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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冬(陈倾月)


她拿起确认书,“你想要钱,你也要看闻代平争不争这口气。”
闻冬自己潦草有劲,像是压了极大的愤怒。
光线透过纸张,淡出一层光晕。
闻一鸣回头去看紧闭的重症监护室,喉间一时哽咽。
下午五点,闻代平进了手术室。
黄从英醒来后输着葡萄糖不停在抹泪,医生告诉她再哭下去会得结膜炎,但她的眼泪还是掉个不停。
闻静带着黄从英上楼,手术室外的家属等候区坐满了人,闻一鸣双手搭在膝盖上,把头垂得很低,没看手机,也没听歌,不知道在想什么。
闻冬签完字跟李曼悦去了楼下。
李曼悦想分散她的注意力,和她讲了好一阵的话,闻冬听得心不在焉,时不时嗯两声。
张星序整个下午电话就没停过。
但他脸上表情始终平静,看不出其他情绪。
恍惚中时间过得异常快。
窗外暮色降临,手术进行到第三个小时,闻冬上了楼。
闻一鸣看见她,像抓到救命稻草,“我后悔了二姐,我不要钱了,让爸活着吧,啊?咱们让爸活下去吧?下午是我混蛋!是我不做人!”
说着往自己脸上扇耳光。
动静惹得周围的人侧目看来,又极为冷淡地瞥开视线,似乎已经对手术室的这种戏码习以为常。
闻冬没阻止,看他把自己双颊抽得通红。
黄从英上来拉他,闻静跟着黄从英身后,担忧地看向闻冬。
整个过程闻冬一言未发。
李曼悦走到她身边,眸光扫过闻一鸣。
闻一鸣似乎这才注意到她,额角狠狠一抽,小心翼翼打量闻冬,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惊慌。
李曼悦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拉着闻冬去了另一边。
闻一鸣霎时松了口气,汗意沁出,刺得他后背一燥。
李曼悦说:“钱这方面你不用担心,只要我在,就不会让能救活的救不活。至于你那个爹,有命就继续住下去,没命死了也好。”
“你那张卡我让人转了点钱进去,后续有要用到的地方直接用,我明天有事要离开一趟,律师会留在你这边,有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李曼悦很少解释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话说多了,想了想,还是告诉她:“张星序那边很早就联系好了医生,术后能稳定下来的话,听他的转院治疗。”
“赔偿的事他会施压,律师也会为你们争取最大利益,别把这件事想得太复杂,都会好的。”
闻冬扯了抹笑,笑得疲惫而勉强,倾身抱住李曼悦,“谢谢。”
李曼悦让她抱了一会儿,轻叹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别垮才是真的。”
“也别老想着还钱。”李曼悦犹豫着停顿了一下,“你要还就还给张星序,他今天从我这儿把你的债挪过去了。”
李曼悦笑笑,抬手捏了捏她消瘦下去的脸,“他让我别和你说,但我想着你这性子,指不定哪天有钱了偷偷摸摸给我塞点回来。”
“我不占你便宜,下半辈子还给张星序吧。”
心中酸涩蔓延,像潮湿的海水没过头顶。
闻冬点点头,眼角温热。
张星序不知道去了哪,没有上来,直到手术快要结束他才出现。
他头发有些乱,大步走到闻冬身边,二话不说抱住她。
这个拥抱太过突然,闻冬只感到他藏在怀抱里的颤抖。
李曼悦看向别处,屏幕亮起,闻一鸣朝她看来。
手机上是他发的消息。
李曼悦淡淡扫过,点进详情拉黑。
九点过手术才结束。
闻代平被送回到重症监护室,医生和家属交代了部分情况,闻代平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多久能醒还尚未得知,黄从英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往坏处想。
闻一鸣心里巨石稍稍落地,松缓了紧绷的神经。
闻冬是最平静的那个。
她没有意外,也没有庆幸,像是一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默默转过身往张星序的肩上靠。
闻静缓了缓神,给家里打电话说要留在医院,丈夫却强硬要求她回家,说医院这边有人照顾。
闻静耳根子软,只好跟黄从英说要回家照顾孩子,又放不下心,“爸有事告诉我。”
她赶上晚点地铁,将近凌晨才到家,两个孩子已经睡下,她替他们整理好书包,把客厅四处散落的玩具收拾了一遍,再进厨房将碗筷洗干净,最后才自己洗澡休息。
只是躺下还没几个钟头,手机如同催命鬼符在半夜响起,铃声急促刺耳,她心悸不已,在黑暗中慌乱接通。
闻冬的嗓音在寂静秋夜透着浓浓的疲倦,“闻代平发烧了,你要过来吗?”
