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宁:【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是虚构的,角色的感情也是虚构的?】
【可以这么理解。】系统解释,【就比如他们对你的宠爱,是为了迎合反派人物做的初始设定。但投入运行之后,故事线会和现实世界融合,所有人物也会进入自由发展阶段,这时候就不能再设定了。】
系统邀功说:【重生你的时候,我还把你的身体数据都复制过来了,现在你还和原来一样的漂亮,贴心吧。】
盛宁有理由怀疑,系统把她失眠的那部分数据也给复制来了。
一个穿着普通的中年男人推门走进病房。
他带着个青黑色的背包,对病房里这夸张的这一切一点也不惊讶,低头跟娄欣月打招呼:“二太太。”
娄欣月很温和:“给沈恪送东西?他就在里面,去吧。”
“是。”中年男便侧着身,往病房里面走。
盛宁注意到了这个人,眼睛眯了眯。
这应该就是捡沈恪回来的那个司机孟世杰了。
没一会儿,便听到帘子那边叫:“叔叔。”
“诶。”
到了沈恪的面前,再加上有帘子挡着,孟世杰的姿态放松了许多。
他说:“你让我给你带的东西,看看全了吗?”
沈恪接过背包拉开看了看,说:“全了,谢谢叔。”
“你那个耳机好像坏了。”孟世杰挠挠头说,“我拿的时候不小心扯了一下,应该扯坏了。”
沈恪把缠绕着的有线耳机拿出来,慢慢地解开它,说:“没事,本来就有一个不响。”
“哦,那我就放心了。”
然后他又说:“现在你们年轻小孩不都喜欢什么无线耳机,有小盒子的那种,叔叔给你买一个吧。”
沈恪的手指很好看,握笔的地方有一些薄茧,指甲修剪的很整齐,每根都细细长长的没长什么肉。
他温吞地把缠绕在一起的耳机线解开,说:“不用了,思思姐出国留学用钱的地方多,我用这个就行。”
孟世杰的女儿前年要出国留学,于是他就把这些年的积蓄全都砸了出去。
可就算这样也还不够。
搞定了学费,还有生活费。
在国外开销大,对孟世杰一个司机来说,负担很重。
以至于对沈恪这边的看顾就更少了。
其实事实上沈恪也不需要他过多的看顾,他吃喝都在盛家,学费也是盛家交,每个月还有八百的零用钱。
沈恪不换耳机,只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
沈恪说的太透,让孟世杰有些羞愧。
可毕竟已经跟孩子说了,他道:“没事,一手的咱买不起,买二手的也是买。叔叔说了就一定给你买一个。”
沈恪眼尾跳了下,还是拒绝了。
盛宁对送到她面前来的一切,都兴致缺缺。
就算周围的人说出花来,也没换来她的一个笑脸。
倒不是她冷漠无情。
在连睡眠这种最基础的生理需求都缺失的情况下,盛宁没有精神崩溃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察觉到盛宁情绪不佳,病房内又重新恢复了安静,都巴巴地看着她。
这么的谨小慎微,即便已经知道他们的爱不过是一团数据,盛宁也有些看不下去。
“谢谢,不过我都不需要。”盛宁说完后顿了顿,又补充,“辛苦了。”
盛江咽了咽口水。
情况不对,他宝贝女儿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过?
“她大伯啊。”盛江语气深沉,“咱安排人把医院的窗户都封起来吧,天台也锁上。”
盛海从发愣中回神,猛一点头:“封!这就封!”
盛宁:“……”
她忍无可忍:“都走,别在我面前晃。”
盛海盛江很整齐地松了一口气,舒服了。
“这才是我们宁宁嘛。”
“好好好,大伯这就走,不来碍眼。”
这才终于安静了。
帘子后边,沈恪捏着耳机塞好,找出英文广播准备练听力。
两边都不响了。
盛宁的这具身体还没有经受过失眠的折磨,所以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但是按照系统提供的鸡肋睡眠时长,不出三天的时间,她就会变得和上辈子一样萎靡不振。
趁着精神比较好,盛宁出门去外面转了转。
还在已经修好护栏的阳台上吹了一会儿晚风,直到太阳完全从地平线上降下,她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走廊里已经亮起了灯,但病房里没有。
病房被一片黑暗笼罩,只有盛宁背后的走廊,往里面透出一点光。
此时沈恪刚刚洗漱出来。
他没有戴眼镜,头发沾了水桀骜地向上飞着,露出一整张锋锐的脸,上面还沾着水珠亟待擦干。
整个人气质大变样。
沈恪没想到能碰到盛宁,随即想到了什么,眸光倏然变冷。
“回来了?”语气听不出情绪。
盛宁:“你有事?”
