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间,她感觉自己浑身虚脱,后脑发麻。
这种感觉让她终于找回一点身体的知觉,发僵的指尖感受到一簇软而坚韧的东西,似乎是什么植物的杆茎,带着点毛刺的触感。鼻尖渐渐嗅到清晰的草木清香,伴随着泥土的淡淡腥味。
“这是什么地方……”她费力爬起来跪在地上,看到四周都是青翠茂密的森林。
金红色的暮光破碎着从树冠缝隙撒下,将空气都烘烤得微微发烫。风一吹就带起无数光影明灭摇晃,好像掉进了一条透明的光河里。到处是山雀清脆的啁啾声,蔚蓝无云的天空在森林之外无限延伸着。
这是吞生半界的内部吗?
环境是不是太好了点?
而且不是说吞生半界是靠吸收活物的情绪来制造咒灵的东西?里面怎么可能是这样。
芙洛拉疑惑低头,看到自己身上仍旧是血迹斑斑的一大片,恐怖得刚从丧尸堆里爬出来的没有区别。
但是伤口……
她试探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发现除了还有凝固的血渍粘在皮肤上以外,原本将身体整个贯穿的致命伤也已经消失了。
怎么回事?
是反转术式吗?
她连忙爬起来,用尽力气朝周围大喊:“老师?!忧太——!”
没有人回应。
而且她感觉还有些头晕,不像是被反转术式彻底治好的感受,但伤口的确没有了。腰包打开是空的,里面的备用手套以及其他东西全都不见踪影。
但万幸的是手机还在。
于是她立刻拿出来,找到五条悟的电话打过去,动作焦急又笨拙,刚开始还按错了一次。
等待接通的时候,芙洛拉不断深深呼吸,手指无意识地紧捏机身,僵硬到关节都快要凝固住。明明是站在地上,她却从这种等待里体会到一种近乎溺水的错觉。
“喂?”接通了。
光是听到他的声音就瞬间安.定下来,空气与安全感同时充盈回她的身体与心里。
“老师……我,我现在……”应该立刻汇报给对方自己遇到的事,说清情况请求支援。但此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安全感催生出强烈的委屈,让芙洛拉几乎是一开口的瞬间就快要哭出来,喉咙紧绷。
“什么?”五条悟的语气听起来很疑惑,声音有种不同寻常的年轻气盛,以及明显的警惕感,好像根本不知道也不在意她在说什么。
“我……遇到那个偷走吞生半界的人了,老师。但是我现在……”
她的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有完没完,又打来了是吧。谁是你老师?都打到大门口了才知道跪着叫老子老师,早干嘛去了?还敢偷老子电话号码求饶?”
一番话把芙洛拉教训得莫名其妙,整个人完全茫然,语气里带着还未收回来的哭腔和迟疑:“……老师?”
等会儿,这个过于狂拽的自称不是她熟悉的五条悟,倒是跟那个乙女游戏里的DK猫咪一个调调。
什么情况?
电话那头安静半晌,五条悟不耐烦地挂断电话,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面前这座庄园上,顺便伸手扯了下身上学生制服的领口。
天气已经有些热了,他漫不经心想着。
圆框墨镜顺着他挂有一层薄汗的高挺鼻梁微微下滑,露出长而密的纯白睫毛,以及一线灿烂瑰丽的蓝。转瞬间,他便将整个庄园内部的情况看了个一清二楚。
“杰。”五条悟喊旁边同样穿着高专黑色学生制服,扎着丸子头的黑发少年,“你有地图吗?”
夏油杰心领神会摸出笔:“说吧。”
几下标记出庄园内咒灵盘踞的地方,两人确定好行动路线,夏油杰顺便问:“前面交给悟,后面算我的。有什么有意思的咒灵吗?”
