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楚洛眼皮颤了颤:“我哪有那么凶神恶煞?”
青彤又冲着她连连点头:“没有没有大小姐,您脾气秉性最是纯善了。”
此话一出,不止钱旭,身旁其他的士兵们都险些忍不住笑出声音。
姜醉眠望着面前几人插科打诨的模样,也不自觉弯了弯唇角。
有了他们相伴,这一路上想必不会烦闷。
一行人去了镇上,当真寻摸了两个厨子跟着一同上了路。
郎中倒是没请,不然白更生还要忧心如何替徒儿瞒下有孕之事。
只不过他在马车内嘱咐姜醉眠时,险些被赵楚洛听见二人对话。
白更生连忙转移了话题,偷偷瞄了眼赵楚洛,见她神色如常,便也松了口气。
姜醉眠冲他轻轻点头,示意自己早已做好了准备。
只要师父说她的身子已经调养得当,她便随时可以接受这个孩子的离开。
这原本就是个不该存在的错误。
赵楚洛在车厢内坐下,说道:“方才京城内传来消息,幸好你们逃出来的即时,否则恐怕也会被拉去给七皇子陪葬了。”
车内一时间寂静无比。
白更生率先开了口,疑惑问道:“此话何意?”
赵楚洛像是颇有些喜悦之色,笑道:“你们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听闻陆昭珩性命垂危,救治无果,怕是活不了几天啦。”
第54章
青彤和白更生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姜醉眠的脸色,见她面色如常,并无波动,两人都偷偷松了口气。
赵楚洛问道:“这么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你们听了怎么不开心呢?”
青彤握住了姜醉眠手背,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说道:“开心开心,我们开心着呢,哈哈。”
赵楚洛在她脑袋上用力敲了下:“别装了,假得很,我知道你们在陆昭珩府上住了些日子,不会真的住出感情了吧?”
白更生也摸了摸白胡,说道:“没有没有,怎么会呢,哈哈。”
赵楚洛冷哼一声:“不论以前如何,总之现在你们已经上了我将军府的船,以后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们三个的心也必须和将军府在一起,陆昭珩是将军府的敌人,以后也只能是你们的敌人。”
姜醉眠唇色浅浅的,有些发白,她淡然笑了下,回答道:“那是自然,赵姑娘不必担心。”
赵楚洛这才放心点点头,视线在姜醉眠身上来回扫视了两圈,神色沉重的不知道在心里想了什么。
青彤眼巴巴的望着姜醉眠,生怕她的沉着冷静只是表面上装出来的,担心她心里难受也不肯跟自己和白师父说。
“姐姐。”她轻唤了声。
姜醉眠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将手抽出来,温热的掌心摸了摸她的脸颊。
“傻瓜,我没事。”
嘴上这么说着,可心口处还是传来细细密密的钝痛,有什么东西早已经无形之中深深种在了她身体里,如影随形,无法割舍。
赵楚洛一路催促着钱旭尽快赶路,几人走得多是近路小道,很快便追上了赵棠率领的西北军。
只是汇合之时,军队正好路遇山匪抢劫商队,赵棠便直接顺手将山头的匪军一起剿灭了。
那些山匪倒各个身手不凡,老巢都被精兵团团包围住了,居然还在负隅顽抗。
赵楚洛三下五除二将几个山匪斩于刀下,她虽然不及钱旭等人力气大,但好在身材娇小灵巧,窜天遁地直奔着山匪头目而去。
赵棠担心她行事莽撞,本不想让她冲在前头,可又拗不过她,只能在一旁时刻盯着她的动作。
姜醉眠等人被一队士兵们贴身保护,并没有靠近山匪巢近处。
可谁知士兵中不知怎得混入可一个山匪,趁着众人不注意时举刀便直接冲着姜醉眠而来。
他是瞅准了姜醉眠是这群人保护的重点,便猜测她身份不凡。
姜醉眠来不及惊呼,那人动作太快,等她反应过来之时,那把刀已经快要径直插进她腹中。
不可以!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双臂紧紧护住了自己腹部,随后便忽然感觉到手臂外侧被刀锋割开了肌肤,热乎乎的鲜血顿时从伤处疯狂涌出,糊满了她整条手臂。
那个山匪是在即将刺中她时被几个士兵发现,并且速度更快的一刀刺穿了他的头颅。
山匪脑浆四溢,热血刺啦一声喷涌而出,溅了姜醉眠满脸。
她浑身血液都像是在那一刻被募地冻住了,身子也僵硬地无法动弹分毫,只能无措地瞪圆了眼眸,颤抖得垂下长睫,呆愣愣地望了自己身下一眼。
她有些分辨不出来,她身上的那些血究竟是从何而来。
手臂疼痛的近乎麻木,腹中也传来骤然一阵紧缩,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叫她头晕眼花,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潮湿阴暗的洞穴里,身下睡的是铺着厚厚兽皮毯的石床,床边点着一盏昏黄烛灯。
意识慢慢恢复后,姜醉眠猛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抬手摸了下自己腹部,一股钻心刺骨的疼痛却忽然袭来,不止来自于受了伤的手臂,还来自于她的小腹。
姜醉眠心里忽得一空。
一直趴在床榻边守着她的青彤察觉到动静,抬起头来连忙靠近过来问道:“姐姐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了?”
