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是深黑色山的影子,微风吹拂,还有学生们欢快的嬉闹声。
很美妙的体验。
盛宁站在高空处,第一次没有产生跳下去的想法。
“喂。”耳边响起了一个不太友善的声音。
盛宁转头,发现是销声匿迹很久的毛莎。
毛莎今天画着个很精致的妆,睫毛卷翘纤长,嘴唇也亮晶晶的,看起来像个漂亮的洋娃娃。
她对自己的化妆手法很满意,在妆容的加持下,她都不好意思做一些恶毒的表情了。
盛宁问:“有事?”
在盛宁转头的时候,毛莎一直紧紧地盯着,想从盛宁的眼里看到惊艳的神色。
但是没有。
盛宁那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丁点的波动。
“生日快乐。”毛莎很别扭地递出一个礼盒,“喏,生日礼物。”
盛宁这下倒是惊讶了:“给我?”
“你别自作多情,我可不是跟你求和。”
毛莎态度很强硬地跟盛宁说,“我送你生日礼物,到时等我过生日的时候,你也要送我。”
不如不收,省的还用回礼。
不过……拒绝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谢谢。”
盛宁把礼盒收了,有来有往地说,“那你一会儿把生日的时间发我,想要的礼物也发给我。”
“你!”
毛莎很委屈地撇嘴,“你怎么这样?”
从毛莎的表情看,盛宁她应该是错了,但是盛宁自己不理解。
“我该怎么做?”盛宁很虚心地请教。
毛莎赌气:“我凭什么告诉你!……你真是没救,我过生日的时候不用你回了,这样行了吧。”
然后她就气冲冲地走了。
段仪以为她们有冲突,飞快地跑过来。
结果没想到谈话竟然是这样的。
段仪吐槽加叹息:“她像个高需求的小宝宝……真是有的磨了。”
盛宁还是不懂:“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们的大小姐看起来稳重可靠,但是在感情方面天然缺根弦。
而毛莎看起来缺根弦,实际上感情方面的神经异常强大,用简单的话概括就是四个字:感情丰沛。
毛莎她对盛宁忽爱忽恨的,情绪强烈。
可她不管是爱还是恨,大小姐都很迟钝地接收不到,并且不予理会。
段仪用很通俗的话回答盛宁:“虽然毛莎她现在向您求和了,但我估计,以后她肯定还是得经常被您气吐血。”
盛宁向段仪强调,“她刚才强调了,她不求和。”
段仪:……
看看,多好的例子。
要是毛莎听到了这句,肯定又要吐血了。
就像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俯瞰着人间的白瓷菩萨。
“没事,你不用管她。”段仪帮她把谜团挥散,大包大揽道,“等回学校我去打听一下毛莎的生日,再帮您选个礼物还给她。”
盛宁点头:“多谢。”
闻言,段仪得意地翘翘嘴角。
要是让毛莎知道,这好不容易递过来的台阶,就这么被她这么给拆了。
会不会又要吐血?
山顶上,突然又出现小范围的骚乱。
“哇。”
“哇塞。”
这样的声音不绝于耳,吸引着其他的人去看。
却见有一小片的地方发起了亮光,闪烁跳动着,好像是烛火。
人群中,毛莎的声音分外清晰,她大喊:“盛宁在那边!”
顺着毛莎指的方向,同学们纷纷让出了一条路,露出在人群最后凭栏眺望的盛宁。
盛宁回头。
碎发在她耳边留下风的痕迹。
跳动的火光是蜡烛。
蜡烛的下面是一个精致漂亮的大蛋糕。
山顶的其他地方,也纷纷亮起其他跳动的火光。
高二一班的同学们分别托着略小一些的蛋糕,蛋糕上的烛火分别照亮了他们的笑脸。
娄欣月站在蛋糕前,向盛宁招手:“宁宁,快过来啊。”
盛宁像做梦一样地走过去。
盛家人今天都在,他们特意都穿着很隆重的正装和礼服,显然非常重视今天的场合。
毛莎最喜欢热闹。
她很着急地在旁边催流程。
“快点许愿吹蜡烛啊!”
