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就是奴婢听说太孙一早就出来了,走过来的路上还歇了歇,在翼和宫和我们小凤栖宫的小庭亭中坐了一会儿方才走过来。”周女史把刚才从小杨子公公嘴里听到的事情禀告给了太子妃。
“比往常差点?”
周女史略迟疑了一番,道:“似是。”
“差点而已,”刘氏听了却是精神一振,刹那极高兴地掀被下床,不等宫女过来已自行穿上了鞋子,“他今天能起来,那都是托了我那好儿媳的福,快,周女,帮我梳妆。”
见她高兴,女史脸上也起了笑跟了过去,等到站定,她想起还有一事还没来得及与太子妃禀,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没有了,只见她站在已在妆凳落坐的太子妃身后,小心翼翼道:“正英宫那边来人说,太子公务在身,今天去刑部有要事,就不过来了。”
他昨晚没歇在这,刘氏就不盼着今早他会过来了,闻言漠不在乎地点了香膏揉手,淡道:“他忙,这茶我这当母亲的喝了是一样的。”
不过是传出去,她和她儿子免不了要被人笑话一场就是,这些年她遭受的非议不少,多添一桩也不多,这她倒是想得开。
“奴婢给您梳头。”周女史识趣不再说,朝她福了福身,去妆台上拿了梳子。
小凤栖宫的前厅里,卫诩不得已坐着,他身子撑不住,他的小娘子却是恭敬站着他身侧不动,卫诩很想叫她坐下,可母妃没来,他不敢擅作主张,只得探头朝后头来人的方向瞧了又瞧,殷殷盼着他母妃赶紧地来。
是以等刘氏一踏出屏角处到了前厅,就听她儿异常惊喜地道了一句:“母妃,您来了!”
那中气十足带着欢喜的声音让刘氏的眉毛不禁一跳,她朝他们看来,见儿媳妇已经跪下跟她叩请早安,她那傻儿子这下就收回了惊喜看她的眼看到了媳妇身上去了,随即又飞快投向了她,献宝一样地道:“母妃,梅娘等您一早上了?*?就等给您好好请安敬茶。”
刘氏失笑,上前几步扶了地上娇儿起来,仔细看了她两眼,见她肤色白净,颊边染着自然的红,煞是好看,她朝娇儿笑了笑,安抚地拍了拍小儿媳的手,随即转头朝她儿看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番,尔后道:“太孙今儿这是身子骨爽利了?”
母妃难得如此打趣他,打趣得还似有深意,令人不敢深思,卫诩当下红了脸,不敢回母亲的话,还偷偷地偷瞄了梅娘一眼。
佩梅的手还被当太子妃的婆婆握着,婆婆打趣诩儿,诩儿还不忘看她一眼,佩梅这下也觉出了几分羞耻感来,脸也红了。
她这一句话,惹得这小脸蛋一个赛一个的红,刘湘娘看了好笑不已,心怀难得地畅快了起来,她拉着娇儿就往首座去,笑道:“这一早就逗我笑来了,喜鹊喳喳的,都是孝顺孩子。”
“快上茶。”刘氏握着小儿媳的手坐下吩咐了身边跟随的女史一句,回头欲要问小儿媳妇的话,一转头,只见身边的小娘子娇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这小女儿红脸的情态真真是好看,刘氏见了真真是不自禁地心生喜欢。
也难怪卫襄他……
“母妃……”
这厢小娘子羞怯地叫了她一声,令刘氏回过了神来,刘氏迅速收敛了走神的心神笑道:“听说还是你带诩儿过来的?”
