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井摸着小胡子,眼睛仿佛已经看到大笔大笔的进账了。
唐贺无力地挥挥手,让他下去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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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的表面下的形势越来越紧张,唐贺手中的消息,由一天一报,变为一天两报的时候,她坐不住了。就算唐衡在教育她的时候,用上了过激的手段,但她如今能有这样的能力,与他的这种做法不无关系。唐衡不但养大了她,还给了陈氏一个安稳的,不需要为生计愁苦的生活环境。已经不记得谁说过这样的话,生恩不如养恩。虽然他们这对养父女的关系有些奇怪,但唐衡于她确确实实是有养育之恩的。而她目前所得到的一切权势,都是唐衡给的,没有唐衡,她的千耳社建不起来。没有唐衡,她被傅家退婚之后,这辈子就毁定了。她不可能嫁给荀彧,不可能还衣食无忧地生活,甚至要为将来的乱世愁到死。既然自己明知道黄巾起义之后,何进会进行一次宫廷政变,那么,她于情于理都该去救唐衡。更何况,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杀了宦官之后,何进还派人到他们家中去杀人,事关陈氏的性命,她更不能坐视不理。
看了眼躺在身侧睡熟的荀彧,唐贺悄悄地起身下床,又看了看他,确定他没醒,无声地叹了口气。她不是没想过,如果失了唐衡这个靠山,荀家有可能会迫不及待地把她这个污点清理出门。但是眼下却管不了那么多了。唐衡这次失势是必然的,既然横竖都有可能发生这种事,她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盯着荀彧的脸看了很久,她抬手摸摸心口:爹娘比较重要。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的说法,对来自现代见惯了离婚的她来说,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如果非说有什么舍不得的话,那就是她待在荀彧身边,感觉很舒服。他能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这是她很久都没有过的感觉了。荀彧身上有一种自然地令人感到安定的气质,仿佛有他在,什么事都不在话下,可以让人给予全部的信任。或许,正是这种气质,曹操在外征战之时,都把后方都交给他,并且在封王一事发生之前都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吧。……唉,想那么远做什么呢?此事过后,她还是不是他的妻都是未知数。
拎起外衣套上,唐贺背转过身,轻轻地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尖,尽可能不发出一丝声响地离开房间。
荀彧在她关上门之后,睁开眼。被一直盯着看,他早就醒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在她离开前睁开眼。望着上方,房间里漆黑一片,慢慢地适应了黑暗,荀彧却又闭了眼。前日父亲的家书刚到,信上说,朝廷将乱,宦官之乱将止。他相信,这与唐贺近日的反常有很大关系。在她的忧愁、心焦之中,他没有看到自己,那是否意味着,在她眼中,自己并不重要呢。暗自苦笑了下,荀彧翻了个身,伸手放在床内侧空了的地方,那里余热尚存。
不一会儿,他无奈地翻身坐起,在黑暗中叹了口气。他的妻子在某个方面,对“家人”两字的含义理解有所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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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荀彧找到祖父,说起洛阳的事。
荀淑抬头看着远方的天空,扶着荀彧的手,走了两步:“此事,子当自决。”
荀彧迟疑地问道:“此去非一日,孙儿恐怕,此乱不会止于宫廷。”
“此事我心中有数。”荀淑松开扶着他的手,自己拄着拐杖,点了点脚下的土地,“你命人广收米粮,暗购私器,又密令加强私兵的训练,我怎么会不知道。”
“广收米粮一事,是阿贺说的。”
荀淑眯起老眼,转头直盯着荀彧看,过了一会儿,他收回视线。
“祖父,荀家……”荀彧担心地看着祖父。一旦乱起,颍川作为中原的军事要地,战祸难免。
“你已做了安排不是吗?”荀淑低声说道,“该舍弃的,就不要犹豫。”
“是。”荀彧咬牙答应。
老人家转过身,继续向前:“放心去吧。家里还有休若、友若在。”
荀彧抱手一揖到地:“谢祖父。”说完,他直起身,深深地看了眼祖父的背影,转身快步离去。
荀彧的办事效率极高,不出三天的时间,就将离开后,要注意的事情安排妥当。又把族长的权力均分给两位兄长,确保荀家就算没有他在颍川也能正常运作,如遇突发状况,也足以抵抗一阵时间,直至他归来。
因此,当荀彧出现在准备隔天自己上路的某人面前说,他们明日启程去洛阳时,唐贺呆了很久。
“为……为什么?”唐贺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突然说要去洛阳?”