娄欣月:“对,宁宁快许愿。”
盛宁没有面对过这样的场景,所以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她依言闭上了眼睛。
盛宁穿着宁明高中的校服,优越的骨架和仪态,却轻而易举地撑起衣服,连每一道褶皱都完美的恰到好处。
盛宁的面前是闪着光亮的蛋糕,再对面则是穿着华丽的家人,都在慈爱又欣赏地看着她。
咔嚓一声。
这一幕被定格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
盛宁低头吹了蜡烛。
段仪也乐颠颠地凑到班长那边吹蜡烛。
最后山顶上每个人都分到了大小姐的生日蛋糕。
盛宁也很不扫兴地吃了一小块。
远处的天空突然迸射出一束明亮的烟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紧接着,更多的烟火骤然升空,照亮了黑洞洞的夜空。
烟火绽放的位置选得刚刚好,无论是山顶,还是上下山的路上,亦或是山下的烧烤摊子,都看的一清二楚。
闪闪灭灭的烟花平等地照亮着每个人。
酒店的某个房间里,沈恪正在刷题。
他听到外面的声响,很缓慢地走到阳台上。
沈恪这次伤的很重,胸腹处穿着固定肋骨的绑带。
肋骨骨折,理论上三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修养。
医生劝他多住几天,但是被沈恪拒绝了。
今天下午一出院,就直接打车来了这边,和大部队汇合。
可他因为有伤在身,所以什么娱乐项目都和他无关,只能在酒店的房间里刷题。
酒店窗外,绚丽的烟花表
演持续了好几分钟。
在最后的收尾阶段,甚至出现了几个蛋糕式的烟火,升空,又熄灭落下,珍珠一样的璀璨夺目。
微风轻轻吹动沈恪的头发。
“生日快乐,大小姐。”沈恪一个人低声地说。
烟火结束之后。
一切重归平静,但又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段仪看着黑漆漆的天空说:“今晚要是有星星就好了。”
但很可惜,今天是阴天,一颗星星也没有。
看段仪实在是失望,班长就提议:“我们找个天气好的时候,再来一趟。”
段仪飞快相应:“是个好主意!”
然后下意识看向盛宁。
盛宁于是点点头。
段仪:“那就说好啦。”
山上的视野遥远而广阔,声音也能传的很远,隐约能听到有人向山间大声喊,然后传回来层层叠叠的回声。
其他人也被感染了,不断地传来新的叫喊声。
禹明江站在一个角落的位置,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声喊:“我要考中国政法大学!”
禹明江:“我一定会考上的!!”
喊完之后,禹明江突然感觉胸中升出一股豪气,很舒畅地笑了出来。
“我要考南京航空航天!”旁边有人跟着喊。
“我要考大连理工!”
“我想上北京中医药!”
“让我考上中国传媒吧,拜托了!”
不绝于耳。
在盛宁的身边,段仪激动地把手放在嘴边当喇叭,超大声地喊:“我想上哈工大!”
班长也有样学样:“我要考上海交通大学!”
分别的日子还没有到来,他们就已经分别规划好了前行的路。
这是一场终究会散场的盛大宴席。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珍惜它,享受它。
最后段仪抱着盛宁忍不住哭了起来,她说:“我真的好喜欢你啊,大小姐。”
盛宁拍了拍她的后背,无声安慰。
一群学生一直玩到凌晨两三点钟,然后才陆续回到房间睡觉。
却没想到最后还有惊喜。
房间里堆着一大堆的礼物。
段仪:“都是咱们班同学送的,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盛宁点头:“有心了。”
其实盛宁的心防很高,而且看起来就不好亲近,所以她并不期望自己会有很多的朋友。
可他们高二(一)班却硬是要爬上那高高的围墙,强推硬拽地互相搀扶着上去,然后趴在墙头上,笑嘻嘻地冲着墙里的盛宁say hi。
让人无法招架。
段仪突然好奇地问:“大小姐,你刚刚许的愿望是什么呀?”
盛宁回:“一切顺利。”
“就这个?”
