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短暂思考片刻,指尖在额角随意点了点,晃动的银白发丝在车灯中泛着细碎华彩:“你当时有问他为什么吗?”
“我问了。他说,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因为加茂家的长老们没告诉他?”芙洛拉回答。
“他说了多少关于你家的情况?”
“其实也不算特别多,基本都是我知道的。”
“那他说这个的意义是什么?要想引起你的怀疑或者其他情绪,不是应该说些你一直关心,但是又不知道答案的东西吗?”五条悟立刻指出其中的纰漏。
芙洛拉微微张了张嘴。
其实加茂修司的确说了,关于苍星泪缚的事,还有那张平安时代的古画。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去看,那幅画到底有什么内容,要直接说出来吗?
会给他带来麻烦吗?
这个人看起来简直无所不能,告诉他也没关系的吧?就像虎杖同学和伏黑同学他们一样,需要老师的时候就直接毫无顾忌,大大方方地说出来,直接开口请他帮忙想想办法。
他不也说了,希望自己也能像这样坦诚一些吗?
可是……可是,真的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给他更加添麻烦。
她希望自己总是能帮上五条悟忙的那个——不管是帮忙保护一年级的后辈们,任何时候都支持他的决定,还是平时写写报告,或者在他累了的时候帮他出任务也好。
她希望自己是能不用被他操心,是能让他最信赖,甚至是在他需要的时候,能被他首先想起来和他一起分担的那个。
想到这里,芙洛拉还是放弃了将那幅画的事说出来,决定自己先去看看,要是真的发现了什么,到时候再告诉对方好了。
不过五条悟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于是她说:“他提到我家人以后,也说到了我手上这对咒具。我觉得他应该是知道这对咒具来源的,但是并没有告诉我。因为当时我也没有问,我不想让他发现——就像老师您刚才说的,我的确很关心这个问题,加茂修司也猜到了。”
“但是我不想让他知道这点,所以假装不在乎的样子,说我就算不知道也一样活得好好的。然后他又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是什么?”五条悟问。
“他说,我的确得好好活着才行,不然谁也不知道死了以后,我们这些星之彩继承人的灵魂会去到哪里。”
说到这里,她还想起加茂修司说的“你是被束缚着的”这句话。
这到底是在用比喻还是单纯阐述事实?
“老师。”
“怎么了?”
“您有看出来我身上有什么束缚吗?”
闻言,五条悟有点惊讶。
他很快摘掉墨镜,一双眼睛在光线昏暗的车内明亮得像是两团燃烧的蓝色冷火,仔细打量着她。被这双眼睛认真注视着一寸寸打量的话,会有种皮肤都被灼伤视的错觉。
半分钟后,五条悟重新戴上眼镜,语气笃定:“没有。你被他骗了。”
她顿时松口气,放松身体靠回座椅靠背上。
“所以只是在担心这个而已?”五条悟歪头看着她的侧脸,目光落在她眨了几下的眼睫上,看不出有没有真正相信,“听到他说什么灵魂,束缚之类的事,吓到了?”
“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好像还挺了解这对咒具,又挺了解我家的。”芙洛拉解释,“不过也没有吓到吧,稍微有点担心倒是真的。但是您都说没有,那我就直接当他胡说八道。”
“不对吧。你不应该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就立刻想到,我从来没说过你身上有束缚这回事,然后马上就意识到他是在胡说八道吗?”
五条悟提醒,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她,声音带着点意味不明的笑:“当时真的一点也没想起老师?真的假的?我要是看到了肯定会跟你说的呀,这很难想到吗?”
芙洛拉:“……”
怎么不管说什么都会被这个人抓到纰漏啊,要死了。
“因为当时在分心去想,他们到底是为什么盯上我来着。”
她非常熟练地拍着猫屁:“您想,已知他们明说了不是因为星之彩才这么盯着我。然后又提到了什么‘灵魂’,什么‘束缚’,我当然会忍不住怀疑这难道是真的吗?紧接着就想,不行不行,我一会儿要去找老师再看看,毕竟老师才是最可信的。”
五条悟嗯一声,没有反驳她这次的话,修长指尖在眉尾不住地轻点几下:“还有嘛?没了?”
