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进家门,唐贺就看到大厅里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早饭时听说几天内不会回家的唐衡,另一个她不认识,但随后她就明白了。因为曹操叫那人“爹”。
知道来者是谁后,唐贺将目光转向唐衡。对他的出现感到难以理解。然片刻之后就想通了,一定是陈氏把这事告诉他,让他回来的。这种情况下,就算他不待见自己,也得看在陈氏的面子上做做样子。
曹嵩看了眼自己儿子,又看了眼狼狈的唐贺,脸色青紫,气得浑身颤抖:“逆子!逆子!”
唐贺瞟了眼低头不语的曹操,心思转了转,生生打了个寒颤:这场父训子的戏,她绝对不能在场。或者说,不可以让它发生!否则,以曹操爱记仇的个性,这种丢脸的场面被人看去了,日后指不定怎么折磨得你生不如死呢。
这么想着,她立即跑上前两步,拦在曹操身前,恭敬地弯腰行礼:“世叔好!”
曹嵩见唐贺拦在前方,举起在半空的手反而落不下去了,眼角余光瞄向脸色平静的唐衡。欲待收回手,又担心如果此时不打阿瞒,谁知道唐衡会怎么想?
唐贺反应挺快,一下子知道症结所在,眼见气氛就要僵硬起来,连忙转向唐衡,拼命打眼色:“阿爹!阿爹!曹家的哥哥们都是大好人,他们带阿贺出去玩,还给我买了小马当礼物!阿贺今天学了骑马,玩得很高兴!你让世叔不要打孟德大哥嘛!”
唐衡微微挑眉,看她眼珠子转来转去的,顿时,脸色一板,喝斥道:“还不进去看看你娘!居然还想着戏耍!”
唐贺扁了扁嘴,有些不甘心地跺了跺脚,回头依依不舍地对曹操道:“孟德大哥,你要帮我记得哦!元让大哥答应教我弓箭的,不能让他赖账!”说完,便一溜小跑往后头去了。这种情况下,她只能寄望于唐衡察言观色的本领高强,能够明白她的意图了以及他会给面子帮忙她演戏了!
唐衡没有辜负她的期望,或者说,唐衡并不想因为这事得罪曹嵩,毕竟唐贺已经安全回来了。曹嵩对这个儿子的重视程度,他是知道的。那是唯一能让曹嵩看得比钱都重要的存在,所以曹操打不得!再说了,曹嵩做出一副气急败坏地样子,不过是为了给他个交代罢了。与其如此,不如给个面子小事化了算了。
“曹公,作父母的人对自己的孩子,都是一种‘爱之深,责之切’的心理,我岂会不知。只是我虽生气,气得却是阿贺私自偷溜去玩的事。要知道这是阿贺自己要跟着阿瞒一起出去玩的,她若说了自己不想去,难道阿瞒还会绑了她去不成?脚长在她自己身上,要走要留,全凭她自己,这责任并不在阿瞒。”
“可……”
唐衡笑了笑:“小孩子玩闹难免玩得一身尘土,这可不是阿瞒能控制的,你不能怪他。况且,阿贺也说了,她玩得很开心。这事就算了吧。”
曹嵩一时还摸不清唐衡的意思,有些迟疑:“这怎么行?”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且放心,我自己的孩子,我哪有不照顾的道理!若有人把今日的事拿出去乱说,我定让此人一生再也无法开口言语!”
闻言,一直耷拉着脑袋等着老爹发作的曹操,偷瞄了眼唐衡,不就是偷溜出去玩么?有没有那么严重啊!
曹嵩当然知道唐衡指的是什么,若只有自己这儿子也就算了,偏偏看这样子,夏侯家的小子也在拐带之列,只得摇头叹气:“你方才也听见了,还有元让那臭小子!”
“无妨!阿贺尚小,心性未定。我正欲寻一先生给她启蒙,教导她读书习字学礼,那时她便不会有时间再想起跑出去玩的事了。”唐衡这话很大方地表示:你不说,我不说,没人告诉那些孩子,他们就永远不会知道。
“世伯,阿贺尚未启蒙?”曹操突然抬起头,诧异地问道。
唐衡微微摆了摆脑袋:“唔,这我倒不知。她那早逝的生父在徐州一带颇有才名,或许,他教过阿贺吧。怎么?”
