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江瑶镜含糊应了一声,又沉沉睡过去了。
岑扶光抱着她一路往内院去,江鏖也翻身下了马,太子一手一个,直接抱着两个孩子下了马车,正好都醒着,正好奇地环顾四周。
六个月的小崽崽精力已经逐渐旺盛,即使坐都坐不太稳,依旧向往外面的风景,小小的屋子已经困不住他们了。
“圆圆,要不要祖祖抱?”
江鏖笑着凑近伸手。
大名江鏖不敢喊,生怕皇上知道了,所以有了乳名。
团团是姐姐,圆圆是弟弟。
圆圆每天都能看到江鏖,对他很是熟悉,两只小胳膊一伸就往江鏖身上扑,和江瑶镜如出一辙的眉眼看得江鏖心都快化了,把满身奶香的小家伙抱在怀里,笑得及其不值钱。
姐姐团团就安静许多,稳稳窝在岑扶羲怀里,小手抱着他脖子,看了抱着弟弟的祖祖,不感兴趣的扭头,继续打量陌生的四周。
岑扶羲伸手将她身上的小披风拢得更紧,看了一眼正做鬼脸逗圆圆笑的江鏖,“好了,先进去吧。”
“虽然他们看着还好,还是让太医诊治一回才能安心。”
远行对两个孩子没有影响,依旧精力充沛,肉眼看着没有水土不服的样子,但还是要让太医诊治一番。
“是这个理儿。”
江鏖也不再逗弄圆圆,大掌捂着他的小脑袋就快步往里面走,岑扶羲也抱着团团跟上。
下人们已经快步进了院子,快手把正厅整理了出来,岑扶羲和江鏖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太医们请安上前,一顿望闻问切后,得出两个孩子都无碍的结论。
岑扶羲把自己的手腕也放在了药枕之上。
虽然以前在宫里说是修养不问朝事,但实际上,皇上依旧会有许多事去打扰岑扶羲的静养,而在杭州这几个月,除了最初时两个孩子的哭闹声让岑扶羲不堪其扰,等他习惯后就再无别事。
是真正休息了半年。
而结果也很喜人,虽然还是常用药膳,但许久不曾犯病了,这次从杭州来闽越,江瑶镜都倒了,岑扶羲却还好,还有精力照看孩子。
太医收回手,笑道:“殿下要一直这般万事不过心才好,身子才可常保康健。”
岑扶羲笑容浅浅,没应太医的嘱咐。
一侧的江鏖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了视线。
在杭州时太子殿下自然可以万事不管,没人敢劳烦到他头上去,可如今到了闽越,他既然要来,自然是有正事要办的。
如今能静心保养呢?
江鏖心内一叹,扭头看着端坐在岑扶羲怀里,悠哉晃着两条小胖腿的团团,笑着凑近,“团团,给祖父抱抱?”
团团瞪大眼看了他一眼,小肉手紧紧攥着岑扶羲的衣襟。
江鏖失笑摇头,“也是奇了,难道真的是像谁就亲近谁?”
江鏖自问对两个孩子是平等对待,没有厚此薄彼,但圆圆就很亲近他,时不时往他身上扑,团团就安静许多,非常亲近岑扶羲,连他爹都抵不过大伯的地位。
“挺好的,一边亲一个。”
岑扶羲低头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小丫头昂着小脖子热情回亲,糊了他一脸口水。
岑扶羲已经习惯了,淡定拿出手帕擦脸。
江鏖有些羡慕,也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圆圆,圆圆正在掰着自己的手指玩,压根不理会江鏖的殷切眼神。
江鏖:……
行吧,小子总是不贴心的。
“对了。”江鏖看向岑扶羲,“进城的时候看到城里许多道士和老者,还有很多三教九流的江湖人士,都是被仙人墓吸引来的?”
岑扶羲点头。
原本没有江湖人士,但父皇的消息传到了那边,他们也来凑这个热闹。
行吧,那就一网打尽。
江鏖嘶了一声,“这商队和那些纨绔子弟就够乱了,如今再添这些炼丹的道士,只要有钱什么都干的江湖人士,这得乱成什么样啊……”
他是真的好奇了。
“殿下,您可知晓如今管这一堆破事的倒霉鬼是谁啊?”