她以为他这话的意思是没听爽,让自己快点再多拍几发猫屁,于是马上张口就来:“虽然当时听到这里有点惊讶,但是真的没有任何担心。因为知道老师您在外面,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的。”
“说起来……尽管当时请求您帮我想想办法的时候,没有直说想请您一起来。但是其实还是希望您会答应的,因为我真的……不太擅长应对这种。总之就是,很多时候,如果有您在旁边陪着我的话,会很好。”
车厢里蔓延着诡异的沉默,只有窗外霓虹灯交织成的彩色光流不断闪烁又消失。
伊地知控制不住地朝后视镜看了好几眼,表情是克制不住的惊讶。
五条悟偏头,用指尖微微勾下点墨镜,露出眼睛瞪着她,好像完全没想到她居然会来这么一套丝滑小连招,连嘴唇都微微张开,像是想说什么,但是又罕见地没来得及立刻说出话。
十秒不到以后,他忽然单手捂着脸笑出来:“我是问,那家伙还跟你说了别的什么?”
芙洛拉:“……”
可恶,拍猫屁拍到空气了!
她抱住自己,伸手摸了摸鼻尖试图尴尬挽尊:“哦,我理解错了。抱歉说了您本来没想听的东西。”
“谁说不想听了?”
他假装惊讶,唇角挂起的弧度却是愉快的:“不过呢,确实有点没想到。原来芙洛拉一开始就希望老师陪你一起来的吗?那干嘛不直接告诉老师啊,既然心爱学生都开口请求了,我肯定会答应的嘛。”
说着,他又补充一句:“当然像现在这样,知道及时补上夸夸也不错。”
可恶的猫言猫语,就该给他喂一包十全大补化嗓药,从此成为东京最烫哑巴新娘。
“真的呀。老师每天超辛苦啊,又要应付烂橘子又要打咒灵还要带小朋友。要是能时常听到来自喜爱学生说的真心赞美,我可是超级大欢迎哦。”
“来嘛来嘛。”他越说好像越来劲了一样开始指挥,“就用刚刚那种超级真诚的态度继续往下说好了。刚才加茂还跟你说了什么,全部都要说出来,不过说完两句就要记得夸老师作为补偿。”
“补偿?什么补偿?”芙洛拉没听懂。
“对,就是补偿,肯定的呀!我从来就没同意过让你自己去跟他谈什么话吧?嗯?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点恼火啊。虽然芙洛拉有说是为我担心,可是这完全是不信任老师的表现,所以必须补偿。”
“快点,这就开始吧。”
说完就嘴一闭,腿一翘,活像个坐在高位上等着人去顶礼膜拜,恭维讨好的权贵二世祖。
哦,也不用像,他本来就是。
芙洛拉看着他一双逆天长腿被困在已经调整过间距,也依旧显得有些狭窄的车座空隙里,这会儿正毫不客气地挤到她这边来。裤腿挨着她垂落的裙摆,绣着玫瑰的蓬软轻纱若有若无地盖着五条悟的脚踝。
感觉下一秒只要他稍微抬腿一蹬,就能把她连人带车门一起直接蹬飞出去,贴在路边大楼上来个活人印刷术。
“虽然只是个人感觉,但是老师。”
她转过头,郑重道:“对于您可能已经成为禅院和加茂家的终极意淫对象。越是可望不可得就越是对您牵肠挂肚,朝思暮想。因为知道拿您没办法,所以只好在您每次一出现的时候,就用饿狗抢食一样的目光死死追随您身体的细节有兴趣吗?”
汽车在沉默中微微晃动一下。
她猜测是前座的伊地知可能被她这番炸裂发言给震惊到了,所以不小心没握稳方向盘。
五条悟:“???不怎么感兴趣,听起来好恶心。”
芙洛拉摊下手:“那就没有了。十五分钟谈话,八分钟是我在劝他应该去看心理医生自我隔离。毕竟家族性精神病的治疗手段之一,就是及时脱离原生环境。”
“也不是我在夸张,加茂他真的用您造句的您知道吗?三……不对,应该是每句话都在提您。要不是看得出来不可能,我都怀疑这个加茂修司是不是咒灵来的。反正他们家对您这么情真意切,由此诞生个只会用您造句的咒灵也很正常吧?”
