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问夏抱着为未来人做贡献的心死去。她本以为自己的生命到这里就到尽头了,没想到这个副本有着死后变鬼的传统,自己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活了下来。
那就好好守着,享受这第二次生命吧。
——这一等就是两百年。
桑问夏只能通过新来通过的玩家之口获得里世界的消息,大致弄明白外面的势力划分,内外的时间差异,还有里世界先进的现状。只可惜这些消息获取渠道都是一次性的,毕竟来的每一个玩家都死了,要想获得新的消息只能等下一批的到来。
前一百年玩家数量还算多,后一百年逐渐变少,每批玩家来的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桑问夏叹了口气。她知道,这说明这个副本在逐步被放弃——这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儿,符合她的初衷,能最大程度地减少安全屋被发现的概率。
但玩家依旧在进来,这说明整整10年,推翻里世界的事业都没有任何的进展。
“我当时就觉得,完蛋了,估计是系统太强把我们仅剩的小火苗都掐死了。”桑问夏开玩笑道。她搅动着自己的头发,幽幽地叹了口气,“我越等越觉得自己天真,连我们这帮实力强劲的核心成员都能被系统弄死,那些凑数的卧底玩家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呢?”
“还好鬼怪没有寿命限制,不然我肯定郁郁而终了。”
“不过还好,还是让我等到了。就在你们之前的那一批玩家,有个人的异能是驭鬼之术,他死后,他收集的那些鬼怪全部自由,有个千辛万苦找到了我,告诉我他是当年那一批隐姓埋名的反抗组成员。他死于六年前,直接被同场的队友做成了灵魂娃娃,带在身边到了现在。”
“他告诉我,福顺客栈被人通关了。那个人拿走了隐藏奖励,大概也拿走了核心。”
桑问夏停了下来。她看向蔚摇,似是在等她问话。
蔚摇沉思了一会儿:“我不理解,既然系统那么厌恶人类出逃,为什么要把日记当作线索奖励发放给我呢?”
“它需要福顺客栈里的核心——就是它弄丢的那个。福顺客栈据说是系统创造的第一个世界,出了很多莫名其妙的差错,连系统本人都无法进入,只能靠玩家通关副本获得道具带出它想要的东西。估计是尝试了十几年,发现靠自己的努力确实无法填补空缺,急着成神,最近又没有玩家愿意去通关这个副本,所以拿了点东西出来诱惑一下。”
蔚摇都给气笑了:“合着线索就是一噱头。”
桑问夏摇摇头:“也不全是。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日记指向了我们的存在——只要你坚定去找日记背后的人,肯定能和我们接上头,就能找到离开里世界的办法。”
蔚摇沉默半晌,再次开口道:“我通关了福顺客栈,但没拿到核心——难道这玩意是核心?”
她将灵魂结晶拿在手里,桑问夏只瞟一眼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不是。所谓的核心只是一种称呼,是没有具体形状的。”
她盯着蔚摇的脸:“你不觉得,自己的异能很像系统在找的东西吗?”
蔚摇果断摇头。
“乍一看确实像,毕竟有‘造物’的因素在。”蔚摇从系统背包里揪出一团灵魂,随意揉搓起来,“但我的异能说白了是一种‘再加工’,是以原有材料为基础的造物,和凭空捏造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那如果是核心的自我保护机制呢?”桑问夏穷追不舍,“毕竟,如果你一出副本就展现出‘凭空造物’的天赋,肯定会被系统早早弄死夺取能力。核心只有把自己隐藏起来,装作无害的样子才能保住性命。”
“你认为,那个所谓的核心是活的,有自己意识的?”蔚摇皱眉,“那它为什么不干脆跟着系统走,而是跑我身上来呢?”
“那谁知道,我又不是核心。”桑问夏耸耸肩,“说不定是觉得系统不够格?但是被你做道具的手法惊艳到了,认定你是它唯一的主人?”
蔚摇笑骂一句扯淡。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蔚摇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要问的,打算先出去搞定办工厂的事宜。她站起身,但还没开口,桑问夏抢先一步发出了声音:“这就打算走了?”
蔚摇不明所以:“……难道我应该坐下来喝个下午茶?”
桑问夏用幽怨的眼神盯着她看了一会,把蔚摇盯得心里直发毛。
“……不打算把我会长放出来和我见个面?”桑问夏见对方一脸懵,叹了口气,只得自己说明了来意。
蔚摇啊出了声。
她一时无法理解对方话里的意思,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你们那个死掉的会长?和我有什么关系?”
桑问夏用一种看孩子的怜爱目光看着蔚摇:“……你是不是在福顺客栈里捡到过什么东西。”
蔚摇挠挠脑袋:“那多了去了,灵魂结晶,草木灰,黑泥——你说顺风?”
她突然反应过来,惊讶道:“顺风是你们会长?不对,你怎么知道他在我身上?”
桑问夏在听到“顺风”两个字后绝望地闭上了眼:“打弗劳尔那场表演时你不是把他放出来了吗,我在现场看见了。还有,为什么要给他取名叫顺风啊啊啊!