沈恪冲盛宁笑了笑。
不是白天那种温和无害的笑。
而是阴沉沉地,皮笑肉不笑地说:“没什么,就是提醒大小姐一声,普通学校的学生可不像你那贵族学校,那就是个开放式监狱,没人跟你聊得来。而且他们很穷,你知道穷这个字多吓人吗?他们做事不在规则之内,会专门威胁恐吓你这样有钱的大小姐,直到你精神崩溃,然后榨干你身上的每一分钱。”
盛宁:“就像你现在这样?”
“怎么会?”沈恪又笑着说,“我只是好心提醒大小姐。”
摘掉眼镜,他那双眼睛暴露出来后,就笑得更好看了。
只是从食草系爆改肉食系,雪白的尖牙好像马上就要划破猎物的皮肤。
【妈呀!竟然真的是白切黑!】系统被恐吓的不轻,哆哆嗦嗦地安慰盛宁,【别别别担心,剧情没进行到那一步,他应该不会对你怎么样。】
然后它听到了盛宁充满愉悦的心声:【等到了。】
等到什么?
什么等到?
“终于不装了?”
盛宁很欣赏这种会卧薪尝胆,在弱小时很能隐忍的小可怜角色。
如果是上辈子遇见沈恪,或许她会很乐意帮助他。
盛宁盘起胳膊,说:“所以我该夸眼镜的演技好,还是该夸你的演技好呢?”
但语气听起来一点也不像要夸赞的。
沈恪冰冷的表情停在脸上。
因为他完全没料到盛宁会是这个反应。
“把自己劈成两个性格,一个是长辈面前恭顺的三好学生,一个却在这么黑的地方恐吓我一个可怜弱小的小女孩。”
她和可怜弱小这样的形容词有关系吗?
她明明只是随意站着,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是不是这样做会让你的心里好受一点?明明就是一条桀骜不驯的野狼,却要低下头颅给人做看门狗,所以只能戴副眼镜来麻痹自己。以为有了这层伪装,就能心安理得地弯下脊梁了?”
说到这,盛宁轻轻地笑了一下,“真是又可怜又自卑的自尊心。”
房间里很安静。
只有沈恪拳头紧握发出的咯吱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系统惊慌地在爆表的数据前跑来跑去,问,【需要帮你把推动的进程转化成痛觉屏蔽吗?感觉男主已经被气疯了!】
盛宁:【用不着。】
盛宁把病房的灯打开。
啪嗒一声,突然变强的光线让她眯了眯眼。
盛宁说:“我劝你死了这条心,除非明天地球爆炸,否则这学校我上定了。”
明明在这之前,她自己就很要死要活地不想在这所学校。
可现在态度却180度大转弯。
在沈恪的视角,这好像就是一则宣战声明。
中心思想就是要搅得他不得安宁。
沈恪的隐忍能力比盛宁想象中的强。
即便已经这样了,他都没有用拳头亲吻她的脸颊。
只是说话的声音有些绷不住了:“你想做什么?”
“我说我是无辜的你信不信?”