“一群杂鱼能有什么意思,耽搁老子放假。”五条悟撇下嘴,湛蓝到极致的宝石色眼睛转一圈,忽然又笑开,“不过……第三层往里,有个咒胎,诞生出来应该是特级。杰要是想要的话可以拿回去孵一下。”
“咒胎孵化是靠时间和周围咒力的影响,悟上课没认真听吧。”夏油杰收起地图,语气柔和平稳地呛回去,“所以要是你在前面祓除咒灵的时候加把劲,说不定就能直接帮我把它孵出来了呢。”
闻言,五条悟充满嫌弃地皱下眉眼:“真恶心,老子才不要。都被咒灵叫妈妈了,杰好歹应该负起责任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庄园里直接开杀。
剩下门外的辅助监督目瞪口呆:“等下,帐……”
完全没有人理会社畜的紧张,整座庄园瞬间变作无数咒灵的葬身之处。
浑厚咒力自指尖凝聚成蓝光凛冽的【苍】,将其中一只准备飞窜上半空逃走的人面蛾吸回来。恐怖的嚎叫从它口中挤出半声,紧接着就再也发不出任何动静。
躯体破裂的瞬间,深紫色的咒灵血液像是失控的瀑布四处泼溅,被无下限尽数暂停在外,半点没有沾到五条悟身上。
冰川透蓝的眼睛因为咒力活跃而莹莹发着光,像是天光点燃海水在沸腾燃烧。即使只露一星半点在圆框眼睛边角外,也是摄人心魄的漂亮。
不过这种光辉落在咒灵眼里,显然是另一种恐怖。
差距过大的绝对实力压制,让一些低级咒灵想要逃跑都做不到,只能被夏油杰放出来的【血腥玛丽】咒灵全部收割。
形如女鬼的人形咒灵长着双指甲锋利的手,撕开那些同类的时候发出一连串病态又畅快的大笑,旋即埋头将它们的血液都一饮而尽。
眼见还有其他咒灵似乎是想钻进树林和地下逃走,五条悟一边“唉呀”两声,一边发动【苍】将它们全都吸回来,彼此挤压在一起。直到将浑身骨骼都挤碎成粉末,皮开肉绽着掉落一地。
地面不断震颤,钻出已经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扭曲蠕虫咒灵。五条悟低头露出半只眼睛瞥了瞥它:“唷,这个还没死啊,等级还不低。”
刚想下手,他又停下来,朝旁边的好友问:“这个要吗?不要的话老子直接弄死了?”
夏油杰回头看打量那只蠕虫一眼:“我来吸收吧。”
咒灵操术发动的瞬间,庞大的蠕虫咒灵立刻化作一颗黑金色的咒灵球被他轻巧握在手里。
“啊……”五条悟忽然顿一下,转动眼珠看向庄园三楼。自带望远与分析能力的视野将上面的情况洞悉得一清二楚。
无数色彩汇聚而成的咒力流向,连带其他被六眼自动拆解分析的干扰信息,一起涌入他的脑海里。纷乱复杂得不可思议,牵扯得眼眶都开始稍微有些发痛。
“孵出来了哦。”他说。
紧接着笼罩而来的是特级咒灵自带的生得领域,将整座庄园瞬间吞没进去。仿佛刹那间昼夜颠倒,一切都掉进了隆冬雪夜的至深处。所有东西都在不断褪色,老化,蒙上类似蛛丝般潮湿黏腻的网。
将手里的咒灵球吞下去后缓了片刻,夏油杰才问:“内部不能打破吗?”
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他发现五条悟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动手,想来应该是六眼传给给他的信息让他暂时别动。
“也不是不能,就是得麻烦点。”五条悟说着,摘下眼镜,完全露出那双流光溢彩的苍天之瞳。
一切咒力与信息都在瞬间加倍铺展开,瞬间锁定突破点。
然而下一秒,刚孵化出的特级咒灵已经从身后猛然靠近,八只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伸手就想要将面前两个少年撕碎开。
……不能动。
咒灵张嘴发出一声刺耳怪叫,这才感到自己似乎是撞到了什么恐怖的停滞层,任凭它怎么努力都无法再前进分毫。
“难听死了。”五条悟象征性地揉了揉耳朵。
