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想起来昨天忘了说什么,顿时满脸自豪,“爸,胜利哥说,等我嫁过去,我名下的地,给咱家留三分地。”
唐二顺一惊,“真的?”
这年头,地就是农民的命,南山村地不少,好地孬地一扯,一人名下有个两亩多地,这三分地,可是不少,嫁娶随人动地,这些可都是支书管着的。
唐云云得意极了,“还能骗你不成,爸,那五斗橱才几个钱啊,三分地咱长久种下去,那是多少钱,再说,到时候我再好好和胜利哥说说,说不准,给咱留半亩地。”
唐二顺连说三声好,“你这门亲,好。”
他越想越得觉着好,大丫头彩礼一百块钱,这钱可赶上嫁两个丫头,他不用出陪嫁,那就更赚,二丫头嫁到支书家,就算多陪嫁点,这以后暗地里的好处,还不知道多少。
“成,咱家有存的木料,爸拉去镇上,让木匠给好好做上几样,五斗橱加个桌子,再配上两个条凳。”
唐云云乐得蹦起来。
去镇上的路上,唐二顺越想越美,觉得这亲结的好,原先支书家的来,想提大丫头,他本也乐意,那是支书家,谁家能不乐意,可家里婆娘硬是定成二丫头,他原先可有可无,可现在觉得,这亲改的好。
大丫头那性子,和哑巴没两样,嫁进去能给家里抠什么好处,肯定是人家说什么她就干什么,二丫头就不一样,脑子活,嘴巴甜,要是能哄住支书家的人,那以后他们家还愁什么。
心里想着这事,他定完家具也没急着回家,大手笔在镇上国营饭店要了盘猪耳朵,加上一盘花生米,美滋滋喝了二两酒。
虽然没过瘾,可架不住心情好,回家的路上,只觉以后日子没的说,村里人肯定会眼红他,闺女成了支书儿媳妇,数不尽的好处。
没成想,还没到家,就被堵住,路边上站着好几个人,一见他就数落开来。
“哎呦,二顺,你这带着酒气,刚下完雨,干活的好时候,你喝酒去了?”
唐二顺还没搞清楚状况,带着点自得,摆摆手,“嗨,这不家有喜事,我去镇上办事,顺便喝一口。”
“你可是真会享福,你家大丫头,在地里没命的干活,都晕了,你还喝酒。”
“就是,赶紧回家看看吧。”
“说到底,那才是你亲闺女呢。”
亲不亲的,都是赔钱货,唐二顺只笑着点头说是。
晕了?他没放心上,一边想着这可耽误干活,一边拐个弯朝家里走。
“快,二顺,你家大丫头在地里晕倒了,赶紧带着去镇上。”
唐二顺点点头,只想赶紧让这些人走,都围在家门口像什么样子,“成,我知道了,丫头没事,身子好着呢,躺躺就行。”
也不独是他这样,农忙的时候,村里晕在地里的人不少,或累狠或中暑的,家里人有数,带着人先回家躺躺,搁在平常,不出格。
可架不住唐秀秀晕之前,走了半个村。
有那心善的实在看不过去。
“哎呦,二顺,作孽啊,你看秀秀那小脸,没一点血色,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不亏心?”