岑扶羲摇头,“我离开的时候还没定下来。”
大臣们都不愿意来管这混乱地带,开荒的苦都不愿意吃,还在扯皮呢。
“侯爷!”
江风一阵小跑进来,一脸惊愕道:“宣旨太监来了,给您的圣旨。”
江鏖:?
这才刚到地方,还没来得及收拾呢,圣旨就到了,莫不是早早就等着了吧?
江鏖心里一阵不安。
也没时间多想,只把圆圆交给奶嬷嬷,迅速换了一身衣裳,又小跑着出去接旨。
然而——
听完圣意的江鏖一脸麻木。
这旨不接也罢!
江鏖恨不得把圣旨砸回去!
念了一路的倒霉鬼居然是我自己!
老夫已经卸甲了,老夫已经荣养了,老夫不想管闽越这一摊子的破事啊啊啊!
江鏖的脸色实在难看,宣旨太监大约也懂他此时的崩溃,连红包都不拿了,圣旨往江鏖手里一放就要离开。
“等等。”
岑扶羲从里面出来,抬手阻止他的行礼,只问,“城内防军,城外军营,目前都是谁在驻守?”
宣旨太监躬身道:“回太子爷的话,如今城内的兵是何超何将军,城外的是王猛、季显明两位将军共同管理。”
“哈。”
岑扶羲没说话,江鏖直接被气笑了。
这三个都是皇上新培养的心腹,三足鼎立的军权抓得稳稳的。
这圣旨上说自己代理闽越总督一职,军权民政一把抓,可现在听完这三个人名,军权是沾不了一点儿,那就是主管民政。
可现在的闽越有什么民政,一堆破事。
自己就是来收拾烂摊子的。
这圣旨真的好想砸出去!
牙关咬得死紧,一顿咯吱咯吱响,来宣旨的人生怕自己做了出气筒,确定岑扶羲没有再询问的意思后,后退几步退出门槛,拔腿就跑。
“侯爷!”
江风又小跑着进来了,这次的他神情有些诡异,甚至怜悯地看着江鏖。
“姜老太爷来了。”
姜照野来了?
江鏖一蹦三尺高,手中圣旨往岑扶羲怀里一塞,也是拔腿就跑,“我这就去走马上任了,劳烦殿下帮我迎一迎亲家!”
江鏖可不敢见姜照野,连个照面都不敢打。
岑扶羲:……
一脸莫名看着江鏖朝着侧门飞奔的背影。
姜家老太爷这么可怕么?
完全不觉得呀。
他抬眼看向江风, “既是亲家,江侯爷如何闻风而逃?”
还逃得这么狼狈,竟连正事都顾不上了。
江风:……
论理, 这家丑不可外扬, 偏自家老太爷是个光明磊落的性子, 当初放大话的时候可是明明白白当着众人的面宣之于口的。
江姜两家得脸的下人几乎都清楚这件事。
江风低下头,忍住想要捂脸的冲动,低声回:“当初姜老太爷不同意姑娘和程星回的亲事,是侯爷拍着胸膛保证一定是良配。”
“还, 还说若是姻缘不顺,就把头拧下来给姜老太爷当球踢。”
说罢, 江风的头垂得更低了。
唉,定川侯府硬了一辈子的脖子,终究是断了。
都怪前头那个有眼无珠手高眼低得陇望蜀的蠢货!
