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若绵没说话。
也没什么好委屈的,左不过是,在她之前他有过好多女人,她也只是被他养着的一个果儿,和娱乐室里其他的女人没有任何区别。
那再正常不过。
他们本就是这样的关系。
她摇了摇头。
陆政向来不会安慰人,也从不安慰人,更不知如何疼人。
只是,这一瞬,看着这小姑娘神情恹恹,他发自内心地觉出一种近乎酸涩的疼惜,不由自主便说了句,“有什么事儿就告诉我,我疼你,好吗。”
那样一张凉薄的俊脸,眸色深着说出这样的话,能让任何人受到蛊惑。
程若绵呆呆地凝望着他,内心一霎颤动,难以自已。
回到学校,当天下午上完课,程若绵就发烧了。
祝敏慧一边念,“听说京郊比市区要冷上几度?是不是衣服穿少了?”一边给她倒热水掖被角。
“也没有。大概是这几天免疫力比较低。”程若绵还在安慰她,“别担心啦,没事的,度数不高。”
“休息吧,明天上午就别去图书馆了,我给你带饭回来。”
精力不济,正好也没余裕想那么多了。程若绵老老实实躺下睡觉。
宿舍另外两个舍友还没回,就没关灯,她戴着眼罩缩进被窝里。
半梦半醒之际,听到一阵嘈杂的说笑声,像是舍友们回来了,还没待她细分辨,那场景却陡然变成了京郊庄园那个华丽的娱乐室,几个女人放声大笑,指着她说,你怎么还来这儿啊?陆先生早就换人了你不知道吗?紧接着,有个跟她长得很像的女孩眼泪汪汪控诉她:为什么要这样?
程若绵一阵茫然绝望。
心悸受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天一早,祝敏慧起床洗漱完先给她倒了杯热水,站在椅子上探身摸她额头。
这一摸吓一跳,滚烫。
程若绵抵抗力有些弱,每逢换季就要感冒发烧,但也不应该啊,以往她都是睡一觉就退烧了的。
祝敏慧快速下判断做决定,先给辅导员请了假,然后准备打车送程若绵去医院。
刚要把她叫醒,就听到她床上隐隐有震动声。自枕头下摸出手机,屏幕显示一通来电,来显是「陆先生」。
祝敏慧没有犹豫,接起来就说,“陆先生?不好意思,绵绵生病了,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啊?我正打算送她去医院……”祝敏慧很意外,“哦,好的,好的。”
挂断电话,祝敏慧从衣柜里翻出套衣服,站在椅子上叫她,“绵绵?绵绵?先醒醒,起来穿个衣服。”
程若绵晕乎乎坐起来。
身上忽冷忽热,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另外两个舍友也都起来了,上午没课,她们洗漱完就问,“需要帮忙吗?”
祝敏慧道,“一会儿有个男的要上来,咱们把衣服穿好。”
两人面面相觑。
“我代替绵绵先给你们道个歉,今天这是意外状况,绵绵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走路,我也觉得那个人直接上来把她抱下去比较好。”
“……没事没事。”
过了二十多分钟,宿舍门被敲响。
程若绵歪在椅子里,祝敏慧把她身上裹着的毛毯紧了紧,走过去开门。
站在外面的是宿管阿姨,探头往里看,问,“现在方便进去吗?”
“方便方便。”
听到这话,宿管阿姨闪身让开,穿着西装大衣的高大男人从后面进来,快跟门框一样高了,带着沉沉的压迫感,让室内其他人都屏了息。
陆政径直走到座椅前,握住椅背将座椅转了个方向,弯身将程若绵竖着抱进怀里,祝敏慧先回过神,忙拿起一旁的挎包,“陆先生,包,她醒来肯定要看书,我装了电脑和几本书进去。”
陆政腾出只手接过,包带挂在臂弯,他掌心扣住程若绵的后脑勺将她的脸摁到颈间。
他一句话都没说,直接离开。
等到宿管阿姨也带上门出去了,另外两个舍友才回过神,打探地试着问,“……那是绵绵的……”
谷炎曾经闯进过宿舍,她们都目睹了,这个男人跟谷炎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高大英俊,沉稳冷漠,眉眼间又有几分斯文败类感的邪气。
“男朋友。”
祝敏慧斩钉截铁。
迈巴赫后座。
程若绵觉得热,挣扎着扯衣服,听到一声沉沉的,“别乱动。”
她茫茫然睁开眼,陆政半垂的眼眸映入眼帘。
她倏然一惊,“陆先生?”接着便扭头环望,“……我……我在哪儿?”