“就是,大兄弟,不是我说,你这事,做的不地道,我看你家里做喜被呢,二丫头在家里帮忙,大丫头就地里干活,这喜被,你可别说没大丫头的。”
“哪儿能……”唐二顺刚说一句话,刘红翠就插嘴,“你们一个个的,吃饱了撑的管闲事,有没有关你们什么事,地里的活干完了吗。”
她知道家里男人要面子,要让他话一说,指不定就得拿出两床被子来,她才不愿意呢。
“你怎么说话的,这可是一条人命。”
“就是,秀秀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谁和你家似得,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哎,丫头命苦,我看她怪难受,让她歇歇,她还不愿意,说要使劲干活,大中午的不回家,我问咋吃饭,拿出个干巴窝窝头,说吃了得继续干。”那大娘说着,眼眶红起来。
“这些年,我们看在眼里,秀秀给你家干多少活,从不说家里一句孬话,秀秀妈当年多好个人,二顺,你就依着这后妈,作践你亲闺女啊。”
刘红翠立马炸了,“谁作践,谁作践了!这些年,我供她吃喝供她穿,你们谁问过,没我她早死了,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有人指指唐秀秀,“丫头要是能吃饱,能瘦成这样?穿的什么,补丁摞补丁的衣裳,不都是你闺女剩下的。”
大家一看,心里更不是滋味,唐秀秀脸上沾着些灰土,一身酱色衣裳,破的不成样子,脚上的布鞋挂着一圈泥巴,还露着个脚趾头,再一看唐云云,吃的脸蛋红润,一身崭崭新家常衣裳,一双鞋穿在脚上,干干净净。
唐秀秀心里打个响指,就问你们这对比强不强烈。
有家里有闺女的,这会子眼泪都掉下来,“丧良心的,你不带着秀秀去医院,我去。”
那婶子弯腰,冲旁边人说,“搭把手,我背丫头去医院。”
去医院是不必要的,唐秀秀适时哼唧一声,睁开眼。
“哎呦,醒了,秀秀醒了。”
唐二顺和刘翠红对视一眼,纷纷松口气,醒了就好,要不然,今天可不好收场,两人快步走过去,出声,“秀秀。”
唐秀秀瑟缩一下,“爸,妈,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去干活。”
她挣扎着起身,“我去刨地。”
村里人一看这架势,觉得唐秀秀这丫头,简直就是小白菜唱曲里那没了娘的小白菜,这可怜劲儿。
这得吓成什么样,晕倒了,刚醒就要去干活,这是生怕挨打啊。
“干什么活,再干,你小命就没了。”要背她的婶子拉着她坐下。
“就是,让你爸妈干去,你一个丫头,都快嫁人了,在家歇着。”
“我说二顺,我们可都看着呢,你们再这么作践孩子,旁的不说,以后你家志飞,可不好找媳妇。”
唐秀秀看那婶子一眼,高啊,一下就说到点子上。
果然,旁的唐二顺两口子无所谓,一说到唐志飞身上,那就是戳着人肺管子。
唐二顺立马反驳,“哪儿能呢,这邻里街坊的,大家可都看着,我家秀秀能干些,家里活她干的多,可我也没偏心,就这些年,你们常见着这丫头,也没听着她说家里不好的吧。”
他叹口气,“今天这事是我欠考量,这丫头有些感冒,还要给家里干活,我拗不过,就让她去了,不该,可我老唐家,可不是那样作践人的人家,以后志飞的媳妇嫁进来,我们可是当亲闺女疼的。”
他气都不喘,继续说,“就说秀秀和云云出嫁,别的不说,就彩礼钱,我们可是一分不收,全带到婆家去的!”
不管什么时候,关于钱的话题,总是能迅速吸引人的注意力,他这话音一落,围着的几个村民顿时惊讶,“啥?彩礼一分不留?”
见大家一脸好奇,唐二顺挺挺胸脯,“那还能有假,这些年,秀秀给家里出力不少,我就和她妈商量着,彩礼就不留了,都带着,所以啊,这嫁妆我也没给装备多,一口箱子,她想买什么买什么。”
这话一出,原先不满的人,顿时都服气了。
“还别说,二顺兄弟,你这事办的,敞亮。”
“啧啧,原本我们还想着,你把秀秀嫁给林家老大,是存着拿彩礼卖闺女的心思的,没成想,我们想错了。”
唐二顺见大家对他竖大拇指,把他一通夸,心里得意,幸亏有这么个托词,要不然,今天还真不好收场。
他摆手,“不算啥,人活个什么,还不就是孩子,等以后志飞娶个媳妇,我们也是一样,不会算计人家陪嫁啥的,不是那样的人。”
他越说底气越足,“就说秀秀,你这不舒服,也不早说,出嫁前这些天,你就别下地了,在家好好养着,让你妈给割条肉,补补。”
待到下午唐志飞回来,咕嘟咕嘟喝下一搪瓷杯的水,大咧咧问,“爸,他们都说我以后好娶媳妇,为啥?”
