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维持住脸上的平静,也强迫自己澄澈的杏眸看向傅宣恒视线不偏移,但是紧绷起的粉嫩唇线却隐隐泄露她此刻的心境。
傅宣恒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不是。”
“只不过是提醒容姑娘,萧老夫人向来手腕强硬,而且萧翊也不可能永远都不娶妻。若是容姑娘选择跟着萧翊,只怕将来阻力不小。”
容妙垂下眼睑。
日光照耀在她的脸庞上,纤长卷翘的眼睫幅度极为轻微地颤了两下,仿佛被傅宣恒的话打击到了,素白姣好的小脸此刻如同一尊脆弱易碎的瓷器。
只听得傅宣恒见她这副模样轻叹一声,他的目光放在了容妙手中那枚香囊上,放缓了语气转移话题:“这是你送给萧翊的香囊吗?”
容妙下意识抬头,轻声应道:“是。”
“介意让我看看吗?”傅宣恒问道。
“好。”
容妙将手中靛青色的香囊递给他。
白皙如玉的指尖捏着香囊,傅宣恒从容地伸手准备接过。
指尖突然意外相碰,引得两人短促地对视一眼。
傅宣恒将香囊接了过来,欲盖弥彰地垂眼看着手中的香囊。
看得出它的主人十分爱惜,除却一些正常的磨损外,没有任何脏污污渍。
“这是容姑娘亲手绣的吗?”傅宣恒好奇地道。
容妙诚实的摇了摇头,“不是,这是绣娘做的。”
没想到她会这么诚实的傅宣恒,反而又瞧了她一眼。
容妙温声解释道:“当时是萧翊帮我解围,为了答谢他才送的这枚香囊。”
“解围?”
“嗯。”容妙颔首。
她微微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说起这件事。
傅宣恒似乎看穿了她此刻的为难,十分体贴地道:“若是容姑娘不方便,也可以不用说。”
容妙轻描淡写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当时我还没被萧翊赎出来,正巧碰上了一个客人酒后纠缠,萧翊就帮了我一把。”
傅宣恒看着她平和婉约的眉眼,和温柔和煦的声线,香囊的纹路贴在指腹上。
“怪不得。”傅宣恒笑道,“不过像容姑娘这样的佳人,遇到这等窘迫,别说萧翊了,我都忍不住想要帮忙。”
容妙清浅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以往也见过一些青楼女子,可从未见过如同容姑娘这样的人,怎么会流落风尘。”傅宣恒急忙地添了句,“并非冒犯,只是觉得有些惋惜。”
他的眼神十分真切,仿佛是真的在惋惜容妙的遭遇。
容妙迟疑地瞥了眼他,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之前江南曾有过一次饥荒,双亲因此俱已亡故,迫于无奈之下才被卖入青楼。”
难怪——
那时父皇沉迷于炼丹制药,对于国事早已无心管理,才会使得江南大旱早已闹了饥荒数月,却半点都不知道此事。
要不是萧翊此番前往江宁府,他只怕也不清楚江南曾经遭遇过的这场天灾人祸有多严重。
傅宣恒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容妙看着他沉默的神色,连忙说道:“不过陛下也无须为此烦心,这事本就是知府欺上瞒下才会导致灾情如此严峻。我听萧翊说前几个月河南也遭逢一场大旱,但是陛下及时治理送粮,灾情得到控制并未蔓延,也没有饿死的灾民,保全了河南子民。陛下是个明君,江南之灾也不会再度上演。”
傅宣恒笑了笑,“那你的意思是先帝是个昏君,所以当初江南旱灾才如此严峻?”
