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她不知道,但宋清郁瑟几乎可以确定他清楚自己和池欲的事情,尽管郁瑟找不到证据,宋清也从没在自己面前表现过这一点,比如像赵锦那样直截了当地让她分手或者是任何隐晦的提点,但郁瑟的直觉告诉她宋清已经看出来了。
原书中没说过宋清知不知道郁瑟和池欲之间除了针锋相对还有其他的不可告人的关系,他不明说, 郁瑟当然也不会点出来。
车内的气氛在这个话题结束后便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宋清把车窗关上,冷气在车内流动, 宋清目视前方, 讲道:“饿吗。后座上有零食, 我拿给你。”
宋清说罢立马伸手向后去够零食,他手臂长,向后倾身就能够到,但现在是在高速上,虽然路上没有什么车,可这样也太危险了,郁瑟顾不得什么,连忙阻止他,抬起的手顿了一下才放到宋清的手臂上,劝阻道:“我自己来,不用麻烦小叔了。”
宋清随即停住手臂,目光在交叠的手上落了一秒又看向郁瑟,他够住食品袋才收手,一边把东西递给郁瑟一边打趣道:“别怕,还有小叔在。”
郁瑟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激,就客气地笑了一下,说道:“谢谢小叔。”
“你总是喜欢客气,在我面前不必这么见外。”
郁瑟没再接话,她拆开一袋零食也只是出于礼貌尝了一口。
宋清瞥见了,问她:“还和你口味吗?我对这些不太了解,听店员的推荐买的。”
很常见的甜口饼干,夹心很香,但尝不出来是什么香味,甜而不腻,吃起来唇齿留香。
外面的包装也很简单,没有品牌标识和介绍,银色的包装袋上只印着生产日期和过期时间以及简短的配料表。
郁瑟习惯了不多问,她说好吃,第一次尝这个口味,郁瑟几乎是脱口而出想说句谢谢,宋清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颇为无奈地堵住她的话:“又要说谢谢了,别这么疏远。”
郁瑟道谢的话顿时哽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好一会才说道:“没有疏远,这是礼貌。”
宋清笑了一声,他掌控着方向盘拐弯,说道:“我从前认识一个人,你给我的感觉和她很像。”
郁瑟一怔,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好顺着他的话问:“是你之前的同学吗?”
“不是我的同学,之前的同学大多数都不联系了”宋清说:“她,是一位亲戚家的小孩,和我是没有血缘关系,见过很多次。”
郁瑟之前从未听过宋清的故事,她不太想听,但这个时候打断别人实在不礼貌,郁瑟半是应付地问道:“她怎么和我像了,性格很像吗? ”
“不像”宋清说:“她......”
宋清似乎找不到词来形容对方,顿了好一会也没有接着说话,郁瑟便问道:“那是长得像吗?”
这下宋清点了点头,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说道:“很像,看见你我就能想起她。性格有时候也很像,见到我都会客气地称呼我,有时候也叫我的名字。不过她比你更不爱说话,不怎么爱搭理人,是个很固执的小孩,长得很漂亮,也很有本事。
“不过她很怕我,见到我就躲,这是我的错,我对她太坏了,可惜没对她说句抱歉。”
郁瑟听得有些发懵,从宋清的描述中她也猜不出来这个人究竟是谁,什么很漂亮不爱说话的亲戚,她在原书中从来没看到过宋清还有这样的一个亲戚。
而且他的描述很模糊,有些对长辈对晚辈的评价的意思,又有些难以言喻的情绪掺杂其中,郁瑟实在听不出来他想说什么。
晚上十点多,郁瑟有点困了,昨天晚上她失眠到深夜,几乎一夜未睡,但眼下还是强撑着精神,把宋清的话当成闲聊一样发问:“她做了什么错事吗还是小叔很不喜欢她?感觉小叔不是这样无缘无故就会为难别人的性格。”
“是吗?”宋清心脏猛然颤了一下,密密麻麻的酸楚顺着皮肤往上蔓延,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句询问,也是郁瑟问他“小叔,你很讨厌我吗?”
那时候她问得没这么从容,好像事不关己,带着点谨慎和试探,当时郁瑟已经笃定自己不会喜欢她,因此这句话在当时听起来不像是询问,更像是一种愧疚悲伤的宣告。
绝大多数的人都讨厌她,连郁瑟自己都觉得是她做错了事。
可惜那时宋清没听懂这句话的含义,他一直刻板地认为这是一句挑衅,一句“就算你讨厌我又能怎么样,你除了在池欲背后搞这些小动作又能怎么样呢?”式的挑衅。
宋清大拇指紧紧抵在方向盘内侧,过了太久他终于理解郁瑟了,终于明白她当时说这话时的愧疚和无助了。
宋清摇头,他说得很果断:“她没有做错事,只是想家了而已。”
又太心软,爱上了她不该喜欢的人。
有些莫名其妙,郁瑟不明所以地发问:“她家在哪,是寄养在亲戚家吗?”
