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床上躺倒的人,目光虚空,幽幽开口。
“魏子骞,你说,她们为什么要针对我?”
“我还没赚到几分银子呢。”
“我碍着她们什么了?要把我打压下去。”
“她们这是在毁掉一颗媒婆界的冉冉之星啊!”
“这绝对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陷害。”
“我已经优秀到如此地步了吗?”
“让这些人感到如此恐慌,以至于要先下手为强,把我这颗新起之秀赶紧掐死在摇篮。”
“怎么这么难啊!”
“这个世道还不让人优秀了吗?格局这么小吗?简直就是红眼病。”
“大家一起和平共处,各凭本事吃饭,你做你的,我做我的,说不定还能合作呢,合作共赢的道理到底懂不懂啊!”
“况且我说的媒都是些疑难杂症媒,剑走偏锋的媒,都是她们自己放弃的。”
“她们不去说,难不成还不让别人去说了?那人家的姻缘怎么办?人家就不配幸福吗?”
“她们觉得说不成功,那是她们自己没本事,怎么就眼红成这样呢?简直有大病。”
魏子骞见她越说越偏,也不好再提,这恐怕不是专程来针对她的。
这是冲着他来的。
只是,她是他的妻子,受了无妄之灾。
这场有预谋有组织的陷害,背后明显有一双操作之手。
操纵市井舆论压垮一个人,从而压垮她的家。
而在锦宁县这个地盘,能集结八位之多的媒婆,其中不乏有资历有名气之辈。
有这个能力者,能办到的,也不多。
魏子骞抿唇不言,须臾,他起身,只说了一句:“我出门去,夜里或许不回来,不必等我。”
谁要等你了?
下一秒,不对,叶惜儿立时反应过来:“你出去做什么?还夜不归宿?”
“是不是又要去寻欢场?”
“好呀你,魏子骞,你现在都破产了,还要去那等烟花之地。”
叶惜儿桃花眼睁圆,似不敢相信。
“......”
“不是,不是去什么寻欢楼。”
“那你去做甚?大晚上的。”
“去办点事,你早些睡。别再哭了,眼睛不要了?”
“我又没哭,我只是气不过。”
叶惜儿翻过身去背对着他,不再理会他。
这男人,半夜三更的出去,准没好事!
魏子骞趁着还未关城门,去马行牵了一匹马,骑着马出了城。
残月将出未出,稍稍露了个角出来,没甚光线。
出了城,他便夹紧马腹跑起马来,快速在官道上疾驰,树梢飞速倒退。
月黑,风鸣,一人一马。
马蹄声在路面上轻快肆意。
出了官道,便拐进了林荫小道。
一路上,途径阡陌纵横的田间小路,山涧低洼,独木枯桥。
最后,飞驰的马儿终于停在了一个半山腰的小村子里。
彼此,月亮已经完全展露了头角,银灰色的光华铺洒在人间,为山腰处的村落镀上了一层似水似烟的轻纱。
魏子骞把马拴在树干,走到一户茅草屋前,曲起指节,扣了三声。
不多时,有人提着一盏夜灯出来了。
开门之人把灯往门前站着的人近前一举。
立时就认出了来人,吃惊不小地喊道:“少爷,你怎的......”
他压着声儿,控制住激动的情绪:“怎的深夜来此?是不是出了何事?”
说到这,何忠的脸色大变,少爷自出事以来,无论过得多艰难,也一直没来过这。
这次突然半夜独自来此,莫不是出了大事?
他极怕三位主子在那头出了岔子。
“无事,何伯,您别瞎想,自己吓自己。”
“少爷,快进屋里来。”
何忠提着灯,请少爷进屋,关门前还特意往外头瞧了瞧,见没甚异样才放下心。
进了堂屋,何忠喊了隔壁屋子的人起来:“安福,起来,少爷来了,赶紧烧壶水来。”
睡迷糊的安福,一听到少爷两个字,眼睛登时就睁地溜圆。
十三岁的小子,身板灵活,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外衣也不穿,踢踏着鞋子就跑了出来。
看见在堂屋里坐着的少爷,安福两眼放光,又泛起泪花。
他家的少爷啊!
