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居士进都,是为着正月辉世子订亲之事吗?”佩梅就着师伯的话回道。
“是。”
“梅娘归宁之事,与这事有关?”佩梅站在师伯面前,小心地看着师伯小声道。
“有。”江高环拍了拍她的手臂,道:“太子意欲大办。”
“啊?”
“风头恐会与太孙和你的大婚那日一样。”
“梅娘不在意,”佩梅说罢,迟疑了一下方道:“诩儿也不会在意的,他现在只想重新念好皇祖父给他的书。”
他们夫妻二人,皆不会因这个而失态。
“唉……”从太孙进始央宫那天开始,局面就不一样了,太子这些日子以来就没进过小凤栖宫,反倒夜夜留宿王夫人处,太子能让王夫人的儿子结了青莲居士的女儿,也能把人送进始央宫,这些事情不是能与小娘子说道清楚的,江高环叹了口气,与侄女道:“这事你就与太子妃禀明就是,你与她说你归宁那日你家里人都在,姑姑家的人也都会来,你把这话转告娘娘就好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小凤栖宫只想守着始央宫给的机会不动,可到底因此与太子离了心,太子不依呐。
“梅娘知道了。”佩梅说罢,见师伯面露不忍看着她,她不忍师伯心疼她,便朝师伯灿烂一笑,重复道:“师伯,梅娘知道了。”
她会转告婆婆的。
等刘氏听到佩梅的转告,当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胸脯上下起伏不停,气喘连连,佩梅不知婆婆为何听了她的话一时就怒不可遏了来,一时有些茫然。
“意欲大办?好一个意欲大办……”刘湘怒笑道:“你不来就不来罢,庶子订个亲还要盖过我儿大婚的风头,太子,原来您在这等着我呢!”
婆婆话一出,佩梅诧异地眨了一下眼睛。
这是公爹在……朝婆母示威吗?
“儿……”刘湘随即就拉住了儿媳妇的手,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怒火,道:“你娘家既然有心,想为你撑这个腰,你就去,一定要替母妃感激家中两老,还有你父母对诩儿的帮忙。”
撑腰?师伯的话佩梅已揣度出一二,婆母的话一出,佩梅心里隐隐有了想法,可她不知家中为何要为她撑腰。
她爹爹绝不是这等强出头的人。
佩梅不明,讷讷看着婆母不知回话。
儿媳妇一片茫然,刘氏见她听不懂的模样,心里又有些急,这厢说话更是急急:“他们肯定想了办法要替你撑腰,你几个姑姑家现在都不是等闲人物,你只管听你祖父他们的就是。”
“是。”佩梅还是不懂家中为何要出头,她隐下忧虑不解,恭敬回了婆婆。
佩梅出了小凤栖宫,第二日,刘氏去了趟凤栖宫,回来就找了佩梅过去,让她准备准备后日回娘家之事。
佩梅又闻到了那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而这股气息,现已吹到了她的头上,而她心中满是困惑不安与不解。
有些话她不能与婆婆问,她想问诩儿,可看诩儿绷着脸,夜晚又辗转难眠,她到底是把话忍下了。
十月二十一日,腊月下旬的头一天,佩梅跟着丈夫归宁,回了娘家。
这厢东宫西侧一角宁秀殿,太子贵妾王夫人所住之处,正与来宁秀殿走动的德妃说话的王夫人得了小凤栖宫的人领了新媳妇回娘家的消息。
“德妃娘娘,”王夫人示意来报消息的人退下后,微微一笑,与被她奉在上首坐着的德妃道:“您也听到了,那宫里有个什么举动,不冒到我们眼跟子前,我们是一概不知的,跟我们个个都打他们主意一样,妾身看呐,那一位看我们哪个都像是凶手,现在她宫里多了一个人,防得更紧了,妾身也是可怜她,这千日防贼的,妾身怕她心思过重,老得太快不成样,太子爷更不想进她宫里喽。”
德妃不耐地听她说罢,这厢紧蹙的眉头拢得更紧了。
太子妃不得宠,按王夫人所说,她这个十年没让皇帝掀过牌子的妃子岂不是连活都不用活了?