黄从英在哭,话音被哭腔模糊,只剩几个字眼能听清:“赶紧来看你爸最后一眼吧闻静。”
闻静整个人处于发懵状态,胡乱穿好衣服出门,什么都来不及想,站到空旷的街道上才后知后觉想到要打车。
凌晨四点,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露水的凉意浸透皮肤,她打了个颤,往口袋一模,空的。
这才想起手机在穿鞋的时候放到了柜子上,身上也没带现金。
对,得先回去拿手机。
她正要折回,小区门口一辆黑车缓缓降下车窗,驾驶位上的男人颔首示好,“闻小姐是不是要去市人民医院?”
闻静愣住,恐惧爬上后颈,她下意识拔腿想跑。
男人看出她的防备,主动下车解释:“我是少——”
电光石火间,他记起什么,改口:“我是张星序派过来的司机,他想着你这几天可能会有需要,让我在楼下等你。”
说完怕她不信,递过手机联系了张星序。
张星序在电话那头说:“大姐你别怕,他是我安排的人。”
闻静认得张星序的声音,心顿时悬挂起来,问闻代平情况怎么样。
“叔叔颅内水肿发了高烧,喉咙多痰,医生说可能要做气切。”
隐隐约约能听到一点黄从英的哭声。
闻静的心被揪成一团,连忙上了车。
夜间交通顺畅,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缩短成了四十分钟。
等她赶到医院,病房外一片沉寂。
她和所有人熬到窗外的天一点点亮起,高烧却始终退不下去。七点多的时候,闻代平心率降低,瞳孔放大,怀疑初步形成脑疝,而他目前的状态已经不适合再做手术。
紧急抢救后传来清晨的第一声噩耗——脑死亡。

黄从英眼神空洞倒在闻静的怀里。
闻一鸣错愕僵在原地, 连反应都忘了,以为自己在做梦,埋头用力搓了搓脸, 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闻冬睫毛微颤, 转脸看向张星序。
张星序站在她身后, 手上用力,两人的手紧紧扣在一起。
清晨的阳光照进医院大楼,在地板照出一小堂光亮。
闻冬盯着那团光,心里突然空了, 喉咙哽得难受, 像被塞进一团棉花, 吐不出也咽不下。
张星序转身抱住她。
她的眼睛很干, 流不出半滴眼泪。
闻代平死了,她连哭都哭不出来。
闻一鸣无法接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一连串发问:“脑死亡是什么意思?能电击抢救吗?电击试过吗?”
医生提醒:“电击对身体会有创伤,会压碎骨头。”
闻一鸣坚持:“万一能救回来呢?万一呢?!”
“一鸣。”闻静喊他,“别闹了。”
闻冬闭了闭眼, 松开张星序, “我没事。”
张星序扶着她的肩,微微低头去看她眼睛,“我带阿姨去做个全身检查,这边你和一鸣好好聊聊。”
他稍微停顿一下, 看了眼闻一鸣, “考虑好跟我说, 后续的事我来处理。”
闻冬点头。
闻静带着黄从英和张星序下了楼。
闻一鸣悲伤到极点,眼泪断线一样往下掉, 视野模糊一片,“二姐,爸还有心跳,有呼吸,咱们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完全祈求的姿态。
十几年来,闻一鸣从来没在她面前这样过。
“有意义吗?”她问。
只靠机器维持着生命体征,这样的‘活着’还有意义吗?
