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个人的都已剩的不多了。应该不够买,要用点老参的病人,不可能只买一两副药的。我看一时半会儿的,也好不了。”龙井合上账册,严肃地说道。
陶大夫的汗冒得更厉害了。他有些焦急地看向唐贺:“夫人,救人一命……”
“呜呜……”陶大夫的话还没说完,那边华佗就挣扎着要说话。
唐贺一挑眉,示意龙井把他嘴上的布条拿下来。
“……咳,算我账上!”华佗一开口就是这句话。
龙井在他跟前翻开账册:“华大夫,到目前为止,扣除零头,您已经欠了六万七千钱。”
“呸,我都欠了这么多,不在乎再多一点!外头那个,今天不赶快用药,明天就没治了!”华佗啐了一口,捆着的两条腿蹬了两下。他在这后边看那个病人的面色判断出那病人再不用药,怕是命不久矣。而待在这里的几天,他已然知晓外头几个大夫医术都不差。能让眼前这个老大夫急成这样的,他的判断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陶大夫颤抖地看向华佗,眼中有着感激,不过……
“龙井账房,还是,还是记在老夫账上吧。他欠了那么多,估计……”被您那种算利息的方法算,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嗯,很对!”龙井一点头,合上账册,“华大夫,您在这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天,没赚得一文钱,恕在下无法答应您赊账。”
“切!你不就是要老夫在这里看诊吗?”华佗气呼呼地叫道,“给老夫松绑!老夫去治就是了!”
“华大夫,您说错了哦!”唐贺笑着拦住他,“我不是要您在这里看诊。您可以问问陶老先生,他是如何看诊的。”
华佗的视线转向陶大夫。
陶大夫抹了把汗:“我等在此坐诊,虽说是只对寻常百姓收一些诊金,但时常是要倒贴药钱的。药铺在隔壁,与这医馆是同一个东家。这药钱百姓出不起,就从我等外出看诊赚来的钱里出。你知道的,寻常百姓给不了多少钱。故而,我等真正的收入来自这城里的大户人家。”
华佗瞪大了眼。他已经听出这里头的意思来了。可是,医者仁心,对病患应该一视同仁,怎么可以……
“有钱人不会每天都生病,但是他们也怕生老病死。”唐贺接口道,“陶老先生他们每人轮流,定期上门,给这些大户人家看诊,开一些养生的药方。这些人出手大方,多出来的钱,就匀给这些买不起药的百姓了。当然啦,那些人愿意付多少钱给你当诊金,就要看你的本事咯!”
“这做法有违医德!”
“德?”唐贺一摊手,指向外边的人,“华大夫,首先,我不是叫你去坑害那些有钱人,只是要你教给养生健体,益寿延年的方法。这应该不涉及道德的问题。其次,外面的那些病人,比起那些钱多得没处放的、根本没病的家伙,他们几乎都是没钱看病的。嗯,虽然劫富济贫这个词这么用有点不太对。可毕竟,这也算是救人了不是吗?”
华佗皱起眉,看向外边排得长长的等着看病的队伍。
“我开医馆、药铺,虽不图赚大钱,但总要让在这里干活的人吃饱饭的。”唐贺继续说道,“所以这钱多少要赚一点才行。”
“你且问问陶老先生。以前他能给多少人看诊,能救多少人,现在又是如何?”
华佗转头看向陶大夫,陶大夫重重地点头:“以往,我一天东奔西走,也就看五六户人家。很多在远些地方的病人,我都去不了。如今,因为开了这医馆,大家集中到这里看诊,方便了许多。还有那住的远些的人家,有时候他们当地的大夫,治不来的病。到了我们这儿,因为这大夫多,大伙可以一起商量,最后,总能找出法子来救人。比以前好太多了!”
华佗低头思考。
看他的样子,唐贺就知道没有问题了。毕竟,已经把人绑着好几天了,具体是什么情况他自己也看到了,再加上陶大夫现身说法,他答不答应,不过是时间问题。
想着,唐贺转头对陶大夫说道:“陶老先生,您先去预支药钱给那病人吧。这次不算您利息。”
陶大夫一听,连声道谢,边说边往外跑,一点也不像上了年纪的人,他就怕跑得慢了,龙井会拦住他,不答应赊账。
唐贺一头黑线,转头瞥了眼龙井,龙井低下头,假装看账本。
“这里有这么多大夫,他们都不差。为什么非要抓我来?”