“带你去别墅,医生在那儿候着了。”
“……我……”
“别说话了,睡吧。”
她想说没那么严重,用不着叫医生,可大脑混沌,忽冷忽热一阵一阵地抖,晕乎乎陷入昏睡。
昏睡之中,只觉一直被稳稳抱着。
到了别墅,医生先做了基础检查,陆政跟他大致说了她这两天的活动和饮食。
换季、例假、旅途奔波,对于一个抵抗力不强的女孩子来说,怕是buff叠满了,医生开了退烧药,叮嘱多休息少劳作,便离开了。
程若绵睡了很长的一觉。
悠悠转醒之后,花了好一会儿才判断出,自己是在陆政的别墅里。
头没那么痛了,也不觉得冷,只是身上还有些疲软。
她坐起身,才发觉自己一。丝。不。挂,模糊记起,好像是陆政帮她把冷汗浸湿的衣服脱了下来。
她拾过张毯子裹在身上,下了床。
来到主卧起居室。
那高大的男人站在沙发边,正低头翻看着一本书。
他旁边的沙发垫上散着她的外套和她常用的挎包。
陆政抬头看她,“怎么起来了?”
他合了书,走过来抬手用手背贴她的额头。
退烧了。
“……我好了。”
“想吃点什么?清淡的皮蛋瘦肉粥,再来一屉烧麦?”
程若绵这时候反应还有点慢,没像平时一样对他言听计从,慢吞吞地说,“……我不吃皮蛋瘦肉粥。”
“嗯?”
她略歪头,“……你不觉得皮蛋长得很奇怪吗?”
陆政定了两秒,喉咙震着,笑出声,“确实很奇怪。”
“是吧?”她摇摇头,“长得奇怪的,我一概不吃。”
陆政一直笑着瞧她。
经受过病痛的折磨,小姑娘脸色有点苍白,眉眼间几分脆弱的懵懂感。
让人心疼又心痒。
“哦对,现在几点了?我下午的课……”
“请过假了。”
陆政打了通电话叫了份外卖,顺手从沙发上拾起她的手机递给她。
程若绵接过,查看回复新消息,然后去洗漱穿衣。
等她收拾妥当,外卖也送来了。
陆政拿到楼上,在起居室茶几上拆包装。
程若绵默默看着,“……你今天没去上班么?”
“出去了一趟。”
有个会是去年就敲定的,涉及到的与会人员遵循日程安排从世界各地飞过来参会,作为嘉信集团董事长,他是主会人,不好不出席。
她吃饭的时候,陆政就在一旁沙发里坐着,翻看她的书。
“这些都是你平时看的书?”
程若绵扫了一眼,“嗯。”
一本科幻小说,一本我国传统文化出海的历程,一本辛波斯卡的诗集。
陆政此人,对任何虚构文学都不感兴趣,诗集这种东西更甚,管你是多大的声望,统统被他归为“无病呻吟”一类。
这会儿他倒是耐着性子翻了翻,问,“你最喜欢哪一首?”
程若绵用迟钝的脑子想了想,说,“《自切》。”
陆政循着目录检索翻到对应的一页。
那是从海参遇危险时将自己自切成两半以求脱离险境的角度,来发散的一首诗。
「它暴烈地把自己分成一个末日和一个拯救
死得恰到好处,不过界。
从获拯救的残余再生长。」
辛波斯卡的诗不那么艰涩,寻常的切入口,平实的口吻,很接地气。
但这首读来颇为震撼。
陆政不由地抬眸去看程若绵。
她身上的那股子倔强和傲气,怕不是来自于某种敢于“自切”的狠劲儿。
明明看起来那么清淡柔弱……
那种没由来的烦躁再度袭来,陆政把诗集扔到一边,起身去窗边点了根儿烟。
程若绵吃完饭,陆政开车把她送回了学校。
下车前,彼此对视了一眼,她总觉得,这几日,陆政看她的眼神好似有些不同,比以前更深,像是探究和审视。
他问,“明天什么安排?”