“另外,虽然很想说,居然有人能同时成为禅院和加茂家的‘心头隐疾不可说,当代咒术伏地魔’这件事很离谱,但是一想到那个人是您,又觉得非常合理。不愧是五条老师。”
“最强给人带来的心理阴影也很强。哦对了,说到这个,您有看过咒X回战的公式书吗?我数过,您同时是好几个人的压力来源,甚至还包括咒灵,真的超强的!”
一通话全是照着五条悟平时那种七拐八拐不着调的说话方式蹦出来的,还模仿得颇有神韵,小嘴叭叭得跟机关枪似地快速输出完毕。
听得五条悟都愣几秒,突然转头,用一种好像刚刚才认识对方似的眼神看着她,说出来的话甚至带着类似自我怀疑的语气:“是我把你教成这样的吗?这么会糊弄人?”
原来您知道您很会糊弄人啊?
她心里撇嘴,脸上堆起可爱的笑,浅翠色眼睛弯弯的,又亮又明澈:“所以说是名师出高徒嘛……唔!”
是如来神掌从天而降。
巨大一巴掌按在她头顶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要被这座五指山压扁在车底了。但意料之外的并没有感觉到痛。
“别跟我来这套。”五条悟说着,刻意用了点力气去揉搓,好像正在把她的头当汤圆或者草莓大福一样揉来揉去,脑浆都要晃匀,“到底还有什么?”
“可是,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呀。”
“没说不信你。但是除了那些呢?”
“他就说我会来东京不是意外,是我被束缚的选择什么的……束缚这个,刚刚说过了吧?”
车子驶入一个拐角,芙洛拉被他晃得头晕,一时间没稳住,直接顺着车子拐弯的强烈惯性猛地栽进五条悟怀里。熟悉的清爽淡香顿时扑面而来,还夹杂着被他体温暖热的明显温度。
她慌忙摸了摸。
隔着大衣的厚度,实在不好分辨到底摸到了哪里——可能是腰可能是手臂。
而对方则完全没有把压在她头上那只手拿开的意思,还顺便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拨开她正摸来摸去试图找到支撑点的动作,漫不经心开口:“该说的话都还没说完吧,现在不给你摸。”
一句话说得她头皮一麻,不确定是不是呼吸不畅才导致的心跳加快:“不是……别说得好像我天天都在摸您一样啊,太奇怪了吧!”
“有吗?明明芙洛拉都不知道在那个游戏里偷偷摸了多少人了吧。”
“您也说了那是游戏,又不是我自己要去摸的,我也控制不住啊!您别说得好像我已经把全高专都摸了一遍啊,明明星之彩能接触的人也就只有老师您和……”
被捏了一下耳朵尖,紧接着是五条悟不带多少情绪的话:“加茂修司的话还没说完吧,少动来动去转移话题。”
原本芙洛拉还趴在他腿上试图挣扎坐回去,被这么一说,她也就破罐子破摔地任由五条悟这么按着她,下颌枕在他腿上继续说:“他就是……还说什么,我肯定会遇到您,这是一定的。然后就是苍星泪缚的事。”
说着还举了举手示意:“他好像很懂这个,但是又谜语人死活不说清楚。”
“没了?”五条悟低头看着她,再次确认。
一双蓝得让人后背发毛的漂亮眼睛,从墨镜背后露出一线盯人的时候,完全就是副标准又凌厉尖锐的三白眼模样,跟那些纪录片里正在警惕巡视领地的危险大猫没有区别。
“还有嘲讽我居然对自己的事毫不清楚。其他真的没了。”她快速瞄一眼立刻转头,硬着头皮回答。
“手给我。”他摊开掌心。
芙洛拉听话地伸手放上去,被他扣住手腕拉近,摘了墨镜仔细看着那只银白色蛇镯。
微光中,那只镯子上雕刻的每一片鳞片都显得格外栩栩如生,萦绕着道道冷光,像是真正的蛇缠绕在她手上那样。
片刻后,五条悟嘴唇微动,但又很快安静下去。
“老师?”她直起身体叫了他一声。
然后又被摸头。
不过这回是熟悉的温柔力道。
