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身旁边放着一颗巨大的紫色兽首,还有一张纸条,写着剑铭和主人的留言。梁绛看了一眼,剑主人名叫【邵千峰】。
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梁绛有些紧张,深呼吸一下,感觉自己手心里全部是汗。
黎应晨到处乱晃,又绕到这边来了。她探头看看,笑了,拍一下梁绛的肩膀:“是把好剑。加油。我相信你,一定能行。”
梁绛:“!”
白成峰选定一把重剑,回头一看,发现梁绛正在盯着长剑傻乐,心情完全好起来了,好像在冒小花一样开心。
白成峰:“……”
我的同僚都好奇怪。
打闹的时间结束。随着顾潮平的一拜,所有人上前一步,握住剑柄,进入了禁制幻境中。
梁绛在一片荒野中醒来。
她下意识地拿下自己常年背着的打虎棒,握在手里,方觉得有些安心了。
在漫漫黄沙之后,一个挺拔的白衣身影肃然而立。
梁绛立马打起了二十分精神。她上前一步,正要行礼,突然头皮一麻,整个人向后一闪,噌的一声,一根长剑从天而降,狠狠地插进了她的面前!
若不是反应快了一步,她此刻已经是剑下亡魂。
梁绛顿时进入了战斗状态,那些浮躁的多余感情一扫而空。她压低重心,像一头拱起脊背的母豹。
一个白衣身影施施然踏剑而来。那竟然是一个少年。周围黄沙漫卷,少年的白衣却片尘不染,身姿挺拔,眉眼带着青涩的朝气,负手踩在剑上。
这就是昆仑剑修了。梁绛仰视着那神仙一般的白衣,微微抿唇,说不出的敬仰羡慕。
少年开口了。他的第一句话,带着一些不可思议的疑惑:
“竟然是个凡人?”
顿了顿,又说:“还是个小丫头?”
梁绛有些蒙,小心翼翼道:
“是的。您就是我的考官了。可是邵千峰仙君?”
“仙君啊……真奇怪,竟然像个凡人一样称呼。小爷都不知多久没被叫过仙君了。”
邵千峰弯下腰来,蹲在长剑上,拄着下巴,饶有兴趣地说。
“那就走个流程吧。哎,小丫头,你的剑意是什么?”
“剑意?”梁绛一愣,心里发出一种隐隐的恐惧。
“没听过?”邵千峰垂下头来,挠挠头顶,哀叹一声,“也是啊——我问你,你可曾入道?你是剑修吗?”
梁绛心里没底,那种隐隐的恐惧越来越大,嗓音干涩道:“……不曾。”
昆仑仙人……真的会将本命宝剑传给凡人吗?还是一个女人?
不,这一点其实和女子无关。
一些不安感在她的心中越来越大。
她确实不曾入道,也没有认真地修过仙人的剑。她自街头长大,天资中上,以努力见长。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邵千峰横在沙暴中央,径直刺出一剑!
这一剑如九天寒芒,一下劈碎了沙暴。
梁绛横起打虎棒,集中万分的精神,拼命过下了几招,堪堪挡住剑锋的力道。
但是,她根本跟不上仙人的速度。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她其实是一个没什么天赋的人。
她比谁都努力,比谁都更想证明女子有能,女子不比谁差。但是她不是什么话本子的女主角,也不是一个女仙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每一步爬的有多痛苦,岌岌可危地站在边缘。
现在,她触碰到了自己能力的极限。
她得要比所有人都出色,才能证明女子不输任何人,才能证明凡人不输任何人。
比所有人都出色,这是多么难的事情啊。
几招过去,她终于没能挡住,棍法慢了半拍,立马被一剑刺向了面门。
如若不收手,她就要身死当场了。
邵千峰叹了口气,把目光移开。
也就是一个晃神的时间,周身的黄沙移位,平原漫卷。梁绛再睁开眼的时候,竟然在一个四合院里。
她穿着一身粗布钗裙,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的不是打虎棒,而是一根短粗的洗衣棒。面前放着一个大盆,盆里是搓起泡沫的衣物。
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的一瞬间,梁绛的眼前一黑。
这叫什么意思!
邵千峰靠在门框旁边,故意拖着长音:“你看,你不行。凡人能修剑吗?”
