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已表明柳明月不欲在百年之后与先帝合葬的态度,对此,朝中大臣们倒是都没有异议。
毕竟在他们看来,柳明月也是皇帝,而且还是一位功勋卓著,不在先帝之下的皇帝,史上从来没有将两位大行皇帝合葬的先例,将来如何祭祀的礼制和规则,都是难题。
后来有相关官员再次重提修皇陵一事,倒也是相关官员的份内之责,只是柳明月依旧态度坚定的选择驳回相关奏请。
如今看到这份这份联名奏表上的署名,柳明月忍不住感到头大,身为考古专业人士,柳明月比谁都清楚劳民伤财的修建皇陵的后果与不值。
可她注定没办法解释,考虑到她只是外来者,不是这具体的主人,不确定原主对其身后事持什么态度,柳明月才在先帝葬入皇陵后,没有及时表态。
可是随着时间过去,她这个皇位都已经坐了八九年,原主依旧是丝毫没有回来的迹象,柳明月决定由着自己的心意安排自己的身后事,才会在去岁令人彻底封闭先帝的地宫。
对于修皇陵,不愿劳民伤财是一方面,关键在于,用了原主的身体近二十年,柳明月实在不愿看到’她‘的陵寝在将来,也会被人’考古‘。
看着眼前这份这奏表上所签署的十余位都颇具份量的名讳,柳明月稍作犹豫,最终还是坚定选择驳回。
令人将那份联名奏表发还回去的同时,柳明月又直接下达了一份直接昭告天下的圣谕。
公开表明为免劳民伤财,耗费太过,她决定不修皇陵,身后事一应从简的决心。
这份圣谕一出,顿时在朝野上下引起轩然大波,两位丞相几乎是在第一时间赶来求见。
“陛下素来简朴,一心为国为民,令臣等钦佩,可是修筑皇陵一事,关系到陛下身后的尊荣,万万不可节省啊。”
“臣叩请陛下收回成令,皇陵乃是历代帝王无上皇权与尊严的象征,不容亵渎,陛下乃是我大安无可争议的盛世明君,理应享后世子民的世代供奉,怎可一切从简?”
柳明月当然知道皇陵在政治文化中的重要意义,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她的心意已决。
哪怕她用的是原主的身份与身体,可是只需代入一下她这具身体下葬后,在将来将会面临被盗墓或是’考古‘的场景,她就感到无法接受。
只有一切从简,让所有人知道,她的墓很简朴,没有陪葬什么金银财宝,不值得被挖掘,她才能稍感放心。
“朕有关注过先帝陵寝的建造投入,在朕看来,有那些钱和人力物力,还不如花在筑桥铺路和兴修水利工事上,那样能让更多的百姓得利,朕干涉不了其他帝王的选择,但是朕有权力决定自己的,在这件事情下,朕心意已决,尔等不必再劝。”
韩相哭丧着脸回道,“咱们不缺钱,陛下实在不必如此节省,您放心,纵然修筑皇陵所需投入再大,臣等都能保证,不会缺了各地修筑各项民生工事的投入。”
苏相赶紧表示附和,他实在不敢想像,若真如陛下所说得那样,将其身后事一应从简,他们这些人将要面临怎样的非议。
哪怕如今的陛下身体健康,明明已年过五旬,看起来却显年轻,好像只有三四十岁的模样,再过个一二十年,再考虑身后事都不急。
可是他们身为臣子,若不早早就将皇陵的选址与修建一事筹备起来,就是他们的失职。
随后赶来的众大臣,也都持同一态度,就是要力劝她要收回成命,尽快通过修建皇际的奏请。
面对群臣纷纷慷慨陈词的劝说,柳明月深刻感受到了身不由己的滋味,这可真是到了一定位置,连自己想要怎么死,都不得自由。
不过即便如此,柳明月也不愿在这件事情上妥协,她就是这么双标。
【作者有话说】
修皇陵的事,因柳明月的态度太过坚定,又拿民生大义为由,堵众臣的悠悠之口,双方几经交涉,才终于达成一致意见。
可以提前选址圈地,按制筹建陵园及陵园内的祭享殿堂,也就是上宫,与陵外的斋戒、驻跸用的下宫等建筑。
如柳明月所要求的那样,不修建最为耗人耗物的庞大地宫,真正实现一切从简。
在这个十分讲究和重视身后事的时代,柳明月的这一决定,可以说是让人实在无法理解。
可是随着这道圣谕被刊载在邸报上,被正式昭告天下,承中帝为给百姓多修桥多铺路,从而坚持不愿花重金大修皇陵的事迹,也被就此传开。
