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去转了一圈,回来后说听说王四也回了村,这回回乡就是来变卖田产的。
村里对王四本就感官不好,他是个流落而来的外乡人,来本村之后靠着叶大富起家,又将叶大富的田地买入自己手里。
虽然合乎法律,但在道义上难免被村民谴责。
因此他的田地虽然在村里,但村民也没少给他使绊子。
村长讲完这些缘由后猜测“或许是这个原因,他才来卖田地的。”,叮嘱叶大富:“我看他神色匆匆,眉眼焦急,似乎是急着出手,你们先别着急,撑上他几天,等他降价时再出手。”
“多谢您!”叶大富点点头,“我们这几天就去走亲戚,过几天再回村里。”
直系亲戚都不熟了,还有旁系亲戚呢,什么叶大富舅舅家、宓凤娘外祖父家,还有县城的大姐家。转悠上一圈总能花上三五天,到时候再说。
宓凤娘倒细心:“许久未回来,先去两方老人坟上祭拜一回。”
她出了几文钱,借用村长家的灶台调料,又打发丈夫去邻居家买了些鸡蛋肉食。
叶家村祭祖的规矩是荤素皆可,叶盏便动手炒了个韭菜花鸡蛋、猪肉酸菜丝、爆炒白肉片、又做了枣泥糕、黄米甜糕两眼做甜品。再就是他们带来的白肉片和两份烤鹌鹑,凑上叶大富从附近镇上买的黄酒和几样点心。便也丰盛摆满了七八个碗碟,做了两份。
因着路上带生肉不方便,祭祖的饭菜便有些简陋,只能就地取材,饶是如此还是叫村长媳妇惊叹:“这也太泼费②了些。”
村里再富贵的地主家一月能吃一次肉就不错了,叶家人居然在非年非节的祭祖上就拿出了这许多,果然是发达了。
宓凤娘赶紧解释:“好几年不来,平日里都是在汴京路祭,这回来父母坟前当然要尽些心意,不然恐怕祖宗怪罪。”
村长媳妇想想也是,才收起惊讶之色。
叶盏看完暗暗松了口气,既要在村人面前露出显贵一面以免被人欺负,又不要过于出挑以免被嫉妒记恨。宓凤娘的生存智慧值得她好好学呢。
叶大富到坟前就叹气,坟头杂草老高,显然叶大官除了年节之外平日里没来过。
他叹口气,拿出手帕,就开始擦墓碑上的灰泥,等擦干后又带领儿女割草,将各处料理得平平整整后才带着儿女给爹娘祭祀、磕头。
去了叶家祖坟又去了宓凤娘家坟墓,祭拜磕头。
等吃完坟,再将祖宗享用过的食物端下来,由着孩子们在祖宗墓前享用,以示享受到了祖先庇佑。
韭菜花鸡蛋炒得火候正好,韭菜花梗脆脆的,不像普通的韭菜很容易炒软,吃起来脆爽开胃。搭配金黄色的炒鸡蛋正好。
猪肉酸菜丝是由切成细丝的农家腌酸菜和猪肉丝同炒,酸菜脆爽,正好解了猪肉的肥腻。
爆炒白肉片猪油被尽数煎熬干净,丝毫不油腻,只有肉质清香,即使没有加任何配菜都丝毫不单调。
枣泥糕香甜,黄米甜糕绵软。
玉姐儿吃了一块又一块,还问宓凤娘:“我这好吃的毛病可是随了翁翁婆婆①?”
惹得宓凤娘白她一眼:“别逼我扰了长辈清静。”
玉姐儿缩缩脖子,识趣闭嘴,专心吃饭。
却说在京城里,银哥儿正为难呢。
叶家人都不在家,偏偏阮家婶子带着女儿前来报恩。
还带着厚礼,一瓶金华酒、一篓鲜鱼、一盒子抹穰卷儿,约摸能有一百文。
原本宓凤娘存心结交阮家是想坏了何兰翠的好事,见阮家诚心相交,敷衍两句。谁知聊了两句倒觉脾气相投,虽然阮夫人不像她这样爱挑事凑热闹,但两家都是把女儿当珠宝一样疼爱的人家,能说到一起去。因此指点了她两句。
阮婶子听了她指点,带人查访去找何兰翠大闹一场,出了气,避开了这场陷阱。
等气消了才想起感谢恩人。宓凤娘仗义执言,帮她女儿避开了坑,不就是大恩人吗?