许久未见的少爷啊!
还是那张熟悉的,亮人眼球的脸!
还是他那个风华绝代的少爷啊!
安福眼泪汪汪,看着嘴角微挑,正冲他笑得懒散的少爷。
他心里既想念又觉得心酸。
少爷好似变了,又好似没变。
安福抹了把眼泪,情不自禁冲了过去,抱着少爷的大腿,嚎哭了一声;“少爷!”
正准备呜呜哭诉他的思念之情。
不料被何伯打断道:“你小子别哭了,少爷大半夜前来不是来听你嚎哭的。快去把水烧来,给少爷冲杯滚茶。”
何忠恭敬站在魏子骞面前,正想询问他此前来的目的。
“何伯,坐下说话。”
何忠在魏家做了三代管家,从魏子骞祖父起就在魏家打理产业。
他也不推辞,坐在了少爷的下首。
“何伯,这次来的匆忙,天擦黑了才出城。也没个准备,突然过来,惊着你们了。”
魏子骞也不废话,虽近一年未见,却也没时间诉家常。
“此前来的目的有两个。”
“一则,想亲自来告知何伯一声,父亲身亡,乃江家所为。”
“二则,今日我欲带走一块上等冰种原石,送与我夫人。”
最后,惊叹少爷巴巴地跑这一趟, 竟然是为了送少夫人翡翠。
要知道,自从他和安福避开众人视线搬到这里, 少爷就吩咐两边断了联系。
此后,哪怕那头日子过得再千难万难, 窘困清苦, 他也没过来求助过。
何忠离开前, 魏家还欠着外债,少爷还去码头做苦力糊口。
小姐和夫人也没了首饰私房压箱底,日日在家做女工赚点花销。
可以说,他在魏家几十年,就没见过三位主子这般惨过。
他日日忧心, 哪怕主子随便开一块毛料, 也足够花销, 日子宽裕的。
那般艰难都没见少爷来取原石度日,现下却是过来取走送少夫人?
这位还未见过面的少夫人,到底是何方人物?
何忠思绪万千,心绪久不能平复。
他理了理头绪,才委婉开口道:“少爷,恐怕不妥啊。”
“你只要拿一块这东西走, 那些长鼻子闻着味儿就来了。那岂不是......”
且还是上等冰种, 这东西一现身,恐怕纸包不住火了。
这也是少爷与他们断了联系的主要原因。
现下拿出去, 被人嗅到了味,这单薄的魏家怕是又要遭殃了。
现在就只剩三位主子了,可动荡不起了啊!
魏子骞的眼睛在堂屋里融融的灯火下闪动着奇异的色彩。
如开出一朵盛大绚烂的烟花,漂亮华丽的惊人。
他看着何忠,眸子熠熠:“何伯,魏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百年家业,瞬息尽散。”
“可那些人还不满足于此。”
“即便我们避其锋芒,欲休养生息,他们也未放过我们。”
“既然如此,我们何必一退再退?”
“且父亲死在他们手中,家破人亡之仇,不可能不报。”
“我魏家只是人丁不兴,不是软弱可欺。”
“何伯,是时候了。”
魏子骞最后一句话,落在了何忠的心上,阵阵回响。
他看着少爷璀璨夺目,无所畏惧的眸子,怔怔出神。
他家少爷,终是长成了!