这王家的女儿果然是个没脑子的,嚣张得让人心生厌恶。
可如今她娘家和王家成了亲家,她弟弟娶了王夫人的侄女当续弦,两家绑在了一块,她在内宫也不得不和王夫人走近一点,可就是如此,她也着实讨厌这个话里话外只会抬举自己比所有人都会侍候男人讨男人欢心的贱妾。
“哎呀,”王夫人一看德妃满脸的不悦,再看德妃那不屑看她一眼的样子,她心中冷笑不已,这德妃是正二品的妃嫔,可还不是要讨好她这个得宠的如夫人,就是看不起她,也得乖乖的自己送上门来和她走动,这些人抓不住男人的心,嫌她这个能抓住的人是骚狐狸,也不知是谁更贱一点,王夫人心里极不喜德妃给她摆的脸色,可面上笑靥如花,为图痛快,她娇笑了一声,口中带刺了刺了不给她面子的德妃一句:“不怕您听了见怪,太子这些日子天天睡在我这里,奴家的腰都要不行了,咯咯。”
第50章 表姐夫,殿下有空。
德妃当下站了起来,只见端庄秀丽的中年美妇抿唇一笑,朝人道:“原来如此,既然你身子欠妥,那本宫就先走了。”
不等王夫人说话,德妃已提脚走人,在她自己宫里的人的前呼后拥下径直往门口去了,一眼也未多瞧王夫人。
王夫人在背后气笑了,等这一行人出门后,她死死抓着手中的帕子,与身边的宫女道:“我早晚会让她跪在我面前。”
到时候看她们谁最尊贵。
佩梅回娘家,婆母备了重礼,可派的人却不多,他们只带了两个侍卫,佩梅带了项婆婆和墨松,留下了青柏带着余下的丫鬟留守翼和宫。
内宫不能行走马车,卫诩出门的时候还兴了叫轿子过来让梅娘坐的心思,不过被梅娘拦下了。
佩梅随了诩儿一同往外走,小杨子则先他们一步去了东宫门外去备马车,两个侍卫挑着两个大担子,便连项婆婆和青柏两手上都提了东西,墨松更是背上还背了一个包袱,一个身子不高的小娘子,身上挂满了东西,佩梅见了都不忍心,可碍于身份,到底是上前帮忙,只是一走到宫外马车旁,她忙过去帮青柏解东西。
“娘子,不要紧,”墨松却是为她高兴得很,“娘娘给您备了好多东西回去。”
“你坐檐上,手扶着婆婆的背一点,她背不好。”见大丫头还高兴,佩梅浅浅一笑,叮嘱了她一句。
“欸,是,我扶您上去。”墨松退到一边,让小杨子公公先扶太孙上马车。
等两个小主人都上了马车,小杨子还过来扶了项婆婆上去,项婆婆受宠若惊,忙和他道:“小公公,哪使得,老婆子担不起。”
“太孙妃还叫您婆婆呢,我扶您一把怎地了?”小杨子殷勤地把老人扶上了木檐。
许是近乡情怯,路上佩梅忐忑不安,愈是近家门口时愈是坐不住,卫诩一直拉着她的小手未放,这厢见她手里满是热汗,他轻吐了一口气,展开她的手,拿帕子拭着她的手心,问道:“梅娘担心出事?”
佩梅摇头,定了定神后方回他:“只是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有些担心。”
师伯和婆婆打的哑谜她猜不透,很是惶恐不安,她最害怕的就是带累家人,她以为她不会牵连他们,如今她成亲连一个月都没有,事情却都来了,佩梅已经觉出了她在这些事情当中的弱小无力。
她太想当然了。
“梅娘,莫怕。”
佩梅瞅着沉声安慰她的诩儿,看着他一路颠簸脸色也没变化太多,还能看出丝丝血色来……
这算是她的安慰罢。
且事已至此。
佩梅掩下了心中不安,朝诩儿露出了弯弯笑眼,“我听到了,诩儿。”
佩家就住在国都内城,离皇宫不远,马车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佩宅那处如今只住了他们一家的宅府。
佩兴楠在门口等着,马车还未停稳,墨松就先跳了下来,朝大公子行了礼,佩兴楠上前一步,扶了项婆婆下来,项婆子笑得合不拢嘴,“大公子,小娘子归宁回家来了。”
“婆婆辛苦。”
“哪的话,我就是服侍我们梅娘的。”