她有些抓狂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她也不知道会长死后居然还存留着灵体,而且居然一直没被系统发现并抹杀,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蔚摇嘟嘟囔囔地从系统背包里掏出那枚存放灵魂的纽扣,“你还说人家是半神呢,他在我这儿也就是个帮忙传送东西的快递员,不叫顺风叫什么。”
“穿梭是他的异能。”桑问夏叹了口气,“按上次见他来看,记忆大抵是丢得差不多了,别说其他能力了,能记得这个就不错了。”
她看着蔚摇把手一翻,那纽扣就变成了一团虚影,一个飘飘忽忽的男人出现在了地下室。
顺风抬头,见蔚摇没说让他做什么,便原地坐下,主打一个节省体力。
桑问夏看见来人下意识地抖了一下,立马从椅子上下来站好,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会长。
顺风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里带着一点疑惑。
他确实对桑问夏这个人隐隐有些印象,但此刻还是陌生居多,听对方喊自己会长后就更迷惑了,眼神里甚至多出几分“这人不会是傻子吧”的感慨。
桑问夏:“……”她看懂了。
和昔日战友见面本该是涕泪横流的,但这会儿她只有把对方按到地上打一顿的冲动。
她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表递了过去:“你看看,对这东西还有印象不?”
怕对方摇头,她又在安全屋里搜罗了一阵,总算从密密麻麻的道具中翻出一个杂物箱,从里面摸出一个小小的金属徽章:“还有这个。”
顺风对手表没什么大反应,这玩意儿蔚摇给他看过来,他也研究过,确认是自己做的,但别的东西是一点没想起来。
至于这个徽章——
顺风安静地把它捧在手里,微微愣神。
半晌,他摊开空着的右手,手心里赫然是一枚一模一样的徽章。
“你是说,我原来是你们的会长,反抗系统失败后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顺风微微皱眉,总结道。
桑问夏点点头,她喝了口水润润因剧烈讲话而干疼的嗓子:“我也不清楚你身上具体发生了什么,毕竟那会儿我已经进入了戏剧之夜——但你绝对是我们会长,团队徽章为证。”
“你那枚微微发红,但顺风这枚是金色的。”蔚摇坐在边上,对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弱的光仔细甄别道。
“他那枚没锈,我这枚埋在这两百年了,早锈光了好嘛!”桑问夏翻了个白眼,“还有,我强调很多遍了,他不叫顺风,他叫常隐!”
“知道了,常顺风。”蔚摇油盐不进,“顺风,接着!”
她将两枚徽章丢回顺风的手心,对方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彰显了他对顺风这个名字极高的接受度。
桑问夏:“……我现在万分期待会长恢复记忆的样子。”他现在这幅被人当狗训的样子真的和她记忆里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相差甚远。
桑问夏摆摆手:“算了算了,爱叫什么叫什么吧,反正我是管不了。可惜了,我本来还期待着能从你们这儿问出些什么东西来,结果居然拿失忆这套来敷衍我——”
她停顿了一下,看向蔚摇,眼底带上了几分温柔。
“——不过,知道当初那批人里还有人‘活着’,我很高兴。”
两百年间,愧疚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的内心。她沉湎于地下世界的安稳与和平——不用通关副本,不用担惊受怕自己会死去,捧着铁饭碗吃穿不愁,但在这份安定里还掺杂着对队友的愧疚。
为什么当时选了我来这个副本,为什么偏偏是我活下来了,而他们一个个都为突破里世界的事业默默死去。
现在,在看到会长也以一种奇怪的状态存活于世,那份罪恶感勉强被洗掉了一些,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蔚摇正准备往外走,听到这话不免停下了脚步。她顿了顿,开口安慰的话有些干巴巴:“在你选择自我了断的那一刻开始,你和剩下所有死去的队友就已经到达了同一终点线——毕竟后续不是人可以预估的,把这无尽的寿命当作上天给的奖励去享受,而不要把它当成让你忏悔的时间牢笼。”
她没有和对方经历过一样的过去,无法真正站在对方的角度上感同身受。
桑问夏笑着点头。
蔚摇站到梯子边上,刚准备往上爬,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了一句:“你们那徽章上写的都是啥啊,为什么我只看到了两棵树?”
她胳膊自然垂下,又向上方微微抬起,做出类似企鹅的姿势:“就是长这样的两棵树。”
桑问夏无语,她气急败坏地说:“你眼神是有多不好啊,那不是树,不是树!那是我们公会的名字!”
“那两个字是花体的未来,我们公会叫做未来主义。”
蔚摇点点头:“哦。”
她转身攀上了梯子,身躯突然一震。
“你们公会叫未来主义?!”
桑问夏看着又乖乖坐回来的蔚摇,扶额道:“真是三过密道口而不出……您能不能一次性把问题给问完,来来回回的不累吗。”
蔚摇摇头晃脑,陪笑道:“学无止境,学无止境。”她迫不及待地发问。
“你们公会是未来主义?我好像没听说里面有哪个高层叫曹锐志,难道已经死了?”