“不是,”佩梅摇头,“是诩儿一早就起来了。”
诩儿昨晚睡的好,佩梅歇息了一会儿被担心误了时辰的项婆婆叫醒,本来她被婆婆叫醒就要叫醒诩儿的,可她一看诩儿睡得沉,她想等洗漱穿戴梳妆好再去叫他,未料她才坐到梳妆台前诩儿就醒了,闹着要下床,倒没误了佩梅先前划算好的时间。
她本就打算提前一点来,哪怕太子妃婆婆没醒,早到一点到门口守着要比晚到的强。
她也划算好了中间诩儿走得慢的工夫,是以这一路来什么都没耽误,也是早到了。
大婚后的第一日,一切没出佩梅的意料,只是对婆婆对她极度亲近的喜欢稍有不解,她听见过太子妃两次的苑娘表姐说过,太子妃是个看似亲和,实则对人非常疏离之人。
如今看来,她婆婆不是这样的。
不知道里面有何缘故,佩梅按下对其中的不解,听拉着她的手不放的婆婆与她亲热随和道:“起这一大早,你费心了。”
“这是媳妇份内之事,何来费心之说?请母妃莫要与梅娘见外。”佩梅道。
这厢又落落大方了起来,就是脸红也没忘了应对,这哪看得出是个小家碧玉,佩家真是养了个好女儿,这一年来刘氏这心里真是从来没有这般痛快过,当下朗笑了两声,道:“好,好,不见外,不见外。”
等到茶上来,奉亲茶只有刘氏一人喝,便是卫诩也没有问他一声他父王何在,似是从一开始就没期待过他父王会在一样,刘氏把他的神情讷入眼里,心底无声叹息了一声。
不是她想让诩儿与他父王隔着只与她亲,而是卫襄所作所为,早就让诩儿对他毫不抱希望,他早就不信卫襄了。
喝过茶,小凤栖宫按太子妃的吩咐上了早膳,佩梅本想站在一边服侍婆婆用膳,但她只在旁边给婆婆夹了两筷子菜就被婆婆拉下在她右侧坐下了。
婆婆甚是温和与她道:“夹过就是服侍过了,你是我的儿媳妇更是太孙妃,这宫里人多,还轮不到让你从头到尾服侍我,你只管和诩儿吃好喝好了,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来年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就好了。”
“母妃,”自刘氏道出“大胖孙子”几字,卫诩就变了脸色,等到母亲话一落,他难掩脸上的难堪道:“莫再说了。”
就是不能活不能生,哪怕他们现在连圆房也未曾,可说还是要说的,就是装也要装,有些事她儿子放弃了希望,可刘湘娘还没有,他撑不住的气,她得替他撑住了,刘氏跟没听到她儿子的话一般,继续与儿媳妇慈爱道:“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有母妃在呢。”
“梅娘知道了。”见诩儿满脸胀红,只是这红不是羞的,是气胀而成的,佩梅恭敬地回了婆婆的话,又道:“母妃,我和诩儿说两句话。”
这孩子,连说两句话都要问过她,真是受教,是个心思清白的,刘氏含笑回道:“你说就是。”
“诩儿,等你身子骨好了,我们就依母妃的意思生个孩子罢,”佩梅知晓外面都说诩儿不能人事,太医说他的身子骨无法蕴育子女,她不觉得诩儿不能人事,至于子女,诩儿身子骨还没好,她还没跟诩儿圆房,这两件事没成,那些说的事是不能作数的,“到时候你想生几个?”
卫诩看着她清澈的眼,艰难地道:“生……生一个罢。”
她眼含着确信他身子骨会好,他们会有孩子的笃定问他,他无法不对此作答。
“还是生两个罢,生一个小郎君,生一个小娘子,儿女双全,和和美美,你看如何?”佩梅又问他。
第35章 会用能用之人。
卫诩笑着颔首,只是他刚一点头就突然站了起来,朝刘氏道:“母妃,孩儿出去一趟洗个手。”
洗手就是小解,她的孩子很少在膳桌上提出此等有些无礼的请求,刘氏一怔,随即她颔首,温声道:“去罢。”
卫诩速速去了,看都未看一眼佩梅,佩梅目送了他离开,等小杨子扶着他的身影消失后方收回眼神。
她一收回眼,就对上了婆婆那一切皆了然于心的眼,只听她的太子妃婆婆温柔与她道:“你知道他是为何去的罢?”
“他呀,怕在我们婆媳两个人面前哭出来丢人,自己一个人偷偷哭去了,刘氏探手摸了摸听到她的话怔住了的孩子的脸,笑道:“还好你来了。”
她作为母亲所能为他做的都做了,她能改变诩儿的已不多喽,现在来了个小娘子,给他带来了新希望,这是好事。
就像是老天都不想放弃他们母子一样。
“诩儿他……”佩梅想说他很坚强,不会哭,可婆婆这话说出来就是说给她听的,想来不会有假。诩儿到底是承担得太多了,他作为太孙是不能掉眼泪的,他掉就是软弱,他身为太子的长子,一介皇孙,怎敢让自己落下此名,婆婆这么说,不过是想明言告诉她,诩儿对她的在意到底有多深,佩梅一下子释然了下来,吞下了先前想说的写,恭恭敬敬地回了母妃道:“媳妇知道了。”
“那就先两个罢。”孩子虽小,可她真挚清澄的眼神骗不了人,这是一个会扶持着丈夫走的人,就像当年的她一样。
但愿诩儿少辜负她一些。
刘氏对儿媳起了怜心,这厢说话的神情更显柔软,眼角因此都松驰了下来,她这神态被佩梅纳入了眼里,就像看到冬天的寒梅在她眼前缓缓吐出了花蕊,露出了她最为美丽高洁又柔软的样子。
佩梅看得有些呆了。
刘氏见她傻傻呆呆地看着自己,嘴角往上一扬,心情更是情不自禁地好了一些,她笑道:“怎地傻了?母妃哪句话不对,还是说只想生一个呀?”