因此置办了当季吃食,拎着礼品盒子,领着女儿,到炭场巷打听了宓凤娘家在何处后,就来上门道谢。
偏偏家里只挂了个大锁。
正要离开,却撞上了回家的银哥。
银哥是告了假回家喂黑靴的,一到家门口就见一对母女在家门口东张西望。
他还怕是贼,上前打听了几句,这才知道是找娘的,想想也能对上号:“那天我家的确是阮氏香水行沐浴去的。”
阮婶子连连点头:“是哩,我就是那天遇上那个热心婶子的。”
既然认对了人不是贼,待客的礼数还是要用的。银哥儿便请客人坐下,自己拿出钥匙开了锁,给她们倒水。
门一开,黑靴先迫不及待蹦跶出来,伸舌头围着银哥儿快乐打转。
银哥儿怕客人怕狗,赶紧拿了个箩筐,抱了小狗扔进箩筐由着它玩。又洗了手才去倒水。
可他没翻出来茶叶,叶盏来家后吃不惯如今时兴的点茶,喜欢喝清淡花茶,捎带着连叶家人的口味都带过来了。家里连半点茶叶沫子都没存。
要去倒水,却发现家里没水。要走好几天,宓凤娘怕水臭了,临走前把水缸里的水倒空,水缸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眼看客人等着,银哥儿急得双脸冒汗,他本就不是会客套话的性格,只会磕磕巴巴跟客人说句:“劳烦您等会。”便拔腿去外面巷子去买两杯甜水。
阮家女儿看着他的背影“噗嗤”一笑,围着箩筐逗小狗,一边笑:“这人可真是实心眼,也不怕我们偷了他家。”
阮婶子也笑:“这孩子真是憨厚,瞧着他娘是个精明的,生出的儿子倒实诚得让人心疼。”
不过四下打量,屋里没什么贵重物品,想必是出门前收拾了起来,因此也不能算这孩子粗心。赞许地点点头。
再看屋内,虽然窄小但收拾得井井有条:雪白的墙壁,家具都擦得光亮有色泽,处处摆件雅致,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的。便对叶家人生了些好感。
等到银哥儿买来水,阮婶子看见他给母女俩买了荔枝甜饮子,给自己只买了一盏白水,就更加赞许了。
宓凤娘不在家,阮婶子不便多待,喝了茶就要告别:“回头我再来看她。”
银哥儿想想从屋里寻个礼盒:“那请您先拿着这个,等我娘回来我家人登门拜访您。”人家提着礼物上门没遇上正主,不好意思让她空着手回家。
阮婶子打开礼盒:两封自制的芝麻糖,一包茉莉花干,虽然简单但也很有礼数。
她便也不推辞,接下了礼盒:“既如此,我就告辞了。”
阮家女儿却看着小狗恋恋不舍:“还真想跟黑靴多玩一会。”小奶狗围着她又打转又作揖,简直可爱得让她心都融化了。
“既然喜欢,回头我让我娘给您带一只。”银哥儿开口,他救了一窝小狗,再寻主人家讨要应当也能要来。
“真的?”阮家女儿喜出望外,她还是爱玩的年纪,当然高兴得笑容满面,“多谢你!”
这还是她进门来第一次跟银哥儿说话,银哥儿脸一红,赶紧守礼得把目光移开,对着旁边的狗箩筐,磕磕巴巴答:“不算什么。”
阮嫂子注视着这两人,忽然心中一动。
带了各色礼盒,先去近处的亲戚家走动,吃喝一番,了解了家里的情况。
先去叶大富舅舅家柯家,叶盏们叫做舅爷爷的亲戚家里。
柯家人性子朴实,一看有客人来,立刻热情招呼他们上桌,端上来几碗水,里面全部兑了麦芽糖,喝起来甜滋滋。
在汴京城这不算什么稀罕物,可在乡下就是至高的礼节了。
过一会又起锅做饭,从堂屋房梁上解下一块绑着的腊肉就要待客。
叶家人赶紧拦住他们,柯家看着又不富裕,家里几口人穿着的衣服摞了好几块布丁,拿下来的腊肉应当是过年杀猪时拿一条猪腿做的,可这过去半年了那猪腿还只缺了一小块,可见平日里根本舍不得吃。
两边互争,舅爷家人脸都红了:“难道我家还请不起外甥吃顿饭?”,
叶盏怕伤了亲戚面子,便笑道:“正好我在城里开食摊有点手艺,不如献丑今日让我帮厨?”
