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容妙已经和他解释清楚了,她与王弘译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
 虽然萧翊没有说什么,但是他的眼眸中容妙却可以隐约地察觉到他的情绪。
 容妙挑了挑眉。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之间总算有了突破。
 而不是一直处在捉摸不清的暧昧状态之下举步不前,容妙早就已经厌倦了这种状态。
 这种长时间不清不楚,却又模糊不清的状态让容妙如鲠在喉。
 若是时间充裕、情况明朗,容妙指不定还愿意陪他继续维持这样的状态下去,可是如今局势如此复杂棘手。
 所以今日此行就是为了逼萧翊表态的。
 从一开始的直接,到后来的失落,甚至于最后那个看似不经意的摔倒——
 都是精心策划好的。
 不过还好萧翊接住了她,就算她当时已经做好了就这样摔下去的心理准备,以博得他的愧疚怜惜。但是那么坚硬的地板就这么直挺挺地摔下去,身上指定也得受点轻伤,万一摔到脸就更糟糕了。
 容妙将玉簪放回盒中。
 今日总算兜了这么大的一圈,终于是让萧翊将心中一直不肯言明的好感稍稍吐露出来。
 容妙压下眼睫,忍不住轻笑出声,眼中满是玩味。
 有的时候试一试铤而走险,或许能获得意料之外的效果。
 不过——
 容妙当时就注意到了。
 萧翊和李卫的鞋底都沾了湿润的泥土。
 可是城里这几天都没有下雨,而且他们今日的午饭还是在未时吃的。
 她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微微有些鼓胀的肚子,胃里那些硬塞进去的饭菜还没消化。
 她压下鸦睫,在心中暗暗思忖着。
 容妙猜的不错,今日清晨宵禁时间一到,城门刚开,萧翊就带着人骑着快马低调地出城去了。
 京城派来的增援到了。
 两千人马驻扎在距离江宁府外五百里的城外休整。
 人数过多,不敢贸然让他们现在进城。
 距离上次夜袭平昌侯的庄子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了,两个月风平浪静的时间,总算是稍微放松了平昌侯那个老狐狸的警惕。
 只是尽管平昌侯那边已经稍微放松了警惕,还是要行事小心些,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萧翊已经下令让这些人扮作往来的农民、商户等,分批进城,免得引起注意。
 必要时刻,一网打尽!
 不过……
 窗外的明月被乌云笼罩,只能透过间隙撒下点点月光。
 萧翊手掌搭在桌案上,手指曲起轻叩着桌案。
 桌案上燃着一盏油灯。
 他高挺深邃的眉骨下投下了一小片阴影,深邃的眼眸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下显得神秘晦暗。
 昏暗的光影打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比起平昌侯与王知府贪墨之事,或许晋王才是最为关键的人物。
 萧翊的眼眸一动,视线下移。
 平铺在桌案上的密信上写着言简意赅的一行字。
 一月后,生擒平昌侯等一干人员押送京城候审。
 萧翊眸光愈深。
 一个月的时间——
 半晌后,他才拿起桌上的密令。
 油灯上摇曳的火光中飘起阵阵袅袅青烟,白纸黑字化作灰烬,再不见踪影。
 在他的眼瞳中倒影的火焰不断跳跃着。
 傅宣恒翻阅着萧翊命人抄写的近一年平昌侯府在各大钱庄的兑现记录。
 相比起萧翊更具攻击性的深邃轮廓,傅宣恒长得更像是一个温润儒雅的翩翩公子。
 傅宣恒面无表情地一页页翻阅着,上面的数额巨大到令人觉得触目惊心。
 真是些忠心耿耿的朝廷命官。
 “呵。”
 喉间传出一声短促的意味不明的轻笑声。
