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又阴狠冷笑道:“殿下,该结束了。”
她没有理会夜明晟,也没管周围燃烧的火焰,而是小心地把白灵鞭收进了储物袋。做完这一切,她才看向了夜明晟,脸上没了半点笑意,一字一顿的说:“的确该结束了。”
乘袅微启红唇,语气平淡地唤了一声:“噬魂。”
世人皆知帝女乃是天生木属性, 按理,该惧火。所以用火攻对付她,最是有效。
为了彻底碾压乘袅, 以防万无一失, 夜明晟不仅提前突破, 提升了战力, 还特意炼化了毒火。
当然,大比有规定不能伤及性命,所以他是准备好心的留她一条命, 只把她的灵根废了便行。
反正她也做过了十年废人, 早该习惯了不是吗?
在他的设想中,乘袅此次不死也要重伤。所以当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毁了那条曾赋予了他无尽耻辱的鞭子,并用毒火把乘袅困住时, 夜明晟整个人都兴奋的颤抖。
他等着乘袅向他跪地求饶。
此火不仅温度极高,比之岩浆还要炽烫,还自带剧毒,便是化神修士也难以逃脱,乘袅想要从火墙中出来,只能求他。
否则, 怕是便保不住那张漂亮的脸蛋了。
想到乘袅面目全非的模样,夜明晟便忍不住大笑出声,然而笑到一半, 笑声戛然而止。
“——怎么可能?!”
夜明晟瞪大了眼睛, 失声喊道。只见本已被火墙包围困住的女子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所过之处, 毒火竟像是遇上了什么可怕的敌人一般,自动向两边退去。
“你怎么能从里面出来?你用了什么手段!”
乘袅手中空空, 身上灵息平稳,甚至没有动用半分灵力,犹如漫步般,轻松写意,对于他的重击明显游刃有余。
这一幕,实在令人意外。不仅夜明晟难以置信,观战的人也惊讶不解:“帝女这是用了什么法子?”便是观战台上的诸位高手大能一时间竟也没有看明白。
乘宿微微蹙眉,脸上无甚高兴之意。
蔺霜羿的手指忽然攥紧,面色不知为何更冷了几分。
若是平常,乘袅或许还会好心解释几句,但此刻,一想到被弄脏的白灵鞭,她心情便很不好,只觉夜明晟面目可憎,自是一句话也不想再和他说。
“噬魂。”
她理也未理他,全然一幅没正眼瞧他的模样,只又轻轻唤了一声。
这一次,夜明晟终于听清楚了。不等他反应,便见乘袅朝他伸手一指,柔白的指尖上忽然冒出了一点绿芽。
那点绿芽看上去脆弱极了,在风中摇摆,仿佛轻轻一折便能折断。夜明晟只觉可笑至极。
明明身量在他之下,但在被那双清幽的眼睛锁定时,夜明晟竟有一种被俯视的感觉。
仿佛他根本不值得被她放在眼里。
那般的轻蔑又不屑。
在乘袅的眼中,他似乎只是地上随处可见,随时能碾压的蝼蚁。夜明晟的眼睛瞬间充血,他又一次被激怒了。
他出身夜家,他已成了化神修士,一个没落皇室帝女凭什么看不起他?!
那一日,被乘袅鞭打羞辱的画面再一次冒了出来,那般的耻辱此生难忘,从未平息的愤怒和戾气在这一瞬间更是被彻底放大。
夜明晟甚至忘了这是在擂台之上,忘了大比规定,这一刻,他只想要乘袅的命。
他要折磨她,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去死吧!”
扛过了第一招又如何,他已是化神修士,以他现在的战力,完全可以碾碎她。
夜明晟大喝一声,眼睛血红一片,提起刀便毫不犹豫地朝乘袅砍了过去,浑身杀气仿佛凝成了实质,浓厚得令人心惊。
这一刀,他用了十成的灵力。
他要一刀劈碎这个女人!
狂风呼啸,风沙卷起,狂暴的灵力排山倒海般朝乘袅猛席而去,力道甚重,便连擂台都剧烈摇晃了起来。
“不好!”
“——夜明晟隐瞒了修为,他是化神期!”
不仅突破了化神,还是化神后期!
