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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皇后升职记(黄柏山人)


“什么叫罪不至此?非要等到他们正式动手,让好不容易才安宁了几年的江山再起战事,死伤无数后,才能算是人家谋逆了?”
“就是,陈学政,依我看,你真是书读得太多,都有些不分是非轻重了。”
左子兴深吸口气,往自己的酒杯里添满酒后,走到这一桌,客气的敬了他们一杯后,才以仿若只是好奇般的语气问道。
“在下刚才在一旁,无意间听了一耳朵,仿佛是那平国公一家犯了谋逆大罪,满门被斩了?”
众人当然都很乐意与这位年纪轻轻,官位却在他们之上的新贵交好,听到他问这事,有人迫不及待的回话道。
“左大人竟然不知此事?哦,也对,船队是去岁秋季出海的,平国公府谋逆一案,是在年前爆发出来的,左大人刚回来,不知道也正常。”
“就是,左大人不知道也正常,要我说啊,那平国公府一家绝对是罪有应得,我有同窗在京中,听他说,本来是皇上给那平国公府指了一门好亲事,平国公世子上京筹备亲事期间,以从南境运聘礼为由,夹带了大量武器和私采金矿得来的金子上京,被稽查司发现异常,由此顺藤摸瓜,才发现他们意图谋反的事。”
另一人接过话道,“什么指婚,我听说,是那位因在京城地动中立下大功,获封乡君的杨家大小姐之父,杨御史亲自用他女儿的功劳,换来的指婚,没想到就因为这场亲事,不仅暴露出平国仅府勾结异族和宁威侯府的事,还被查出平国府才是户部挪用军资一案主谋的事。”
“王兄,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那人难掩得意的回道,“我连襟在大理寺任职,知道的内情当然多,我还知道,查抄平国公府的当天,那杨乡君就在娘娘的特许下,与那平国公世子和离了,也算是格外开恩。”
“这很正常,人家杨乡君毕竟是有功之人,皇后娘娘对有功之人,向来宽厚。”
王大人道,“你们不知道吧,那杨乡君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女,听说皇上和皇后都不赞成这门亲事,是杨家非要坚持,又在皇上提出要重赏那杨家大小姐时,在朝堂上当众提得这个赐婚请求,平国公府那边也同意这门亲事,皇上才不得不同意下旨赐婚。”
“啧啧,没想到这里边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内情,要不是听你说得这么详细,还真容易让人误会,以为是上边给那平国公府下套,才赐下这门亲事呢。”
“可不是嘛,听说那两家勋贵出事的时候,我也忍不住想得有点多,事实证明,在这件事情上,宫中绝对做得仁至义尽,实在是那平国公府和宁威侯府太作死,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干那大逆不道的事。”
“我就不明白了,那京中的宁威侯府,和远在西南边境的平国公府,是怎么勾搭上的呢?”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是因那平国公和宁威侯,也能勉强算得上是连襟,那宁威侯的一个宠妾,是平国公夫人的姐姐……”
说起这些不知真假的小道消息,众人是越说越赵兴奋,早忘了他们本来是为了给左子兴这位新贵解惑,才会说起这些。
左子兴拿着空酒杯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次回大安,竟然会在第一时间听说这个消息。
这个消息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有些伤感失落,可更多的,竟然是觉松了口气,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许多。
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因为那位亲生父亲的死亡,而生出本该有的悲伤情绪,左子兴不免生出一些自我怀疑,难道他竟生得如此冷血无情,才会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死亡一事,无动于衷,对下令杀掉他父亲一家的皇上,更是生不出半分怨愤?
