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仁撇开脸偷笑了下,转过脸,认真地说道:“阿贺你做这些事情,是因为你关心他,为他着想。但是同样的,对男人来说,不让妻子担心自己,为自己操劳,也是对妻子的关心。他不告诉你,就是因为他不希望你为他担心。”
“是这样吗?”唐贺疑惑地望着曹仁。
曹仁笑着点头:“上战场是件危险的事。我通常都是在出征回来之后,才告诉你嫂子,我又打了胜仗。我想,文若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才没有事先和你说这事。”
“可是,我又不会阻止他,他说出来又没关系……”唐贺分辩道。
“你真的舍得他上阵?”曹仁笑望着她。
唐贺皱着眉点头:“嗯!他是军师,外边打起来,他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会出去,一定是在中军大帐里头待着!军师嘛,任务就是出谋划策。有了他的谋划,加上诸位哥哥的勇武,打赢一场战,根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完全没有危险,没什么好担心的!”
……
曹仁怔了怔:“你既然对他这么有自信,也相信我们能赢,那又何必生气呢?”
“子孝兄长,我们好像说的不是同一件事。”唐贺无力地看着他,“我气的是,我跑了整个兖州替他做了那么多准备,他却要出征,把这事情转交给别人做啊!那明明是我为了他才做的……”
“哧——”听唐贺自己解释之后,曹仁顿悟,忍不住笑出声。说白了,她这是在闹别扭。
“不要笑!”
“哈哈哈……”曹仁一边笑,一边对唐贺摆手表示他停不下来。
唐贺恼怒地抓起筷子朝他丢过去:“子孝兄长!”
“好……哈……”曹仁抬手接住筷子,按在桌上,强忍着笑意,“我懂了,我会和孟德大哥说的。阿贺是不愿意自己的心血给被人用了去,这些事情是只为文若做的,别人不能接手。不然,我们阿贺会觉得她做这些事情,没有帮上夫君的忙……哈哈……”
“哼!我就是小气,你不用笑得那么开心!”唐贺气呼呼地别开脸,“反正以后我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曹仁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不曾退去:“不不不,这闲事你还是要管下去的。”
“哼!”唐贺扬起头,当没听见。
“真的!如果事情真如你说的那般,别人还真的接手不了。”曹仁正色道,“你同我去见孟德大哥吧。我相信,他明白这事的重要性。一年之计在于春,这关系到今年的收成,是军中一年的军饷。”
唐贺摇了摇头。曹操不会同意把荀彧留下的,就像荀彧说得那样,此战关系重大。而又因为荀家在颍汝一带的势力甚为深广,这一仗荀彧必须跟去。至于,春耕一事,事关一年的收成,曹操也不会不管,时间不等人,这事肯定不能延期,她对荀彧的心意,在曹操眼里什么也不是,更不能与军国大业相提并论,最后这事还是会交到别人手上。这在荀彧说他要随军出征的时候,唐贺就明白了。所以她真正气的还是她自己。因为凡是都能做得周全的荀彧,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助,她帮不上他任何忙,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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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仁把唐贺送回去的时候,曹操还和荀彧叔侄俩在书房里商量政事。
唐贺听了,没到书房去找人,而是直接回房间休息了。
曹仁见她没什么心情,也不好强拉着她到曹操跟前去,自己着下人通报一下,在书房外等着,不一会儿,曹操就让他进去了。
“昂儿,见过叔父。”一屋子的长辈,曹昂没敢坐着,一直都站在父亲身后,看到曹仁进来了,赶紧上前行礼。
曹仁伸手扶住他,笑道:“自家人不用多礼。”
曹昂行过礼之后,就回父亲身后去站着。
“子孝,这么晚了,你来有什么事?”曹操以为城里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
曹仁摇了摇头,看向荀彧说道:“我是送阿贺回来,听下人说大哥你在这里,就过来看看。”
“嗯。阿贺又怎么了?”曹操想起不久前他进来时,唐贺居然瞪了他一眼,荀彧追出来时脸色也不太好,显然是夫妻之间在怄气。自己这群兄弟什么都好,尤其讲义气。这会儿曹仁该不会是来为唐贺讨个说法的吧?这么想着,曹操不由头疼起来:“子孝你不会也和元让、子廉他们一样,不问青红皂白胡乱给人安罪名吧?”