容妙慌忙地站了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宣恒好笑地摆了摆手,“坐下吧,我和你开个玩笑罢了。”
容妙瞧他确实不像是要给她定罪,她的手搭着桌沿,才缓缓坐了下来。
“不过你说的对,除了那官吏不作为甚至隐瞒不报,也未必没有父皇的责任。若是当年能早些察觉,或许就不会让许多人颠沛流离、妻离子散。”傅宣恒叹道。
容妙搭在桌沿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傅宣恒看向容妙,好奇地问道:“容姑娘可曾怨过?若是没有这场旱灾,姑娘也不会流落青楼。凭借姑娘的容貌和脾性,也早已寻得如意郎君。”
“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急天。”容妙缄默了良久才道,“只愿这场灾难是前车之覆,后车之鉴,不会再有人重蹈覆辙就好。”
怎么可能不怨。
谁愿意来做这个前车之覆,然后让后者借鉴呢。
傅宣恒有些惊讶于她能说出这番话。
“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容姑娘说的对。”傅宣恒眼中带着欣赏地道。
他将手中的香囊还给了她,指腹似乎还残留着香囊的淡香。
屋外钟鼓声响起,已是申时了。
“聊着聊着竟过去了这么久,我也不打扰容姑娘休息了。”
傅宣恒站了起来。
容妙也随之站了起来紧随其后,准备送送他。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门边走去。
突然之间,容妙像是被绊倒了,脚下一歪,身躯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向前倾倒,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就被傅宣恒及时伸手拉住了她。
容妙倒在傅宣恒的怀中,一时有些惊疑不定。已经能够闻到傅宣恒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她还没等完全站稳连忙退了出来。
“陛下恕罪——”
傅宣恒从容地收回了手,温和地道:“无妨。”
容妙将头压得更低了。
等到傅宣恒离开了后殿之后,容妙才缓缓地站直了身子。
她狐疑地盯着平坦的地面。
明明就是平地,刚才她怎么会突然绊倒呢。
她抿紧了红唇,抬起了眼睛看着紧闭的房门,屋内的冰鉴仍在尽职尽责地散发着凉气。
而回到书房的傅宣恒则是重新坐回了书桌前,原本温润的神情慢慢淡了下来。
李学瞥了眼他的神色,“陛下,这容姑娘是有什么问题吗?”
傅宣恒轻笑一声,“朕这个表弟呀,当真是被吃得死死的。”
这个容妙,要么就是真的如她的外表一般温柔似水、温驯善良,要么就是另有所图、心机深沉。
暂且不论她的容貌,从她的举止和谈吐,就不像是个出身青楼那种地方的女子,难怪能让萧翊这般上心。
不光是担忧她的安全,甚至还为了她与晋王、永明郡主等人起了冲突。这次还特意拜托自己,在他出门不在的时候,若是萧老夫人真的上门要处置容妙,就派人将她接进宫来。
萧老夫人可以在外面处置萧翊的外室,但是她绝不可能将手伸进宫里。
他刚才故意试探她,竟也没有试出什么破绽。
他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叩着桌案。
不过,时间还长着呢。
傅宣恒垂眸看着已经拟好的赐婚圣旨,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盖下印章。
萧翊当真到了长乐宫的后殿来接容妙,看得出来他是急匆匆地赶回来的。
他的脸上还挂着薄汗。
容妙有些心疼地掏出帕子,替他擦拭去汗水,却又贴心地什么都没说。
毕竟一个是亲祖母,一个是自己的女人,本就是左右为难。
待到帮他擦拭干净了汗水之后,她将帕子放下,垂下了眼睫,将手中靛青色的香囊重新挂回了萧翊的腰间。
容妙将香囊挂好,抬起了眼笑意盈盈地看向了萧翊,温声道。
“我们回家吧。”
第68章 这几日萧翊时常会悄悄带着容妙进宫,为了确保萧翊不在家时,老夫人无法对容妙下手。为了避嫌,……
这几日萧翊时常会悄悄带着容妙进宫,为了确保萧翊不在家时,老夫人无法对容妙下手。
为了避嫌,傅宣恒特意安排了一处清心阁给她用作休憩。
临着御花园,景色宜人。
虽然京郊剿匪之事了结了,但是萧翊却愈发忙了。
因为陈逸明即将进京了。
陈逸明是秘密押送入京,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永寿宫。
“你今日怎么亲自进宫了?”太后瞧着面前自己的亲儿子傅宣朗。
只见傅宣朗阴着张脸,开口问道:“母后,那王欣畅当真有孕了?”
太后闻言,淡淡地回了声:“嗯。”
“她怎么会怀孕呢?”
得到太后回答的傅宣朗的脸色更加阴沉了,难以置信地道。
太后的神情也不太好看,生硬地道:“宫中也久未添过子嗣了,她也受宠,怎么就不会怀孕?”