顿时在民间引起巨大热议的同时,也让百姓们无比感令承中帝的恩德。
都说女帝的私库富可敌国,也知道这些年来,承中帝在各种民生工事、农业、医药、教育及军事等方面,私人出资被贴无数。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承中帝竟然能做到这一步,为国为民花钱如流水,却舍不得为自己按制修建皇陵,哪怕这个修建皇陵的钱,由国库承担。
得知因相关消息传开,在民间所引起的巨大反响,以及人们对她的各种夸赞与歌颂,柳明月着实有些心虚,毕竟她会做出这个决定,更多的是出于私心。
可是不仅君臣和百姓们不知道注定不会知道真相,连她身边的人,都为此对她深感钦佩。
郭锦秋更是直接说出她的想法,“母后,儿臣将来肯定是要陪葬在您的陵园内的,您一定要记得交待下去,让他们在距离您最近的位置,给儿臣留个位置。”
冯含宁赶紧从旁道,“陛下,臣也是,姐姐肯定也是,求您让人给我们姐妹也留两个位置。”
柳明月有些无语的扫了眼两人,“你们一个个的都还年纪轻轻轻的,就早早惦记这事儿做什么?”
对于这种人还活得好好的,就早早的提前选墓址、修建陵寝一事,柳明月倒不觉得有什么忌讳,也知道这是自古以来的旧制。
就是从本心来讲,她是真心认为,没必要这样。
郭锦秋笑着回道,“儿臣也是因为担心,怕离母后近的好位置,被有些大人仗着职务之便,给提前占了。”
能陪葬皇陵,对众大臣而言,是个莫大的殊荣,肯定有那自恃身份功绩足够的人,提前打主意。
“依我看,你的担心实属多于,朝中那些老臣,都是先帝的故旧,就算想要陪葬皇陵,也只会选择去先帝的陵园,至于沐阳山这边,估计没什么人会像你们这样惦记。”
毕竟相较于先帝的昭陵,她这边的陵园一切从简,各方面的条件设施与环境,都无法与昭陵相比。
而沐阳山,就是钦天监为她勘定的皇陵所在地,与昭陵所在的位置相邻。
何况以郭锦秋的身份地位,哪怕她那便宜儿子已被她打发到海岛上就藩,对方也完全有资格建一座超高规格的皇后陵,完全没必要屈身在她的陵园内。
虽然对方的这一选择,在柳明月看来十分聪明,但是实在很不符合时人的观念与认知。
“反正儿臣只想跟着母后,没人惦记最好,但是不得不防,由您亲自将此事确定下来,儿臣才能放心。”
在郭锦秋看来,她婆婆做任何事,都有其原因和目的,尤其是对方越重视,态度越坚定的事,往往越重要。
这段时间以来,一批又一批的大臣在朝堂上跪请,在私下里哭求,都没能让她婆婆改变决心。
可见她婆婆肯定有其如此坚持的原因,或者说是必要,她没想过要去探究那背后的隐因,但她知道,跟着自家婆婆走,肯定不会错。
“王妃说得是,还是陛下提前确定好,才让人安心,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反正臣与含慧肯定是要陪在陛下身边的。”
相较而言,冯含宁的想法就简单多了,她们姐妹从被当时还是皇后的陛下接进宫起,就对这位让她们母女重获新生的恩人感激不尽,下定决心要誓死效忠与追随对方。
哪怕在宫中的这些年,她们姐妹的官位与权力一再得到提升,身份地位早已变得今非昔比,她们也不曾忘记初衷,为此,她们甚至坚持拒绝嫁人。
见她们的态度都如此坚决,柳明月当然不会拒绝。
毕竟这么做,对她们而言,其实也是一件好事,不用担心将来有朝一日,其陵墓会遭到’抢救性发掘考古‘,落得个连骨头渣子都被拿去化验一番的境地。
可能是因个人的同理心太强,当年参与相关项目时,让柳明月感到压力最大的就是找到主棺室后,发掘棺椁的相关工作。
与此同时,游历在外的徐廷君,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他对此感到十分矛盾,一方面,他十分钦佩自家皇祖母的为国为民之心与魄力,另一方面,他身为孙子,实在不愿看到自家祖母如此委屈自己。
听到周围人群的议论声,尤其是那些对当今圣上的赞美和歌颂,他既觉欣慰和骄傲,又感到有些烦恼和憋屈。
注意*到徐廷君的情绪有些不正常,崔太傅直接问道。
“殿下是不是觉得,陛下此举,太过委屈自己?也实在想不明白陛下此举的用意?”