姜醉眠额间满是冷汗,语气还轻飘飘的发虚:“我,孩子……”
青彤眼眶忽然就红了,握着姜醉眠手臂趴在了她身边:“姐姐,白师父说,因为你身子太虚,而且刚才又受了太大惊吓,孩子,没了……”
姜醉眠呼吸一窒,顿时感觉身体里一下变得空空荡荡,像是已经习惯了腹中有个嫩芽一般的小生命存在,她虽然并不想要这个孩子,可孩子在她身体里已经一月有余,她们母子的骨血早就长在了一起,融为了一体。
或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在隐隐保护着这个孩子,这个属于她自己的孩子。
她在这世间早已没有了血脉亲缘,只有腹中的这个孩子,跟她流着同样的血,也会是姜家唯一的血脉。
可是这个孩子现在真的没了,在这样一个意外的情况下。
“姐姐,你别太难过了,你不是也不想要这个孩子的吗?以后还有我和白师父陪着你呢,我会永远永远陪着你的,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青彤虽然这么劝着姜醉眠,可她自己眼泪流的比姜醉眠还要多。
姜醉眠没有作声,只是无声望着黑漆漆的洞顶。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选择不要这个孩子,可现在她心里却这样难受痛苦,像是被人从心口生生剜掉了一块肉。
青彤望了眼榻上的人,她雪白瓷腻的脸颊苍白毫无血色,因为太过瘦削更加显得一双桃花眼盈润清亮,只是此刻里面盛满了摇曳泪光。
青彤看得不忍心,抿了抿唇:“姐姐,你也舍不得那个孩子的,对不对?如果,孩子还能回来的话,那你会留下它吗?”
姜醉眠闭了闭眼:“回不来了……”
陆昭珩性命垂危,应该是暹红之毒发作,没有师父给他配药解毒,他恐怕活不过一个月。
青彤攥了攥她的手指:“我是说如果,能回来呢?”
姜醉眠像是累极,小腹的疼痛此刻也缓和了些许,她听在耳边,却没有应声。
这世上哪有如果的事。
有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白更生端了碗药急匆匆走进来。
“先把药喝了。”
姜醉眠翻了个身,面朝里面躺着,嗓音有些闷闷的。
“师父,我不想喝药。”
白更生似乎轻叹了声,像是拿榻上的人没了办法,才缓缓道:“不喝药,怎么安胎?”
“我还是不想喝……”
姜醉眠忽然睁开眼睛,撑着身子从榻上坐起身来,动作有些迟缓地望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
她的衣衫已经尽数被鲜血染红,只是那血迹并不是自她身下流出,都是胳膊上的伤口淌的罢了。
纤细的眼尾顿时挂上了泪意,姜醉眠双眸被洇得红透,抬起来傻傻得看着白更生。
白更生将药碗递过来,对她道:“傻徒儿,现在能想明白了吗?”
