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寄予厚望的萧知云挪了挪,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双手环在他的颈处准备撒娇:“陛下上回不是说,让妾伤养好了来御书房伺候吗,陛下忘记了。”
笑意里藏不住的狡黠,多么生动鲜活。她的演技还是一如既往地差劲,伶舟行的手向下慢慢抚上她有些泛红的脖颈。猫儿回来寻主,却险些一命呜呼。
这身内侍的衣裳对萧知云来说有些肥厚了,领口轻而易举地被他扒开些。指腹轻轻摩挲在她隆起的锁骨上,伶舟行垂眸去找自己留下的印记,却已是无了痕迹。
干嘛一见面就忽然扒人衣裳,萧知云有点紧张地咽咽口水,不会又要咬上一口吧。
亲亲就亲亲,动嘴咬人就怪疼的。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干脆堵上他的唇,却听伶舟行没什么情绪的道:“随你。”
什么态度,见她来难道就不高兴吗。萧知云不满地从他怀里滑下来,那既然随便她,她就走人了啊。
刚转身,没走两步就被叫住了。
“萧知云。”他突然含笑喊她。
“嗯?”萧知云正理着衣襟,下意识回过头来,然后就是眼前一黑,脑袋被伶舟行扣上了那顶笨重的内侍帽子。
看不见了。漆黑一片里,萧知云听到他放肆的笑声。
戏弄她啊啊啊,萧知云气鼓鼓地把帽子摘下来,回瞪一眼伶舟行眼尾藏都来不及藏的笑意。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终于又听见陛下的笑声了,福禄正感叹着两位主子感情好呢,然后就看见萧知*云生气地大步迈出了御书房。
他慌忙跟上:“娘娘这这这……这不再多呆会儿?”……怎么刚来就要走啊!
萧知云不想说话,又把刚摘下的帽子重新盖在头上挡太阳,步子不停。
坏了,福禄看着昭仪娘娘决绝的背影,又是一拍大腿。
看来他还得继续狠心吩咐内务府了。
萧知云气冲冲地回了云意殿,小世子正霸占着摇椅,悠闲地看她的话本,还有宫女在一旁为他打扇,惬意得很。
下一秒,他偏头躲过飞来的内侍帽。
“看你出的馊主意。”萧知云沮丧地在一旁坐下,松了松领口透气。这内侍的衣裳厚了许多,一路回来,后背沁了一身的汗,萧知云吨吨吨地喝起水来。
“不管用吗?”小世子挠挠头,不拘于日常的普通服饰,增加新鲜感……话本上是这么写的啊。
不会连人都没见着吧。
军师搓搓下巴,又心生一计:“那要不……你明日扮成宫女试试,还凉快些?”
“我为什么非得办成内侍宫女?”萧知云不解发问。
“呃……”小世子一时语塞,总不好说是书上看来的吧,“这样比较……低调嘛。”
翌日,进出御书房的每个人福禄都细细看过,生怕昭仪娘娘混在其中变成突如其来的惊吓。认真盯了一个时辰后,福禄忽然想到,昭仪娘娘怕是晌午才会起。
然后果然便在未时蹲到了宫女打扮的萧知云。福禄刚想出声,便看见萧知云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萧知云:低调低调。
福禄点点头,刚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将位置让开:“娘娘请……”
萧知云这回聪明了,提着裙子垫脚小心进来。光听着脚步,便知道是她来了,伶舟行抬眸看她一眼:“怎么今日又是这副打扮。”
……没意思,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萧知云从善如流地拿起墨条帮他研磨,“妾只备了一套内侍的衣裳,昨日换了,自然就没了啊。”
站着怪累的,宫人自觉地拿来了软垫给她。萧知云坐好,无聊地趴在案桌边上,难得看见伶舟行在写些什么。
不知什么从时候,他又重新将佛珠系回在了手腕。萧知云仔细盯着看了看,确定和上辈子长得不大一样,光是颜色上便有很大区别。
不过就是一颗珠子罢了,怎么两辈子还能不一样。
“陛下怎么又将佛珠系上了,”若非她已知道来历,这颗血色的珠子看上去倒更像是凶煞之物吧。萧知云问道,“好像与寻常的佛珠不大一样。”