佩兴楠淡淡一笑,见后面的侍卫下马牵了只驮了东西的马车过来,这厢梅娘从马车里探出了头来,佩兴楠无视她头上那华贵的玉冠,伸手去够她,“梅娘快下来,带你夫郎进门,我去后面安排马车。”
“哥哥。”虽心中有诸多不安,乍见到兄长,佩梅还是惊喜不已。
“下来,哥哥扶你。”
“是。”
佩梅被兄长扶了下去,双手刚搭上身上那袭华贵的妃袍回过头去瞧诩儿,只见头戴玉巾的诩儿被小杨子扶住了,她便没有着急过去,只见兄长没走,等诩儿下来了,双手作揖朝诩儿行礼,她顿时便放了心。
“佩兴楠见过太孙殿下。”
“卫诩见过兄长大人。”
“是。”佩兴楠神色淡淡与卫诩见过礼,回头朝妹妹道:“你们先进去,家里人都在等着你们,苑娘姐姐和姐夫也在。”
说罢,他提脚往后去,归置随行人员去了。
佩府现在还是没有管家,也没有添置下人,家里但凡大小事还是如以前一样由着家里的老爷公子出面。
卫诩眼睛随着舅郎兄走了几步,他觉察出了他这个舅兄对他的冷淡,可等他撇过头来一看,只见梅娘挂着他的手臂,笑眼弯弯兴奋地往前走,卫诩心下一顿,等随她跨过门槛那间隙,他便掩下了他心中那些见不得光的灰涩。
他多望了梅娘两眼,只见她一进门就清脆地喊了站在门口朝他们施礼的老人一声:“戚爷爷!”
“欸,”佩家老门人戚伯把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小娘子,姑爷,你们回来了,快里头去,老太爷他们在里面等着你们,你们去老太爷那边就成。”
“是,戚爷爷我和诩儿去了。”佩梅心急如焚,可还是等诩儿先走了,她方跟上。
就这一等候,卫诩心口一松,低头在她耳侧小声道:“禄衣侯也来了。”
“是呢,”到家了,佩梅心口的石头仿佛知道有了落地处反而松下了一些,她双手挂在诩儿的手臂处,释然道:“诩儿,大人们自有主章,我们就听他们的罢,左右他们不会害我们。”
她注定要欠家里人的。
卫诩一进门,没有见到他老师口中所说的佩家会到的诸多亲戚,便连他先生也不在场,屋里只有禄衣侯夫妻俩,还有他的岳父,老祖父和老祖母五人,便连岳母娘也不在,梅娘几个姑父当中那最有才德声名的姑父德和郎,也就是禄衣侯的岳父大人也不在。
他当下一怔,佩梅也没想到家里人这么少,也是一愣,不过她随即就反应了过来,朝祖父祖母弯腰行礼,“爷爷,奶奶,梅娘回来了。”
“爹爹。”
“苑娘姐姐,姐夫,诩儿……”梅娘叫过人,拉扯了诩儿一下,卫诩接过她给的台阶,随着她之前叫的人,从祖父到表姐夫也叫了一遍,行了一遍礼。
禄衣侯夫妻见在最后,他们俩受了卫诩的礼,禄衣侯居然没回礼,只点了一下头示意,紧接着佩老太爷叫了卫诩坐下,“太孙殿下,你和梅娘坐下罢,一家人不要见外,我们先说说话,梅娘娘亲在厨房里做饭,等她做好了,我们就能吃了。”
“伯樊啊,刚才说到哪了?”老太爷略过孙女婿那双犹疑不定来回打量他们的眼,与外孙女婿接着此前他们说的话道:“你说那象兹国来的不是一般使者,而是王子?”
“是,伯樊手下有个去过象兹国的老脚夫,听得懂一点象兹语,伯樊见来使的时候带着他过去了,听来使和身边人说话,说是有人叫他王子。”禄衣侯道。
“那陛下让你接待也是有道理的。”佩老太爷抚须道。
这厢佩准沉着一张脸听着,一字不发。
“太孙殿下,”只见温文尔雅的禄衣侯这厢转过头来,朝卫诩温和地笑了笑,道:“不知太孙殿下这几日可有空闲?”
卫诩那放在膝盖上的手情不自禁地抓了抓衣袍,他朝禄衣侯望去,不敢去相信自己此时听到的话可是禄衣侯想要说的意思。
“表姐夫,殿下有空。”这厢,佩梅清脆明亮的声音响起,“他最近都有空,他才去过皇祖父的始央宫,近十日都不用去了,要等到明年的新年伊始方才能去随皇祖父学习。”
“有空啊?”