金红色的庞大咒力从咒灵胸口汇聚,爆发的瞬间被无下限完全挡住,四散成烟花般的光流。
紧接着从光影背后冲出来的是夏油杰,一记旋身踢将咒灵踢飞出去好几米远。等到终于站稳时,它忽然感觉眼前黑影一闪,紧接着是自己右手被整个撕裂下来的剧痛。
虚空裂开在夏油杰身后,爬出无数同样面目狰狞的咒灵一拥而上。
是正义的群殴。
与此同时,莹蓝色的【苍】再次凝聚在五条悟指尖,准备一发破开这个尚为完成的领域穹顶。
然而还没等他动手,一道突兀的裂缝却自动出现在了视野里,泄露出一抹冷亮微光,以及……
他疑惑抬头,感受到有呼啸的夏风不断涌入进来,无数星辉蝴蝶如同集体从茧中苏醒,活跃在空间里漫天飞舞。
发光的蝴蝶,就像星辰融化染就的色彩一样。
“那是什么?”夏油杰微微睁大眼睛看着那些蝴蝶,惊艳之余更多的是警惕。连带着旁边正在聚众殴打初生特级的咒灵们也跟着停下来,茫然又好奇地看着这些蝴蝶。
“……星之彩?”五条悟张嘴脱口而出这个词,连自己都很茫然。更像是有个声音在自己脑海里突然响起,所以他才跟着重复出来。
下一秒,穹顶被彻底破坏。随之钻入进来的是一条体型庞大的碧眼巨蟒,浑身鳞片雪白泛着光,獠牙尖利。
一个少女站在它头顶,满头淡粉色长发凌乱飞舞如盛开的樱花,身上却莫名带着大片凝固的黑红色血迹。
五条悟有些愣神地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陌生身影,视线里全是对方术式带来的瑰艳光彩,像是有一万颗欧泊石在阳光下集体闪烁而成,流动的灿烂光晕充盈在她全身。
见所未见的鲜明热烈,强势到让他几乎移不开注意力。
目光相接间,他看到对方的眼睛,是那种快要燃烧起来的浅绿色,在生得领域里的阴暗光线中,烫得惊人。
看到所有人和咒灵都被那个突然出现的少女吸引住,躺在地上的特级咒灵迅速凝聚咒力恢复断掉的手臂,同时挣扎着逃离开。
夏油杰回头,正想有所动作,却见到一道白光如流星般闪过,正中那只咒灵的胸口,是那个白衣少女手里的武器。
“星之彩,蚀!”伴随着她的一声令下,面前的特级咒灵发出一声濒死般的痛苦惨叫,整个身躯开始从胸口逐渐腐烂,融化,看上去格外诡异又恐怖。
“啊,忘记问了。”她转头看向夏油杰,表情看上去非常困惑,“你要这个吗?好歹也是特级,只是刚出生所以有点脆皮,养养就好了。”
这话还是二年级的时候,夏油杰给她上课时说的。她一直觉得这人私底下肯定有本自己编写的《咒灵的产后护理》,妥妥的咒灵界金牌保育员,最强男妈妈。
“……也行。”夏油杰看起来还没从刚才的震撼里回过神,手倒是已经习惯性地去收服那只半死不活的咒灵。
本体化为咒灵球的瞬间,生得领域也跟着破碎开,三个人同时下坠下去。
误会了白蛇想要用尾巴将他卷回去保护住的动作,五条悟没有撤开无下限,导致白蛇捞了个空,平衡也随之被破坏。
“老师——!”她连忙大喊,让五条悟本来想躲开的动作僵硬住,疑惑抬头,好像回想起了什么。
“那个电话是……”
话未说完,大片阴影与星之彩的鲜丽光色劈头盖脸而来。五条悟本能地想要避开,可是身体还没得及逃走,少女已经整个人朝他砸下来,被无下限悬停在咫尺之外。
同时同刻间,两个人望向对方的刹那,都完全失去声音。大片薄粉色发丝倾斜而下,比花朵更加温柔浅淡的色彩,虚虚悬浮在无下限之外,像是漂浮在水里。
是相当漂亮明艳的浓颜系长相,几乎完全长在自己的审美点上。五条悟乱七八糟地想着。
一个熟悉得和自己差不多,却又很不同的声音微弱在脑海里响起——“她不喜欢碰到无下限的感觉,收起来”。
这什么玩意儿?
五条悟莫名其妙到有点恼火地思考着。他为什么要去管对方喜不喜欢?这个人和他根本不认识吧?
——“收起来。”
身体有一瞬间的不受控制,无下限已经自动解开。
她才刚松口气,心中还在感慨“无下限术式就是好,可以自动回绝一切偶像剧经典狗血亲密接触桥段”的时候,身下那阵诡异的停滞感忽然消失了。
芙洛拉:“……啊??”