同一个大境界中越级而战难,但也不是毫无希望。然元婴初期对上化神后期,几乎必死无疑!
那秘术虽然能掩藏本身的修为,正常情况下,便是大乘期也无法看透,但此刻夜明晟已失去了理智。愤怒冲破了屏障,他完全忘了掩饰,动用了全部的力量。
如此这般,自全都暴露了。
这便是乘袅兜了一个圈子的目的。
观战台上,乘宿面色骤变,急速朝擂台而去。负责此擂的修士也迅速反应,立时出手干预。
然而远水救不了近火。
夜明晟那一刀太重也太快了,乘袅又靠得太近,便是大乘修士也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刀朝着乘袅的头劈下。
砰——!
无数风沙被卷动,竟是起了一个能迅速把人吞没绞成碎片的漩涡。乘袅和夜明晟都被卷进了刀风掀起了漩涡之中。
季烆和乘风瞳孔骤缩。
他们离得近,但修为察觉太大,又有结界阻挡,哪怕使出全部力量,也无法靠近。在擂台周围观战的人亦是如此。文喜离得更近,能更清楚的感受到那股暴戾的刀煞,背脊处当即生了一片冷寒。
殿下……是要死了吗?
“袅袅!”
刹那间,擂台上下都乱了起来。
观战台上,梅望雪肃容起身,忙道:“请剑君出手相助。”他没有跟上去,而是当机立断向蔺霜羿求助。面带焦急,看上去真心为乘袅担忧。
其他人来不及阻止,但以无暇剑君之能,定然可以。
此时,便是夜家老祖和夜重光也笑不出来了。他们是想夜明晟赢,但不是这种赢法。届时,即便夜明晟赢了帝女,怕是也要被斩杀。
因此,听得梅望雪这话,众人都朝上首望了过去。
蔺霜羿还是没有动。
对比其他人的紧张或是慌乱无措,他显得尤为镇定,甚至是冷漠。闻言,淡声开口:“既是比试,其他人无权插手。”
不等众人反应,便见他袖袍一扬,一股庞大的灵力罩住了乘袅和夜明晟比试的擂台,也挡住了赶去救人的乘宿等人。
“剑君,您这是作甚?!”
耀火长老惊怒交加,甚至都没有心思顾忌身份,瞪向了那面色冷冽的男人。
蔺霜羿语气毫无波动:“还未分出胜负,任何人不得上去。”
“还分什么胜负?”耀火长老不可置信,“那夜明晟是化神后期,这根本不是一场公平的比试!”
他以为无暇剑君待袅袅好,不想,竟是他看错了吗?
其他人也颇为错愕。
梅望雪眸光微闪。
容清雪顿了顿,忽然蹙眉,又把视线移到了擂台之上。
耀火长老怒道:“袅袅就要死——”
“安静。”
那个死字并未完整说出,蔺霜羿便冷冷开口,打断了耀火长老的话,“她不会输。”他不喜欢把那个字放在她的身上。
说话间,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擂台上,牢牢的锁在那道纤瘦的丽影上。
就在这时,一道凄厉的惨叫骤然响起。
“晟儿!”
夜重光惊喝,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焦急。
耀火长老一怔,忙抬眸看去,却惊讶地看见夜明晟竟飞落了出去。一根巨大的藤蔓搅散了那巨大的风漩涡,穿过夜明晟的刀,分了两根枝桠,直接刺进了他的丹田和眉心。
漫天的血花洒落,腥臭的血液染红了地面。
夜明晟重重倒在地上,数不清的血从丹田和眉心流出,令他几乎成了一个血人。而本被判定会死的乘袅却安然无恙的站在对面,毫发无伤,平静地看着倒在地上惨叫翻滚的夜明晟。
她雪白的裙摆上溅上了一些血珠,在白裙上晕染开,犹如一朵朵盛开的血梅,平添了几分妖异般的艳丽。
蔺霜羿的目光久久未动,他习惯性的拨动着佛珠,压下了心间的波动。
局势扭转的太快,看着这一幕,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
倒是夜重光见儿子这般凄惨,反应极快,与方才的乘宿等人一般,铁青着脸就要冲上去救人。
然而还未靠近,便被结界挡住了。
任凭他使出全力,也无法再前进分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血流了一地,在地上哀嚎。
所有人都看得清楚,夜明晟已废了。
丹田和眉心两处要害被刺穿,他现在还没死,但也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便是现在去救了也无甚大用,但作为父亲,夜重光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死?