母妃真好看,佩梅把这句不敬的话咽在心底,脸上羞涩一笑,她摇摇头,道:“生两个,一儿一女。”
她和哥哥就是一儿一女,二姑姑家也是一儿一女,他们两家兄妹之前相处得非常好,哥哥尤为疼爱妹妹,像她哥哥最喜欢的就是宠他,比爹爹还宠。
佩梅但愿自己也能养出一对像她和她哥哥一样的兄妹来。
“好,生两个,来,不等诩儿了,我们先吃,等吃完,我带你们去见你们的皇祖母。”太子不喝这杯奉亲茶也罢,她求不来,但她还有一个会为她和诩儿打算的婆母,当今的皇后娘娘虽不被皇帝信任宠爱,可这皇宫里掌内宫的凤玺在她手里,她手握着内宫的权柄,只要事情在情理当中,就是皇帝也拿她没办法,且他想要通过内宫回应朝廷之事,还得借她的皇后之名,刘氏不是没有倚仗,只是这倚仗在卫氏父子眼里,不过是他们权力之下的权力,这父子俩不是很当回事罢了。
“是。”
卫诩去的不久,回来后佩梅还仔细看了下他的眼睛,没看到他有哭过的迹象,当下她就放了心,松了一口气。
不管卫诩对她情真与否,她都不想他为她掉眼泪,若是为她笑着的时候多一些,那才是她的心愿。
“梅娘?”见她定定看了他一会儿露出了很是释然的笑,卫诩有些不解,叫了她一声。
“诩儿,”佩梅朝他笑,为他夹去一筷菜,“你多吃一点,等会儿吃完母妃要带我们去给皇祖母请安。”
“这么高兴啊?”见她小脸红通通,脸上皆是笑,卫诩不由跟着她面露笑容道。
“嗯,”佩梅连连点了下头,看着他笑了,她弯起了眼睛,道:“跟你去哪儿我都高兴,更何况是见疼你的皇祖母。”
他曾和她说过,这宫里只有两个女子是一心为他的,一个就是他的亲生母亲,当今太子妃;一个就是他的祖母,当今皇后娘娘。
见真心疼爱她的人,佩梅自然是高兴。更何况她听说昨日皇后娘娘就来了小凤栖宫参加他们的婚宴,只是她身为新娘子拜完堂之前就送入了洞房,无法拜见其人,今日能过去亲自当面致谢,有这等能及时谢礼的机会,佩梅心中感恩不已。
如若不是诩儿得皇后娘娘的心,她不可能在新婚第二天就能见到一国之后。
她不过是个小家女儿。
卫诩跟着她一道笑,转脸就朝母亲笑道:“那就劳烦母妃大人带孩儿们一道去见诩儿的皇祖母了。”
他难得俏皮,还说是我的皇祖母,学了他的小媳妇那讨喜的口气,刘氏啼笑皆非之余忍俊不禁,“行行行,带你们去,也让你们祖母笑一笑。”
刘氏带着她的两个孩子到凤栖宫前,狄皇后先一步收到了来禀告她消息的周女史的信,听到这两个孩子一早做的事,老皇后摇摇头,道:“这两个小孩子。”
狄皇后早些年就很少笑了,这些年她无论见谁都是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就是见到皇帝陛下她也是冷漠无比,这厢她神色淡淡摇着头说两个小孩子的神情已是她身边人难得见到的和睦神色了,周女史常跟随太子妃过来请安,自是知道皇后娘娘这口气已属难得,这厢也是浅笑着回道:“是,如您所言,太孙爷跟着太孙妃都学得调皮了,太子妃自打一见以他们俩,嘴巴就笑便没合拢过。”
“是吗?”狄皇后淡淡道。
她对她那个见人就带三分笑的儿媳妇是不是笑不感兴趣,刘湘假笑的时候太多了,她怕她这个儿媳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的笑是不是还带着真意。
等到太子妃带了人到她跟前,两个小的和她请了安,听过小孙媳恭恭敬敬的致谢后,狄皇后就听她的孙儿神态异常柔和地与她道:“皇祖母,诩儿难得来与您请安,今天带着梅娘来,就是想告诉您老人家孙儿娶媳妇了,往后这世间就又多了一个疼诩儿的人了。”