那个游戏人间,浮生若梦的少年人,现下也能独当一面,能立门户了。
何忠眼角不自觉濡湿了。
“好,好,少爷,何忠愿逝死追随少爷,少爷必能达成所愿,重振魏家。”
他连声说了几个好。
“何伯,什么死不死的,你和安福先继续待在双仙村。”
“现下人家势大,咱们势微,即便要做什么,也得徐徐图之,谋划一二。”
“是,少爷。”
“江家频频出手,想必也是等不及了。”
“这次竟把主意打到了我娘子身上,她受了委屈,我得带块翡翠回去,她喜欢这些。”
魏子骞想着那女子哭得抽抽搭搭,被打击得垂头丧气的模样,就忍不住想做些什么。
何忠见他再次提及少夫人,就问出心下的疑惑。
“少爷是何时成亲的?”
这么大的事,少爷竟然连个消息也不捎过来。
想必这婚事也是匆忙定下的,他的人生大事,怎的能如此儿戏?
对于这门亲事,魏子骞也是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发展。
要说,刚开始,他自是不愿意的。
可是如今......
“何伯,她今后就是魏家正经的少夫人。”
只这一句话,何忠就听出了其中的意味。
什么都不必再问。
他起身,提着一盏气死风灯,道:“少爷,走吧,毛料都在后屋。”
魏子骞刚要随着出去,安福端着一杯茶进来了。
“少爷,这是要走了?喝杯茶再走吧。”他眼巴巴地看着魏子骞,这才坐多久啊?
“叫你小子做事不麻利些,你怎的不等少爷走了再上茶?”
何忠踢了毛小子一脚,就是不如丫鬟好使。
安福从前是魏子骞的贴身随从,从八岁起就跟在少爷身边。
他知晓少爷对这些小事都不会计较,被踢了也不在意,摸了摸屁股,笑嘻嘻地祈求道:“少爷,您这次能带我出去不?我去您身边服侍您。”
魏子骞眯起眼睛,嘴角噙着笑,放荡不拘,神情放松调侃道:“福子,跟爷出去可不是享福,爷现在可养不活你了。”
“少爷,我不享福,我去帮少爷扛麻袋。”
安福拍着瘦弱的胸脯,拍得梆梆作响。
正在长身体的少年,身量又瘦又长,像一条竹竿。
他信誓旦旦:“少爷就在一旁坐着歇息,我去赚铜板。”
“少贫嘴,赶紧去把后面茅草屋的门打开,少爷要给少夫人选料子,还得在天亮前赶回去呢。”
何忠见他说个没完,呵斥一声。
“少奶奶?”
他什么时候有了少奶奶了?
少爷啥时候娶的少奶奶?
安福一脸疑问,想问少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两人已经往后山走去了。
离着住宅不远处的一间茅草屋里,一打开门,里面堆积如山的石头块子,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乍一看,就是一堆不起眼的破山石。
魏子骞站在门口眼睛扫视一圈,也没走进去,就在门边处的角落里捡了一块毛料子。
个头小小的,外观是普通的白沙皮,一点出彩的地方都没有。
“少爷,您好歹选个大些的吧。这块看着也出不了什么高翠。”
“不用,就它了。她一定会喜欢的。”
何忠见少爷这样肯定,就不再多言了。
就算他接触了玉石行业大半辈子,他的眼力也自然是不如少爷那双眼睛的。
魏家家传人的眼睛,没有一个是黑眼的。
何况少爷天赋极佳,一双看石的利眼比当年的老太爷都更胜。
魏子骞选好石料,在安福殷殷切切的眼神下,喝了一口他泡好的茶。
趁着月光还亮堂,带着石料,骑着马又往回赶。
双仙村着实有些远,一个晚上跑个来回,到城门口时,刚好赶上守卫开城门。
魏子骞带着一身寒气和夜风,披星戴月的回到了四羊胡同,回到了他们的新家。
此时天色才蒙蒙亮,所有人都还没起床。
他轻手轻脚地洗漱了一番,洗去了一身的浮土和寒意。
推开了静悄悄的东屋。
屋子里比外头更暗些,他也不点灯,悄没声息的掀开帐幔上了床。
床上的人睡得正香,窝在被子里,脸颊粉红透白。
吹了一夜的冷风,魏子骞一上床就感受到了一种直钻心窝的暖香。
他慢动作似的掀被子,腰部受力,缓缓躺下。
原本想闭目养神一会儿,岂料旁边的人突然小声呢喃了一声。
“好凉,魏子骞,你讨厌死了!”