“还不把结界撤了,这是杀人,违反了大比规则!”夜重光愤怒大喊,“这不公平!”
“不公平?呵。”耀火长老也回过神来了,见乘袅得胜,他放下心来,当即冷笑道,“夜明晟隐瞒修为参加大比,一个化神后期对付元婴初期,这便是公平了吗?!夜重光,你还好意思喊公不公平!”
夜家老祖沉声道:“夜明晟已经输了,胜负已分,难道一定要他死了才停手吗?莫要咄咄逼人。”
蔺霜羿终于偏头看向了他道:“夜明晟先违反大比规则,隐瞒修为,还妄想诛杀对手,死有余辜。”
他语气平静,只是陈述事实,却令夜家老祖脸色无比难看,无法辩驳。
夜重光面色惨白,一片颓然。
“火克木,但木也能生火。”观战台上发生的冲突乘袅并不在意,她没有收回藤蔓,缓步走向夜明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凄惨的模样,轻声道,“夜明晟,你的火太弱了。”
“……不可能,不可能……”
夜明晟声音嘶哑,瞳孔涣散,已然是濒死之相。他能感受到体内的血在急速流失,是那根藤蔓……是它在吸收他的血。
不仅是血,还有魂力。
他的神魂摇摇欲散。
“你要死了。”
是的,他要死了。
可是乘袅怎么敢,怎么敢杀他?
夜明晟想要说话,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瞪大了眼睛,濒临死亡的恐惧令他完全无法保持镇定,他想要怒骂,想要求救,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绝望的等待死亡的到来。
“为什么不能杀了你呢?”面前的女子顶着一张纯善无辜的面庞,“是你先违反大比规定的。所以我便是杀了你,也无碍。”
谁也不能因此定她的罪,甚至还要夸赞她奖励她。
乘袅本是没想直接要了夜明晟的命。
她不过想在他身上验证一番自己的猜测,最多只废了他而已。作为帝女,毕竟要以身作则,不能违反大比规则。她当然不会明知故犯。
可谁让,夜明晟偏要惹怒她呢?
“你故意的?”
夜明晟张嘴,无声地说着。
她当然是故意的。
故意激怒他,故意用噬魂藤引导他失去理智,释放内心的杀意。如此,她才能合情合理的要他的命。当然她能这般成功,也是因夜明晟修为进展太快,本就道心不稳,而且早已在不自知的情况下生了心魔。
咚咚咚——
钟声响起,代表着今日守擂结束了。
也像是催命的丧钟,在钟声下,夜明晟终于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元婴诛杀化神,今日一战,再无人能压过她的风头。
便是季烆也不能。
待决战夺冠,更将名震天下。
她要赢,一直赢下去。
乘袅的心情终于好了不少,慢条斯理的收回了噬魂藤。
噬魂藤上,除了夜明晟的魂力,还附着一股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咒力。这天下最厉害的咒术师,大都出自卫氏。咒术最讲‘公平’。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想要得到什么,必得付出同等或者更多的东西。
这便是夜明晟快速提升修为付出的代价。
“晟儿!”夜重光再也等不急冲上了擂台,红着眼看着儿子的尸体,随即恶狠狠地瞪向乘袅,“乘袅,我要你为我儿偿命!”竟是直接抬手就一掌劈了过去。
他是合体大能,有望进阶大乘,前途无量,比之家主还要有前程,即便杀了乘袅,夜家也会想方设法保下他!而没有大乘修士的皇室根本无法奈何他。
所以夜重光毫不犹豫出手。
耀火长老怒喝:“夜重光,你好大的胆子!”与乘宿一同出手,欲要替乘袅挡下这一章。
合体大能的一掌,能轻易拍死一个元婴。
“袅袅,快让开!”