他早就知道平国公和宁威侯是故交的关系,也知道他那后母刘氏的姐姐是宁威侯的宠妾,那刘氏正是在宁威侯的牵线下,才与平国公厮混在一起的事。
可他没有想到,他那个懦弱无能的父亲,竟能糊涂到放着位高权重的勋贵不当,胆敢生出谋逆之心的地步,不得不承认,那刘氏母子在笼络他父亲的这件事情上,绝对是极有手腕。
可惜他们的野心与能力不相匹配,看不清形势,才会落得如此境地。
想到这些,左子兴突然感到释然了,因为与此同时,他已意识到,他的父亲在当年对他这个嫡长子的死,肯定也无动于衷,才会做得出不仅不追究刘氏派人追杀他的恶行,还继续信任刘氏,任其摆布,从而酿下后来的滔天大祸。
所以说,当他听到自己的父亲身死时,没什么伤心的感觉,也很正常,毕竟在他父亲心中,他早死了,而他也确实算得上是死过一次的人,‘死人’还有什么好伤心的。
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眼角还是悄然流下一滴被他迅速抹去的水滴。
【作者有话说】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看你后来情绪一直不高的样子。”
面对好友的关心,左子兴摇摇头,叹了口气道。
“只是意外听到些故人下场凄凉的消息,心里难免有些感慨,原本还有些担心,这下倒是没有后顾之忧了。”
结合对方在之前曾提到过的身世经历,魏长延瞬间明白过来,肯定是对方那位本来位高权重的父亲出事了。
而他也曾在席间听人说起,说是他们出海后不久,就爆发了兵部上下排除异己,挪用大量军资,进行利益交换,甚至还牵扯到谋逆重罪,使得整个兵部都被彻底清洗,涉案者众多,许多人被斩首,乃至被灭门的都有好些家的消息。
难道左子兴家也是其中之一?魏长延不禁有些担忧,若牵扯到谋逆重罪,哪怕左子兴早已隐姓埋名,脱离了家族,怕是也将难脱牵连。
“子兴兄,要不,你这次找个理由告假,就不要进京了吧?”
见魏长延猜到些什么后,第一反应就是想阻止他进京,这份维护之心,让左子兴有些感动。
“不用,大丈夫在世,当顶天立地,之前我顾忌孝道,才会隐姓埋名,不愿正式出现在人前,如今,倒是没有什么顾虑了。”
不用顾虑孝道了,也就意味着对方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甚至可能是灭门了,属于在那场大案中牵扯颇深,罪责极大者,魏长延更加担忧了。
“子兴兄当然是无辜清白的,东家也知道,可你实在不必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咱们以后都会长时间留在这边或是出海,只要避过这次,以后就更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那场在朝野上下都引起了轩然大波的重案,刚结案不久,左子兴现在出现在京中谢恩受赏,少不了会被知道他身份的故人认出来,若能再拖个几年,事过境迁,也就不会有人发现他的身世了。
左子兴当然知道的好友的想法,在知道他的身份有异的情况,依旧全心全意信任他、维护他的心意,让他在感动之余,心情也好转了许多。
“长延兄不必多虑,只要咱们的东家不介意我的身份,就算被故人认出来也无妨,难道你不相信他们二位的容人之量吗?”
魏长延想想,发现好像还真是如此,与其背负着身份上的问题,在人后苟且偷生,还不如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将自己的身份过个明路,活得更加坦荡自在。
到时候,大不了他拿自己的功劳跟上面求情,再加上左子兴自己的功劳,怎么着也能让其全身而退。
“也罢,做人就该活得坦荡,既然子兴兄选了这条路,兄弟我也只能全力支持你了。”
回去后,收到商队和战队的人喝高了以后,闹出一桩桩让人糟心的纠纷,魏长延忍不住庆幸道。
“之前我提出要举办庆功宴时,幸有子兴兄及时阻止,要不然,就凭这些家伙喝多了以后,这么能惹事生非的熊样,还真不知道今天的封赏会被打几折。”
生气归生气,还是要尽快给手下那些家伙收拾烂摊子,都是一起出海,齐心闯过无数次生死关的同伴,所有战队成员之间的感情,要尤为深厚一些。
看着魏长延一边抱怨,一边忙碌的身影,左子兴长吁了口气,他更加肯定自己的选择了。
他知道,这次与同伴们一起进京接受正式的封赏,他那位伯父肯定会认出他,他也能确定,他伯父只会想着补偿他,而不是因他父亲的罪行迁怒他。
不过他一定会回来,回海上,而不是留在京中那个差点要了他的命,现已要了他父亲一家命的名利场。
因为这里的这些与他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同伴,值得!