不过这很大小姐。
段仪很快地接受了,然后很认真地说:“肯定都会顺利的。”
当天晚上,漫天的乌云终于憋不住了,统统化成雨水倾泻下来。
此时盛家人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他们是在最热闹的时候离开的,全家一起悄悄地下了山。
一路上,盛江都在龇牙咧嘴地揉腰,吐槽说,“爸爸也真是的,非说自己身体没问题,要在山上办,最后还不是我给背下来的。”
“你跟他一样。”娄欣月说,“老爷子能自己下,就是慢了点,你非得凑上去背。”
盛江被戳穿,这下不敢吱声了。
他一手扶着自己的腰,把头扭向窗边痛苦地咧嘴。
“下雨了。”盛江突然看到。
娄欣月也看了眼被雨水沾湿的玻璃,再看眼时间,放下心来。
她叹息了一声,靠进椅背:“可算是圆满了。”
盛宁生日这事,娄欣月的心里始终有个疙瘩。
在她的记忆里,她给自己的女儿一共过了十六次的生日,可那些记忆不是淡忘了,就是非常的公式化,特别像上了发条例行公事的机械人。
这次盛宁十七岁。
娄欣月一直想给她办一场完美的生日。
盛宁的同班同学也很好,不仅特别的配合娄欣月,还完成的非常完美。
“终于安心了吧?”盛江握住自己妻子的手,安慰,“咱们家盛宁本来就圆满。”
“对了,咱们家盛宁的名是谁起的来着?”盛江想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任何的记忆。
于是干脆就不想了,说:“我越来越觉得女儿这个名字取的实在是太好了。”
“盛宁,盛大安宁,啧啧。”
盛江突然想到:“是不是咱爸认识的哪个算命先生?回头我问问,再给人包个大红包。”
娄欣月听了突然笑了。
她说:“你女儿可不这么觉得,她自己说了,盛气凌人的盛,永不安宁的宁。”
“哈哈。”盛江很爽朗地笑了,他说,“这样解释也更好,嚣张,她老爸喜欢。”
这次的活动策划,充分尊重了年轻人的作息规律,一直到上午的十点钟才叫他们起床。
这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下了。
段仪一睁眼就是摸手机,班级群99+。
她睡眼朦胧地点进去,双眼圆睁地清醒过来。
“大小姐,你看这个新闻。”段仪去找盛宁,把手机上的截图给她看。
这是一个新闻。
标题写的是:荣兴实业为爱女低调庆生,称已确认继承人。
配图是一个远景。
盛家人,蛋糕,还有穿着高中校服的盛宁。
新闻的内容更是吸引人眼球,说老爷子决定把家族的重担交到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身上。
盛宁看完,无语了一瞬。
她说:“都是乱写的。”
“不是。”
段仪震惊的不是这个,她指着标题上的‘低调庆生’说:“这……这这低调啊?”
都请他们全校吃烧烤了。
这哪低调了?
盛宁没办法评价,她也很无奈地耸耸肩:“可能他们觉得在豪华游艇上办宴会开派对才比较高调吧。”
娄欣月工作的时候,也收到了这条新闻号的链接。
是盛江发来的。
后面还跟着一条消息。
盛江:【我就说,钱花少了!】
虽然文字没有感情。
但是字里行间充斥着愤恨和懊悔的情绪。
娄欣月面无表情地敲了三个字:
【马后炮。】
然后直接关掉了手机。
第二天全部都是自由活动的时间。
刚下过一场雨,山里的空气湿润而清新,人身处期间,心情都变得很好。
在这种自然大于人文的地方,所有人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陈淑容主动拉着段仪去打羽毛球。
王宏杨抱着他的宝贝吉他自弹自唱。
三两好友一起爬山野炊,还有联合着一起玩大型多人游戏的。
盛宁端了杯咖啡,在远处静静遥望着他们。
酒店的某个房间里,沈恪也正在沉静着面容,在研究一道数学题。
一直到下午的三点钟,集合,回学校。
正好卡着放学的时间,把学生们原封不动地都送到了。
天公不作美,雨又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盛宁被司机撑着伞接到车上,只有裤脚被沾湿了一些。
汽车缓缓行驶。
路过公交车站,盛宁看到沈恪正在那等车。
他没有打伞,肩膀上罩着一件校服外套,脊背挺的很直,又倔强又清冷。
只是短短的一个照面,汽车便从沈恪的面前疾驰而过。
“等等。”盛宁跟司机说,“掉头去接一下沈恪。”
“诶。”司机答应,顺口夸赞地说,“大小姐您太有善心了。”
公交车站30米内不许停车。
漆黑的迈巴赫商务第二次接近公交车站后,很缓慢地开了一小段路程,最后停在路边。
雨水掉在车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盛宁淡定坐着,一动不动的。
司机疑惑:“沈恪看到咱们了吗?要不要跟他说一声?”