女子眉头无意识皱起,声音里是娇娇气气的埋怨。
她翻了个身,往墙里侧靠,下意识离这个散发凉意的男人远远的。
魏子骞见她嫌弃,也没吭声,自觉的往外侧躺了躺。
女子似醒非醒的嘟囔了这么一句,又安安稳稳的睡了过去。
光线朦胧的室内又归于一片沉寂。
魏子骞在床上假寐了不到半个时辰,又起身,准备去上工。
临走前,他看着放在桌上的石头,又回头看了看落下帐幔的床。
想了想,拿出一张宣纸,在上面寥寥写了几笔,放在了桌上。
叶惜儿昨日睡得晚,今日就起的晚了些。
她昨日有意无意的躺在床上睡不着,想看看人出去了到底啥时候回来。
结果那人说不回来,那真就一晚上都没回来。
她等的困倦交加,眼里不停冒着困乏的泪水。
后来实在是睁不开眼皮了,不知道什么时辰睡过去的。
起来一掀开床帐,一眼就看见了她的书桌上多了一个东西。
恍惚看着像是一块山石头?
她穿上拖鞋就往那里去瞧个究竟。
走近了看,的确是块白扑扑的石头。
谁把石头捡回来放在她桌上的?
把脏兮兮的石头放她桌上做什么?
这是她学习的地方!
随即,余光瞄到了旁边的一张纸。
她随手拿起来一看,上面是魏子骞的字迹。
只有一行字——
叶惜儿,别难过了。
白纸黑字,笔锋随意,墨迹鲜明,像是随手那么勾画了几笔。
诶呦,这是留给她的纸条?!
叶惜儿拿着这张纸,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就这几个字,让她看出了花来。
尤其把目光长时间定格在前面那三个字上。
葉惜兒。
她是瞧了又瞧,咋她的名字这样被他用繁体字写出来,还挺好看的......
半晌,她才似瞧够了般放下纸张,视线疑惑地再次打量着那块格格不入的石头。
所以,这是他送的礼物?
姑且能算礼物?
她确定没猜错吧?
可谁送礼物送一块石头的?
叶惜儿大为不解,送一把野花也比这个好吧。
野花还能插瓶,这个丑不拉几的石头,她要怎么处理?
叶惜儿头一次收到这般离奇的东西,有点高兴,又有点不高兴。
太没诚意了!
还叫她别难过呢,拿个石头来糊弄她,只会更难过。
石头也不挑个好看一点,颜值高点的。
比如那种雨花石,多有观赏性啊!
她还能摆在屋里当装饰摆件。
叶惜儿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她拿着石头去找魏香巧吐槽。
“巧儿,你哥送我一块石头,他什么意思?是不是不舍得花银子?”
魏香巧拿过石头一看,先是惊讶,随后仔细看了看,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嫂子?你说这是我哥送你的?”
“嗯。”
“他哪儿来的?”
“不知道,昨晚他说出去一趟,一夜未归,今早上起来我就看见这石头在桌子上了。”
“这不是石头。”
“啊?”
“嫂子,这是原石。”
魏香巧怕她不知道,又补充了一句:“翡翠原石。”
“你是说这个东西是翡翠?”
“对,看这个品相,应该能开出高冰。”
“巧儿,你怎么会知道?”
魏香巧看她一眼,眼里都是迷茫:“嫂子,你不知道我家以前是玉石商人之首?”
她从小耳濡目染,浸染在这样的环境下,多少也能看出些门道。
“你家生意太多了。”叶惜儿尴尬的笑笑,掩饰了过去。
“可最大的生意是玉石,比其他任何生意加起来都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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