唐二顺正抽旱烟,听到儿子问,麦色的脸上露出慈祥笑容,看刘红翠,“你看看,不就是多干点活,好处在后面呢。”
因着唐二顺当着村里人的面,说着不让家里大丫头再下地,刘红翠一下午都在置气,老大不下地,后面翻地,她就得去干活,她还想着,多花点时间,好好给闺女置办嫁妆呢。
听到儿子这么问,她心气顺了一下,也露出笑,“咱家志飞,长得好,又是上学的文化人,再加上这村里人都知道,以后啊,我和你爸对儿媳妇好,咱志飞可不就好找媳妇。”
唐志飞不满,“我可不找媳妇,她来了,可不就抢我的好吃的。”
唐二顺不赞同,“说什么呢,媳妇不抢你好吃的,她伺候你,给你洗衣做饭,给咱老唐家传宗接代。”
刘红翠点头,“就是,媳妇就是给咱家干活生孩子的,家里好吃的,都是你的,可不说不娶衣服的话。”
一墙之隔,唐秀秀听得清清楚楚,简直要窒息,这是什么封建糟粕思想,真该找个手机录下来,等以后谁要跳这个火坑,她立马村里大喇叭循环播放服务。
不过眼下,还是先顾好自己。
今天目标达成,以后地里活她是一点都不会干,林振武给的钱还不少,她买些点心饼干,馋了去镇上国营饭店吃一顿,一切等和林振武结婚后再说。
接下来的日子,唐秀秀过得不错,南山村依山傍水,环境自然没的说,唐家在村尾,离着后河近,天一日暖一日,傍晚在河边散步,让人心情实在很美丽。
前提是别遇上某些人。
“秀秀。”赵胜利提着一条鱼,一见唐秀秀,眼睛都亮起来。
赵胜利,村支书的独生子,即将娶唐云云,成为她的妹夫,这位一张国字脸,一副正义之士模样,不过依着唐秀秀从看了几章的小说中收集到的信息,怕不是这样。
“赵胜利同志,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赵胜利被她这中规中矩的招呼弄得一愣,笑着摆摆手,“怎么这么客气了,叫我胜利哥就好。”
唐秀秀背着手,好好地看山看水,突然被打断,被迫社交,谁都不开心,她板着脸,“有什么事吗?”
赵胜利看着她莹白的小脸,只觉得她比之前更好看了。
这是当然,虽然只有十来天,可唐秀秀没再干活劳累,精神气就提升不少,十八岁年纪,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她手里有钱,更不会亏着自己,随身带的挎包里,饼干糖果好几种吃食,兴致来了还从国营饭店打包饭食,到河边对着青山绿水野餐,简直不要太滋润。
十来天的滋补,唐秀秀原就白皙的脸蛋,隐隐透出点健康的粉色,一身土布衣裳,不掩明眸皓齿,只一眼,就让人觉得,这姑娘有灵气。
她眼睛一眨,赵胜利只觉得要眨到自己心里去,他在村里,看谁都用鼻孔,此时少见的有些局促,“那个,秀秀,你吃鱼不,我刚从河里抓上来的,给你吃。”
唐秀秀后退一步,摇头,“不要,赵胜利同志,没事我就先走了。”
背着的手拿出来,手里的枝条甩动一下,“再见。”
赵胜利哎一声,忙追上去,“秀秀,你是不是生我气,我妈去你家,我让她提亲的人,是你,我喜欢你。”
唐秀秀简直莫名其妙,和谁结婚,这都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赵胜利又在这里装什么深情,渣男无疑。
唐秀秀站定,“赵胜利同志,希望你不要乱说,你要娶的人是唐云云。”
赵胜利越发肯定她在生气,“谁想娶她,那都是我妈说的,秀秀,你别生气,我兜里有糖,都给你,你放心,就算以后,我也对你好,林振武那个流氓,要是欺负你,你就找我。”
说着说着,他心潮澎湃,“以后我要到县上吃公粮的,到时候我在县上租个房,你就住那里,我,我……”
他还没‘我’完,下一瞬,一下飞到河里。
唐秀秀抬起的手放下去,很好,省事了。
唐秀秀转头,见林振武眉头紧锁,带着狠厉,是真动了怒。
赵胜利刚从水里冒头,他抬脚又要上去,她一把拉住,“没,他就说几句话,别理他,得不偿失。”
看他那样,要是她不拦着,他能把人打个半死。
水里,赵胜利从亢奋到羞愤,只短短几秒,他从水里站起,抹一把脸上的水,“林振武,你疯了!”