曹仁握拳轻咳了两声,笑着说:“孟德大哥说笑了。我虽是为了阿贺来的,却不是要来责怪文若的。”
“……”曹操一头黑线地看着自家兄弟。是为阿贺而来,又不是来给人安罪名的,难不成人家夫妻怄气,你来劝?
荀彧抿了抿唇,向曹仁拱手施礼:“还请子孝直言。”
“这事却不是要说与你听的。”曹仁瞥了他一眼,转向曹操,“孟德大哥,我要说的事与今年春耕有关。”
“哦,我等正在商议此事。”曹操挑了挑眉,心下明白了七八分,“你且坐下一道听听。”
“是。”曹仁走到曹操身侧坐下,正好看到面前摆的兖州地图,不由两眼冒光。
“这……这个……”对于武将来说,这么详细的地图是梦寐以求的宝物。曹仁也不例外,他激动地看着地图,完全没有注意到地图的角落标注着兖州各地物产的图标,也直接忽略了上头又是小麦穗的符号,又是红色圆点的东西,只看着上头清晰画出的山水道路。
“嗯哼。”曹操清了清嗓子,提醒曹仁收敛一下过于激动的情绪,他已经快把脸贴到图纸上了。
曹仁回过神,坐直回去,眼睛还黏在地图上恋恋不舍。
“我欲留一人在兖州主持一应事务,这春耕之事,就交由此人来办。这会正在商议人选。”
“这不好吧。”曹仁闻言,迟疑地说道。
“有什么不好?”曹操转过头看他。
曹仁瞟了眼荀彧,没有回答。
荀彧尴尬地说道:“我须随军出征,然此事拖延不得……”
“阿贺做这些东西,是为了帮你,不是为了给别人做功劳。”因为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外人在,曹仁便懒得拐弯抹脚地说话,直接揭了底,“政事什么的,我一介武夫比不得你,可就算是我也明白。这些东西既是阿贺整理出来的,别人要用,少不得来找她商量。如此,每日有人来请见你的夫人。你待如何?”
曹仁的话让在场的几人全都沉默了。尤其是荀彧,脸色阴沉得可以。
曹操也纠结了。刚才商议的时候,他们都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细枝末节之处,必然需要了解这些资料的人来作解释,并提供实施方案。这事原本是荀彧在做,荀彧与唐贺是夫妻,平时家中见面算不得什么。可现在荀彧随军出征,换了另一个人接手的话,难道让唐贺到州府去与一众官吏掺和在一起做事?且不说没这先例,就是有,估计荀彧也不乐意自己妻子天天在外与人打交道。
一群人都犯难了。这下不好办了。弃之不用?这是不可能的。曹操、荀彧、荀攸都不是傻瓜,看得出来这方案一旦实施,兖州会有多大的改变。这种好处不要,取次等方案,不是他们会做的事。可偏偏事情的关键卡在,除了唐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些东西在实际执行中的该怎么做,没有她在旁协助,很难将这方案实行下去。难道荀彧非得留下不可?
疑兵计
荀彧商量完事情,回到卧房,就看到唐贺蜷成一团缩在床榻上睡觉,轻叹一声,坐到床沿。
唐贺没有睡着,就是把自己闷在被窝里,听到荀彧进来的声音,不想起来,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无声的情况持续了好一会儿,荀彧伸手拍拍她:“不闷么?出来透透气。”
唐贺挪了挪位置,还是没出来,就听到被窝里传出闷闷的声音:“你们商量好了?谁接手?”
“由你决定可好?”荀彧俯下身,拉开被子。
唐贺攥着被角,瞪他:“胡说!你们都商量好了,才来和我说!我的话根本不算数!”
松开手,荀彧手撑在床沿,看了她一会儿:“阿贺,颍汝两地很重要。”
“……粮草也很重要。”唐贺咕噜地说道,“我的想法一点也不重要。”
荀彧无奈了。曹仁临走前,要他好好与唐贺说,曹操说女人哄哄就好。可是……
“阿贺……”
“你说吧。我听着呢。”唐贺拉了拉被子,翻身坐起,悻悻地望着他。反正就是他不会留下来,根本没什么好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