这在村里也正常,客人来家里常常会跟着一起做饭,柯家人只好应下来,叶盏便进了厨房。
她也不去动亲戚家的米缸,只将自己带来的食物查看了一番。除了米面,自己家带了半袋白肉,再就是一点上坟时从野地里掰下来的蘑菇。
先将白肉切了一小块下锅煸炒,将猪油炒出来。
而后将菜园子里的大葱洗干净,削出来一点葱头,加一点点油微微爆香后才加了蘑菇炒香。
野蘑菇配上葱根,很快就服服帖帖在锅里翻滚,带出一股山野香气。
再泡了一点粉条,裹上肉汁炒了粉条炒肉末。
柯家媳妇是个勤劳的,看叶盏做菜熟练她帮不上什么忙后,就在旁边烧火洗菜,不住问每道菜的做法。
又捞出菜缸里腌制的咸菜疙瘩给叶盏:“这个炒腊肉香。”还是没放弃给叶家人做腊肉。
叶盏看看,这咸菜疙瘩宋朝人叫做薤,现代人叫藠头,辛辣入味,最是下饭。
便接过一块,“刷刷刷”几刀切成细丝后,加上丝瓜,也用猪油同炒,配上空心菜梗炒个素什锦。
柯家孩子正摘花玩呢,院坝前盛开着栀子花摘下来戴头上当新郎新娘玩。
叶盏便开口:“那些栀子花给我做菜可好?”
“我们都不吃那个,发苦呢。”柯家儿媳笑,如果不是带着苦味,庄户人家什么植物都能琢磨着入口。
“有法子。”叶盏很笃定,“处理过就不苦了。”
反复搓洗摘掉花蕊,再加上清水焯过。
柯家媳妇将信将疑,捞起一个栀子花放进嘴里,眉眼弯弯笑起来:“果然不苦了。”
她婆婆非要拿两个鸡蛋来炒菜:“你们是客,哪有上门连鸡蛋都不给一个的。”
却被宓凤娘给拦了回去。
寻常鸡蛋都会沾鸡毛黄土鸡粪,偏这鸡蛋上干干净净,被微黄的稻草垫着,干干净净挂在屋檐上,一看就是人家留着换铜钱的,他们哪里安心吃得下?
叶盏眼看那家婆媳两人又要脸红,赶紧开口:“这栀子花加韭菜扁豆丝可香呢。”
不用肉不用蛋,就用农家园子里自家割下的一把韭菜、摘下的一把扁豆作配。
韭菜切成段,扁豆细细切成细丝,一起翻炒后加入栀子花。
韭菜辛辣的气息裹着熟扁豆的香味扑鼻而来。
主食便是黑面,叶盏想着给他家省面,便又从门口树上槐花摘下来,撒了一把面一起铺到笼屉上蒸煮,煮熟后拎着屉布四角下锅炒,炒得又干又焦,出锅前撒一把芥末根。
等到菜做好,玉姐儿跟这家的孩子一起将方桌从屋里搬到了院里,擦干净桌面,放上碗筷便开始端盘子。
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大葱炒野蘑菇、藠头咸菜素什锦、芥末根炒槐花、栀子花炒韭菜扁豆丝。
唯一的一盘肉菜就是粉条炒肉末。
叶盏本来想炒自己带来的一大块白肉,但看着这家家境不好,便只切了一指宽的一点剁成肉末炒了个粉条,剩下的肉都留着这家人慢慢吃。
舅爷看着这一桌菜,眼眶就红了:“如今新稻米还没收上来,去年的存粮又吃得快光了,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
他咳嗽一声:“下回你们秋社日来,给你们蒸新麦饭、割豆腐、杀秋社猪。再买两尾泥鳅加黄酒焖熟!”
“好!好!”叶大富连连附和,
宓凤娘也乐呵呵把筷子提起来:“不是您外甥媳妇我吹,我家二姐儿这手艺可是一绝,您吃完会觉得这比肉还香。”
柯家人也没想到这些菜会真比肉香:
大葱头吃起来很有嚼劲,葱香比别处要更加浓郁,搭配着灰扑扑油汪汪的野蘑菇,吃起来绝对有肉的口感。
藠头咸菜被切得稀碎,和脆脆的空心菜梗炒在一起,咸鲜适中,正好配饭。
槐花加了黑面蒸本来是村里人人都会的做法,可是叶盏巧妙用锅再炒了一遍,立刻没了水汪汪的感觉,吃起来干爽脆香,还加了芥末根来提味,让这道菜空口吃都香。
至于栀子花炒韭菜扁豆丝里,扁豆丝被切得很细,又软又烂,连牙口不好的老人都能吃,里面的栀子花吸了韭菜的辛辣,层层花瓣吃起来口感又肥厚,居然好像真的在吃大肥肉!