说完,司机习惯性地往后视镜扫了一眼,又突然改口,“啊,不用叫了。”
因为沈恪已经缓缓地向这边走了过来。
他的步伐很慢,等他走到后开车门上车,已经是一分钟之后了。
沈恪的头发被沾湿,正不停地往下滴着水珠。
司机赶快给他拿毛巾,顺便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诶?
你怎么知道我们接你来了?”
沈恪此时脸色苍白,是疼的。
肋骨骨折看起来好像很好恢复,可只有骨折过的人才知道,即便用上最好的固定带,也还是会疼。
不管是行走坐卧,还是说话,又或者呼吸,都会疼。
沈恪的嘴唇已经没有了血色,但他还是彬彬有礼地回答司机的疑问,说:“我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盛宁懒得听他们的废话,打断道:“开车吧。”
司机立刻闭嘴开车。
后面一片安静。
从上车开始,他们互相之间根本没有说话,却又看起来完全不用说话。
就这么心照不宣着,好像说一个字都是多余。
司机一个人在前面默默琢磨着。
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呢?
明明以前也都是他们三个人一起回家。
大小姐和沈恪他们两个,怎么突然把他抛下,变得这么默契了?
沈恪暂时又变成了残疾人。
胸腹处的固定带,将他的上半身一直维持着挺直的状态,看起来倒是清爽利落,但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多么难受。
他们对视了。
陈清荣干脆挤过去,站在了沈恪的身边。
他拉着头顶的扶手吐槽:“怎么就又受伤了,你才好了几天?”
虽然说挤公交可以有残疾人专位,但那也没有健康的人站着挤公交舒服。
沈恪无奈地回:“我也不想。”
陈清荣非常好奇他这次又是怎么伤的。
可沈恪这人心防太高了,每次不是转移话题,就是已读乱回。
他一想到这个就气。
直接扭过头去不想理他。
结果没过三秒,陈清荣就憋不住了。
“诶,无线耳机?”陈清荣指着沈恪的手,“你终于舍得买了?”
“不对。”
陈清荣想到沈恪原本就有。
只是沈恪一直把那宝贝耳机放在书包里,从来没有拿出来用过。
可今天陈清荣看的很清楚。
沈恪他分明是从校服兜里掏出来的。
于是陈清荣改口说,“你终于舍得拿出来了?”
沈恪单手捏着耳机,把盖子打开,又咔哒地合上。
“嗯。”他说。
陈清荣眼尖地看到耳机盖子上的粉色卡通图案,“这不是小姑娘用的吗?”
沈恪回:“她看不上。”
我去,还真有。
陈清荣的心里那叫一个百转千回。
突然有一种自己家的白菜去拱别人家鲜花的感觉。
“谁啊?”陈清荣在脑子里不停的检索,首先排除说,“不能是毛莎吧?”
沈恪的脸骤然一黑,把手心里的耳机握的严严的,仿佛担心它听到什么脏东西。
沈恪:“当然不是。”
“不是就好。”陈清荣放心了。
倒不是讨厌毛莎,主要是陈清荣比较怕好友被骗进豪门当赘婿。
陈清荣:“听说当他们有钱人的赘婿可惨了,简直就是受气包,谁都能踩两脚。”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