紧接着她便结结实实砸在了面前少年的身上,整个人摔在他怀里,手按在对方胸上,脸都贴在一起。
再次睁眼间,他只能被迫碰撞上那双浅翠绿的眼睛。距离极近,甚至能轻易看到她因为惊吓而骤然缩小的瞳孔,春芽色彩的虹膜上有丝丝缕缕的纹路猛地绷紧。
恍惚间,她应该是轻微抽了口气,嘴唇微张,温热的吐息也随之流入到他唇边,扑洒在皮肤上引起一阵战栗。
“老,老师……”
她开口这么喊他的时候,一种闷痛感也随之从胸口被她用手撑住的地方传来。不是外力造成,而是来自于内部。激烈到让五条悟自己都觉得非常不可理喻。
只觉得在真实接触到对方的刹那间,他无法呼吸,甚至忘记自己躺在这里干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盯着那双浅翠色的眼睛。
无数情绪与念头都在刹那间绽放,斑斓灿烂似万花筒,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幻觉,还是来自眼前这个少女术式带来的光色。
挤入了过多信息的大脑和眼睛开始隐隐作痛,同时响起来的还有那个命令他解开无下限的声音:“……她没死。”
什么东西?她?谁?眼前这个人?
当然没死!就这么掉下来还敢拿他当肉垫,怎么可能会死。
五条悟感觉一阵恼火,盯着对方的脸心跳加快,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
然而老话有说,当你为了一件事生气,那么马上就会有更多让你生气的事。
所以很快的,压在他身上的少女便按了按他的胸口,满脸惊异,甚至还换了只手上来继续尝试。
他说:“老子还没死,心肺复苏也不是这样做的,流氓吗你!”
她说:“五条老师,您的胸怎么小了这么多?!”
五条悟:“……”
他感觉自己真的需要心肺复苏了。
那是一个淡红色, 类似刺青般的印记。
如果只看整体意象的话,很像一颗被困住的星辰,就这么烙印在五条悟的左手手腕内侧, 怎么也清洗不掉。
不过比起刺青这种用外力浸染皮肉形成的图案, 这个印记更像是从血肉里生长渗透出来的。又因为他本身肤色过于冷白的缘故, 所以显得格外扎眼, 视感上更像是被指甲掐出来的不正常红痕。
六眼解析出这是一个极为强烈的伴生诅咒,出现在芙洛拉失踪的那天,与某种深刻的情感联结有关。
“有办法能解开吗?”这是其他人的第一反应。
但夏油杰看得出来, 五条悟似乎并不打算这么做, 反而一直任由这个诅咒纠缠在自己身上。
“因为你觉得这个诅咒的出现和芙洛拉有关吗?”他这么问,眼神里则是明显的不赞同。
不是不赞同诅咒的来历, 而是不赞同五条悟这种不作为的态度。
“可是悟,你也不知道任由这个诅咒存续下去, 你自己会发生什么事吧?”他说着, 回想起这几天来,其他学生们都在因为芙洛拉的失踪而难过。
甚至前几天, 为了到底要不要在报告里确认芙洛拉已经死亡的事,禅院真希和野蔷薇她们还和五条悟闹得很不愉快。
“不是没有找到尸体吗?渡边那家伙也只说她是被重伤带走, 特级哪有那么容易死!”禅院真希非常不理解,强烈的愤怒和疑惑让她难以冷静,“更何况你是她的专责教师,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宣布她死了?!”
一旦宣布死亡,那就意味着咒术界不会再投入任何人力物力去寻找芙洛拉的下落。这对她而言无法接受。
明明如果是汇报成失踪, 那么咒术界一定会为了找回特级术师而努力。
然而面对学生的质问, 五条悟却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仍旧坚持了这个决定。
于是当天晚上, 乙骨忧太也从冲绳赶回来找了他。
少年脸上还带着任务连轴转与长途旅行后的清晰疲惫,略显乌青的眼圈加重了他本身神态里的忧郁清冷感,甚至是浓郁到了有点病态的程度。
见到五条悟以后,他第一次忘记了习惯性的礼节,开口首先便是:“芙洛拉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虽然我相信,老师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才不得不这么做,但我很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说完,他又紧跟着补充:“如果是因为老师不方便出面去做什么,或者不能亲自找芙洛拉,那请让我去吧。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想办法去找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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