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盛窈回道:“祖母说过让我一起做事儿,姐妹们也在商议了,前期琐碎小事儿,还以为是下人处理,没想到竟是麻烦林姑娘了。”
 林诗雅捏了捏手帕,竟然拿她和下人比,真是放肆!
 两人分开时,林诗雅没个好脸色。
 一直默默陪在楚盛窈的李嬷嬷心不在焉起来。
 姑娘这才嫁过来不足三月,侯府竟然就有了这样的打算,便是旁的府中,要纳妾也是等主母生下孩子后再说,给了体面。
 况且林诗雅堂堂侯府嫡女,竟然也会甘愿屈居人下。
 这也是楚盛窈所困惑的。
 为权为仕,褚昭如今都不是很好的选择。
 回到策海院,楚盛窈将做好的衣服命秋泠收拾好,她今日回去一趟,带给祖母。
 照王夫人所说,日后晨昏定省,她也就没那么空闲了。
 “表妹楚盛窈看着院子里像是等了许久的人。
 周平遥连忙起身行礼,“叨扰表嫂了。”
 她目光有所思的瞥向楚盛窈身边的人,楚盛窈立刻叫她们都下去了。
 周平遥亲自倒了茶递给了楚盛窈。
 “听闻一大早,林府的便过来了?”
 听这语气,周平遥似乎对林诗雅有所芥蒂,三房的人不是都挺喜欢林诗雅的嘛?尤其是褚清婉。
 “表妹来此,所谓何事?”楚盛窈与她接触不多,又急着回楚府,没打算和她兜圈子。
 周平遥掩帕咳嗽了声,声音柔弱,“林府迟早会送人过来,不论是大姑娘还是二姑娘,亦或是别的。为了维系林府的关系,侯府自然不会推诿。表嫂可有应对之法?”
 楚盛窈抬眸,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周平遥有些羞涩,但还是隐晦的将意思表达,“我愿做表嫂的马前卒,日后若是与林府的相争,我必站在表嫂这边!”
 这是也要如策海院的意思?
 周平遥的父亲可是巡抚……她都怀疑是自己误解了她的意思?!
 “这这楚盛窈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褚昭莫不是神仙肉,怎么人人都想要咬上一口!
 周平遥没有隐瞒的意思,“我身子弱,大夫曾说无法孕育子嗣,嫁到别的府里,撑不住事儿,难免被人欺负,表哥不同,他是君子,不会为难我。”
 这是她想了多日,才下定决心的,女子都不愿意为妾,她自然也是了,那便做平妻吧!
 以她的身份,屈居与平妻之位,想来侯府也是愿意的。
 而且她先将位置占了,林府送来的人只能为妾,身份自然也不会太高,她不会跟楚盛窈争,只求日后有个入棺椁的地方,享受香火罢!
 她又生不了孩子,到时候依旧是楚盛窈的孩子占据嫡出的位置。
 怎么算都是各得其所。
 “我知晓女子都不愿与人分享夫君,我亦然,可表嫂性子好,相貌也好,与你待在一块儿,让我觉得舒畅,说不定都能增加寿命。”
 周平遥虽有故意吹捧的意思,但大抵是实话了。
 褚昭和楚盛窈都是极好看的,单拎出一人,京都无人出其右,何况是两人并立,赏心悦目啊!
 若是留在侯府,日日瞧见他们,心情都便好了。
 周平遥的话实在是太让她震惊,以至于等她离开后,楚盛窈还未回过神来。
 “姑娘,”李嬷嬷走近院子,在一旁轻轻唤道,“可要去楚府?”
 楚盛窈点头,直到上了马车,还在思索着周平遥的话。
 若按照周平遥所说,确实利大于弊,可……理智外,她似乎也没有多乐意。
 心头若有若无,升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很淡,只是在寂静的空间才会冒出来。
 到了正熙堂外面,楚盛窈迅速整理好心情,挂上笑容,让李嬷嬷将盒子给她。
 “祖母,”楚盛窈抱着盒子,走了进来,“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你个讨嫌的,”老夫人原是和人说着话,一听见楚盛窈的声音,不由得露出笑颜,“这才几日又来作甚!不是说过了”。
 楚盛窈连忙打断老夫人的话,“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做了衣服给祖母,想给祖母个惊喜。”
 “你给我做的还少吗?”老夫人摸了摸衣袖,埋怨道,“穿都穿不过来了。”
 楚盛窈才不管呢,想要撺掇着老夫人去试。
 “表妹。”李远之原本目光暗淡,在瞧见楚盛窈的那一刻,忽然发亮。
 楚盛窈转头,才发现屏风另一侧坐着的人。
 她微微退了步,“表哥。”
 楚盛窈没想到,今日竟然还会碰见李远之,也没想到她成婚后,李远之竟然还会来楚府这般的频繁。
 “表哥瞧着瘦了些。”
 几日不见,神情萎靡,眼窝深凹。
 是官场中的事儿,亦或是其他,才能叫人短短时间变了这么多?