姜醉眠心中乍然涌入一股温热暖流,将她被冰封的身躯都暖得慢慢回了温,想是泡在了一汪温泉池水中。
刚才心中的痛楚确确实实让她想明白了一件事。
“师父,”她开口说道,“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话音刚落,便看见赵棠和赵楚洛都走了进来。
赵棠显然是知道了所有事情,也亲耳听见了姜醉眠刚才的回答。
他看向她的眼神中有不甘悔恨,但更多的是疼惜怜爱。
就算她怀的是陆昭珩的孩子,那也不是出于她的本意,她是受了陆昭珩的迫害,是他没有及时将她从陆昭珩的魔爪下救出来,才会酿成今日这般大祸。
赵楚洛看了看眼前这个情形,一手拉着青彤,一手拉着白更生,将两人都拽出了洞穴。
洞中一时间只剩下赵棠和姜醉眠两人,空气中都仿佛被凝滞住。
赵棠走到榻边,将那碗汤药端起来,用汤匙盛了,吹了吹,才递到她唇边。
姜醉眠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只是垂下眼眸,长睫在轻轻颤动。
“将军,”她嗓音带着些隐忍的鼻音,“我自己来就好。”
赵棠不肯放手,仍旧将汤匙举在她面前。
“你刚醒,身子还虚,而且,”他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她腹部,眸中带着些敛去的痛苦,“而且为了腹中孩儿,快喝吧,我喂你。”
姜醉眠见他执意如此,便启唇,将那汤匙中的药喝了。
赵棠喂着她把药全都喝尽,才看着她道:“茵茵,你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你也是生了场大病,我去府上看你,姜伯父说你嫌药苦怎么都不肯喝,后来也是我这么在床前一勺一勺喂着你喝完,你当时还说以后若是我病了,也要那般喂我喝药。”
姜醉眠没看他,只道:“那时候还小,说的话不能作数。”
赵棠忽然靠近了些,轻轻攥住她的手腕:“可我说的话从来都作数,茵茵,我已经跟魏家解除了婚约,我不会娶一个我不爱的人。”
“将军……”
“你以后还像以前那样叫我棠哥哥,好吗?”
姜醉眠抿着唇瓣,却有些难以启齿。
赵棠不忍逼迫她,只是望着她,眸中映着万分深情。
“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大着肚子多有不便,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和你腹中的孩子,”赵棠语气郑重,似是承诺,“等到你显怀之时,我便会告诉所有人这是我的孩子,如此一来,不会再有人敢传你半句闲话。”
有了赵棠的庇护,姜醉眠这一路上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为了离京城远远的,她随西北军来到了大宴最北部的城池——漠城。
西北军还要继续向北行进,一直挺进西北荒漠地带,然后驻守在延边疆域,而荒漠地区条件艰苦,赵棠便命人在漠城将姜醉眠一行人安置下来。
赵楚洛原本也是要随赵棠去往延边疆域,她非要跟来西北,便是想要和父兄一样上战场杀敌卫国的,可赵棠说什么也不允,把她也留在了漠城,答应她只要她先陪着姜醉眠在漠城安顿好,以后会让她同上战场。
姜醉眠没让赵棠出钱,自己用那一万两银票在漠城一处僻静的地方买了个小院,只花了三千两,便得到了一个三进三出的住所。
青彤和白更生都对这小院再满意不过了,青彤的住处有个方方正正的小菜地,她以后便可以在这里种些小菜,不用再担心会被人拿刀指着脖子了,而白更生有了自己单独的药房,甚至还有个能用来晾晒药材的向阳院子。
姜醉眠给自己留了处最里侧的小偏院,院子里有一片小小的水塘,里面还养了几朵红莲。
只不过西北气候干旱寒冷,那几朵红莲早已经枯萎干涸,被风吹成了枯枝残花。
姜醉眠亲自把那个小水塘轻扫了一遍,又给水塘换上了干净的水,再重新把两朵看起来还有些活头的干枯莲花放了进去,往花瓣上淋了些水。