岑扶羲:……
果然, 话永远都不能说得太满, 永远都要留一丝余地。
因为你也不确定是意外先来, 还是丢人先来。
岑扶羲手动抬手,摁住了极力上扬的嘴角。
觉得太子温润如玉肯定不会嘲笑侯爷而悄咪咪抬眼打量的江风:……
反正笑得是侯爷, 和自己无关。
江瑶镜一行人从杭州来闽越并没有提前通知,没必要让他们来接, 等到了地方,收拾好了, 再通知他们就是了。
姜照野本身也不是缺钱的主, 自己在江骁的住宅附近买了一个小院子舒舒服服住着, 他今日也是凑巧, 正好在长街上溜达呢,就看到了岑扶光那两辆特质的马车。
虽然江瑶镜晕车晕到起不来身, 那两辆马车制作的初衷没有成功,但形制实在过于招摇,姜照野隔得老远就看见了。
这碰上了,自然要来见一面的。
说实话,姜照野都没想到江鏖身上去,就想看看外孙女和两个曾外孙。
不过秦王命人建的这宅子确实有点东西,外围两侧的花墙之下竟然是深深的壕沟,藏得太过隐蔽,姜照野即使照着答案去寻原题都差点没看出来,还是经由侍卫指点,才看清了其中的巧妙之处。
两眼放光的围着宅子绕了一圈,刚起身呢,就看到侧门那边,某个熟悉的,壮得跟头熊似的背影飞速窜了出来,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奔向了远方。
姜照野:……
啊,好熟悉的熊,还是头试图毁约的熊。
外孙女曾外孙明儿再来瞧。
今天先去完成一个,早就该履行的约定。
岑扶羲静等许久都没等到姜照野,着人去问,门口的侍卫小跑着进来回话,“姜家老太爷追着侯爷去了。”
岑扶羲:希望今夜还能看到完整的江侯爷吧。
不过本来还想顺势和姜照野谈谈这方地区的文化融合,毕竟鹤鸣书院盛名已久,姜照野教书育人多年,这方面,他是大家。
既然今日无空,那就以后再谈。
“暗九。”
门外很快出现一道精瘦身影,“殿下。”
岑扶羲:“孤要知晓城内归顺的越族人具体行事作风,以及,附近百里山内还有多少隐居的越族人。”
暗九领命而去。
而暗九离开后,岑扶羲还觉不够。
旁人说得再真都不如亲眼所见来得真切,认真思虑一番后很快做了决定,两个孩子已经用过辅食睡得正香,正好无别事,岑扶羲直接带了一队人出了门,准备好好丈量这座才收回来的城池。
而在岑扶羲出门的同时,也有人游魂似地飘回了家。
一进家门就瘫坐在椅子上,空洞的双眸直愣愣地看着半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花浓对此场景已经习以为常,她在背上用绑带背着瘦得跟猫儿一般的女儿,手中抱着的大盆装着全家人的衣裳要去河边洗衣,面无表情从程星回面前走过。
“我看到江侯爷了。”
“还有江团圆。”
程星回哑着嗓音突然出声。
若只是江鏖也就罢了,大约是公事,但江团圆也出现,那就意味着她肯定也来了。
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夫人怎会来此?!”骤然转身的花浓也是如此询问,太过诧异,又把旧时的称呼喊了出来。
“在京里过不下去了呗。”
满心阴暗的这般想,甚至祈祷一定要是这样。
自己过得不好,她也要过得更不好才是对的。
程星回现在已经全无曾经少年将军意气风发的模样,枯瘦的脸颊,颓丧的气息,不能人道后的阴郁,让他每每抬眼看人时都像夺食的恶狗,漆黑的眼瞳仿佛一直在择人而噬。
莫说花浓,就连赵氏都不敢亲近这个儿子了。
生怕他哪天绷到极限处把一家子人都杀了。
夫人怎么可能在京里过不下去?
这世上又不是没有和离的人!
而且还是皇上下旨判的和离,若有人去定川侯府言语不敬,难道是对皇上不满?
只是看着程星回那双凹陷下去直勾勾看着自己的黑瞳,花浓极力控制想要发抖的自己,正好背上的女儿呜咽出声,花浓装作哄女儿的模样自然的出去了。
她却没发现,在她的身后,程星回看她的目光越来越诡谲。
彻底离开程星回的视线后,花浓长长松了一口气,连忙解开身上的带子把女儿抱到前面轻哄,可哄着哄着,自己先红了眼眶。
女儿快一岁了,身形还似小猫,全身没有一点儿肉,连哭声都细不可闻。
花浓是真的后悔了。
后悔没听二姑娘的话,和她一起离开这个虎狼窝。
后悔为了曾经年少时的那份情感,葬送了自己,也毁了女儿。
不该一意孤行把她生下来的。
怀她的时候怀相就不好,生下来也没奶水,本来以为程家好歹还有些家资,这可是程星回唯一的女儿,可恨赵氏,宁愿让他拿钱去吃酒烂赌也不愿意好好养孙女。
若非二姑娘时常接济,女儿怕是都活不到现在。
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悔意写满了全身。
“想不想让你女儿过好日子?”