 他的薄唇弯起,眼中却不见丝毫笑意。
 傅宣恒随手将手中的账簿合上,轻轻扔回桌上。
 “备辇,去永寿宫。”
 永寿宫中。
 太后半阖着凤眸悠哉地躺在躺椅上,腰上枕着柔软的引枕。膝上还盖着张薄毯,薄毯从她膝头一直蜿蜒到地面上。
 才是初夏,永寿宫里竟已经摆上了冰鉴,冒着森森寒气。
 瑞兽鎏金香炉吐着袅袅的馥郁香气。
 保养得当的脸庞依旧白皙细腻,只有眼下几道细微的细纹暗暗诉说着她的年纪。
 躺椅后站着一名宫婢,正力度适中地替她按摩着太阳穴。
 她的红唇微微勾起,涂着鲜艳丹蔻的手指搭在躺椅上,跟着琴声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
 真是好不自在。
 一名年轻的宫婢端着膳房那边刚炖好的燕窝静悄悄地走了进来,脚步放得极轻,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走到太后身边,正准备将红木雕花刻金托盘上的那一盅燕窝放到旁边的小几上。
 只听得咣当一声。
 那名宫婢的身形一晃。
 她一不小心被薄毯绊住了脚,手上的托盘顿时倾斜,整盅的燕窝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琴声戛然而止。
 燕窝将薄毯和地上铺着的厚厚的地毯洇出一片深色。
 她的瞳孔猛地紧缩,膝盖不受控制地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的身躯颤颤巍巍得犹如凛冽冬风中瑟瑟发抖的枯叶。
 “太、太后娘娘恕、恕罪……”
 她将头死死地贴着地面,顾不得脸上会沾到地毯上残余的温热燕窝,战战兢兢地道。
 这时,太后不虞地睁开双目,凤眸垂眄着被洇湿的地毯,精致修剪描绘过的柳眉微微蹙起。
 她垂睨着此刻匍匐在地上簌簌发抖着求饶的宫婢,眼中是带着厌烦的冷漠。
 只见她微微抬起戴着镶红宝石的金护甲的手,轻轻地挥了挥。
 镶嵌在护甲上的红宝石像是染着鲜血一般猩红深邃,黄金制成的护甲此刻在日光下也仿佛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身边的人立刻动了起来,一把将跪在地上的宫婢擒住就要往外拖。
 被架住的宫婢惊恐地抬起头忍不住求饶道:“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饶命啊……”
 太后嫌恶地看了眼被弄脏的薄毯,一把将膝上的薄毯挥到地上。
 “晦气。”太后不悦道,“好好的毯子和地毯就这么毁了。”
 太后身边的高嬷嬷立刻吩咐道:“来人,将东西都收拾干净。”
 吩咐完,高嬷嬷躬着腰仰视着依旧躺椅上的太后,询问道:“娘娘,那贱婢……”
 只听到太后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杖毙。”
 “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殿有人通传。
第32章 傅宣恒走进殿中。他讶异地看了眼一旁瘫在地上涕泪纵横的婢女。傅宣恒温润如玉的面容带……
 傅宣恒走进殿中。
 他讶异地看了眼一旁瘫在地上涕泪纵横的婢女。
 傅宣恒温润如玉的面容带着几分笑意,温和地说道:“这人是如何触怒了母后,竟惹得您如此生气?”
 只见太后稍稍坐直了身子,轻轻地笑了笑,淡淡地说道:“也没什么,就是不小心把上贡的地毯弄脏了,准备让她回去好好闭门思过一天。”
 傅宣恒微微挑了挑眉,瞥过地毯上的污渍和堆叠在地上的薄毯。
 “太后仁心,不愧为天下女子之表率。”
 太后弯着唇角,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哀家身为一朝太后,都是分内之事。”
 傅宣恒敛眸,瞥了眼身后还瘫软在地的婢女,缓缓说道:“太后仁慈,还不谢恩?”