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得过来。
每日,姜醉眠都会瞧一眼那两朵干莲,只是好像真的已经彻底干死了,再没了生的迹象。
赵楚洛也暂时在她这小院住了下来,闲着没事便会提着刀在城中走上一圈,或是去城中府衙看看有没有疑难杂案,便帮着办一办。
城中府衙知道她是大将军的女儿,又在京城里做过锦衣卫总旗,对她无不尊敬的。
几个人平日里也会在院子里吵吵闹闹,日子过得倒不无聊。
赵棠时不时会来趟漠城,看看姜醉眠身子调养的如何,再陪她说说话,然后便又连夜骑马赶回延边。
姜醉眠每次看他风尘仆仆的来,又披星戴月的走,心中说毫无触动是假的。
她的肚子眼见着一天天大起来,四房邻居都曾看见身穿便衣的赵棠经常来看她,也会笑称他们夫妻真恩爱,生下的孩子定然也会是有福气的。
赵棠只会微微笑笑,无声默认。
转眼间,已经在漠城住了近三个月。
这段时日以来,姜醉眠每日懒懒散散,吃饱了便眯着眼睛躺在院落的摇椅上晒太阳。
漠城的夏日并不炎热,微风吹来,反而带着股凉爽之意。
赵楚洛提着刀,一脚将院门踹开了,怒气冲冲的走进来,一把将刀身拍在了院中的石桌上。
姜醉眠拿开盖在脑袋上的蒲扇,半眯着眼睛朝她望过来一眼。
“怎么了洛洛,今日回来的比往常早些。”
赵楚洛气呼呼的说道:“大哥就是个骗子,说好了下次开战会让我上战场的,结果我方才去府衙才听说了说西北军在昨日与金域国的交战中大获全胜,大哥根本就没派人来告知我!”
姜醉眠笑了笑,又将蒲扇盖回了脸上。
赵棠答应赵楚洛来西北只不过是缓兵之计,他怎么会舍得自己的小妹去刀剑无眼的沙场上拼命。
“不过除了这事,还有一事也要气死本姑奶奶!”赵楚洛愤愤不平地嚷嚷道,“府衙那群官差也敢敷衍我,还说什么是因为京中来了贵人他们都要前去奉陪,竟然直接把我给赶回来了!”
姜醉眠的嗓音从蒲扇底下闷闷的传了出来:“是何贵人?”
“我也不知,总不能是新太子罢。”
摇椅上的身子似乎微微僵了僵。
陆昭珩并没有因为毒发而死,一个月前,皇上忽然下令废了陆昭轶的太子身份,十余年东宫之位就此易主。
陆昭珩,如今成了大宴的储君,东宫之主。
漠城距离京城千里之遥,况且他已登上太子之位,怎么可能会来这样一个西北境域的边塞小城。
姜醉眠脚尖点了下地,摇椅又慢慢悠悠晃了起来。
此刻,漠城府衙内静谧异常。
官员们满满当当跪了一地,战战兢兢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半分。
那位京城来的“贵人”居高临下地坐在公堂之上,狭长凤眸幽深冷厉,在堂下跪着的人身上一一扫过。
“如果有人胆敢有半句欺瞒,”陆昭珩淡淡笑了声,“本宫摘了你们的脑袋。”
午时快到用膳的时候,赵棠推开了小院的门。
赵楚洛看见他就没好气,抱着手臂站在一旁不搭理他。
赵棠走到摇椅前,屈指在蒲扇上敲了下。
姜醉眠被惊醒,睁眼看见来人,便冲他努了努嘴巴,小声用口型道:“还生气呢。”
赵棠浅笑了下,看了眼赵楚洛:“气性这么大,不如明日便回京城去罢,在婚前怎么也要和丞相府小厉大人多多接触,不然以后成婚还要如此任性吗?”
赵楚洛一听,顿时不愿道:“明明是你欺负人,整天就想着怎么把我打发走,让我回去成婚,你自己怎么不回去跟魏家千金成婚?”
话说出口,赵楚洛才发觉自己好像说错了。
赵棠早已经为了姜醉眠跟魏家退婚,还为此跟父亲赵筠闹得极不愉快,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眠姐姐,你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姜醉眠像是并没有在意,她扶着已经有些圆滚滚的肚子,从摇椅上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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