傅宣朗不甘地加重了语气道:“母后——”
太后抬起眼直视着他,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如今他已经登基两年了,早就尘埃落定,你还不肯死心?”
傅宣朗眼中的阴翳加深,就连语气都变得尖锐了起来,“尘埃落定?难道母后如今稳坐太后之位,就已经全然忘记了到底谁才是你亲生儿子吗?”
“混账!”
傅宣朗的脸往右狠狠一偏。
太后眼中心疼后悔之色一闪即逝,她的手微微一抖,随即故作镇定地将手收了回来。
傅宣朗用舌头顶了顶脸颊,眼中的阴翳不散,眼睫垂下遮掩住眸中情绪,“母后说得对,如今他已经登基两年了,根基稳固。母后如今也贵为太后,又何必为了我,放弃现在这般尊崇的生活。只是——”
“等到王欣畅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出世,母后还能如今日这般尊贵吗?”傅宣朗抬起眼看向太后。
“儿子听闻母后病重之时,王贵妃几乎是每日衣不解带地在永寿宫为母后侍疾,就连母后好转之后也日日不落前来嘘寒问暖。可才得知自己有孕的第二天起,王贵妃便再也没来过永寿宫了。”
“母后以为贵妃有孕是为自己的手中增添了一个砝码,只是人家恐怕不这么以为。就连王家在儿臣回京后还时常联系,可等到王贵妃有孕的消息一传出来,也全当没有我这个亲戚了。”
太后的心也跟着一沉。
她如何不知道王欣畅和王家是怎么想的。
无非是觉得自己有了依仗,不再需要她这个太后了。
“傅宣恒并非您亲生,就算外头他孝顺仁厚之名传得再天花乱坠,难道您还能当真变成他的生母吗?”傅宣朗走近几步,“只有我,才是与您血脉相连的亲儿子!”
太后深深地吐了口气,“你打算做什么?”
“王欣畅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不能留。”傅宣朗冷酷地道。
太后忍不住看他,沉声道:“这有些难。”
王欣畅终于怀上了龙嗣,皇上也免了她每日的晨昏定省。为了以防万一,她基本不出宫门,甚至几乎是将未央宫围成一块铁桶。
而得知王欣畅有孕后,王家也更为关注未央宫的动静了。
想要不动声色地让王欣畅落胎,只怕是不容易。
御花园中郁郁葱葱,团花锦簇。
“你可以不用在宫里陪我的。”容妙有些无奈地道。
碧水连忙摇了摇头,“星月姑娘那儿人手够用了,我还是跟在姑娘身边吧。”
上次她们回来后得知容妙险些又出事之后,碧水就自觉请缨留在容妙身边,寸步不离。
容妙也只能随她去了。
“这位不是容妙姑娘吗?”
容妙循声望去,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是晋王。
傅宣朗从永寿宫出来,正巧路过御花园,没想到就碰见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容妙,“容妙姑娘怎么会在宫中?”
碧水立刻就警觉了起来,容妙看着面前衣冠楚楚的晋王,不疾不徐地弯身一福,“参见晋王殿下。”
好在萧翊他们早已帮自己想好了借口,倒也不显得慌张。
“上次宴会上多有冒犯,还请容姑娘见谅。”
“晋王殿下说笑了。”容妙面不改色地道。
傅宣朗盯着她的脸,缓缓地道:“本王听说容姑娘以前是江宁府芙蓉馆的花魁,这芙蓉馆本王也有所耳闻,以往我那不争气的妻弟便常去那个地方。容姑娘在江宁府十余载,说不得还认识我那妻弟呢。”
容妙眼底眸光一闪,她抬起眼看向傅宣朗,疑惑地问道:“晋王殿下的妻弟是?”
“平昌侯之子,陈运杰。”
“陈三爷?”容妙惊呼一声。
傅宣朗眼睛微微一眯,“看来是认识了?”