“又不能让你把这个东西取下来交给别人去查,有点伤脑筋诶。”他这么说着,修长指节无意识地捏住她的手腕转了转,像是只要思考时就会下意识转笔的类似动作。
似乎是感觉到她有点痛所以动一下,他又思考着,用指腹随意而轻巧地抹下刚才被他捏过的地方,旋即松开她。
“多吃点吧。”他忽然这么说,话题一下子跳到莫名其妙的地方,“本来以为忧太那样的体格就已经算是很让人操心的单薄了,结果你比他更糟糕啊。要是习惯了光靠术式和咒力压制对手的话,总有天会吃大亏哦。”
“可是老师您那天还说,要是我拼命的话,能和夏油老师体术打个平手吧。”
“那是杰,他又不会真打你。而且所以呢?拼命的是你又不是他。外面的每一个对手都会朝你拼命的。”
“我没这么差吧?”向来习惯了名列前茅的特级少女突然被打击,摸摸自己手臂上常年训练出来的清晰线条,越想越不服气。
他很淡地笑下,还是又补一句夸赞道:“腿法确实还不错啦,值得肯定哦,速度也很快。其他的,等下周二老师验收过以后再说好了。”
说完,五条悟重新打开手机,眼角没有被墨镜遮住的地方,被车窗外的刺眼灯光突兀晃一瞬,引得他眨下眼睛,视线偏移。
灯光瑟缩着化作窄而亮的一线,搁浅在少女下垂到几乎接近脚踝的玫瑰裙上。
内衬规规矩矩地遮过膝盖下方,只露出一截并拢交叠的小腿,在浮满花朵的薄纱和暖色微光中若隐若现,是会被美术课本收录进去做范本的那种显眼美感。
充满少女的青涩美好,以及鲜活健康的坚韧生命力。
“要去吃茶禅华。”
她靠在车窗上小声碎碎念,浅翠色的眼睛映照车窗外的灯光,澄澈纯净的清美:“现在只有茶禅华能让我胃口大开。老师说让我多吃点就带我去吃茶禅华。”
“又没说不带你去。”
他收回视线。
听到这句话,芙洛拉当即露出计划通的开心笑容,拍手欢呼:“好耶!五条老师天下第一!”
吃完饭出来以后, 商业区正是热闹的时候。
芙洛拉站在路边看着周围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有种微妙的头晕感。斑斓的光圈像是融化开的各色颜料,粘稠混乱地附着在她视线里。
她甩下头, 感觉可能是自己刚才一个人吃掉整条醉鱼, 又好奇喝了几杯赠送的招牌特色梅子利口酒的缘故, 所以现在有点上头。
毕竟五条悟不吃任何含酒精的东西, 而伊地知又要开车,所以同样不能吃。
本着来这么贵的地方吃饭绝对不能浪费食物的原则,她超勇地选择自己全部吃掉。
“就这么出来不冷吗?”见她一个人站在路边揉头, 五条悟问, 手里拿着她刚才脱下来忘记带走的针织衫,顺手给她披上。
“有点热, 好像被鱼打了。”她说。
五条悟:“??”
他这才着意看了看她的眼睛,浅翠色的眸子里带着种不同寻常的轻微朦胧感, 像是蒙了层薄雾的晴水玉, 顿时明白过来:“你大概是有点醉了哦。”
“没有吧。”她睁大眼睛。
“这不是已经有了绝对喝醉后的第一征兆,死不承认嘛。”他点点头。
芙洛拉:“……”
“那我可能是有点。”她摸摸微微有点泛红的脸颊。
“现在改口承认也掩盖不了芙洛拉已经醉鱼的事实。”他说着, 目光瞥见旁边几个正朝她不住上下打量凝视的中年男人,于是立刻伸手替她将滑落下来的外套又重新提回去, 遮住手臂和肩膀。
眼见看不到了,那几个人有点遗憾且不满地抬起头,正对上五条悟格外冷淡锐利的警告性视线,于是纷纷变了脸色,迅速假装只是随便看看, 然后赶紧别开头。
“下次别吃这个了, 醉了不好。”他说,重新把墨镜推回去。
“可是老师在的话就没关系吧?”芙洛拉看着那些热闹无比的人群, 随口说到,根本没注意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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