“是么,”伶舟行淡淡道,“你觉得佛门之物,与朕这样的君主会有什么机缘。”
萧知云心想您还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也不多积积德。好不容易多一辈子,难道还要继续重蹈覆辙么。
御膳房送来了解暑的绿豆汤,福禄端着进来时,萧知云已趴在案桌上睡着了。
他欣慰地看着安静相处的二人,感动得要泪洒了。陛下虽然嘴上不说,心情分明是好了许多。这下他和太医令都松了一口气,还得继续让娘娘坚持下去伴驾才是。
脸上不知怎么沾上了点墨,伶舟行屈指在萧知云白嫩的脸上蹭了蹭,没擦掉,反而花成一团。
他皱了皱眉,又使劲擦了擦,还有些痕迹擦不掉。就这样人都没醒,怎么这么能睡。
伶舟行不大高兴,又上手捏了捏。
这下醒了。萧知云撑起身来揉揉眼,半边脸颊被她压得红红的,还有衣裳的印子。
她眯眼看他,动手动脚,被她抓到现行了吧。
伶舟行一点没有做坏事被她抓到的尴尬,十分自然地收回了手。萧知云狐疑地看他,往脸上搓了搓。这个狗东西,不会趁她睡觉,在她美丽的脸蛋上画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萧知云顿时如临大敌,四处张望着找镜子。
伶舟行有意逗她:“什么都没有。”
越这样说,她越不信呢。
御书房里好像没有备铜镜,萧知云想要起身,运气却是不佳,腿在睡觉时坐麻了。一时不慎,向前正好扑进伶舟行怀里。
伶舟行神色一僵,将她好生接着,手按在她的腰上。
“陛下别动。”天,这腿麻的,萧知云痛苦地缓了半天才好。
她长叹一口气,还是没忘记关心自己漂亮的脸蛋。干脆更凑近了些,下意识的亲近举动,仰头从伶舟行眼里看倒映的自己。
漆黑的双眸瞬间顿时划过复杂的神色,翻滚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好吧,什么都没有,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笨蛋总是顿感十足而不自知,萧知云这会才觉得不大对劲,自己整个人竟是伏在他身上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的眼神微动,正准备缩回身去,小臂却被人抓住,抽身不得。
“你……你干嘛。”隔着薄薄的衣衫,小臂传来清晰的冰凉触感。
伶舟行没有答,松手将她放开。
萧知云赶紧坐回软垫上,假装忙碌地绕了绕耳边的发丝,乖巧地喝起了送来的绿豆汤。
入口清甜,跟在狗皇帝身边,待遇好像又回到从前。好生吃了几天青菜后,萧知云已经明白不能得罪宫里小气的老大,还要适当哄着。
她跪坐起来,舀了一勺递过去,“还不错,陛下尝尝?”
瞧见他在看什么图纸,萧知云瞥见一眼,还看见了几个熟悉的地名:“这是什么?”
像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情罢了,伶舟行随意道:“东郡水患。早朝时,杜相国请朕放三州粮仓,开关让难民北上。”
“……不能放!”她下意识地大声道。
萧知云缩回手,勺中的绿豆汤洒了出来,弄脏了伶舟行的衣袖。她垂眸看着那团痕迹,心一慌张,勺子清脆的一声响落回碗中,伶舟行冰凉的手覆在她的手上,稳住了碗勺,安然放回了案桌上。
这样反常的表现,不说些什么,自然糊弄不过他。
伶舟行眯了眯眼,将她慌乱的神色尽收眼底。
忧国忧民,恐怕萧知云这个人半分都不沾。
“妾……妾……”她的思绪乱作一团,不知从何开口。
上辈子,水患之后便是北方大旱。粮食运去东郡,本意是为救济,但治理的官员却出了问题。大雨不止,后来洪水决堤,堆积的粮食都被泡烂。
大批难民北上,但遇上天灾北方亦是空谷无收,这才起了暴乱。再然后,便有了起义军。
她爹因为不满郡守做派,辞去县令一职,准备带着她一同北上。谁知路上遇到灾民暴动,萧知云与父亲走散流浪,后来兜兜转转才入了宫。还好她是个能吃能睡的性子,也不刻意去记住这些。
现在回忆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凄惨,就是特别了点。