“最适合你的位置,还是在这里。”
梁绛抿住了唇。她气得简直在发抖了,那懵懂的崇敬和敬佩,和她的自尊心一起,在这短暂的几句交流里,碎的七零八落。
“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梁绛上前一步,红着眼睛,
“您只看了我一招!凭什么就下了定论,我不能修剑?!”
她的声音在发抖。但别说剑了,她的手上连一片铁都没有。短小的洗衣棍放在那里,更像是一个嘲讽。
邵千峰不语,眉眼微垂,看着梁绛。
他慢吞吞地抱起手,说:“这一招还不够吗?我不打算再看了。”
直白的态度,就摆在眼前。
我若,就不给你机会呢?
眼看着所有人都进入禁制,顾潮平松了口气,靠回椅背上。
黎应晨在他旁边坐下,俯瞰着整个剑冢中陷入冥想的人们。
“我心里没底。昆仑剑修设下的考验,凡人究竟能通过几个呢。”
她又轻叹一声。
“说到底,我将凡人们提上昆仑,也没问过你的意见。牧松,昆仑剑修…真的会愿意自己的剑被凡人所取吗?”
“这叫什么话。”
顾潮平偏过头来,笑道。
“我昆仑弟子为苍生献身,哪里有拒苍生于门外的道理。昆仑剑修的禁制,恐怕并无几个是要求灵力的。”
他顿了顿,又说。
“昆仑剑意的本质,向来在于问心。”
梁绛的手在发抖。
一尺长的洗衣棍好像有千斤重一般,沉甸甸地坠着她的手。她从来没有握过这么沉的棍子,好像要把她的心肝脾肺都一起坠进深渊里去。邵千峰站在门槛上俯视着她,背光的脸上面无表情。
下一秒,梁绛抽身直上,手中的洗衣短棍高高扬起,一棍当头劈下!
她的眼睛瞪的血红,高喝声喊破了音。
邵千峰回身一步,一剑斩向梁绛手中的短棍,嚓的一声,短棍毫无抵抗力地在剑锋下断成两节。
带着泡沫的水径直扬上来,泼了邵千峰一头一脸!
白衣烨然的少年剑仙,顿时成了一脸泡沫的落汤鸡,脸上还挂着一件洗到一半的短褂。
“喂!!”邵千峰气急。
梁绛死咬着牙,双手持着木盆,倾力向前一顶,盆底重重地砸在了邵千峰脸上。邵千峰的脸顿时红了一块印子。
“我说了,我是能使剑的!”
“你使的哪门子剑!”邵千峰愤怒地甩开那件短褂,狠狠地掷到地上。
他生气了。
剑仙之怒,哪里是凡人顶得住的。邵千峰的长剑一舞,这剑形态特殊,舞起来也像是长棍一般,冰霜一样的剑气随刃而长,一下就把梁绛冻在了原地,动也动不了一点。
邵千峰一剑将梁绛顶在地上,大声道:
“也不看看你在干什么……噗!”
他说到一半,不得不扭头,狼狈地喷出一口泡沫。湿头发滴滴答答地
淌着泡泡水。
梁绛不逞口舌之快,只是双目赤红,以洗衣盆为盾牌,死死地和他角力,不可能放松一点。
她的心里越来越急,越来越急,然后,悬在二人头顶的门槛蓦然下落,径直砸了下去!
邵千峰猝不及防,被结结实实地砸中了头顶,木料登时撞碎,木屑溅了他一脸。
“嗷!”
足以杀死凡人的力量,竟然只让邵千峰龇牙咧嘴地低了一下头。
他浑身一颤,困住梁绛的冰也碎裂了。梁绛得以脱身,一个鹞子挺身站起来,左手指尖一动,青石地面登时软化,像是沙子一样陷了下去,将邵千峰牢牢地困在原地。与此同时,诸多房梁青瓦,排着队簌簌袭来!