 直到这会儿,那名婢女才终于反应过来,连连磕头道:“多谢太后,多谢皇上……”
 一下下结结实实的闷响,她像是不知道疼一般,用力地磕着头。
 哪怕隔着一层厚厚的地毯,她的额头都不可避免地开始红肿起来。
 傅宣恒笑道:“谢朕做什么,是太后宽宏大度。”
 太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婢女,语气中是难以察觉的厌恶,淡淡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皇上今日来永寿宫是有什么要事吗?”太后好整以暇地看着不远处的傅宣恒。
 傅宣恒温声道:“朕今日是来向母后请安的。”
 太后的眉头微微跳动了一下,对此不置可否。
 “皇上朝政如此繁忙,还特意来永寿宫请安真是有心了。”
 永寿宫此时祥和一片,顿时流传出一段母慈子孝的佳话。
 过了半个时辰,两人才终于结束了和谐的交流。
 傅宣恒站起了身,笑着推辞了太后要留他用饭的提议,“御书房那儿还有许多奏章尚未批阅,朕就不在此叨扰母后了。”
 太后也跟着站了起来,语气遗憾地道:“皇上你都这么说了,哀家也不好留你。”
 “不过就算是勤于朝政,也不可废寝忘食啊,总要劳逸结合才行。”太后苦口婆心地劝道。
 傅宣恒聆听着她的劝告,点了点头,虚心地赞同道:“太后教诲的是。”
 太后瞧着他此刻的模样,眸光微微一闪,突然轻叹一声,接着劝道:“哎,也并非是哀家多嘴。皇上你如今登基两年了,膝下的子嗣还是就那三两个。”
 “子嗣繁盛,才可稳固国本啊。”
 傅宣恒脸上温和的笑意不变,有些无奈地道:“母后,您也知道朕登基也才两年,奏章是堆积如山。匈奴又闹得厉害,要不是五弟在晋阳那儿帮我镇守着,我只怕是头疼得很呐。”
 太后的凤眸微微抬起,眼底的细纹隐隐浮现,语重心长地说道:“哀家也知道你不容易,宣朗这个做弟弟的为皇上分忧也是应当的。只是后宫皇后和齐妃她们几个闹到哀家这儿来,哀家也是没法子。”
 “皇上国政再过繁忙,也不该空晾着后宫不去啊。”
 太后都这么说了,傅宣恒也只能妥协道:“是,谨遵母后圣谕。”
 太后听着他这句打趣般的话,忍俊不禁道:“你这孩子——”
 傅宣恒离开了永寿宫。
 他靠着椅背,微微阖上眼睛。
 和煦的表情收敛了起来,他的眉心紧锁着。
 “皇上,该用膳了。”
 侍从小声道。
 傅宣恒这才睁开了眼睛,淡淡地点了点头。
 他走到桌前,桌上仅仅只有四菜一汤。
 简朴到完全看不出来这是身为一国之主的餐桌。
 傅宣恒却习以为常,这是他登基后就特意嘱咐御膳房的。
 这些就足够了。
 傅宣恒平静地用着晚膳,门外一道人影晃过。
 他警惕地抬起头。
 只见他的贴身太监李学从外头躬着身进来,他快步走到傅宣恒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皇上,是敬事房的。”
 傅宣恒面无表情地轻呵了一声。
 他刚从永寿宫回来没多久,敬事房那儿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真不知道是他们未卜先知呢,还是有人特意通风报信。
 李学瞧着傅宣恒这副模样,心中也是不住地叹气。
 太后娘娘又是何必呢这么着急,如今王家又出了位贵妃竟还不肯知足。
 傅宣恒深深地吐了口气,“让他进来吧。”
 李学立刻点头应道:“是。”
 他一路小跑着出门去,过了会儿敬事房的人就端着牌子进门了。
 傅宣恒神色平静地看着他走到自个儿面前,垂下眼睛扫了眼牌子。
 他顿了顿,微微抬了抬下颔,“就王贵妃吧。”
 翻了牌子后,敬事房的人退下了。
 傅宣恒扭头看着桌上没怎么动的菜,已经没了胃口。
 “李学。”傅宣恒扬声道。
 李学连忙跑了进来,“欸、欸,奴才在。”
 傅宣恒将手中的筷子放回筷架上,“你拿下去和其他人分了吧。”
 李学看着几乎没动的菜,忍不住劝道:“皇上要不还是再用点吧?”
 傅宣恒却已经起身离开餐桌了。
 他背着手站在门前,缓缓抬起头,望着天边即将西下的落日和连成一片的火烧云。
 屋内还带着几分初夏的燥意,傅宣恒却突然想到永寿宫里满屋的冰鉴。
 明明已经入夏了,太后却依然穿着繁复厚重的蜀锦,地上也铺着厚厚的西域进贡造价不菲的地毯。
 账簿上令人触目惊心的天文数字还浮现在眼前。
 傅宣恒背在身后的手渐渐收紧了。
 永寿宫中。
 太后望着傅宣恒离去的背影。
 直到傅宣恒的车辇离开了永寿宫,她才收回了视线。
 高嬷嬷凑到太后身边,“娘娘,陛下此番前来莫不是……”
 太后摇了摇头,眼神冰冷深沉,“应当不是。”
 傅宣恒为了孝顺仁厚的名声,即便自己并非是他的生母,他每隔几日也会来永寿宫向她这个太后请安。
 只是今日刚好不巧,就让他撞上了自己教训贱婢的场面。
 “那个贱婢呢?”太后冷声道。
 高嬷嬷低声道:“已经堵住了嘴,绑了扔在后院。”
 太后微微颔首,冷冷地瞥了眼她,“你知道该怎么做。”
 高嬷嬷立刻会意,点了点头道:“是。”
 原本这婢子只是杖毙,如今只怕是不会让她死得这么痛快了。
 “对了,通知敬事房那儿,可以让他们拿着牌子去长乐宫了。”太后沉声道。
 高嬷嬷有些讶异,“现在吗?”