“不可能。”桑问夏皱着眉,果断摇头,“他能跟系统做交易,帮它排除这么大隐患,系统帮他把命保住肯定是没问题的。”
“而且据我所知,你们现在的副本条件比我们那会宽松得多,作为公会高层,享受着整个公会的资源和攻略供给,活下来简直轻轻松松——现在的未来主义会长叫什么?”
“叫蒋凌赫。”蔚摇秒答,“是个很厉害的高级玩家。”
桑问夏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们那个公会卧底的死亡时间是六年前,按他的说法,那会儿应该还没有叫蒋凌赫的人才对——蒋凌赫,男的女的?”
“女的。”蔚摇觉得有些奇怪,“这重要吗?”
“当然。”桑问夏冷笑一声,“那个狗东西曹锐志每次见我都躲躲闪闪的,我还以为是腼腆,直到他带着系统来到公会地下的安全屋,冲着我满脸狰狞地大喊大叫时我才知道,他讨厌我讨厌很久了。”
“他看不起女人,觉得我是核心组但他不是打了他身为男人的脸——有这样一个人在,不可能允许一个女人登上公会首领的位置。”
“但那就奇了怪了,本来还可以把这件事解释为他隐退幕后扶持傀儡,这么看来也不像……”
“傀儡不可能。”这点蔚摇有发言权,“蒋凌赫绝对是那种有实权的首领——我和她对上过,人很冷静聪明,和你描述中的那个懦弱胆小的红眼病不是一个路数。”
“那就彻底不清楚了。”桑问夏烦闷地啧了一声,“麻烦……这东西留着终究是个祸害,最好能把他提前弄死。你去别的公会看一眼,找找会不会是跑走了。”
“行。”蔚摇爽快地应了下来,“不过那五个大公会的会长都没有叫这名儿的,再排掉有着女会长都琴公会,只能去剩下三个公会的中高层找找了。”
这次终于彻底没问题了。
桑问夏打算留下来整理一下安全屋里的道具,好让蔚摇临走前拿走。她听蔚摇说想办工厂,便给她指了欧阳湖的办公室位置让她过去。
“政务方面现在都是莱斯利在管,他实在忙得头大,便把欧阳湖一块儿捞过来帮忙,专门负责财政这一块儿。”桑问夏说到这儿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抠门,啥东西都不愿意换新的老团长,把每一分钱都用到了刀刃上——当然,如果能给我的预算批得更高一点就更好了。”
蔚摇穿过满是废铜烂铁的街道,痛心地看到这么多可以回收再利用的东西被随意丢弃在地上。她一路走一路拍照,磨蹭了两个小时才到皇宫。
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了。
旧王刚死,百废待兴,莱斯利削减了餐品的开支,不再提供送餐上门的服务,所有皇宫的工作人员一视同仁地到餐厅吃饭。
蔚摇在欧阳湖的办公室门口逮到了正往食堂走的老头,欧阳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立马热情地迎了上去。
听完蔚摇的来意,欧阳湖一拍大腿满脸喜色,连声道好:“我正想着怎么给那帮闲出屁来的闹事群众找点事儿干呢……这样正好,你先去餐厅,我去找专门部门的负责人过来。”
蔚摇坐在餐桌上,正没滋没味地往嘴里塞厨师特质的人类可食饭。
她第一次深刻理解了味同嚼蜡四个字的含义——实在是太难吃了!
而且根据她对面前两个人的微表情的判断,那两份非特质的正常鬼怪菜品也好吃不到哪里去。
欧阳湖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无奈道:“你懂的,很多人会供奉食材下来,但不会单独供奉盐、糖、油……地下世界以前还能靠阴间植物自己产点盐出来,在戏剧流行后制盐也没什么人愿意干了。”
“你现在吃到的饭里的油都是直接从那些植物里挤出来的,一点多余的加工没有,一分油九分水,自然难吃了。”
那部门负责人用手帕遮住嘴,轻轻地咳了两声,提醒欧阳湖住嘴。他对着欧阳湖耳语两声,却还是被听力很好的蔚摇捕捉到了。
他说:“为什么要对一个人类抱怨自己活得不好,说出去多丢人。”
蔚摇的沉默震耳欲聋。
没想到弗劳尔死了,大家的记忆都恢复了,还有这么多人对“人类”这个群体抱有偏见啊。
欧阳湖脸色不太好,瞥了他一眼后回头吃饭,明显是动了怒。部门负责人有点尴尬,只能清了清嗓子,主动和蔚摇搭话。
“让我们的工厂帮你制造东西,你能提供什么报酬呢?”他眯起了眼,“银币是我们内部流通货币,但因我们现在是自给自足模式,没有对外交往,不需要太多金银,所以钱一类的报酬一概免谈。”
他指了指面前的饭菜:“我们需要的是物资。”
蔚摇点头:“我懂。我可以在现实世界购置你们需要的物品带过来,清单可以任由你们提,只要不是过于昂贵,或者是涉及机密,例如枪支弹药之类难以购买的东西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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