 楚盛窈不好去问,但到底认识多年,关心也是做不得伪的。
 李远之眸中阴霾一闪而过,在面向楚盛窈的时候,提起精神来,“入了秋,食的少,没什么大事儿。”
 “表哥可得照顾好自己,毕竟姑母得靠着你。”
 李远之点头,心间升起喜悦之色,将这几日遭遇的痛苦都给压制过去了。
 她还是担忧着自己,即便是李家对不起她。
 翰林院都是清高之辈,但只要有人在的地方,也少不小蛇虫鼠蚁。
 他位卑,又没有强势的家世,无人相护,过的艰难了些。
 以前读文识字时,想的是如何为民,入了官场光是正直,不够圆滑总是要遭罪的。
 况且,他冲动的教训了的人,身后势力之大,不是他能抗衡的。
 李远之并不后悔,至少这是他能为表妹做的第一件大事。
 今日来楚府能够见上她一面,已经是天大的好运。
 “盛窈和我去内室,老身瞧瞧你技艺有没有精进。”老夫人拉着楚盛窈走了,让张嬷嬷好生招待客人。
 李远之表现的实在太过,他自以为的情深,实则对如今的盛窈来说,是麻烦,也是累赘。
 当初同意定下这门婚事,是看在李远之的一心一意,如今她又怕这样的心意,最后会害了盛窈。
 她知晓盛窈原本就对李远之感情不深,甚至算是朦胧,可到底人心难测。
 “祖母?”楚盛窈有些疑惑。
 往日里,祖母也不会这样失礼,有外人还在,扯着她单独说话。
 “李远之到底是外客,你如今嫁了人,避讳些也好。”老夫人说话间语重心长,破有深意,楚盛窈只懵懂的点了点头。
 现在做的这件衣服,正好合身,老夫人摸了摸面料,“你该不会将好的,都用给祖母了吧!”
 这衣料颜色虽是百草霜,可光泽如云霞般绚丽。
 老夫人见多识广,一摸便知是云锦。
 云锦珍贵,有钱难寻,一般供皇室贵族享用,镇国侯府是外戚,有这样的料子也不足为奇。
 “哪有,”楚盛窈帮老夫人理了理衣袖,“祖母穿着好精神啊!瞧着年轻十岁。”
 这些日子赚了些钱,这衣料虽贵,祖母喜欢便是极好的。
 老夫人揉了揉她的脑袋,“也别忘了对侯府长辈行孝,做好应尽的本分,不要叫人挑错处。将心比心,我的盛窈这般好,他们会知晓的。”
 楚盛窈点头,趴在老夫人的怀中。
 不必叫他们知晓,她也不苛求,从旁的地方得到疼爱。
 她有祖母啊!
 马车行至一般,忽然被拦了下来。
 “少夫人。”春和声音像是受了惊吓。
 楚盛窈推开车门,马车正停在一处偏僻的街道,而挡在前面的人!
 是林六爷!
 “三姑娘,老友相遇,可聚否?”林六爷摸着琉璃做的义眼,唇角上挑,语调散漫。
 “那里来的老友,”楚盛窈眯了眯眼睛,凌厉上了眉宇,“前面有狗挡道,绕过去就是了!回府。”
 “别急,”林六爷从怀中摸出一物,“这下可与我谈谈?”
 那珠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楚盛窈一看便想了起来。
 她还想当初逃窜时,丢哪儿了,没想到竟被林六爷拾去。
 楚盛窈原本冷寂的眸色,染了怒意。
 “姑娘家与我定情的东西,我一向贴身放着,要不少夫人与我一同赏赏。”林六爷笑的风流。
 秋泠和春和气的面红耳赤,尤其是春和暗啐了口。
 无赖,恶心!