容妙稍有些迟疑地道:“是、是认识,陈三爷是芙蓉馆的常客,容妙之前也曾见过一两面,只不过交集不多。”
“是吗?”傅宣朗挑眉。
傅宣朗轻叹一声,“我那妻弟向来不争气,本王都不敢和王妃谈及。若是说了,只怕是夜不能寐了。”
容妙的眼皮颤了颤。
她缄默着,没有接话。
见容妙没有回应,傅宣朗话锋一转,“罢了,不说这个了。”
“容姑娘怕是不知道吧,上次萧翊知道你被请去晋王府之后那紧张的模样。本王后来几次三番地与他赔罪,都没给我什么好脸色。”傅宣朗苦着脸道,“他从小性子就闷,这次突然铁树开花了,我们一块儿长大的几个好友都十分好奇,这才唐突了你。”
“本王也没想到永明会对你有如此敌意,也怪本王思虑不周。不过安庆姑姑已经在张罗着给永明挑选婚事了,日后也应当不会再来找姑娘的麻烦了。”
傅宣朗惋惜道:“不过,容姑娘生得这般如花似玉又聪明伶俐,只可惜没有个好出身。不然就凭萧翊对你的喜欢,做个正妻也是使得的。”
容妙沉静地道:“能够陪伴世子左右已是万幸,旁的奴家也不敢再奢求。”
“看来容姑娘对萧翊是用情至深啊。容姑娘既身在宫中,不知有没有听闻过常妃?”
“常妃也同姑娘一样也是自小失怙,阴差阳错之下被常家收养,原是寄人篱下。没想到竟被指到了当时圣上的东宫之中,如今早已是名正言顺的常家嫡女。”傅宣朗意味深长地道,“所以有的时候出身未必就那般重要,如何抓住机会才是最为重要的。”
“依本王看来,容姑娘半点都不必京城中的贵女逊色,只是门第之差罢了。”傅宣朗情真意切地说道,“毕竟我与萧翊是十几年的兄弟了,我也是见萧翊对你实在上心,才与你这么说的。”
傅宣朗察觉到她的神色变化,眼中满意之色闪过。
正当他准备趁热打铁,后方就有人寻来了。
“容姑娘,世子殿下正在等您。”
那宫人的出现正好打断了晋王的话。
容妙闻言,瞥了眼身前的傅宣朗,有些歉意地道:“多谢晋王殿下今日这番教诲。世子到了,那妾身就先失陪了。”
“好。”傅宣朗善解人意地道。
容妙领着碧水快步离开御花园后,脚步才逐渐放慢了下来。
碧水隐晦地瞥了眼周遭,低声道:“姑娘,您说刚刚晋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容妙扯了扯唇角,眼中满是讥讽,“不过是为了拉拢人心,说的胡言乱语罢了。”
拉拢人心的事,她之前做得还少吗?
这晋王是以为就凭这区区几句话就能让她心动?
是不是有些过于低看她了。
容妙心中轻嗤一声,她迈入清心阁中,果然萧翊已经到了。
容妙立刻弯起了唇,加快了脚步走到萧翊面前。
萧翊揉了揉她的发顶,“走吧,我们回去了。”
容妙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好。”
比起晋王这种人物,她还是更喜欢萧翊这般对她表里如一的人。
“你今日来得好迟,天都快黑了。”容妙摇了摇他的手,轻声撒娇道。
萧翊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听到容妙略带着些埋怨的撒娇声,脸上浮现了几分愧色,“这几日有些忙,等过段时间我一定陪你。”
容妙侧过脸看着他,眼中的笑意加深,放软了声音娇声道:“好,那就说好了。”
“对了,今日我在御花园碰到了晋王。他还问我怎么在宫中,还好你帮我提前想好的理由。”
容妙刚沐浴完,用干毛巾擦着湿润的头发。
萧翊平日里在屋子里不喜欢让外人进来伺候,容妙也很快就习惯了。
萧翊顺手将她手里的毛巾接了过来,站在她身后帮她慢慢绞干头发。
自从萧翊先前帮她绞过头发,一不小心弄疼她了之后,动作就愈发熟练温柔了。
“晋王应该是去看望太后的。”萧翊淡淡地道。
容妙笑了笑,“他还为了之前晋王府的事和我道歉呢,说没想到永明郡主对我的敌意那么大。”
萧翊的动作顿了顿,“……下次不会了。”
他已经几乎将事情摊开了和安庆大长公主说了,有她看着,永明郡主就不会再这么放肆了。
第69章 容妙绞得半干的青丝柔顺地披在脑后,带着股皂角的清香。她转过身,看向身后的萧翊。容妙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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