狄氏听得一愣,朝这软嘴的孙儿望去。
刘氏的儿子看似虚弱,可他那内里的魂就是卫家的魂,这就不是一个会说软话的人,狄皇后也从未从她的孙儿嘴里听到过类似这般近乎软势的话。
“皇祖母……”见常年不变神色,暮气沉沉的老祖母朝他看过来的脸上似有错愣,今天不知为何心软得就像一滩水的卫诩很是想朝这些艰难自保却还不忘竭尽所有用来保护他的女子们说点什么,他的母亲,他的祖母,都是这在这宫中为了保他的命,不惜对上对她们有成见的至尊的人,“诩儿成亲了,等诩儿身子好一点能当事了,您和母妃就能少为我操点心了,到时候,到时候,如若诩儿真能活下来,您和母妃就能少辛苦一点了,若是到时候诩儿还有福,能让您抱上曾孙,让他们承欢曾祖母膝下,那诩儿这辈子欠你们的就能还上一些了。”
卫诩说着眼眶一红,但这红色转瞬即逝,他慢慢地用平常那般平淡的口气说完,如若不是他眼睛那刹那间的那一红,都以为他这话只是随嘴说来的,不曾经过心。
狄皇后却是看以了,当下她就有些不耐烦地道了一句,“行了,什么还不还的,你活着就行了。”
有他这句话就行了,她的凤栖宫也不是固若金汤,他这话说来也没什么不妥,但不说还是不说为好,省得他那个多心的父王还以为刘湘的心思急不可耐了。
他这皇帝都没当上,可是不喜欢有个成器的儿子的,卫诩现在这样恰恰好,要不也临不到他娶佩家这等看似地位低下,实则枝根庞大的家族的女儿。
卫襄抬举宠妾的儿子,还不是因为宠妾的儿子再怎么抬,也抬不到嫡子嫡孙那个层面的地位。
“是。”皇祖母看似不耐烦,不是很喜他的样子,但她自来如此,卫诩见怪不怪,还经祖母这不变的脸色提醒了一下他这是在凤栖宫,不似太过于自我,这下便收敛了脸上的神色,低了头下去,恢复起了以往在他皇祖母和母妃前不言不语,不轻易说话的姿态。
佩梅这厢坐在他下首,在谢过皇后娘娘后她就不打算再张口,除了进门必要的请安,这里不是她能轻率主动说话的地方,也轮不到她说话。
往常刘氏带卫诩过来请安,也是她说话的多,她孩儿除了请安外就一言不发,这厢听他主动听了一番话,她是又是好笑,又想叹息,她心里百感交集,心中什么念头都有,只有她的婆婆依旧稳如泰山,丝毫不变,刘氏也被婆婆拉了回来,笑着朝婆婆软声道:“到底是娶了媳妇,您看是不是有点不一样了?”
是不一样了,狄皇后侧头看她,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直看得刘氏心里直打鼓,方听她婆婆动嘴冷漠道:“娶了媳妇,就是有家室的人了,他是太孙,也是皇长孙,这成了亲也算是个男人了,回头带他去见见你公公,这事我会去跟始央宫那边说,你们回去准备准备,等我的信。”
刘氏听了当下就跪了下来,抬头朝婆婆惊恐地看去。
这使不得,这事没经过卫襄,卫襄绝对会多心。
她不说话,狄皇后也看明白了她脸上之意,老皇后冷冷地笑了一声,跟她这儿媳直言不讳道:“你以为你躲着,一退再退,他就会知你的好了?他要是个知好歹的,他会让你一个太子妃过得还不如一个宠妾痛快?少蠢了刘湘,该争就争罢,皇帝是个狠心的,但他有一点本宫也得承认,他会用能用之人。”
皇后知道的事情,卫襄怎能不知。
刘氏惶恐,磕头道:“还望母后收回成命,卫诩不敢,他年少无知又弱无能,无德无才,连书都没有读完,远远还没到陛下面前献丑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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