荀彧瞥了眼她藏在手心的纸张,假装没看见,轻笑道:“不是和你说过,爹年底辞官吗?如今世道不太平,爹年纪又大了,行路难免不便,我想去洛阳接他回来。路上也好有个照料。”他避重就轻地挑出一个不会令唐贺起疑的理由。这个理由放到外头,也说得过去。荀彧为人至孝,为父亲做到这个程度,并不是不可能的。
唐贺虽然心底有些疑惑,但想到他会带着自己一起去洛阳,这似乎比她逃家要好得多,也就没有反对。
“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荀彧低头问道。
唐贺皱眉,想了一会儿:“说什么?嗯……我会好好侍奉公公,不惹他生气的。”说着,她露出一个笑容来。
荀彧见她没有想把心底的事情告诉他的意思,无奈地在心里直摇头:“我去让人安排路上的用度。你收拾一下我们的东西。”罢了,总会有让她自己说出来的时候。
“嗯。”唐贺点点头。她自己的东西早就打包好了,现在只要加上荀彧的那一份就够了。
当天晚上,唐贺暗中命令雨前先带着人手赶去洛阳。以防事情在她之前就发生,他们能够先把人救下,藏匿起来。
第二天他们起程离开颍川,跟来了三个粽子。
粽子一号:公达贤侄;粽子二号:郭嘉弟弟;粽子三号:戏志才。粽子一号,声称要去洛阳看看有没有出仕的机会;粽子二号、三号,则打着要去洛阳长见识的旗号,由于人生地不熟,一定要和自己人在一起走才会安心,粘了上来。
于是,在甩不掉,拒绝不了的情况下,荀彧拎上了这三粒粽子一起前往洛阳。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感觉下半章的情节过渡地有些仓促了,但总算去洛阳了。望天……
路遇黄巾
新年将近,但沿途却是随处可见的是逃荒的人群,有时还会遇上流寇。所幸荀彧出门前做了准备,带了几十个荀家的私兵,才没有遇上什么大麻烦。粽子二号三号筒子一副自己很有先见之明的模样,看得荀彧哭笑不得,这两人真的把去洛阳当成观光了。
唐贺可没有他们那样的闲情逸致,焦急着算着黄巾起义的时间。她可真不觉得这几个人跟来有什么好处,他们可都是曹操平定天下的大功臣,如果让这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军师死在乱中,她的罪过可大了。一定要在起义之前赶到洛阳安顿下来才行。因此,唐贺每日只催着赶路,到了城镇也不停歇,补充食物就走,搞得一心跟出来玩的郭嘉少年很郁闷。
于是,一天中午休息的时候,郭嘉少年忍不住向荀彧抱怨,走得太快了。荀彧坚定地反驳说,他出门不是为了玩的。
求荀彧未果,郭嘉跑来向唐贺磨叽:“姐姐,这样赶路好累啊!到下一个镇的时候,休息一天吧?”
唐贺无奈地看着他:“奉孝啊,你多大了?”
郭嘉双手叉腰,很有气势地一扬头:“束发之龄!”
听到郭嘉嚣张的声音,戏志才回过头:“昨天喝酒的时候,还说自己已经成年了呢?怎么突然变成束发之龄了?”
“……”郭嘉扁扁嘴。干嘛拆他的台啊!委屈地仰头:“姐姐……”
“去洛阳玩,你知道什么时间最热闹吗?”唐贺抬手揉揉眉心,开始哄孩子。她很怀疑那日和她谈“鸽子价钱”的郭嘉少年,是不是她的记忆出错了。但根据毛尖的汇报,郭嘉后来去店里买了几次消息,杀价杀得他心都在滴血。所以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郭嘉,或者,他本就是这种样子,她已经搞不明白了。
郭嘉一甩头:“我没去过洛阳,不知道!”这孩子摆明了就是要慢慢走,要游山玩水。
“过年的时候。”唐贺拍了拍手,吸引他的注意,给他讲洛阳新年街头的热闹景象。
荀攸微微挑眉,看了眼荀彧,凑上前低声问道:“你知道她去洛阳做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