身后忽然传来程星回阴恻恻的声音。
花浓眼泪一停,回身,却是嗤笑,“你莫不是以为夫人会对我心软吧?”
“是,我曾经敬心敬力伺候了她几年,也算是有香火情。”
“可是——”
花浓想得很明白,“和离时我选择了你,夫人那边,不会再接纳我了。”
甚至,自己还背刺了夫人。
自己也没脸面出现在夫人面前了。
“你想借着女儿再去攀附夫人,我劝你别白费心机了。”
“夫人心善,可侯爷不是吃素的。”
程星回自然知道江鏖不是吃素的。
而且他还知道,如今的江鏖不仅仅是定川侯,还是这闽越的总督,是这里所有人的顶头上峰,只要他稍稍露点口风,都不用他亲自出手,随便一个人都能让自己死无葬生之地。
可那又如何呢?
如今的自己都不是个男人了,烂命一条,死了就死了。
可临死之前,一定要拉几个垫背。
尤其是,秦王府的人居然也出现在了这里。
那,秦王,是不是也来了?
自己如今遭受的一切,一切的源头,就是秦王!
“你想太多了,我有自知之明。”
“如今的我,站在她面前都是污了她的眼。”
“都是为了女儿。”
垂下的眼帘挡住了程星回眸中的癫狂,说着说着竟还有了几分慈父之心,“我与侯府来往多年,也曾做客短居过,虽不曾当家主事,也有几个认识的人。”
“这个孩子跟着我们,只能受苦。”
“把她送到江家去为奴为婢都比跟着我们好。”
把女儿送去江家?
花浓抱着女儿的双手一紧,随即心跳雷鼓。
江家真的是个好去处。
虽然是去做奴婢的,但江家几乎没有认干亲的习惯,哪怕年幼失孤的小丫鬟月例也能拿在自己手里,而不像以前的程家,买进去的丫鬟都得认个干娘,月例银子根本就不会给小丫鬟,全是给了干娘。
而且最主要的,夫人没有当月老的爱好。
虽然曾经伺候她的大小丫鬟都在成亲前指出去了,但都是她们自己看对眼让夫人去查的,郎有情妾有意姑娘才会指婚,不会随意配小厮,更不会拿丫鬟当人情送给管事。
江家许多妈妈都是自梳不愿嫁人的,如今也都活的好好的。
程星回看出了她的心动,声音更为柔和,“而且侯府家大业大,铺子田产不知凡几,随便找个庄子塞进去一个小丫头掀不出半点风浪,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花浓咽了咽口水,抬眼看向程星回。
“那这事,要如何办?”
程星回缓缓勾起了嘴角。
江瑶镜狠狠睡了一日才觉得缓过来了。
床上只有自己一人。
拉开床帐,看着外面摆满陌生陈设的屋子,眨了眨眼,杏眸依旧懵懵,颇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
“你这是醒了,还是没醒呢?”
揶揄的清朗男声刚在耳畔响起,手中勾着的床帐就被一只修长的大掌接过放进了月钩里,虎口处的红痣依旧惹人眼。
江瑶镜的视线一直跟着他虎口处的红痣移动。
这个举动显然极大的愉悦了岑扶光。
只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管是哪,都是好的。
心情非常美的岑扶光耐心也十足,也没催她,抓着她的肩膀把人抱紧了怀里,由着她窝在自己怀里慢慢醒神。
大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慢慢抚过她的青丝覆盖的背脊,两人之间的氛围很是亲昵温情。
又过了几息后,江瑶镜终于醒神,动了动身子。
岑扶光松开抱着她的手,低头问她,“还难受吗,头还痛不痛?”
江瑶镜摇头。
“缓过来了,已经不难受了。”
岑扶光刚把松了一口气,胸前就出现了一只素白的小手把自己直往外推。
岑扶光:?
江瑶镜冷着一张俏脸。
“已经离了杭州城,你也离我远点。”
天杀的,被他那当和尚的话语嚎出了心虚,也依了他许久,结果这人是个蹬鼻子上脸的,后面几月,恨不得死在自己身上。
如今已经恢复了曾经的窈窕身形。
但压根不好意思让人知晓是怎么瘦下来的。
这个人太不要脸了。
“你说过的,来了这边就要开始忙正事。”
江瑶镜直接扭身下了床,恨不得离他百尺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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