曹操更疑惑了,可关于唐贺生父的话题,有些敏感。他已经看到自己的爹激动地瞪圆了双眼,联想到阿贺是过继给眼前这位世伯的事,想是触动了父亲幼时的记忆,赶紧改口:“我看阿贺很聪明,以为他早就开始学习了呢。”
“呵呵,她是很聪明。但尚需雕琢啊!需知,玉不琢,不成器!”唐衡有些得意自己的眼光,“我等且看日后。”
曹嵩抬手悄悄地用衣袖擦去额际的冷汗。这事算是过去了。
“如果唐公信得过我,我给阿贺找个学识渊博的人作启蒙先生如何?”
“……这怎么好意思?”唐衡小眯了下眼,拒绝得并不坚定。因为他明白,读书人最看不起他这样的宦官,尤其是那些自以为学识过人,一身硬气的书生。而曹嵩虽是宦官之后,可他本人不是宦官,眼下又身居高位,找个有点才华的启蒙先生,比起自己找,确实容易得多。
“哪里!我与公的交情,何来谢字。”
两人相视而笑。
一旁曹操竖起两耳认真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脸的习以为常,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插话:私以为曹操那种性格的养成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绝对不是因为陈宫的一次背叛就变得奸诈多疑的。所谓“环境造人”。
启蒙先生
陈氏见到唐贺的模样免不得又大哭一场。好不容易安抚着她休息去了,唐贺唤人烧热水准备衣物洗澡。
等她洗去一身尘土出来,就听丫鬟说,唐衡在小厅里等她。
唐贺纠结了一下,还是过去了。有些事情还是说开了比较好。比如,唐衡到底打算如何处置她。
当唐衡听到她问出这个问题时,在心底直摇头:到底是小孩子,太沉不住气了。因为太聪明被毒杀的前车之鉴并不遥远。
“我相信你应该知道,我来洛阳前发生了什么事。”唐贺说得很直白。
“所以呢?”
唐贺抬起头直视他:“我不想,每天担惊受怕过日子。”
“嗯,你放心。我昨天就说过,不会再让你们母女俩受苦的。”唐衡仍旧没有敞开了说,典型的揣着明白装糊涂。
唐贺见他不认账,恨得牙痒痒!她根本不想一直和他干耗下去。这种知道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害的状态,能激发的不是什么置生死于度外的勇气,而将日复一日加重她的心理负担,用不了多久,不用他动手,自己就会崩溃。
假装没看见唐贺紧握的拳头,唐衡说起今天出游的事。
“在洛阳,凡是大家闺秀向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汉代有那么严格吗?那个追着司马相如跑的大才女卓文君怎么说?唐贺不以为意地翻白眼。
“中常侍,虽然不是什么令人敬重的官职,可是,作为我的女儿,你也算是出身官宦之家了。”唐衡抬手摸摸唐贺的后脑勺,语气轻柔,“将来我会给你找个好人家,那样的人家比较重视名声,你得安分些才好。”
唐贺听着他不阴不阳的口气,觉得那种尖细的嗓音犹如刻意用尖利的刀划过玻璃声响,刺激得她背脊发凉。但同时也由这话明白了,刚才没问出来的答案。他不杀她了。因为女儿,有时也是个很好用的工具。养大了,卖个好人家,比现在杀了她要有价值得多。毕竟,他一个太监,这辈子无论如何不可能会有子嗣了。
“当然,我知道,阿贺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不会让你娘担心的,对吧?”
看着唐贺变幻不定的神色,唐衡就知道她已经明白了,便收回手。
“过几天,我给你寻个启蒙先生来上课。你想要的书房,我也会尽可能在这之前给你备齐。”唐衡俯视着她,“只要你乖乖听话,在家里好好读书习字,陪着你娘。以后,不论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弄来。”
唐贺低着头,不说话,两眼盯着地面,好像地上有什么东西很吸引她一样。
“天晚了,你回去歇着吧。”
唐贺瞟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径自离去。
过了很久,唐衡发出一声长叹。他有预感,唐贺不会听话。
————————————————————————————————————————
唐衡办事效率很高,不过几天的时间,就命人拉来几车的书简,装进一个房间,布置好了书房。
随后,启蒙老师也找到了,某人开始了回炉重造,哦,不,重新学习的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