她也不想当这个坏人,都是系统逼她这么做的。
所以他这么惨都得归结在系统的头上。
盛宁嘴角翘了翘,说:“你现在这个状态不错,继续保持,可千万不要心甘情愿地当一只温驯的家狗。”
她更喜欢具有挑战性的事情。
而沈恪此时看着盛宁的视线,就像是在看一只恶魔。
盛宁很自然地忽略了这视线,越过沈恪,问系统:【这次我能睡多久?】
系统估算了一下:【半个小时吧。】
【具体?】
【……25分钟。】
【不错。】盛宁慢悠悠夸赞,【进步了。】
系统羞涩:【都是您自己发挥的好。】
过了一会儿,系统从刚刚的震撼中缓过来。
它问:【对了,您刚刚说等到了,等到什么了?】
盛宁此时已经摆好了睡觉的姿势,她心情不错,随口回:【等到沈恪主动找茬了啊。】
能把原主坑到翻墙逃学未遂,直接惊动校方和家长的男主,怎么可能在留级这种事情上乖乖接受支配。
所以他肯定会在事情尘埃落地之前有所行动。
盛宁很贴心地出去走了走,给他发起进攻的机会。
她必须让这场争端发生在今天
过了今晚,她必定精力不济,届时一定不会有今天这么好的效果。
系统:【……绝!】
它要是男主肯定要被气爆炸了。
今天一整晚病房里都很沉默。
熄灯前,沈恪一手撑着拐杖,一手艰难地拉上他们中间的帘子。
盛宁从那堆电子产品里翻出一个电子手表戴上,冷不丁地说:“晚上安静一些,你最好祈祷自己不打呼噜。”
沈恪顿了顿,把最后一道缝隙拉上。
确定电子手表正常工作,盛宁一股脑把桌上拆开的包装盒们丢进垃圾桶,然后翻身上了床。
白天的时候,盛江搬着小板凳在盛宁的病床旁边,一个个试验哪个降噪耳机最静音。
最后头戴式顺利胜出。
于是盛宁就把它给戴上了。
有了降噪耳机,在这次进入睡眠中后,盛宁免于被厕所的冲水声吵醒,但不可避免地,睡意变得越来越淡,直至彻底清醒。
手表检测到睡眠时间28分钟。
前五分钟为浅睡眠,接下来的十五分钟是深睡眠,然后进入快速眼动期,直到苏醒。
虽然进步微乎其微,但确实在逐渐变好。
帘子的另一边一直很安静。
直到凌晨,突然传来一声很大的声响,好像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盛宁垂着眼皮从床上起来,发现沈恪正在弯腰捡地上的拐杖。
她没法睡着,相当烦躁不爽:“不是说让你安静吗?”
“抱歉。”沈恪说。
他艰难地捞起拐杖,正要撑起身体,拐杖却又被盛宁踹倒了。
盛宁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恪,倨傲地吐出两个字:“求我。”
看起来相当的霸权主义。
明明对方只是不小心掉了拐杖,而且还是个腿脚不方便病号,可她却还是冷酷的不去体谅。
把设定中的蛮横嚣张演绎地更上一层楼。
系统都被气的牙痒痒。
简直太过分了!
我们可怜的男主只是想半夜上个厕所而已,他做错了什么!
如果沈恪是个肯向人低头的性格,此时倒也还好说。
但很明显沈恪不是。
僵持到最后,沈恪突然一把抓住了盛宁的手腕。
借助着盛宁的支撑,沈恪站了起来,同时着力点也逐渐往上,从手腕变成肩膀。
男高中生的身高优势,在这种近距离的情况下被凸显出来。
高出盛宁大半个头,很有压迫感。
大有一种:既然我没有拐杖就拿你当拐杖的挑衅意味。
盛宁脸色一冷,然后抬脚就踹。
世界上最缺德的莫过于:猛踹瘸子那条好腿。
沈恪痛呼一声,疼地弯下了腰。
可也就是因为这样,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了。
如果有不知情的人看到,就好像是男高中生正俯身头抵在女孩脖颈间。
盛宁:【数值有波动吗?】
系统:【……】
盛宁抬腿准备再补一脚。
【有!】系统慌忙说,【有波动!】
盛宁这才心情好了点,她可以睡个回笼觉了。
顺带着看沈恪也顺眼了一点。
“去上厕所?”盛宁大发慈悲道,“要不要我扶你去?”