“明天一整天都在公司坐班。”
“打车去?”
“嗯。”
“到时候联系我,我帮你打。”
“……好。”
回到宿舍。
祝敏慧从书桌前回头,“这么快?”
“睡了一整个白天,起来就退烧了。”
她笑说。
祝敏慧跟着来到她书桌前,低声道,“那位陆先生还挺好的,挂了电话二十分钟就赶到了。”
程若绵还没回答,另外两个室友就笑着搭话,“绵绵,早上那个是你男朋友哦?好帅啊。”
“转过椅子把你抱起来,男友力爆棚。”
非常干脆利落的一个男人。
程若绵回头笑一笑,“没打扰到你们吧?”
“没有没有。”
两个人有八卦着问了些别的,程若绵都搪塞着回答了。
也不知是从哪儿走漏的消息,一夜过去,整个系里都知道了:程若绵交了个“总裁”男友,高大英俊,性感迷人。
第二天,程若绵照常去公司。
联系了陆政,陆政帮她打了辆专车。
于是她也没多想,和实习同事一起下班的时候,又按照约定联系陆政。
走出大厦,远远地就看到临停处站着的男人。
西装大衣,站在吸烟处抽烟。
程若绵心下莫名有些紧张,不是说帮她叫车么,他怎么亲自来了?
走近了,她先跟同事道别,然后朝陆政走过去。
在她走过来的时候,陆政一直一寸不错地看着她,唇角带着点淡笑,也没说话,从裤兜里掏出个什么,扔给她。
几步远,她勉强接住,捧到掌心。
车钥匙。
“摁一下。”
程若绵依言摁了解锁。
他身后不远处一辆车应声发出短促的鸣叫,车灯闪了闪。
一辆崭新的上了牌的S系奔驰。
程若绵目瞪口呆,“……这是?”
“补给你的,生日礼物。”
不远处正要上网约车的同事捕捉到这对话,反应过来,迅速拿手机偷偷拍了张照片。
陆政问,“带驾照了吗?”
“……带了。”
这种证件她都是随身携带。
“走吧,”陆政掐了烟,绕过车头,笑看她,不疾不徐地,“换你捎我一程。”
春天傍晚的风吹起他的大衣衣摆。
他绕过车身,笑着跟她说话的模样,久久留在程若绵的脑海里。
坐到驾驶座,程若绵还有点束手束脚。
她开车算是熟练,自拿了驾照,逢寒暑假回家,不管去哪儿都是她开车,妈妈程雅琴安稳坐副驾。
可家里的是辆大众,毕竟车牌车型都不同。
陆政一手搭在车框上头,从车外微俯身,“熟悉一下操作,能开么?”
“……能。”
如今车辆操作设计都越来越方便,稍一摸索便能上手,只是,她一边熟悉各个按钮的位置,边抬头看他,“……为什么突然送车?”
被人送礼物当然高兴,但这份礼物对目前的她而言有点超规格了。
“不是说通勤不方便吗。”
程若绵等他绕回来拉开副驾车门坐进来,便打转方向盘调头开出去。
“把您送到哪儿?”
陆政就笑,“不给我个回礼?”
“嗯?”她分神侧头看他一眼,“……什么?”
是她想的那样吗?
陆政看出了她眼神的变化,觉得好笑似的,伸臂过去,掌心在她后脑勺抚了一下,“晚上陪我吃顿饭。”
掌心带来炙热的触感,那一瞬,脑后被熨帖,进而好像整个人都被安慰被疼惜到了。
“……好。”
他打开车载导航,输入地址,程若绵循着开出园区,等红绿灯的时候,她提议,“要听歌吗?”