闻一鸣吸了吸鼻子,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无法接受父亲离世的事实,泪水夺眶而出砸在他的球鞋上,那是他成年生日闻代平送他的生日礼物,而现在送礼物的人躺在病床上等待宣判死亡,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生死永远是人最无能为力的事。
闻冬看了他好一会儿。
久到地板那块光亮的发生偏移,她开口说:“你去看看他吧。”
闻一鸣被她这话狠狠一震,抬起头,闻冬拿出手机站到一边,在打电话。
闻一鸣没动,牵起衣服胡乱往脸上抹了一把,等她打完。
黄从英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已经彻底垮了,双目失焦,什么都听不到。
就连闻静递过张星序的手机让她接,她也毫无反应。
闻静放到自己耳边,“冬冬。”
闻冬嗯声,大概也猜到了黄从英的情况,问闻静意见:“大姐,你怎么想。”
闻静心中怅然,按了按泛着泪光的眼角,带着商量的口吻:“要不再等两天?万一还是这个结果,我们就带爸回家。”
闻冬没说话。
长久沉默后,闻静没了底,抬眸看张星序,轻轻摇头递出手机。
张星序接起,喊了声闻冬的名字。
闻冬背过身站到阳光之外,深深吸了口气,说:“你能帮我联系殡仪馆吗?”
张星序微怔,旋即询问:“什么时候?”
闻冬回头看了眼病房,“后天吧。”
张星序垂睫,看着坐在长椅上等待的黄从英。她双眼泛着红血丝,眼皮耷拢,毫无精神靠在闻静肩上,周围的吵闹没有引起她的丝毫情绪,仿佛被这个世界隔离在外。
张星序什么都没问,答应说好。
后面两天又换医生检查了几次,闻代平依旧不能自主呼吸,神经反应也彻底消失。
医院宣告死亡的时候闻冬正在车上,她安静地听闻静把话说完,一动不动看着腿上被塞满的白色行李袋,忽然觉得极其刺眼,仰起头缓了缓,问:“妈还好吗?”
闻静忍着悲痛,开口几度失声,“一鸣还不让我告诉她。”
闻冬拿起装着闻代平衣物的行李袋丢到一边,阳光斜照进来,又被道路两边的树干迅速遮挡,光斑消失只剩模糊的黑点留在手背。
张星序从后绕过捂住她的眼睛。
她的睫毛轻轻扫着掌心,潮湿柔软。
下一秒,她拉下他的手,“我没事。”继而又故作轻松一笑,“早说让你回乐城了,现在倒好,你想走都走不掉了。”
张星序说:“我不走。”
而后他就真的没有离开。
从到医院取死亡证明开始,再到后面联系殡仪馆接人过去,都是他在忙前忙后打点。甚至连给亲朋好友的讣告都是他编辑好让闻一鸣发的。
闻代平一死,黄从英一蹶不振,闻静整天照顾她,时不时还要回家带孩子。闻一鸣一问三不知,整个家里还能撑起来的就只有闻冬。
律师那边需要取证,她忙得两头跑,恨不得一瓣掰成两半用。
张星序几乎将葬礼全部包揽下来,需要家属签字的地方他会带上闻一鸣。
而闻一鸣是在出院结算时被打击到的,他看到费用清单上那一连串滚雪球的数字,原先对闻冬的愤怒缄默成苦药,咽得他嗓子发疼。
他不知道闻冬哪来这么多钱,也许是她到处借的,也许是李曼悦的,但有一个不争的事实摆在他面前——如果没有闻冬,闻代平或许会死得更早。
他不敢细想,把单子胡乱揉成一团揣进口袋。
追悼会定在三天后。
闻冬忙得晕头转向,唐姐一通电话打来询问她的情况,她才想起国庆假期早已结束,连忙解释家里出了事,话还没说完,唐姐宽慰她说:“知道,我都知道。”
“我不是来催你上班的,冬宝,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丧假已经批了,你这几天好好在家陪陪家人。”唐姐长叹,“节哀啊。”
闻冬带着鼻音嗯声,对她说谢谢,又随口一问:“谁帮我请的假?”
唐姐疑惑:“说是你一个朋友,姓张,他没和你说吗?我看发过来的材料没问题,以为你是知道的。”
闻冬摇头否认:“没,是我忘了。”
挂完电话,闻冬去找张星序。
他在楼上跟黄从英商量火化时间。
聊到最后,具体时间和追掉会的大致流程敲定下来,黄从英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闻冬。
门没关,闻冬站在外面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她的手碰到门把,心被一根细线轻轻提起。
“是。”张星序承认得很坦诚,“我很喜欢她。”
黄从英问得直白:“有考虑结婚吗?”