徐廷君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是的,据我所知,就算祖母不愿因修皇陵的花费,给朝廷和百姓添负担,但是仅凭宫中的收入,也足以支付得起这笔花费,祖母完全没必要如此苛待自己。”
崔太傅笑着点头道,“殿下忘了另一个重点,那就是,即便陛下不愿兴师动众,劳民伤财的大修皇陵,还可选择与先帝合葬昭陵。”
毕竟当今与先帝是原配夫妻,世人都认为这对夫妻之间的感情无比深厚,才会出现先帝驾崩,将江山托付给自己妻子的这种亘古未有之奇事。
可是崔太傅作为先帝最信重的心腹,深知这对夫妻早年的关系,也知道这对夫妻后来的真实状态。
即便连崔太傅也不知该如何准确的形容这对夫妻之间的关系,但他知道,那绝对不是世人认知中的正常夫妻关系。
所以当崔太傅得知当今无意与先帝合葬的表态时,丝毫不觉得意外,甚至还有种终于让他等到这一天的感觉。
如今得知当今不愿按制大兴土木,为自己修建皇陵,他好像也不怎么感到意外,像当今那么一位活着都无欲无求到令人难以想像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在意自己死后能否继续享受尊荣呢。
听到崔太傅所言,没想到这一点的徐廷君愣了一下,才下意识问道。
“是啊,皇祖母既然想要身后事一切从简,不愿劳民伤财,为何不与皇祖父合葬呢?”
崔太傅神情凝重的捻须叹道,“依老臣之见,陛下应该是因得知随着大安日益强盛,人们都变得越来越重视身后事,不惜举债也要大操大办丧事的现象,有心想要以身作则,纠正这股不当之风。”
徐廷君闻言,迅速想起出来游历数月的见闻。
“皇祖母,实在太令人钦佩了,我只想到那样不惜代价的操办身后事,可能不好,可是顾虑到事关孝道,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却没想到,皇祖母竟然不惜为此以身作则。”
崔太傅深以为然的点头道,“是啊,陛下如此贤明,实在令人钦佩,不过也正因我们拥有如此圣明的陛下,我们大安才能有如今这盛世繁华的景象,殿下应该多向陛下学习啊。”
钦佩归钦佩,但是徐廷君还是感到有些难以接受,毕竟在他看来,他那英明无比的皇祖母,无论是在生前,还是身后,都应该享有这世间最高的尊荣。
“学生当然很愿意像祖母学习,就是这么一来,祖母也太委屈自己了,身为晚辈,学生实在感到难以心安。”
徐廷君自己心里也清楚,他皇祖母是属意让他当继承人,也就说,将来将会由他负责操办自家皇祖母的身后事,他不愿也不敢想像那个’一切从简‘的场景。
少年的心思不深,在崔太傅这样老江湖面前,说是能被一览无遗,当然有将对方那矛盾而又复杂的心理看在眼中。
“既然陛下愿意做,她就不会感到委屈,我们只能支持,陛下的品性之高洁,想法之通透,实属世间少有,我等多有不及,理应见贤思齐,而非自以为是的认为陛下应该如何。”
徐廷君点头道,“崔师放心,学生一定会牢记您的教诲,也会尊重祖母的决定。”
他还要努力像祖母学习,他觉得自己之所以无法像自家祖母那般洒脱,皆因他的学识与经验严重不足,导致他的心胸不够开阔。
不得不说,崔太傅真不愧是能与柳明月合作十余年的好搭档,对她足够了解。
柳明月之所以会在早有打算的情况下,选在这么个时间点,将自己对身后事的安排昭告天下,当然不只是完全出于私心,更不像她给出的解释般,是因不愿劳伤财。
能够一举多得,才是她的目标。
在大安开国之前,以及开国后最初几年,百姓连温饱都无法得到保证,说是随时都面临着死亡威胁也不为过。
在这种情况下,百分之十以上的人家,都没条件去考虑如何大办丧事,只能一应从简,大家也都习以为常。
只是随着大安的国力得以增强,地价得到大幅下降及高产粮种的全面推广,以及各种有偿工事的相继出现,底层老百姓的收入得到显著提升,经济条件得到明显改善,厚葬之风也逐渐开始盛行。
