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停一下……”她指尖紧掐,哀求似的开口。
许清桉置若罔闻,在她的肩颈处流连亲吻,时重时轻地动着,“还喜欢钓鱼吗?”
“不钓了,再也不钓了。”她带着哭腔,脸红得不成样子,“我早说不钓了,是你非要……你非要来的……”
“不来,怎么能替掉从前的记忆?”
他轻轻掐腰,便将她放到被褥间,从背后覆上去,以更亲密的姿势抱她,“你说,是谁钓鱼的本事更厉害?”
薛满试图反抗,奈何力道微弱,只换来略带恶意的作弄。
他一根根缠上她的手指,邪佞又肆意,“阿满,反抗是要付出代价的。”
代价是薛满体力不支,没到终点便昏过去了。
醒来时,她穿戴整齐,他也人模人样,正侧搂着她,顺便把玩她的手指。
唯有满室旖旎昭示着方才的荒唐。
薛满狠狠挥开他的手,怒不可遏,“许清桉,你太过分了!”
许清桉一脸无辜,“我们马上要成亲了。”
“不说马上成亲,便是成亲后也不能这样!”薛满坐起身,握拳捶向他的胸膛,“你年纪轻轻,该将精力放到朝堂正事上,怎能……怎能……日日耽于房中!”
“我也不想。”许清桉叹息,“但我一见到你就忍不住。”
“这是你的问题。”薛满强调,“你必须改掉!”
“嗯哼。”
“嗯哼是什么意思?”
许清桉捉住她的手,递到唇边亲吻,生硬地转移话题,“前几日,宁州传来消息,称一切都安排妥当。”
“茹楠和茹嘉已经到了?”薛满果然中招,“她们还好吗,路上有没有生病?”
“一切都好,仆从照顾得很仔细。”
“茹楠有没有问起她的爹娘?”
“没问。”许清桉道:“她虽然小,却非少不更事。一年前的动静那么大,她心里多少有数。”
薛满语气黯然,“最终,一切都没躲过去。”
姑父疯了,姑母过世,太子党全数被歼灭,唯有茹楠、茹嘉得以幸存。裴长旭本打算将她们送到宁古塔永生囚禁,是在薛满的再三哀求下,才改变主意,将她们送去宁州生活。
宁州虽远离京城,总比苦寒的宁古塔要好上千百倍。
却也不能责怪裴长旭,毕竟她们是前太子的血脉,前太子谋逆失败,能留她们性命已是新帝的慈悲。
“好了,无须为她们担心,我会暗中派人保护她们。”许清桉道:“你的朋友们几时到京城?”
薛满道:“何湘与宝姝都是明日的船到荣帆码头,我准备亲自去接她们。”
许清桉道:“我休个假,明日陪你一起去。”
薛满道:“你今日休假,明日也休假,三哥不骂你吗?”
许清桉道:“我日夜辛劳,帮他处理国事,偶尔休个假又如何?”
这一年来,许清桉从情敌晋升为裴长旭的左膀右臂,两人关系和睦,再不见张牙舞爪。
这是薛满乐意见到的局面,毕竟一个是夫婿,一个是兄长,手心手背都是肉。
“不怪你就好。”薛满道:“那明早我等你来接。”
“来来去去多麻烦,我今晚直接留宿薛府。”
“……”薛满摇头拒绝:“不可以!”
“为何不可以?”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你最好说出个所以然,否则……”许清桉捏住她的耳垂来回摩挲,“天黑前别想离开画舫。”
最后到底是留宿在了薛府。
一早上,明荟等人便隔门听见小姐的嗔怒声,似乎是未来姑爷又缠着她要做甚。
明荟等人暗暗发笑,对此习以为常。这位新姑爷对外人矜冷,对小姐却缠得紧,有空便得黏在小姐身边。小姐嘴里恼,样子却一日比一日的美,可见是打心底的喜爱世子。
折腾许久,许清桉替薛满点好口脂,轻轻往上一啄,“夫人真是美极。”
薛满扭脸,“叫早了,我还不是你夫人呢。”
许清桉道:“时辰还早,我想去床上再休息会儿。”
说着便要横抱起薛满。
薛满忙道:“叫叫叫,你随便叫,想叫什么便叫什么!”