“是。”禄衣侯将将说话,佩梅就在他的话音未尾接道了一声。
禄衣侯平日不太仔细看妻子的那些表姐妹,这厢不由多看了妻子这进了宫的小表妹一眼,只见这小娘子平视着他,脸上带着异常明显的急切。
他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个同样眼里饱含着期望,却一副强迫自己摆出镇定姿态来的太孙殿下。
这是一对急急想摆脱困境的小夫妻,有点像他和他妻子当年。禄衣侯一顿,道:“有空就好,不知太孙殿下可能陪本侯一道接待象兹国来使?”
“我……我……”卫诩紧张地抓着衣袍。
佩梅见诩儿说不出话来也是急了,意欲说话,这厢她那一直端坐在椅子上不语的父亲朝她看了过来,微敛着眉头朝她摇了摇头。
佩梅立即反应过来,她太急了,答应表姐夫的事只能诩儿来做,她不能代俎越庖。
且诩儿是男子,有他身为男子的脸面,她不能越过他去。
她太心急了。
佩梅歉意地朝佩准看去,佩准见女儿还懂得他的意思,到底也是不忍心对小女儿太苛责,缓和了脸色朝小娘子颔了一记首。
佩梅见父亲脸色一好,朝父亲感激一笑,转头就朝诩儿望去。
卫诩心如擂鼓,“我”字后只见他垂眼深吸了一口气,方抬眼用着已沙哑了的声音回了禄衣侯:“卫诩随时有空,任凭禄衣侯差遣。”
“殿下言重了,”禄衣侯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他耐心听卫诩说罢,这厢温和道:“殿下是皇家长孙,又跟随陛下学习,本侯能请到你陪同本侯一同接待异国来使,这是本侯的福分,到时候还有劳殿下帮忙了。”
“侯爷抬举卫诩了。”卫诩的声音沙哑无比,他垂下头,显出了几分恭敬来。
到底是谦逊,佩准知他这个女婿心思深沉,但也知这个女婿不是妄自尊大,不知死活的天真之人,就冲他今天的这一低头,就知他只要他身子撑得住,他绝计能为自己求出一条活路来。
木已成舟,他们佩家已入局,佩准心中再是不悦,这厢也不想对女婿冷脸下去,碍了大局,这时他开口道:“这事你们表姐夫已在陛下面前禀明了,他请示过陛下,你放心跟着他接待就是。”
“岳,”卫诩猛地转过头去,“岳父大人……”
他眼含感激与不敢置信。
见状,佩准摇了摇头,道:“你就当这是为了梅娘罢。”
是他求的伯樊。
皇宫的事师兄巨细皆与他分析过,但佩准得知太子想把辉世子也送入始央宫后,他的心思就开始动了。
他不能等到女儿向他求救的那个时候再动手,那个时候动手就晚了,他需向太子表明,既然他佩家女嫁给了皇长孙,他佩家就不是可随意宰割之人。
佩准也容忍不了他女儿将将大婚,就有人为了惩治太子妃,拿他女儿去杀鸡儆猴,这事若是成行,被庶子之妻压下去的他女儿得被人笑话一辈子。
他是不同婚梅娘的婚事,可不是不同意从此就撒手不管了。
“于家的人已进都了,昨天于家的族长还带着人去了东阳公主府,东阳公主历来与太子走得近,是太子的好姑姑……”佩准说着轻轻哼笑了一声,撇头与禄衣侯道:“他们没想到我还有人可求罢?”
禄衣侯淡笑不语,想来太子是没料到佩家会下水如此之快,太子当佩家是低调的人家,绝不轻易生事,为女儿强出头这等事想来佩家不会做。
就是他也没想到妻舅会作此举动。
“若是那青莲居士有你们说的那般有名,德才兼备,他怎么让他女儿嫁给太子的庶子?”这厢,佩老太太开了口。
“他经常把人带在身边,”老太爷说着看了孙女婿一眼,见孙女婿闻言神色平静,他顿了顿,接着往下道:“有些人以为他就是太子想栽培之人了。”
“正如爷爷所说,”这厢谁也没料到,开口的居然是卫诩,只闻他道:“我身子长年累月的不好,父王莫说带我在身边,就是见我见的也很少,这次我进始央宫,没事先经他的允许,也是开罪杵逆了我父王,是卫诩的不对。”
他父王拿庶弟压他一头,是想惩治他母妃,何尝也不是在敲打他这个不听话的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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