可她现在,又该如何说。
伶舟行淡淡道:“东郡水患,与你有什么干系。不开关,可是数百万灾民的性命。”他虽说着这话,但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怜悯,一瞬间透出些警告和漠然意味来,“可惜,朕已派了工部侍郎前去,你猜猜,他会如何治水。”
他在试探。
不对,他都知道。
萧知云跌进他危险的眼神里。伶舟行不急不躁,笑容玩味地看着她,仿佛她心中所思所想,一切都无所遁形。
他知道治水会失败,难民北上,会发生暴动。
但伶舟行不在乎。
他不在乎,所以默许这一切的发生。
萧知云被他吓到,有些着急,顿时红了眼眶,泛起泪花来:“陛下不要捉弄妾了。”
胸口一瞬刺痛,伶舟行皱紧了眉头,看来是将人逼急了,沉声道:“不准哭。”
声音带了些责备的意味。萧知云委屈地抿紧了唇,他气什么。在外流浪、颠沛流离的又不是他,他凭什么生气。
就在此刻,福禄的声音自门外响起:“陛下,闻太傅到了。”
萧知云如获大赦一般,慌忙起身向外逃去:“我……我去煮点茶。”
伶舟行看着在视线中消失的衣角,默声不语。
殿外,闻太傅与匆匆离开的萧知云擦肩而过。福禄惊呼一声,正想向他介绍,这便是那位昭仪娘娘。
但今日娘娘怎么又是这般匆匆离开啊?
福禄快要崩溃了,提醒道:“恐怕陛下此刻心情不佳,太傅说话要注意些了。”
闻太傅微微颔首,他自然明白。虽然不知这位萧昭仪是什么来头,但陛下身边有娘娘伴着,如今看来还是件好事。此人的身份来历,恐怕陛下会比他查得更清楚。
至于后宫不得干政这种古老的规矩,他也不甚在意。
只是若是叫杜相国瞧见了,恐怕前朝又要议论,惹得陛下不悦,于娘娘也不好。闻太傅道:“昭仪娘娘在御书房伴驾一事,还是莫声张的好。”
福禄点头应下,自是早已约束了宫人,不许宣扬。
闻太傅进了御书房,看见陛下的神情,又回想起萧知云匆匆离去的背影,明白是二人起了争执。先是替着萧知云说话道:“这副打扮伴驾,倒是委屈娘娘了。”
“委屈?”伶舟行垂眸看着衣摆上的水渍,冷声道,“这宫里谁敢对她有意见,不过是图几日新鲜。”
闻太傅看向桌上摊开的城池图,东郡水患,他所来也正是为了此事。这水患之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但他总觉得心里不太安稳,是以特地又进宫一趟。
不过,闻太傅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看来,此刻是说不得了。
萧知云说的煮点茶,自然是没有下文的幌子,一路回了云意殿。阿杏见她这么早就回来了,尚有些惊讶道:“娘娘,长公主殿下派人接小世子出宫了。”
总算送走一个祖宗了,他们伶舟家哪有什么好东西。萧知云摆摆手,算是应下。阿杏见她神色恹恹,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萧知云心里郁闷,见着御膳房今日送来的还是变着花样的一堆青菜,更是差点没被气晕过去,半点胃口都没有了。
本以为是胃不大舒服,直到沐浴时才发现自己葵水来了,萧知云虽从不记得日子,但这回好像来的确实格外晚些。难怪今天心情格外低落些,看来老天也没放过她。
不多时,小肚子便开始隐隐作痛起来。萧知云不大舒服,便屏退了下人,早早躺下了。
一直到入夜,才忽然听到阿杏的声音道:“娘娘,陛下来了。”
萧知云背着身怏怏道:“不想见,就说我睡了。”
看见他,又让她想起今天晚膳的一堆青菜吗。
但陛下已经进来了啊,娘娘奴婢对不起您但是奴婢也不敢拦着陛下啊。阿杏也不敢去看伶舟行的脸色,还是先默默退下了。
她太熟悉他的存在了,能不能挽尊说其实那话就是说给他听的。萧知云回过头来,好吧,这下轮到她被抓现行了。
干嘛还是这个臭脸,一副要她将话解释清楚的样子。
伶舟行垂眸看着她,萧知云的演技一向很差,所以她今日是真的神情恹恹,很是心不在焉。
“妾来葵水了,不舒服。”也不想吵架。
一句话,便将伶舟行给堵住了。
他沉默片刻:“女子来葵水……会如何?”