许清桉从背后搂着她,她从镜子里看他,问:“伯母有消息了吗?”
伯母自然是指许清桉的娘亲,薛满知道,他私下一直在寻找她的踪迹。
许清桉道:“暂未。”
薛满道:“要不,我们再将婚礼延迟些?”
许清桉道:“我已将要成亲的消息传遍大周,娘亲若是有心,定会赶来参加婚礼。至于推迟婚礼,你想都不用想。”
薛满讪讪道:“我随口一提罢了。”
“提都不许提。”宫里那位抵死不肯选秀,谁提便降谁的职,心思昭然若揭,他是疯了才会给可乘之机。
两人收拾妥当后出门,赶到荣帆码头。
薛满头戴幕篱,站在码头前,想起两年前的某一天,她便是从这出发,开启人生的新篇章。
她颇为感慨,“一晃便是两年。”
“将来还有许许多多的两年。”许清桉道:“我会陪着你。”
薛满掀开薄纱,朝他甜甜一笑,“那便有劳许侍郎了。”
一艘轮船靠岸,旅人们陆续下船。薛满踮脚张望,忽然定在某处,挥手高喊:“何湘!孟超!”
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何湘与孟超。
他们在去年夏天成亲,如今已是孟家夫妇,孟超刚升为衙门捕头,何湘也没有放弃医馆,继续救死扶伤。
自分别来,何湘与薛满没断过联系,得知她要与许清桉成婚后,两夫妻更是亲自赶来京城祝贺。
双方互相打量,何湘见薛满娇艳欲滴,薛满见何湘容光焕发,无须细问,也知对方生活顺遂。
两人挽着手到一旁说话,许清桉便与孟超寒暄几句。太医院在半年前研制出能阻抑蒂棠茚毒性的药方,又经过不懈努力,救治了许多深受其害的病患。据孟超说,韩志杰也成功戒掉蒂棠茚,可惜天生体虚,仍旧弱不胜衣。
到了下午,薛满又接到千里迢迢赶来的宝姝与安元驹。刚碰面,便被宝姝吓了一跳。
宝姝竟然挺着个孕肚!
薛满问:“宝姝,你何时与安元驹成的亲,怎么没跟我提起?”
宝姝依旧快言快语,“谁说成了亲才能要孩子?”
薛满道:“你们没成亲?你哥哥他也许?”
宝姝俏皮地皱鼻,“肚子长在我身上,我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
薛满再次感叹宝姝的鲜活恣意,转头看安元驹,他护着怀孕的宝姝忙前忙后,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
她小声感慨:“看来不成婚也挺好。”
许清桉耳尖,淡横她一眼,决意今晚给她点颜色瞧瞧。
众人热热闹闹地往外走,许清桉往人群里随意看了一眼,不知看见什么,脚步猛然顿住。
“阿满。”他声音发紧,“我有些事,暂时走开一会儿,你先去马车里等我。”
薛满不疑有他,领着宝姝、安元驹去马车里等候,然而过去很久,也没等到许清桉回来。
她干脆下车寻找,转了一大圈,没找到许清桉,倒见到一位出乎意料的故人。
“佟姨!”
佟蓉与两年前的变化不大,依旧素色长裙,温和可亲。她望向呼喊自己的华服女子,年纪轻轻,贵气美丽。
“你是?”
“我是巧燕,杨巧燕!”
佟蓉稍加思索,便记起杨巧燕其人,然而记忆中的巧燕可不长这样。
薛满生怕她不信,将当初在船上的相处详细道来,不好意思地道:“我怕遇到坏人,便故意扮丑出门。”
佟蓉笑道:“我知晓你有伪装,只是没想到,真容竟然这样惊艳。”
她言语真诚,关切起薛满分别后的生活,得知薛满即将成婚时,从包袱内取出一枚银镯,“事先不知晓你的喜事,没有准备好礼物,若是不介意,你便收下它吧。”
韩夫人也送过薛满镯子,薛满出于种种原因不肯收。面对佟蓉的好意时,她却没有推拒,将银镯戴上手腕,笑吟吟地道:“谢谢佟姨,您待我真好。”
佟蓉真心喜欢面前落落大方的女孩儿,况且两人又如此有缘,“等改日你的孩子出生,我再给你绣些娃娃衣裳可好?”