然而这般危急之下,乘袅动也未动,反而仰起头,朝一个方向看了过去,忽地绽放了一抹灿烂的笑容。与方才出手果决狠辣的杀神截然不同,若非身上还有血迹,倒像是一个无害的普通小姑娘。
夜重光忽觉不好,感受到了一股极度的威胁。
“噗——”
一股更强的掌风带着绝对之势碾压而来,不仅拍散他朝乘袅拍下的那一掌,还正中他的胸口。夜重光瞬间倒飞出去,跪倒在地,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这一掌碾碎了他的五脏六腑,若非他是合体期,怕是已没了命。
夜重光匍匐在地,看见了一片熟悉的墨色衣袂。
“剑君!”女子惊喜的声音响起,乘袅跑过去,抓住蔺霜羿的衣袖,似是心有余悸,“幸好您来了,我刚才好害怕。”
她哪里害怕了?
分明还在笑!
夜重光咽下喉间腥甜,勉力抬头,对上了男人犹如寒霜般冷酷的眼睛。那双眼睛墨色深浓,冰冷无情,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该死。”
声音轻淡, 却犹如染满了霜雪,冻得人身心发寒。死亡之剑已然抵在了他的脖颈间,随时都可能进一寸。
那一刻, 夜重光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浓烈杀意。
蔺霜羿想杀了他。
因为他对乘袅动了手, 蔺霜羿便要杀了他!
意识到这个残酷的事实, 夜重光面色惨白本能地想要逃跑, 但像是被冷酷无情的恶兽缠住,身体根本动弹不得。
他想要求饶,然一个字也说不出。
夜重光瞪大了眼睛, 仰头看着面前的人——墨衣男人面如冰霜, 他身边的女子眼里却恍若带了浅浅笑意。
然不知为甚,他竟莫名觉得此时的乘袅比剑君还要可怕。
她一点也没有把他的命放在心上。
是了,她才刚轻描淡写的杀了他的儿子!
好在就在夜重光以为自己将死之时,其他人赶了过来。
那股冰寒之气这才散去。
他软倒在地上, 恍若劫后余生,大口大口地喘气。明明不过几息,夜重光却仿佛觉得过了一辈子。
“夜重光,你好胆!”乘宿怒喝一声,“好一位夜氏长老,这是当真欺我皇室无人, 想要公然造反了不成?!”
蔺霜羿出手,夜重光自然无法如愿,非但不能给自己儿子报仇, 还受了重伤。况且,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帝女动手, 已然触犯了九胥律法,自也要承担起后果。
即便夜家想要保他,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因着皇族弱势,所以乘宿平日里对外脾气颇好,温和宽容,但那是未曾触及他的底线,并非他本性。
夜重光敢对乘袅出手,不仅是没有把皇室放在眼里,还想要断绝皇室最优秀的苗子,乘宿如何也不能忍。
所以这一次,他无视了夜家老祖的求情和威胁,当即便着人捆了夜重光。
“宿尊言重了,重光不过是突然丧子,所以才失了理智。”夜家老祖下意识想要阻拦,然而这一回,乘宿没有给他半分面子。金甲卫直接把夜家人全都围住。
“是夜明晟先在擂台之上出杀招,帝女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夜明晟死有余辜!”
死有余辜四个字,乘宿刻意加重了语气,独属于合体圆满的威压毫不犹豫地释放,带着从未有过的强势和杀气。
“夜重光刺杀帝女,按律当斩!”乘宿冷冷看向夜家老祖,“夜尊活了千年,想必很清楚九胥律法吧?乘氏为君,你夜氏为臣,万年前的誓言,夜尊可还记得?还是想要违背祖宗承诺,自立门户?”
“亦或者是夜氏想要成为九胥新主?”
夜家老祖脸色阴沉。
夜明晟死了,夜家老祖虽愤怒惋惜,但成王败寇,他还不至于当众为难一个小丫头,只是在心里暗暗记了一笔。
只是他没想到夜重光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帝女动手,这样一来,夜家就完全陷入了被动。
纵是皇室如今弱势,但只要乘氏一日未被推翻,那他们便永远是臣!
臣子刺君,乃是谋逆。乘宿便是即刻要了夜重光的命,也是合情合理。若是私底下便罢,他还能以大乘修为压制威胁,如今当着众人的面,夜家老祖如何也不敢认下乘宿的话。
在场的大乘修士可不仅他一位,何况,皇室而今似还有了无暇剑君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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