心中有了目标与方向,因听闻平国公府一家的遭遇而生出的那些复杂情绪,都一消而空。
与户部结算完税银后,船队带回的金银,大半被就近存入集庆的银庄,小半会被送入宫中。
那些自海外带回的珠宝、香料、药材等奇珍,也是大半都被交接给那些分别来自大安各地,已聚集到集庆的宫中产业管事手中。
品质最佳,最珍贵的那一小部分,当然要被送入京中,一部分留着在京中卖高价,一部分送入宫中。
所以吴尚青、左子兴、魏长延等人上京时,依旧带着一支防卫森严的船队。
走在内陆河道上,看着沿岸的风景,蒋清言忍不住感慨道。
“三年过去,这沿河两岸看上去发生了不少变化啊,当年走这条水路入海时,那紧张而又忐忑的心情,我至今还觉得记忆犹新。”
吴尚青笑着问道,“这次重走这条水路,是不是有种衣锦还乡的感觉?”
蒋清言点头又摇头道,“有点,不过更多的,还是觉得这河道太过狭窄,船行速度太慢了点儿,当年我是第一次乘船,感觉特别新奇,觉得这沿河两岸的景色特别壮观,所以给我留下的印象特别深刻。”
结果现在重走这条水路,却发现,不过如此而已。
“这是因为清言被开阔了眼界,才会生出这种落差感,你要知道,内陆有内陆的特点和优势,海上有海上的特色和缺点。”
蒋清言点头道,“这倒是,现在坐在内陆的船上,我有自信可以面对一切意外和风险,再也不用担心会掉水里淹死了。”
但是在海上的时候,他可没这个信心,因为海上的风险之大,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所无法想像的。
魏长延摇摇头道,“清言兄,你可不要将话说得太满,这内陆的河道遇到天气恶劣,爆发大洪水的时候,那凶险程度,可也不能小觑。”
刚登上船,将他们一起回京的何忠走了过来,笑着附和道。
“魏统领说得是,这内陆的水爆发起来,也厉害着呢,若非朝廷在去岁新修了一座苍河大坝,东河府在去岁可就遭难了。”
众人看到这位过来,纷纷起身对这位施礼,这位执掌银庄,兼任户部侍郎,是位三品大员,与他一同过来的,是一同回京的苏福公公。
这二位都是深得皇上信重的人物,虽为宦官,但是在外的声望与口碑都很不错。
“诸位不必多礼,说起来,咱们当年都曾是故人,没想到再次相见,竟是在这种情况下,恭喜诸位,立下如此大功,让我们银庄也能跟着受惠!”
吴尚青等人当年在御林卫受训时,没少见到这位何公公,没想到这位竟然舍得放弃皇上身边大红人的位置,选择放外任。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这位能被任命为银庄大掌事,也能充分彰显出皇上、皇后对他的信任和重视。
双方寒暄了几句后,何忠看向左子兴,弯腰拱手施礼道。
“少将军,多年不见,看到您能安然无恙,陛下一定会非常欣喜!”
左子兴也没想到,他竟这么快就遇上熟识的故人,赶紧抬手扶住对方道。
“何叔不可这样,真要算起来,我现在还是戴罪之身呢。”
何忠被迫站直身体,听到他这话,难掩怒意的回道。
“少将军何罪之有,你用赫赫战功,为他们换来高官显爵,结果却被那些眼皮子浅的无情无义之辈,给逼得流落海外,生死不知,陛下每每想起此事,都觉心痛不已,懊恼自己当年没能保护好你。”
左子兴闻言,也忍不住热泪盈眶,皇伯父,是在这个世上,唯一会真正关心爱护他的至亲了。
“都是我的不是!”
见这位还好好活着,却没回京去找皇上,何忠当然知道他在顾虑些什么。
“少将军别误会陛下就好,当年为了给您出头,陛下才会与那一家子撕破脸,原以为将他们安排到边境平和的西南,让他们享一世荣华也就罢了,却没料到,他们竟因此而怀恨在心,竟在外生了不臣之心。”
左子兴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苦笑着回道。
“我听说那件事情时,就已经猜到这里面的内情了,伯父没有半点对不起他们的地方,倒是他们的恶行,却让伯父的清名一再受损,是他们对不起伯父的关照和维护,死不足惜!”