“还早着呢,不急。”薛满赧然,“对了,您的头疾好些了吗?”
佟蓉道:“我运气好,在甘埠找到了神医吴凡,经过一年多的治疗,头疾大有好转。”
“那您此次来京城是?”
“我儿在京城。”佟蓉欣慰又伤感,“我已经十几年未见他,前些日子听闻,他即将成亲娶妻,便想着来偷偷见他一面。”
薛满早揣测那儿子是不忠不孝之辈,闻言哼道:“儿子成亲,连亲娘都没邀请,真是搞笑。”
佟蓉欲解释,薛满不肯听,义正词严地道:“佟姨,您跟我说,您儿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我定要为您讨个公道,叫他堂堂正正地迎您坐到主位。”
佟蓉笑着婉拒,薛满便道:“那等我成亲时,给您安排个好位置,您可一定得来参加。”
佟蓉慨然允诺,“不知你嫁的是哪户人家?”
薛满道:“我嫁的是恒安侯府。”
佟蓉愣住。
薛满道:“我未婚夫姓许,是恒安侯府的世子。”
佟蓉睁大眼睛。
薛满往她身后一指,笑颜灿烂,“喏,他正好来了。”
佟蓉缓慢地转身,对上一张貌似潘安的俊颜。
对方红透眼眶,千言万语,汇成一个短短的字,“娘——”
恒安侯府双喜临门,不仅世子要娶妻,世子的亲娘也首次露面,封诰命,入祠堂,正式载进族谱。
纵有流言蜚语,也没法影响许清桉的意气风发。
原来他的阿满早就见过娘亲,甚至与娘亲一见如故。兜兜转转几百个日夜,他抱得佳人归,也成功迎娘亲进侯府。
他成亲时,娘亲会坐在上首,接受他与阿满的敬茶。
他做到了生父没做到的事情。
薛满亦是惊喜交加,翻出前世子的遗物,转交给它真正的主人。
佟蓉接过匣子,双手轻微颤抖,在读过书信后,更是潸然泪下。
“他,死时都不知晓我们有个孩子……”
薛满挽着她的手臂,“不,伯父在天有灵,定能看到许清桉的优秀,感念您为他做的一切。”
婆媳俩本就一见如故,而今更是亲近有加,这画面落到老恒安侯的眼里,不知有多郁结。
但他毫无办法。
臭小子前夜找到他,称若不将渔女记进许家族谱,他不介意由迎娶阿满,改为入赘薛家。
入赘?薛家?开什么玩笑!
老恒安侯迫于无奈,只得答应许清桉的要求,并警告府中上下,若谁敢怠慢渔女,直接扫地出门!
一眨眼便到了成亲之日。
当天一早,恒安侯府敲锣打鼓,礼炮喧天。许清桉一身圆领婚袍,头戴官帽,风姿好比琼林玉树。
他骑着高头骏马,领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游街,所到之处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好不容易到了薛府门前,许清桉下马,正要进门迎亲,忽听内侍喊道:“皇上驾到!”
众人立即整齐下跪,心道:新帝好肚量!竟真来参加前未婚妻的婚礼!许清桉果真是新帝面前的大红人!
却不想想,若真看重的人是许清桉,便该去恒安侯府入座,为何要特意赶到薛家门前?
丰和帝裴长旭并不在意路人的想法,他登上皇位已有小一年,俊雅依旧,举手投足更添赫斯之威。
他免去众人礼节,朝许清桉道:“朕来送阿满一程,许侍郎不介意吧?”