 “现在。”
 有了王弘译这个隐形的靠山,容妙在芙蓉馆更是无人敢惹。
 就连王秉这个先前数次刁难她的人,这会儿碍于王弘译,只能恨恨地就这么算了,不敢再为难容妙了。
 但是伴随着这种情况的结果是——
 容妙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又一次昏迷在床上的星月。
 她握着床幔的手缓缓收紧,白皙手背上的青筋也因为过于用力而逐渐浮现。
 星月身边的侍女甚至都不敢动手给星月穿上寝衣,只能用浸过水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她的身体。
 尽管她的动作已经小心地不能再小心了,星月的身体还是不可避免地因为她的触碰而微微抽搐着。
 容妙深吸了口气,走到她的身边,低声道:“我来吧。”
 侍女看了眼身侧容妙抿唇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湿帕子递给了容妙。
 容妙接替了她的位置,坐在床边动作轻柔无比地替她擦拭着身体。
 雪白的身躯上遍布着狰狞的伤痕,整个人就像是被伤疤缝合起来的破布娃娃。
 身体并不是那么温热,而是透着股微凉。
 她的呼吸十分的微弱,似乎随时都可以停止。额间不断有细汗冒出来,唇色苍白毫无血色。
 容妙克制住了有些颤抖的手,专注地替她擦拭着身上的污秽。
 她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手下的肌肤正在微微战栗着,哪怕它的主人如今已经陷入昏迷的状态之中。
 身体像是无法忘记之前那痛彻心扉的伤害,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过了许久,容妙才总算将她收拾干净。
 她小心翼翼地将一旁的锦被拉过来,再轻轻地盖在星月的身上。
 尽管容妙的动作放得再轻,沉甸甸的锦被覆盖在星月的伤口上的时候,她的身躯还是不可避免地瑟缩起来。
 容妙的瞳孔猛地一缩。
 又过了一会儿,她离开了星月的房间。
 几乎是打破了平日里被教导无论什么情况,一定要用莲步轻移摇曳生姿的步伐,她大步走回了房间。
 她脸部的线条绷得紧紧的,温柔的眉眼此刻几乎压不住喷薄欲出的凌厉戾气。
 容妙死死地咬着牙,几乎可以尝到口腔里那股浓郁的铁锈味。
 容妙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忍着心中的那股压抑不住的戾气。
 尽管现在是初夏,但是星月的体温很冷。
 容妙心烦意乱地在房间里踱步,忍不住道:“你要不再让他去请个大夫。”
 碧水看着容妙这副焦虑担忧的模样,心中轻叹一声,还是提醒道:“姑娘,妈妈已经请了个大夫。”
 要是这时候姑娘再去请个大夫过来给星月姑娘治病,不是摆明了不相信妈妈吗。
 容妙当然知道。
 她抬起手抵着额,舔了舔莫名有些干涩的唇瓣,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那就算了。”
 只是她一想到星月方才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忍不住就有些慌了,就连双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是她自从母亲死后的十年以来,都没有再度感受过的无力感。
 天光乍泄。
 初升的朝阳穿过云层洒下一抹微光,悄悄地从窗户的缝隙中钻了进来。
 容妙倚着软榻半阖着眼睛小憩,手肘抵着桌案,手撑着额头。
 “唔……”
 床上传来轻微的声响。
 容妙顿时惊醒,下意识地扭头往床上望去。
 容妙动作利落地将身上的毯子推开,快步走到床边检查着星月此时的状态。
 昨晚已经让大夫替她看过了,药也已经用了。
 容妙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有点高。
 容妙不由得皱了皱眉,她将搭在水盆边的毛巾浸在水中,拧干之后轻轻地盖在她的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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