 楚盛窈神色未变,“世间好物多相似,也没个什么赏的。林六爷喜欢胡说八道,皇子公主也有所耳闻,何况是我。毕竟林六爷若是胡扯些什么不该的,我自也是有人证物证的。”
 楚盛窈幸好未将手里的信给烧了。
 在嫁给褚昭后,碍于太子和三皇子的关系,她担忧信如果被褚昭知晓,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她想过和褚昭说明,可侯府与林府亦是关系匪浅,她不确定,侯府是要容忍林六爷的胡言,还是护着她。
 林六爷把玩着珠花,也不急,今日不过是来将人按下水,先是将人心中防线打破,然后再看人溺水挣扎。
 肉要一片一片割才有趣。
 “虽有相似,可东西属于谁我说了算,你猜褚昭信不信?”
 楚盛窈镇定自若,面色未变,“那拭目以待,回府!”
 今日林六爷敢堵她,无非就是林府与侯府似乎是有进一步的打算,林府向太子靠拢,有了站队的心思,不再惧怕三皇子,甚至想要将她拉下来。
 她没了侯府少夫人的身份,对他们反而更有利。
 楚盛窈掐了掐手心,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只要事情还未成定局,林六爷便不敢轻举妄动。
 她得想想办法。
 得想想。
第50章 第50章
 珠花的作用并不大,楚盛窈大可以说,这是赠与楚盛岚之物,被林六爷借机生事,故意行诋毁之事。
 但到底看褚昭信任她与否。
 在这点儿上,楚盛窈难免踟蹰,两人成亲时间太短,看似和谐,却未经历过大风浪,谁知道何时会翻?
 最令人惊惧的是林府人的运作,他们的目的,便是她侯府少夫人的位置。
 办法有三。
 一拿回珠花。
 二弄死林六爷,太过残暴,风险又大。
 抛开风险的话,楚盛窈其实是有些意动的。
 三便是,楚盛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怀上褚昭的孩子。
 此法老套,却是管用的,以褚昭品行来说,只要自己有了他的孩子,地位基本上是稳若泰山,只要不是大逆不道之事,他绝不会休妻。
 即便两人情分降到冰点,至少她还能在侯府衣食不愁。
 楚盛窈难得纠结起来,褚昭不常与她通房,她的月事又刚走不久,怕是难以怀上啊!
 “少夫人莫不主动些。”李嬷嬷出着主意,“世子本就是个内敛的,您若是再继续矜持下去,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秋泠和春和也在一旁跟着点头。
 楚盛窈又何尝不明白,可让她主动,也不是件儿容易事。
 不若三者同时进行?
 总能教她成功一样。
 楚盛窈思索道:“明日午后,秋泠你去给四妹妹递个信,我想与她见上一面。”
 李嬷嬷听她提起楚盛岚,便知晓她要做什么,“未免太大张旗鼓了,林府的人也不是个瞎的,若是叫林六爷知道了,有所防备就糟了。”
 楚盛窈点头安抚,“我还怕林六爷不知道呢,秋泠也不必防着谁,大张旗鼓的去就是了。”
 褚昭回策海院后与往常一样,直接去了书房。
 李嬷嬷听到消息,立刻让秋泠和春和替楚盛窈梳妆,“姑娘,您得要把握时机。”
 说到这里,李嬷嬷似乎比任何人都要急切的希望她有了孩子。
 她先是吩咐厨房将补品给炖上。
 又秋泠和春和赶了出去,从楚盛窈藏在最底层,盒子里的云香纱做的肚兜拿了出来。
 这肚兜李嬷嬷曾在新婚夜拿出来,被她给推过去了,没想到李嬷嬷还是没有忘记这茬儿。
 “嬷嬷。”楚盛窈满脸拒绝,觉得提不起气儿来,靠着子嗣来稳固地位。
 那未出世的孩子像是个工具,她很难下定决心。
 “浑说,”李嬷嬷不赞同,“女人都是要生孩子的,少夫人既嫁进府,必定也是要生下子嗣,不过是早晚的区别。莫不成您还想离了这侯府去,叫老夫人替您忧心?”
 此话说的也不无道理,只要嫁进来,她总是要生下褚昭的孩子。
 可这衣服真的太不成体统了,以褚昭老旧的性格,估计一见,便会知晓她的用意,然后将她给赶出去。
 绝对的!
 便是要主动,也得暗着来,最好能够化主动为被动,让褚昭自己来。
 楚盛窈细细的想了想,这些时日和褚昭的相处,她好似就没主动过,他忽然就变了个样子,扯着她去了床帐中。
 每每还‘责怪’她,说她太贪。
 这莫不就是口是心非?