许清桉:呵呵。
于是乎,众人便见新帝纡尊降贵,如寻常人家的兄长般,背着薛家表妹送进花轿。
他们见不到新帝眼中的妒与痛,听不到新帝对薛小姐低语:“阿满,他若是对你不好,三哥随时迎你回来。”
折腾了半日,新娘子总算被迎进恒安侯府。按理说,许清桉的几位姑母该忙着待客,可惜从婚事敲定起,宫里便派人来操持所有事务,更有薛家人事无巨细的帮忙,导致她们反倒像个外人。
她们没有意见,她们不敢有意见。不提许清桉如今位高权重,这薛小姐更有新帝做靠山,她们吃饱了撑的才去找碴。
倒也有蠢的,便是许清桉的三姑母。参加宴席时,言语间对薛小姐颇有微词,可不出两日,她的夫君便遭人检举受贿,被新帝革去官职,永生不得再进官场。
……得,这下贵族间都知道,编排谁都不能编排薛小姐咯。
婚礼正式开始,由重进内阁的薛老太爷主持仪式。丰和帝裴长旭坐在主座,往下依次是老恒安侯、老恒安侯夫人、佟蓉、裴唯宁……还有薛满的好友们,共同见证了小夫妻拜堂,送入洞房。
裴长旭饮尽杯中酒,没继续去凑热闹,“走吧。”
杜洋跟着他离开恒安侯府,回到御书房,这里的冷清与恒安侯府的热闹形成了鲜明对比。
裴长旭已习惯这种冷清,打开一本奏折,翻看许久,没看进半个字。
杜洋岂能不知晓他的苦楚,忽道:“圣上,属下有一事要禀告。”
裴长旭道:“说。”
杜洋道:“您还记得江姑娘吗?”
裴长旭道:“嗯,朕记得送她去当女尼了。”
杜洋道:“是有这么回事,但前些日子,江姑娘来信说想还俗嫁人。”
裴长旭淡道:“你看着办,替她尽快找个人家。”
杜洋看出他没有任何要接江书韵进宫的意思,斟酌后道:“还有一事,是寺中监视江姑娘的女尼偷听到的,她声称江姑娘与婢女私下说漏嘴,称当年江诗韵的死另有隐情。”
裴长旭没抬眼,“何等隐情?”
杜洋吞吞吐吐,“当年殿下之所以暴露行踪,被人埋伏,实际上是……是江诗韵故意为之。她先向殿下的死对头透露行踪,故意引来袭击,然后再奋不顾身,营救殿下……”
裴长旭总算有了点反应,勾着唇道:“原来如此。”
所以,江诗韵的死并非意外,而是机关算尽后的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他却因为她的死,忽视阿满,断送此生幸福。
咎由自取啊……江诗韵是,他也是。
裴长旭取出袖中的一枚荷包,这是他叫人潜进薛府,从薛满闲置的梳妆盒里,偷出来的一枚半成品荷包。
它本该在他与阿满成婚当日,由阿满亲自戴到他的腰间。
他命杜洋熄灭蜡烛,将荷包贴到心口,闭上眼,与黑暗融为一体。
黑暗中,无人会发现新帝的眼泪。
恒安侯府的热闹仍在延续。
何湘正在给怀孕的宝姝把脉,孟超与安元驹在拼酒,佟蓉跟裴唯宁描述塞北风光,老恒安侯与薛老太爷在……在斗嘴。
“老匹夫,哪怕你的外孙当了皇帝,阿满依旧嫁进我恒安侯府,往后得恭恭敬敬地称我一声祖父。”老恒安侯得意洋洋,“这回是你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薛老太爷抚着胡须,“是吗?我怎么听说,他们成婚后便要搬回薛府,不会在侯府常住。”
老恒安侯道:“你懂个屁,小住也是住,等时间一久,他们生了孩子,自然而然会在侯府常住。”
薛老太爷道:“我看未必。”
老恒安侯道:“你老眼昏花,看什么都是未必。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内阁,免得耽误国家大事。”
薛老太爷道:“你说得没错,我是该跟圣上提辞官一事,省得将来没有时间管教曾孙。”
老恒安侯嘲讽:“你没有孙子,还敢妄想曾孙?”
薛老太爷道:“难道许侍郎没跟你提起?”
老恒安侯有种不好的预感。
薛老太爷笑道:“许侍郎之前找到我,说跟阿满商量好了,等阿满诞下孩子,无论男女,都可跟我薛家姓。”
“……”许荣轩的天!塌!了!臭小子与阿满的孩子要姓薛?那他妈的不还是入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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