林振武站在岸边,居高临下看他,“你要死。”
他眼神狠辣,直直盯着赵胜利,仿佛一言不合,他就要暴起揍人。
赵胜利看着他的眼睛,心里憋屈的那口气,就有些吐不出来,“怎么,秀秀还没嫁你呢,我和她说句话都不行?再说,以后我娶云云,她就是我小姨子,亲戚。”
林振武抬手指他,“别给我扯犊子,你什么心思,我门清,再让我看到你缠着秀秀,我弄不死你。”
他声音平平,却带着满身风雨,只一句话,让赵胜利剩下的话都咽在肚子里。
唐秀秀站他侧后面,伸手拉他,“走吧。”
掌心钻进一个带着柔软的小手,林振武转头看她一眼,带她走远。
“以后他再和你说话,不理他。”林振武皱眉叮嘱。
唐秀秀乖巧点头,“嗯,听你的。”
原以为对方能听声而退,没想到是个不要脸的,那自己以后也不用客气。
沿着河边走出去一段距离,唐秀秀才发现,他还牵着自己的手,骨节分明,他掌心温度越来越高。
他不放手,她也装作不知,心里想笑,面上就带出笑来,“今天刚回来?”
林振武目不斜视,直走到一颗大柳树下,春日初始,柳芽还没冒头,只有长长柳枝随风摇摆。
他终于放手,靠在大柳树上看她,眼中厉气消失,带着些冷意。
唐秀秀想,都说他是个二流子,初见时他说话也吊儿郎当,其实让她看,那都不是他,林振武是狠,偶尔不正经,可他正派。
林振武见她笑,也不答话,只问,“他缠你几次了?”
唐秀秀没想到他那么在意,端正态度解释,“这些天都没遇到过,今天第一次,放心,我也很厉害,没那么容易被欺负。”
穿来之前,因为独居,她自我保护意识很强,健身房常客,跆拳道黑带,虽然这副身体攻击力不行,但是自保她有信心。
林振武嗤笑,“就你,还厉害,龟孙,以后见他一次打一次。”
他好像对这种人深恶痛绝。
唐秀秀看他皱眉,坏心眼冒出来,突然问,“想我没?”
林振武还在想赵胜利,听她问话,脱口而出,“想了。”然后回神,一脸‘老子在说什么’的懊恼。
唐秀秀嘻嘻笑。
林振武看她红润脸颊,脸上神色平和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个盒子,“给你。”
唐秀秀接过来,一脸惊奇,“林振武,你还给我带礼物?你真好。”
果然,选他没错,感情不感情的另说,他行为就能说明很多。
打开一看,竟是一条红色手串,颗颗木珠子豆粒大小,颜色深红,富有光泽,长长一条,末端系着只小小貔貅。
“好漂亮。”唐秀秀拿出来放在手里把玩。
见她确实很喜欢,林振武装作不经意解释,“红酸枝木手串,木头料子不错,买来给你玩。”
钱不值多少,想说以后给她买金银的,话到嘴边,又停下,还是等以后买了直接给她。
就算不喜欢,这种送老婆礼物的行为都要鼓励,何况喜欢呢,唐秀秀眉眼弯弯,“我喜欢。”
她伸手把手串递给她,“给我戴上。”
林振武不接,“缠手上,三道,自己戴。”
好直男啊,唐秀秀娇气摇头,“不,就要你给我戴。”
“麻烦。”林振武面无表情接过来,握住她手掌,垂眸认真给她戴。
他指腹温度偏高,动作很轻,却不容忽视,很是灼人。
“多少颗珠子?”唐秀秀问。
“九十九颗。”
“你怎么知道?”
“数的。”
唐秀秀心里一软,小声问,“林振武,这次出去,顺不顺利?”
林振武给她整理手串,九十九颗,绕手腕三圈,把小貔貅整理好,脾气彻底下去,声音又开始懒洋洋,“还成。”
“挣钱了不?”
林振武抬眼看她,“娶你够了。”
这人,唐秀秀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回,把手抽回来,摆弄手串。
“给你的钱,还有吗?”
唐秀秀点头,“有。”
二十块钱,放现代不叫钱,可这个年代,一斤肉才八毛钱,二十块钱购买力非同小可,要不他家出一百块的彩礼,都是南山村彩礼天花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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