整座宅邸,都成了梁绛的武器。
她也不知是什么原理,心念起时,这里好像田恕己镇守的活体建筑一般,让她得以发挥十成力量,展现了浑身解数。
邵千峰把梁绛困在四面高墙的深宅大院里,可是这深宅大院却成了梁绛的力量,为他自己掘了坟墓。
邵千峰开始笑了。
他一边笑,一边长剑璇花,噼啪打落那些青砖。
“喂!”邵千峰停下手来,高声嚷道,“你这是什么招式?偷袭,还用这奇淫巧技,你没有剑修的傲骨么!”
见邵千峰停手,梁绛也不趁人之危,只是她完全没有解除姿态的意思,红着眼睛,木刺指着邵千峰的眉心:“我不是剑修,我也没什么傲骨。”
“我是凡人,我还是个女子。我不懂仙君的剑意。”
“但我偏要练功,我偏要打仗,我偏要给你看。手里有剑就用剑,只有短棍那就用短棍,没了短棍,洗衣盆也行。束缚我的东西,也会成为我的兵器。我会偷袭,我会用邪祟的力量,唯有竭尽所能,战到最后一刻!”
“仙君,我要继续了!”
说罢,也不打算等邵千峰允许,木刺青瓦齐齐突刺而下!
邵千峰大笑起来,放弃挣扎。那些木刺一根根贯穿了他的血肉。
梁绛完全没想到,愣在原地。
随着一声鸣响,宅邸也好,荒野也罢,周围的一切景象,就如水一般消融褪色,荡着涟漪消失了。
只留下昆仑千里白雪,冰封山脉。
邵千峰一席白衣如旧,悬浮在冰蓝雪山上,白袍黑发随着猎猎寒风飞舞。
“记住你的话!”
他高声笑道,
“这就是你的剑意!”
梁绛怔怔地浮在空中,穿着一层单衣,在雪片纷飞的寒风中悬浮。万里冰封,罡风裹着雪片洗身,她却也不觉得冷,反而说不出的亲切凉爽。
一杆长棍一样的双刃长剑,从空中缓缓降下,落在她的面前。
“接剑吧,凡人!”邵千峰笑道,声音裹在猎猎北风中,掷地有声,“她叫[七霜],是我用极冰锻造的宝贝,曾随我在九霄之上斩雷兽,在万渊之底诛邪魔,你绝不可辱没了她!”
“记得,在面对漫天繁星之时,我昆仑弟子,也曾经像你一样无力!”
凡人于昆仑不过蝼蚁,昆仑于星辰亦不过蝼蚁!
唯有将身家性命悬于剑尖,一往无前。
竭尽所能,螳臂当车,九死无悔。
相隔多年的时空,梁绛与邵千峰在漫漫风雪中对视,风霜雨雪扑簌砸落,至今未歇。
梁绛不善言辞,满腔感激复杂,亦不知说什么是好,重重一点头,躬身一礼,伸手,接剑。
白光涌起。
少年剑仙早在五年前就投于三生修罗池,又在顾潮平的烈火中灰飞烟灭。所剩不过禁制中半缕残魂,结束了使命,在白光中缓缓散去,只留下最后一句笑言。
“将往后世界托付给你这种人,小爷也算放心。”
梁绛睁开眼睛。冰蓝色的七霜服服帖帖地躺在她的手心,极寒低温冻得周围白霜一片,她的手却仍然温暖红润。
她有种感觉,从今往后,冰霜会成为她的力量。无论何种严寒极冰,都再伤不了她分毫。
脚下的紫色巨兽头颅横陈,旁边摆着那张龙飞凤舞的狗爬纸条:[九霄云兽大宇历四〇八年小爷持[七霜]所斩]
梁绛深吸一口气,低头一拜。
黎应晨早关注着这边,看见梁绛成功,欢欣鼓舞地从凳子上跳下来,站在坑边,遥远地欢呼:“恭喜!”
梁绛手持七霜,仰头看去,只见小仙人毫无阴霾的笑脸,不由得眼眶一红,也笑着挥起手来。
黎应晨笑:“我就知道你可以!”