“……”
沈恪的眼里充满警惕。
提防着她又想出别的办法来折磨他。
“站好。”
盛宁把拐杖捡起来给他,看到桌面上的眼镜,顺手拿起来。
眼镜轻飘飘的,估计没什么度数。
可她还是好心地递给他:“戴上看清楚点,别摔了。”
沈恪:“……”
他沉默地,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天杀的!你都做了什么!】系统十分痛心地道,【男主都被折磨的都沉默了,他不会因此留下心理阴影吧呜呜呜。】
盛宁:【主角哪有这么脆弱,而且你不是也说了,他以后可以报复回来。】
【……是这么算的吗?】
系统竟然觉得有点道理。
从厕所出来,沈恪站在走廊里有些踟蹰。
非常难得,他现在对回病房这件事,产生了畏难情绪。
最后回去的时候,却发现盛宁已经睡着了。
系统检测到男主靠近。
然后就发现他正站在盛宁的床脚,神色晦暗地盯着她。
[妈呀!!]
系统不敢打扰盛宁睡眠,因为它的直觉告诉它,如果它这么做的话会变得很惨。
于是它只能自言自语地:
[男主终于盛宁被气疯了吗?]
[他不会气到直接杀人灭口吧?]
系统非常担心沈恪会直接用枕头把盛宁捂死。
同时角色的情绪数值也在不停地上下跳动。
于是系统让盛宁睡的更熟,期望盛宁千万别醒来再跟男主干一架。
好在系统担心的两个问题都没有发生。
沈恪在盯着盛宁看了一会儿后,就悄无声息地转身回帘子后了。
次日,医院走廊尽头。
沈恪站在窗边,把两边都不响的耳机拆开摊在窗台上。
没一会儿有个护士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突然递过来两个圆圆胖胖的无线耳机,说:“保洁从你们病房的垃圾桶里捡到的,是你们的吧?”
沈恪接了,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盛宁的面前,递过去。
盛宁:“干嘛?”
沈恪的手和他的人一样清瘦,所以更显得手指修长。
两只耳机在他的掌心也变得袖珍可爱。
沈恪原样复述:“保洁从你垃圾桶捡的。”
“你也知道是垃圾桶。”
盛宁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下滑,她甚至懒得掀起眼皮,很不耐地说:“把垃圾从我眼前拿走。”
沈恪垂眸,看着两只圆滚滚沉甸甸的耳机仓。
为了讨她的喜欢,这上面甚至套了淡粉透明的漂亮外壳。
“你的耳机不是坏了。”盛宁翻了个身背对沈恪,然后懒懒地来了一句。
她道,“随便拿着用吧,不用就丢了。”
也不管身后沈恪是什么表情。
系统炸毛道:【你又把男主气得拳头嘎吱响!这样真的不行,你以后会很惨的。】
言重了。
拳头嘎吱响难道不是因为他捏了两个耳机吗?
但是过了好久都没有东西丢进垃圾桶的声音。
盛宁背对着沈恪,但她猜那张脸上一定充满了恼恨。
盛宁:【波动值是多少?】
系统:【60%】
将将及格线,一个介于平静和不平静的中间值。
盛宁于是又淡淡地补了
句:“在我面前不用那么虚伪。”
系统:【……80%】
它直接被调教出了自动回复。
因为如果不主动报,系统怀疑这祖宗会直接把数值顶到一百。
沈恪闭了下眼睛,没有辩解虚不虚伪的问题,调整呼吸道:“我帮你收着,以后你用管我要。”
盛宁哼笑了一下,说:“怎么,打算转行当垃圾回收站?”
“……”
这张嘴实在是气人。
沈恪懒得跟她争辩这些,撑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盛宁戴上降噪耳机,非常安详地闭眼:【你可以开始了。】
【哪有你这样的。】系统气愤,【简直就是把男主当成你睡觉的血包!】
盛宁:【别废话。】
碍于淫威,系统忍气吞声地开始。
沈恪把两只耳机放进了他的书包内兜。
然后就开始刷题。
病床就那么小小的一块,沈恪刷题时换了无数个姿势,却仍然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在痛。
他没忍住,轻手轻脚地下床,撑着拐杖去外面透气。
路过盛宁的时候,下意识往她那看了一眼。
这大小姐正在安静的平躺着,眼睛半睁不睁地,十分安详,却又难掩脆弱。
像个漂亮的琉璃娃娃。
她在脆弱什么?
该脆弱的不该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