他本名叫徐清平,皇上当年曾当众说要将他父亲封为平王,一有平定江山之意,还有就是为他这个平王世子彰名,只因皇上认为他才该是名副其实的平王。
等到他重返大安,得知他那位父亲被封为平国公时,他就知道,这是伯父为给他出头,才会宁愿背负外人的非议和误解,坚持自毁前诺。
他也知道,这件事肯定会让那一家子感到如鲠在喉,相当于是给他报了仇,所以他心中的怨恨都因伯父的这份心意而消减,只想隐姓埋名了此余生。
却没料到,那些人比他原以为的还要更贪婪,更愚蠢,有了尊荣地位和权力,就认不清自己,从而早早的将自己送上死路,还连累他皇伯父再次背负上不讲情义的非议。
【作者有话说】

听得出左子兴是真的没有因平国公府被灭一事,对皇上心生芥蒂,何忠欣慰不已,连连点头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能看到少将军平安归来,陛下总算能放下这桩心事了。”
想到皇上的情况,何忠欣慰之余,更觉心酸,忍不住抹了把眼泪,让左子兴下意识生出一些不好的预感。
他虽因自家伯父的关系,与这位有过不少接触,但是两人之间谈不上有私交,更没什么深厚的感情可讲。
对方看到他的反应如此大,着实有些不对劲,毕竟其效忠的陛下又不在此地,以对方如今的身份与地位,实在没必要在其他人面前做戏。
苏福也是知情者,知道何忠在哭什么,在一旁强笑着打圆场道。
“何大人也真是的,他乡遇故人,再怎么欣喜,也不该如此激动啊,让不知内情的人看到,岂不误会。”
吴尚青等人此刻就有些懵,他们已经听出左子兴的身份应当很不简单,在皇上心中颇有地位,才会使得这位皇上身边的大红人,都对他如此恭敬和重视。
何忠抹掉眼泪道,“是啊,这可是件大喜事,少将军果然不负陛下所言,是位真正的人中龙凤,无论在哪里,在什么情况下,都有本事出人头地。”
他在来前,就已经听说左子兴这位新晋镇海指挥使的大名,年纪轻轻的,就极有手段与能力,甚至可以说是后来者居上,在商队与战队中享有极高的威信。
连同样是年轻俊杰的后起之秀魏长延与吴尚青,都对其颇为推崇和信服,所以何忠此来既为好奇,也抱着想与对方结交一番的心思。
却没料到,他到地方后,一眼认出,这位正是遭继母派人追杀,被迫逃往海外后生死不明,这些年一直杳无音讯的平国公长子。
听人提起伯父当年对他的夸赞,左子兴抛开心头的点疑虑,露出一抹有些怀念和感慨的笑容。
“何叔说笑了,伯父当年不过是出于对晚辈的偏爱,才会那般夸赞在下,能取得此番成就,仰仗的是我们商队和战队所有成员,齐心协力下的共同努力。”
何忠笑看向众人,点头赞赏道,“嗯,你们这些年轻人,真的都很出色,本官也没有想到,短短三年时间,你们就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就,没有辜负陛下和娘娘对你们的厚望。”
众人连连谦虚,暂时放下心中的复杂情绪,与对方聊了起来。
哪怕这位已经不再是何大总管,可是只需看看现任大总管在对方面前毕恭毕敬的态度,就知道这位即便已经被放了外任,在宫中贵人面前的地位却不减。
毕竟身为皇上身边的近侍,现任苏大总管肯定很了解皇上的心思。
“……都是通过大招募选拔出来的年轻俊杰,将来若有机会共事,你们身为这批人的前辈,可以尽量关照一下,依官之见,陛下与娘娘很愿意给你们这些有能力,还勇于担当任事的年轻人,多提供机会,用心做事才是正途,这次上京,可不要被京中浮华给迷花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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