“谢谢!”梁绛喊。她兴奋地满脸通红,心肝都在颤抖。七霜感觉到主人的心情,微微鸣动。
她会变得更强,会做好小仙人的剑,一直保护小仙人。
虽然小仙人那么强,并不需要她的保护。
但她一定会继续努力,直到生命的尽头。
昆仑问剑持续了一整天。
这个流程比黎应晨想象的要长,直至夜幕降临,最后一个武者还没有结束试炼。
时至此时,现场已经一片狼藉。昆仑剑冢朴素的一如剑修们的住所,就是一个挖出来的深坑,连一点防御机制都没有。被激活的昆仑宝剑各显神通,把剑冢弄得乱七八糟。梁绛的七霜只是冻了一大片冰出来,还算好的。到处飞溅碎片的,烧了一片真火的,剑气四溢把周围砍得七零八落的…什么都有。
“这帮人给自己修坟能不能上点心啊?”黎应晨哭笑不得。
顾潮平苦笑着替剑修们回答:“身外之物,何足挂齿。”
吊树影唔了一声:“这么说来,小生给自己修的坟好像也挺简陋……”
黎应晨侧目:“你还给自己修坟墓了?”
吊树影一哂:“俗世身份小有成就,得死个明白,不然史书不好写。”
“你还死进史书里了?”黎应晨颇感稀奇,正待再问,剑冢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鸣。
众人纷纷侧目。
是最后一位试炼的武者,白成峰。
以他为中心,剑冢之中再向下陷进一个土石深坑去。他站在深坑中央,双手合握,拄着一把半人多高,门板一般宽大的重剑。
“哦!干得不错嘛!”黎应晨眼前一亮。
很多人都在白成峰旁边休息,险些被这一击轰成肉泥。还是梁绛飞身而来,立起七霜,棍花一舞,才挡下波荡的冲击。
“你怎么回事?”梁绛收棍,皱眉问道。
白成峰面如金纸,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把脊背浸得湿透。他顿了一会儿,方才微微摇头:“我没事。抱歉。”
他看着一脸疑惑的梁绛,苦笑道:“我遇到的考验,是有关家小的。”
修道之人需得斩断尘缘,心无外物。自然也包括断夫妻子女缘。剑修的遗志惜才,给了他很多机会,可是白成峰一次也没有放弃白莹和白凝春。不管是剑道巅峰就在眼前,还是鬼魅包围生死一线,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丢下自己的妻子。幻境之中,明明出口就在悬崖对面,他还是无数次死守着莹妹和凝春,在安全屋的门外战死。
直到剑修无奈长叹,说着“大概这就是凡人吧”,放了他一马。
那位剑修消失之前,留下一句话:“既然我们所奉之道最终走向了灭亡,那就看看你们的结果好了。”
这样一来,所有的试炼都尘埃落定。
第一批上昆仑取剑的优秀武者,共计五十人,其中有三十一人成功获得了昆仑古剑的承认。
这个比例远远超出黎应晨的预料。
吊树影红纱一拢,道:“一是昆仑那帮小子,留剑时就没想着为难后人;再一个就是,经历过五年末日和黑凤村保卫战,每个活下来的村人,都有一股子韧性和心志在。”
在末世之中,能活下来的人,
就已经经过筛选了。
众人在夜幕中举行了祭奠,每个人各自为自己的引路前辈立碑,祭拜谢过,从此领着昆仑长剑,回到人间,保卫自己的家园。回到村中时,又是一阵欢呼欣羡不提。
三十一个!三十一个半步仙人啊!
战果实在丰盛,林济海兴奋得一宿没睡,把每个持剑人的特性都列了下来,翻来覆去看。
接下来的几天里,大家都在排演军阵合战。
而黎应晨,则是一直穿梭在黑凤山的深林小涧中。
“怎么找不到呢…”她扒开一丛又一丛的草木,不停喃喃。
“拥有某个能力的邪祟本就特殊,可遇而不可求。”连苦笼着袖子,飘在她的身侧,“这么找着,宛如大海捞针,急不得。”
黎应晨哀叹一声。
没错,这几天里,她一直都在寻找着一种特定的邪祟。那就是有着【嘲讽】能力的邪祟。能够将别人的恶意,或者单纯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
这还是黎应晨第一次主动出击,寻找某种邪祟。如果真能找到这样的邪祟,配合【烈火焚歌】使用,黑凤村的战斗力将会上升一个大台阶。
这一找就找了十多天。她顺手收服了几个普通邪祟,等级在D级到B级不等,增添了些村里的力量,不算一无所获。可是这正主,却是连影子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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