与此同时,还逐渐出现了相关攀比之风,从而裹挟了所有人。
目前来讲,倒是还没来得及给朝廷带来什么明显影响,但是长此久往,势必会愈演愈烈,从而由此产生各种不良影响。
所以柳明月如此高调的公布自己对身后事的态度,也确实有着想要以身作则,扼止这种厚葬风气的打算。
毕竟在这种关系到孝道与人伦大义的事情上,即便柳明月是皇帝,也无权直接加以干涉,只能通过迂回的方式,尽量加以引导。
而柳明月既然有这个目标,当然不会只做明面上的这些,她在随后就令人在民间以此为由,引导相关舆论,好将这此举所能带来的影响最大化。
郭锦秋与冯含宁等,一众深受承中女帝信任和重用的近臣,也都提前表态,希望自己将来过辈后,也能被葬在沐阳山皇陵的陵园内,同样不修地宫一应从简的消息,也在不久之后,陆续传了出去。
徐廷君听说后,忍不住问冯含慧道。
“慧姨,咱们这一路走来,都知道民间所盛行的厚葬之风,您为什么也愿意像祖母那一应从简呢?”
如今的冯含慧既是宫中的三品内官,又身兼前朝从五品的职位,将来肯定还有机会再升,以其身份,完全有资格修建高规格的陵墓。
而不是像他祖母所要求的那样,不仅不建地宫,甚至不许修建正经的墓室,只准挖个墓坑,不放任何陪葬品,比时下许多普通百姓的身后事办得更为简陋。
“因为我相信陛下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有其用意,都是对的,跟着陛下做,肯定不会错。”
徐廷君闻言,不禁愣了一下,虽然早知道连他母亲在内的这些人,都对他皇祖母无比推崇,但是他也没有想到,他们竟能推崇到如此地步。
这让他忍不住暗自反省,是不是自己对皇祖母的信任不够,哪怕选择了尊重,却依旧无法对这件事彻底释怀。
见徐廷君在那纠结不已的样子,冯含慧直言道。
“殿下之所以会这般在意这件事,或者说是难以接受陛下的这个决定,关键在于殿下作为晚辈的身份,您若也能下定决心,要在将来效仿陛下的决定,可能就不会再这么纠结了。”
此言一出,顿让徐廷君感到眼前豁然开朗,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盘桓在心头的那缕烦恼,至此彻底散去的同时,他懊恼的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慧姨所言甚是,是我愚钝,崔师也曾提醒过我,建议我像祖母学习,可我竟然没有省悟过来,才会一直在这自寻烦恼。”
如今想想,崔太傅一再强调,让他要像祖母’学习‘,他却只注意到其表面上的涵义,没有领悟到深层次的具体’学习‘内容。
冯含慧掩口道,“崔老先生说话是含蓄了些,不像臣这般直白,不过那才是朝中大人们的一贯风格,殿下有必要多习惯和历练。”
毕竟她们这些陛下身边的女官,都是看着华郡王长大,关系一向亲近的长辈,在对方面前说话向来直接,不会跟他拐弯摸角的藏着掖着。
徐廷君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多谢慧姨的指点,廷君记下了,以后一定会多用心,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冯含慧却拉着对方的手,神情凝重的正色道。
“出宫前,陛下曾特意嘱咐过臣,不要让殿下对自己要求太过苛刻,陛下说,殿下的年龄还小,正值不断学习与认识自身与这个世界的关键时期,还有犯错的权力和机会,只要没有祸及他人,殿下就不必感到有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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