变故过后的中年女人憔悴不堪,闻静这段的照顾让她受之有愧,闻冬虽然什么都没说,却直接扛过本该落在她肩上的重担,和眼前这个人一起撑起这个零散的家。
她很清楚,假如不是他,闻冬未必会坚持走到现在。她大可以回到乐城继续过她的小日子,可她依然选择留了下来,送闻代平最后一程。
不管因为什么,她对闻冬始终有亏欠。
“之前有。”张星序垂首轻笑,“之后……不出意外也会有。”
“我对未来的规划中,她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对她来说结婚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我也尊重她的决定,但如果阿姨你问,我的回答只会是肯定。”
“挺好的。”
黄从英笑笑,笑得太过勉强,嘴角上扬,眼里却装满忧愁,问他是哪里的人。
张星序说:“观花市。”
“有点远啊。”黄从英说,“有考虑在这边买房吗?”
张星序刚要回答,闻冬推门而入,打断了两人对话。
黄从英看到她,下意识起身问她吃饭了没。
闻冬说不饿,进房间找到东西又出了门。
追悼会当天下起蒙蒙小雨。
闻代平生前喜欢喝酒交友,加上一圈亲戚,来了不少人,闻一鸣扶着黄从英站在门口接待。
田澄也来了,她听说出事了就想过来,又怕给闻冬添麻烦,这些天一直在通过联系张星序了解她这边的状况。
看她瘦了一圈,田澄眼睛蓦地一红,差点当场哭出来。
反倒是闻冬安慰她,“我才是那个该跟你说对不起的人。”
田澄捂她的嘴:“不许你这么说。”
很多亲戚闻冬不认识,也没有打招呼的兴致。
葬礼进行到中途,她出去透风,没想到撞上了白叶。
她本来都快忘了她,但她的再次出现,原先记忆里的那点蛛丝马迹重新串联到一起,将怀疑无限扩大。
她一身黑衣,神情凝重注视着张星序。
张星序撑着伞背对闻冬,隔着嘈杂雨声,她听不清说了什么。
“就这样,我没事。”
张星序想走,白叶一把拽住他,“你这手都抖成什么样了!你这叫没事?”
白叶性子温和,很少急眼,这会儿拉着他有点不管不顾,“我不过来你想拖到什么时候?一直逃避有用吗?”
她望着他,头发凌乱遮住脸,“算我求你了,跟我回去行吗?”
张星序的余光注意到闻冬,心脏遽尔刺痛,“你别说了。”
白叶不解,循着他的目光跟闻冬碰个正着。
闻冬朝张星序小跑过去。
白叶偏过头,勾下发丝夹到耳后,迅速整理好情绪。
“怎么不进去?”
她看张星序,“你们刚才在吵架?”
张星序不动声色倾斜伞面,“没,你听错了。”
白叶转过脸,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主动开口:“上次见面没能说完,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叶,是张星序的私人医生。”
张星序皱眉,来不及阻止她。
闻冬握住张星序撑伞那只手,像是安抚,“先进去吧,外面在下雨。”
她没问白叶为什么出现在这儿,也没问他为什么会有私人医生。
她什么都没问,沉默得像落在地上的叶子。
雨滴砸在伞面,张星序向来温热的手此刻一片冰凉,沉香仿佛沾染雨水,引得腕侧的疤痕隐隐发痒。
“我记得你说过她是你朋友。”等待火化期间,闻冬解释,“既然是你朋友,那我相信她。”
“因为我无条件相信你。”

闻冬在房间收拾行李。
她把以前的衣服翻了出来,破的、旧的、已经不能穿却舍不得扔的,全都装进垃圾袋。
衣柜很大, 以前她跟闻静住, 姐妹俩睡上下床, 衣服都堆在一起。
这种局面一直维持到闻冬上大学,她寒暑假回来还要跟姐姐挤一个房间。
后来闻静成家才变成了她的卧室,这两年她去了乐城,衣柜里依旧堆放着他们放不下的衣物和过冬要用的厚重棉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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