萧知云擦了擦眼泪:“妾肚子疼。”
伶舟行怔在原地,却不是因为心口在疼。潜意识里突然想起些什么,他为什么会知道,萧知云会浑身乏力,还会易怒易躁,她每回都不听话,贪凉后肚子会疼。
好像都是自梦中。
若是梦里的萧知云是萧知云,那梦里的他呢,是谁。
“不准哭了。”他哑声道。
听着萧知云细微的啜泣声,心口越疼,思绪便是越乱。还有些烦闷的无措——他确实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今日那绿豆汤是冰过的。”
“……”
“明日不必来御书房了。”
“噢……”
他有些烦躁道:“怎样会好,朕给你揉揉。”
萧知云翻了个身,好不容易忍住眼泪,背对着他小声道:“陛下的手冰凉,只怕会更不舒服。”
伶舟行扬声道:“阿杏,拿熏艾的东西来。”
她拒绝:“不用。”
他怎么突然这么懂了,还知道熏艾。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也不知哪来的情绪,萧知云鼻尖一酸,才刚刚忍住泪水,又哭了出来。
“哭什么,没出息的。”
心口一阵刺痛,伶舟行看着她单薄的背,沉默地在榻边坐下,将她整个人捞过来。她就是没出息了,萧知云埋在他怀里蹭了蹭,吸了吸鼻子,哭的更凶了:“妾怕死。”
说不怕是假的。
毕竟死过一回,就算重生以后,她也变得怕黑又怕水。
伶舟行有些微怔,从未觉得如此像这般无措过,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偏生心口还在抽痛得厉害。冰凉的手放在她的后背上轻拍了拍,勉强算作安慰。
伶舟行僵硬道:“东郡的水,隔着千里还能淹到你身上不成。”
“这不一样……”解释起来当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眼睛红红的,都快要哭肿了。晚间心口便一直不大舒服,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偷偷哭了多久。
不过一个不相干的天灾,也能伤心成这样。伶舟行蒙住她忧郁的眸子,有些苦恼,本能地低头吻在她的唇边:“水患之事,不必忧心,朕会重新派人解决的。”
长睫在他掌心轻颤,很快便湿润了手心。
她是真的很害怕,但为什么会害怕。
伶舟行已派人再三查过,清河县令之女,自小衣食无忧,没受过苦楚。为何萧知云会突然怕黑,又会这么害怕千里之外的水患。
他不着急。
伶舟行安慰似的吻在她的额心。
佛珠,梦境,心疾。只要萧知云在他身边,他迟早会一点一点揭开答案。
伶舟行一下一下地轻拍在她的后背,皱眉忍着心口的疼痛让她哭了个舒服。哭累了,呼吸渐渐恢复平稳,萧知云在他怀里慢慢睡去。
他戴着佛珠和她一同入眠。
又第三次入梦。
梦里的萧知云和亲人走散,不知自己身在在何处,四处流浪。她很聪明,问到了施粥的棚子,在城外烈日灼烤了两个时辰,才将将领到一碗白粥入肚,会向人问路,而后辗转北上。
又笨的很,乱世之中,轻易就相信了别人。好在一路运气不错,除了值钱的首饰全被偷光,没碰上很坏的坏人。
步行了数十里,许多难民涌在城门前,等着驻守的将领开门。正是伶舟行今日批复,开放接纳难民的三座城池之一。他们一哄而入,萧知云被人群拥挤着,冲撞地摔在地上,护着脑袋躲在角落里才能不被人踩到。
伶舟行下意识地上前,想要伸手将她抱起来。
但这是在梦境中。
他碰不到她。
已经伸出去的手停滞在空中,又握成了拳。
“萧知云。”他低声唤她。
冥冥之中好像听到些风声,一路颠沛流离的萧知云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衣摆全是泥,脏兮兮的,小脸灰扑扑的,头发也乱糟糟,刚刚摔倒,还擦伤了额头。
上回摔在左边额头,伤口才刚刚结痂,如今刚好成了对称。不知流浪了多久,又受了多少委屈,整个人狼狈的像小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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