睡了过去。
姜醉眠给她拉了下被子,想着今夜应该能睡个好觉了,很快便也陷入了梦乡。
陆昭珩不过离开半个时辰,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个人。
蔺风从没干过晚上擅闯女子闺房的恶事,他虽以前想过主子晚上定然是与姜姑娘私会去了,但是没想到是在姜姑娘不知情的情况下。
榻上两人看起来睡得很沉,而站在榻边的两人偷偷摸摸,像是做贼。
蔺风觉得这样的画面实在诡异的超出他的想象。
要他杀人,可以。
要他偷人,他手生。
陆昭珩不言,只是沉着眼眸望他一眼。
蔺风赶紧起身,咬着牙冲着正在砸吧嘴的小丫头伸出手去。
他先用被子将人牢牢包裹起来,没想到这样小丫头还是没醒。
蔺风不由得怀疑她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死了。
可他没时间思考其他,将人轻巧的打横抱了起来,蹑手蹑脚地便出了房门。
等到人走后,陆昭珩才终于有了跟榻上之人独处的时机。
她今夜好像睡得格外沉,一直面朝里侧,连身侧躺着的人何时换了都丝毫不知。
陆昭珩只是脱了外袍,动作异常轻柔,慢慢躺在了床榻外侧。
身旁是他朝思暮想的人,这样两人同榻而眠的画面,他不知道幻想了多少次,现下终于得偿所愿,他却徒生怯懦。
这种心理以前从未有过,珍惜一个人到了极致,竟然是会胆怯,会害怕,会恐慌。
他只敢面朝着内侧而卧,小心隔开与她的距离,生怕会将她扰醒,却又忍不住的轻轻伸出手去,在她背后轻轻勾起她脑后的一缕发丝。
顺着冷白指尖缠绕,再放开,再缠绕,再放开……
如此循环往复,也能叫他心中欢喜好一阵。
睡梦中的人像是感受到了有人在捉弄她的头发,胡乱伸手在脑后挥了挥,随后翻了个身,迎面朝着外侧不动了。
那一瞬间,陆昭珩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一只手生生扼住,他眸色颤动,连眨眼也不舍得,只定定望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一张秀美面庞。
两人的鼻尖靠的很近,有轻轻柔柔的沉稳呼吸一阵阵打在鼻息之间。
他屏气凝神,慢慢嗅着,一股莹润芳香在周身萦绕,是混杂着轻微草木药香的味道。
视线贪婪渴求的在她脸上寸寸望着,从眉间,滑至红唇,再往下,是微微有些松散的领口,以及被挤压的……
他惊慌收回视线,不敢再看,将她滑落的薄被往上轻轻拉了拉,尽数遮住。
熟睡中的人忽然轻声嘤咛几句,嗓音柔软的不可思议,随后一只手臂轻轻伸过来搭在了他腰际。
“彤儿……”她口中含混不清道,“多吃点,吃吧……”
陆昭珩一颗心陡然提到了胸口处,砰砰砰乱跳了几分,险些快要从嗓子眼中直接蹦出来。
可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之后,他轻轻勾了下唇角。
她和那个小丫头关系还真是好,做梦都不忘嘱咐她进食。
他又有了些贪心,既然已经如此亲密,她也将自己当成了青彤,那是不是还可以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这么想着,朝着床榻里侧挪了挪,两人的身子这下靠的极近。
他不敢抱她,强忍克制,便只能在她身侧,隐隐感受着她身体传来的热度。
只有这样,他才能在心中再一次确认,面前之人是有呼吸,有温度,活生生的一个人。
而不是只留给他的那一具冰冷焦躯。
姜醉眠昨夜确实睡得极好,一夜无梦。
她起床之后,却没在身侧看见青彤。
昨夜明明是两人一起入睡的,怎么这小丫头今日起的这般早么。
神清气爽地从屋中出来,姜醉眠来到小厨房想寻些吃的,却看见青彤竟然刚刚打开房门,睡眼惺忪地从她自己的房中走了出来。
姜醉眠诧异不已,望着她问道:“彤儿,你什么时候回的自己屋内?”
青彤揉了揉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对啊,我什么时候回来的?今日一早我便是在自己屋中睡得,难不成,是我昨夜梦游自己跑回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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