“听你的。”
一句话两个意思。
程若绵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陆政接过去打开某音乐app,连了蓝牙,随便点开她收藏夹里某一首。
「oh Toronto
《Toronto》轻松抓耳的旋律,很适合开车时听。
程若绵尽量不想太多,只沉浸在眼下的氛围里。
还挺舒服的。
她时不时扭头往副驾驶看一眼。
周六傍晚,正逢出行高峰期,沿着环线自北向南开,夕阳远远地挂在副驾车窗外面,温暖的光线映着陆政的侧脸。
他正在讲电话,偶尔简短地嗯一声。
侧脸轮廓流畅深邃,许是这暮色的缘故,他这样冷硬没有人情味儿的男人,此刻也显出了一丝日常的温馨感。
以后结了婚,他也会这样逗着自己的老婆,一起开车上下班吗?
他挂了电话。
程若绵收住漫无边际的思绪,想到刚刚他说这是补给她的生日礼物,便问道,“……您的生日在什么时候?”
“八月。”
陆政手肘支着副驾车窗,“八月二十二。”
还有小半年呢。
“……那我可不可以问,您多大了?”
至少得二十五六了吧,若年岁再轻些,不至于有那样沉稳冷硬的气度,那是非阅历难以铸就的成熟。
若忽略长相,单看他日常的行事风格,说是三十了也有可能……
“三十。”
正正好好大了她九岁半。
陆政拧松了领带。
她这样问起来,他才意识到,此前她对他的了解恐怕就只有名字,在对他可以说是完全不熟悉的情况下,就成为了他的人。
这个认知让他觉得喉间焦渴。
程若绵想起什么似的,笑说,“您陪我过了二十岁生日,正好,我也可以陪您过三十岁生日。”
算得上是礼尚往来了。
陆政没说话,只是倚靠在副驾略偏过头看着她。
那深沉的眼神,让程若绵联想到,“……您是狮子座。”
“你信这个?”
程若绵轻摇头,“只是听朋友说起过,她交往过狮子座的男生。”
不是“说起”,精准点,是吐槽过。
“怎么说。”
他好似饶有兴味,又好似兴趣缺缺,只是随口一问。
难以捉摸。
程若绵一顿,“……”看他一眼,小声说,“……大男子主义,占有欲强,掌控欲强,喜欢吃醋……”
不敢再说了。
陆政无可无不可地,笑一息,沉沉的京腔,“……没什么好词儿是吧。”
“还是有的。”
这话声量极小,像小小的狡辩。
陆政注视着她,过片刻,忽而问,“……狮子座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程若绵想了想,“……好像是漂亮的——”
话音刚落,陆政就笑了,意有所指,“这倒是没错。”
她脸上发热,把注意力转回到路况上,不再搭腔。
陆政说要吃饭,所以她下意识以为是要去餐厅,到了目的地停车场才知道是个私人会所。
用餐地点在二楼的宴会厅。
一路上不少人跟陆政打招呼,他稍作停留跟人寒暄的时候,程若绵就乖乖在他身旁站着。
用了餐,移步去三楼娱乐室。
和上次她去俱乐部找他差不多的场合,纸醉金迷烟雾缭绕,沙发上牌桌边零星坐着三两男女,看到陆政进来,都起身招呼。
陆政扶着她后腰,低头凑近了说,“你找个地方玩一会儿,我去谈点事情。”
程若绵点点头。
她有几分紧张地环视四周,像是预备在子弹横飞的交战区找个安全角落,陆政凝了她两秒,温声安慰,“不认识的人来跟你说话,一概不用搭理,不必应酬不必费神。”
她又点点头,脸上表情却还是没缓解。
陆政笑一息,声音更温柔了些,“要不,干脆跟着我吧。”
“嗯?”她摇摇头,“你要谈正事儿,那些人我还是少接触比较好吧?”
陆政深深看她的眼,末了,刮一下她鼻尖,“等我回来。”
眼望着他抬腕看了看表,而后抬步往娱乐室另一头走,那里有另一扇门,门旁侍应生为他打开门,他走了进去。
他离开之后,程若绵敏锐地察觉到,娱乐室似是静了一瞬。
像是存在感极强的庞然大物悠悠然游离之后,一方水域中出现的短暂的屏息。
很快,这寂静变成了窃窃私语。
她能感觉到有数道打探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尽量不去在意,她在沙发角落寻个位置,坐进去。
不到两分钟,有个女人施施然走过来,先是在她斜对面的沙发里坐下,假装漫不经心地试图与她对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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