粉条炒肉末就更不用说了,粉条被炒制了好久,从开始的雪白晶莹变成了浅褐色,“吸溜”一大筷子,上面沾染着的酱汁和肉末一起刷进嘴里。滑溜溜,酱汁丰沛,谁能忍住不吃呢。
叶大富也很自豪,不过嘴上还要谦虚:“你们别夸她小孩子,只不过是切了猪油进去,借了肉味。”
柯家人当然知道他是谦虚,他们可是亲眼看见叶盏为柯家人省钱,半点油壶都没碰,只切了一点猪肉炼化的猪油,只能将锅底那一片润湿罢了。
两家人吃得不亦乐乎,原本菜里没肉,可吃起来居然比记忆里的肉菜滋味都不输。
盘子里最后剩一点肉末沾粉条,柯家人非要让给叶家人吃,玉姐儿看了看柯家孩子眼巴巴守着桌的眼神,将那粉条夹了给孩子吃。
柯家小孩先是看了娘一眼,没被骂才慢慢一点一点吃进嘴里,咀嚼得一顿一顿,似乎在品味这点粉条肉末的香气。
最后吃完了还忍不住又拿最后剩下的一点槐花碎沾了沾碗里的汤汁,将饭碗擦得干干净净才心满意足放进嘴里,打了个痛痛快快的饱嗝。
舅爷老人家身子骨不错,都七十了还能一口气吃一碗叶盏送来的芥末根炒槐花。
吃完后倚门大骂叶大官不孝,既不孝顺爹娘又不惦记舅舅,这么多年也就看了他一次,还是有事相求才登门。
叶大富不好跟着骂二弟,在旁苦笑。
乡下人家舅舅的位置很高,每家媳妇去世没有娘家人过来看一眼绝对不能安葬,要是娘家人说自家姑奶奶去世得冤枉那当场就得找仵作验尸,不能耽误片刻。
婚礼葬礼上舅舅都要坐主桌上位,分家分财产时见证人里面更是得有舅舅。
所以像叶大官这样不敬重舅舅的人实在是异类。
宓凤娘不好说婆家人不是,躲到灶房里跟舅舅儿媳妇磕牙,倒得到了一个消息:如今水田涨价了。
等从舅家告辞,舅爷倚着门口不住大声喊:“别忘了秋社日来,蒸新麦饭、割豆腐、杀秋社猪。还有两尾泥鳅加黄酒焖熟!”
“哎!”叶大富跟他老人家招手,“我一定还来。”
从柯家出来,叶家人在村里走访,果然发现田地价格上涨了:原先二两银子的田地如今涨到了三两银子。
叶盏琢磨一下:“是不是因为这些年太平盛世,村里人们休养生息,所以田地价格也上涨了?”
早些年战乱大家元气大伤,还没缓过来,所以田价不高。
可是这些年四海承平,所以百姓生活越来越安逸,生孩子越来越多,活下来的孩子也越多,人口逐渐增长,田地的价格便水涨船高。
“这么看来,要尽早买田,要不一年一个价。”叶盏当机立断。毕竟人口激增后口粮得天天吃,居住条件却可以暂缓改善。
叶家人带着一百七十五两,原本计划是这样的:全部买八十七亩水田,或者买拿一半买田,剩下一半买乡下宅子方便照看。
可如今一看只能买五十八亩水田,倒不如将钱全部拿来买田更划算。
"要不买旱田?"玉姐儿提议。
水田的价格也比旱田要贵许多,若是不挑剔,二百文就能买到旱田。
只不过叶大富作为资深庄稼人还是建议买水田:“看着水田贵,可出产的谷物也多。”
而且旱田得费心费力打理,他们全家人以后在汴京,没有太多精力时间盯着佃户,难免会照顾不周。
“那……真的不买院子了?”宓凤娘将信将疑,毕竟她活了这么多岁数田价一直维持不变,还没经历过价格上涨呢。
“乡下有个院子也是我们家的根。”如今既然有钱了,宓凤娘还是想有个固定的房舍。
相似小说推荐
-
G26083次列车(脆皮西瓜) [无限流派] 《G26083次列车[无限]》作者:脆皮西瓜【完结】晋江VIP2024-22-8完结总书评数:75 当前被收藏数:1254...
-
新年快乐(一零二四) [现代情感] 《新年快乐》作者:一零二四【完结+番外】豆瓣阅读VIP2024.10.4完结言情小说现代言情青春相爱相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