“啊,因为……”唐贺张嘴想说麻沸散,但想到这会儿还没听说有这玩意,不由停下来,不言语。
华佗见她不说话,也没多想,觉得她也就是想借自己的名声开着医馆而已。迟疑了片刻,就答应留下来坐堂看诊,但他要求每年务必要给他几个月的时间到其他地方看看。
唐贺见他愿意留下,不管什么条件都答应了。她相信时间一久,华佗就会知道他留在固定的地方看诊,比起他自己满天下乱跑找病人来,哪一种对病人更有利。
弃袁投曹
李催、郭汜好不容易依靠贾诩的计策打退了西凉兵,青州黄巾又起战乱,掠劫百姓。这两人不想领兵离开长安,以免远离了皇帝,天下诸侯都来攻打他们,或者抢了皇帝走,正犯愁间,朱儁推举曹操去退贼。
曹操在东郡得信出征。适逢兖州牧刘岱战死,鲍信与州吏到东郡迎接曹操领兖州牧。曹操得兖州,进兵追击青州黄巾直至济北。入冬后,本就是贫民百姓因无法生存揭竿而起的青州黄巾严重缺粮,没办法再与曹操相抗衡,遂向曹操请降。曹操应允,得青州黄巾三十万,并其军属约计百余万人,从中选出精锐,合成一军,称为“青州兵”。
在冀州的荀彧得到消息后,笑着对唐贺说:“时机已到。”
手中只有武将,没有文臣,曹操要治理一个州,就得自己上。也就是说,军队方面他要自己抓,州郡的吏治他也得管,所以他忙得□乏术。而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擅长内政、谋划大局的荀彧上门去投曹操,才显得格外珍贵。真会选时机!唐贺撇撇嘴。
她想到昨天人袁绍还锲而不舍地派人上门来求他去当冀州别驾,荀彧根本不理会,直接叫下人去说他不在家,把人赶走。再看看他现在对曹操的态度。唐贺很恶劣地想象袁绍知道这事后,会有什么样的精彩表情。
“收拾一下,我们这就出发去兖州。”荀彧起身准备去向祖父与父亲道别。
唐贺怔了下,他不是才知道曹操的事?不等安排好了去么?
“这么急?”
“袁绍昨天才派人来,如果知道我要走……迟则生变。”他停下来看着唐贺,没有说下文。袁绍不一定会留他。如果袁绍真的是礼贤下士,重视人才,有心起用他,早就自己上门来请了。何必三番五次地派门下的人来当说客?怕只怕他手下那些与自己相交的谋士们……大家相互认识,知根知底,有些事情不好说。
唐贺抬手揉揉额角:“你一走,想过友若兄长的处境吗?”
“我不走,四哥的处境才比较难堪。”荀彧微微一笑,匆匆离开房间。他相信唐贺明白他的意思。
叹了口气,唐贺想那袁绍确实不太晓事。手中有荀谌、许攸、郭图等人,都用不清楚,还要拿出“什么兄弟共主,一家荣耀”的理由来说服荀彧?如果荀彧真的去了,还不知道他那里会乱成什么样呢。咳,别说荀彧根本没想去,还在算计着要在未来几年把袁绍给卖了。这要真去了,荀家一家子兄友弟恭的,这两兄弟不会相争,万一两兄弟齐心联手,通力合作……
唐贺抖了下,不再想这个问题。她还是考虑一下,怎么离开冀州才是正经。她估计这次离开冀州,会跟逃亡差不多。那审配、逢纪之流,和文若的关系可不太好。当然,这笔账还是要算到袁绍头上,谁叫他自己手上一大堆的人才没有物尽其用,这边又想要招揽荀彧。审配、逢纪他们不像田丰、沮授,不是什么君子,也不是郭图、辛毗、辛评,与文若有同乡之谊,交情好,如果得到文若要走的消息,怕是会要求袁绍下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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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地看着睡熟的儿子,唐贺心有不舍,捂住嘴,转身离开房间。
荀彧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见她出来,悄声问道:“恽儿睡了吗?”
“嗯。睡得正香。”唐贺轻轻点头,“我们真的要趁夜走吗?明天不行吗?”
“四哥已经安排好了。”荀彧叹了口气,伸手搂过她,靠在她耳边低声道,“相信我,我们还会回到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