 无论李嬷嬷如何劝,她怎样都不会穿上,这件几乎透明的肚兜的!
 李嬷嬷只能遗憾,将东西放了回去,心头想着姑娘果然不懂男人。
 男人面上正经,到了床榻间,那就完全另一幅模样,世子就是个中翘楚,夜里的动静,闹得她这个老人都是要脸红的程度。
 楚盛窈特意从妆匣里,取出了鹿形玉佩和玉镯,佩戴妥当。
 今儿的发髻是李嬷嬷梳的,珍珠云髻。
 额前到鬓角坠了一圈珍珠,动作间熠熠生辉。
 这是现下最时兴的发髻,也是李嬷嬷刚到楚盛窈身边,头一次如此郑重的给她梳发。往日里楚盛窈嫌麻烦,大都是绾了个单髻,再配些合时宜的首饰罢。
 虽然光是看脸,已经极美了。
 外物偶尔的点缀,却更有心意。
 如今的姑娘,多了些绰约,添了分娇俏,她看了都喜欢,更何论世子了。
 李嬷嬷凑近楚盛窈耳旁,再说了些手段,例如触碰,软声,媚眼类的。
 楚盛窈明面上点头,实则心底却在怀疑,褚昭那样的人,还能被这些打动了?
 临走时,李嬷嬷特意叫楚盛窈提上食盒,还特意让她一定要给褚昭喝了,对身体有好处的。
 楚盛窈接了过来,打开看了看,不过就是些汤汤水水的,没个稀奇。
 临走时,楚盛窈想到了什么,立刻叫春和将她‘特制’的手帕取来。
 今日的目的可不止是为了子嗣,她心头另有计较。
 来到书房,百名迎上前,语气竟像是见了活菩萨般,“您来了,快请进。”
 也不问她是干什么的,直接让她进去。
 百名也没办法,以前在世子身边伺候是风光,现如今隐隐有要命的趋势。
 他想其中缘由,大抵是在新夫人身上。
 “夫君。”轻柔的声音响起时,褚昭还以为是幻听。
 抬眸间见了人,也只是蹙眉,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楚盛窈走到他身边,将食盒放在另一侧空旷的桌面。
 褚昭的书房,她是第一次来,里面陈设大都古朴简单,越是低调,越珍贵,迎面对门墙上挂着几张山水画。
 这几幅画颇有意境,画工也是极好的,几个拐弯处力道虽强劲,但又恰到好处。
 一旁的几个书架,是用乌木制的,放了很多书,卷帙浩繁,楚明德的书房,怕没有褚昭这里的一半。
 窗边横放着香案上,摆放着一顶兽形四足香炉,烟雾上扬,飘飘转转聚而不散。
 最里面屏风后,是一张小榻,榻上整洁,只有一个老伯木枕头。
 这应当就是平日里褚昭睡觉的地方。
 有些狭窄,以褚昭这般的身量,不会蜷成一团睡吧?
 楚盛窈停在了褚昭身边,见他似乎没有反应,在他面前晃了晃,玉镯露了出来。
 是他送给她的。
 褚昭抓住她的手,温热的体温传来,他不禁脱口而出,似是惊讶,“真的?”
 声音很小,但楚盛窈还是听见了。
 她难不成还能是假的了?
 昏黄的烛光晕下,她唇红齿白,眸目含春,又若春桃拂脸,惊艳丽绝。
 三千青丝,不知被珍珠点缀,还是娇颜下珍珠越发的夺目。
 只是站在那里,身体曲线因弯腰,显露无疑。
 妖娆出姿。
 放开她的手后,褚昭将视线,移到面前的书卷上。
 可只一眼,那幕便印在脑子里,久久未忘。
 看在多的书都无用。
 比起往日里的臆想,如今更加真实的出现在眼前。
 他握住书卷的手紧了一瞬。
 她立刻将汤摆了出来,“夫君实在太辛苦了,我特意请小厨房熬了滋补的汤药。”
 褚昭眉宇微顿。
 她自嫁过来,做的还算妥当,可未经通报闯入书房,唯一一块儿清净地儿,也沾染了她的痕迹。
 又如何去修身,去摆脱,去克制。
 到底是他妻,也不好太过苛责。
 褚昭尝了口汤,味道有些怪,舀起里面的食物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