“嗯,她说她家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宋清忽然想讲,便问道:“你想听听她的事吗?”
郁瑟其实不想听,她并不想了解宋清,也不想知道他的过去,和哪些人交好又参与了哪些复杂的纠葛,一旦了解就会难免受其影响,作为一个穿书者,过分地共情主角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
但现下除了这个话题也没什么事好聊的了,郁瑟只好点头。
宋清的声音很适合讲故事,说话时声音像一壶清茶从清透的瓷壶中缓缓落下,温润动听。
“她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很小,十六七八,和我打招呼也就只有一句话,别的什么也讲不出来。她有时候脾气很坏的,不喜欢喝牛奶,又不敢直说,就悄悄地倒掉,出来和我说喝完了。没人拆穿她。”
郁瑟问:“为什么,怕她尴尬吗?”
“不是因为这些,没人在乎。”
她那些小心翼翼的谎言其实根本没人在乎,没人关心,也懒得拆穿。
郁瑟于是一愣,片刻后又发问:“那为什么还要让她喝牛奶吗,不是都没人关心她吗?”
为什么要让她喝牛奶,这是个好问题,为了惩罚,一杯温牛奶,这是惩罚开始的前兆。
没有人关心她是不是真喝了那杯牛奶,但有人想看她因为不想喝牛奶而到处寻找办法的样子,也想看她接过这杯带着预言意味的牛奶而战战兢兢惶然等待的摸样。
最好的惩罚在惩罚到来之前,宋清明白这个道理,他对郁瑟也是这个办法,比起一些直截了当的惩罚,宋清更擅长给别人精神上的压力和折磨。
对郁瑟也是这样,她不喜欢喝牛奶,但这件事宋清并不确定,也许只是不喜欢他递过去的东西。
这种惩罚往往开始于晚上,在吃过晚饭之后,池雅和郁明经常不在家,而池欲的工作很忙,他鲜少在餐桌面前久留,往往是吃完饭就走,这时候郁瑟就会被留下来。
她吃饭很慢,等池欲吃完饭时也才吃了几口,但池欲走她也想走,郁瑟不愿意和宋清待在一起,她自己也能预感到和宋清待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事。
池欲自然无所谓,事实上他清楚宋清对郁瑟言论的恼怒,也约莫是清楚宋清对郁瑟做的事情,但是他懒得管,池欲没这个精力也没这个兴趣去管。
喜欢池欲的太多了,多到池欲完全把这当成理所当然,别人在背后因为他而争风吃醋,大动干戈的行为他一概视而不见,就连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的事情也是如此。
即使这两个人一个是他名义上的继妹,一个是自己的未婚夫。
池欲就像是一位稳握住权势的皇帝,他心情好就赏脸从底下的臣民里挑选一个人回复两句,心情不好就立马翻脸,反正无论如何大家都总是对他忠心耿耿,对他俯首称臣。
宋清从前是这样以为的,至少是在遇见郁瑟之前。
宋清虽然是池欲名义上的未婚夫,在外人面前他们还算相爱,他,百分之九十的高匹配度,再加上一直以来的同进同出,相互扶持对方的事业,在家庭上,在事业上他们都堪称天生一对。
尽管客观来看池欲对他的态度也并未对其他人好到哪里去,池欲很少和他聊天,甚至在宋清的回忆里,池欲对他从没有过任何出于暧昧或者是爱意的言论。
吩咐,回应,这是他们交流的常态。
和池欲的订婚是一场联姻,但出于某种目的,宋清经常性地会送礼物给他,池欲逢年过节也会回赠,但宋清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他从来对这些东西没上过心,挑选的礼物都是助手去做的,甚至就连订婚典礼上支持人念出的那句誓言,池欲也没有赞同地回应,他给司仪递了眼神,示意可以开始下一环节了。
回想起来,池欲对他的态度更多的是出于oemga腺体的选择,尽管大部分人都说池欲喜欢他。
确实,对比起其他人,宋清的处境和地位已经够好的了。他是池欲的高匹配对象,有了这层羁绊的加持,池欲再怎么样也需要给宋清留个地位。
池欲对他足够尊重,他从不对外隐瞒自己有个未婚夫,当然,也许是这个前缀对于池欲来说无所谓,他要是想绕过宋清和别人发展地下情,多的是人心甘情愿。
池欲的魅力无法用语言描述,宋清一生只对和两个人的初遇记忆犹新,一个是郁瑟,另外一个就是池欲。
前者是当时只道是寻常,后来却越回想越觉得毕生难忘,后者则是第一面就如同拨云见日,令人眼前一亮,刻骨铭心。
池欲这个人太瞩目了,只要他站在那,人群中绝不会有除他之外的第二个中心。
比起第一次见郁瑟是赵锦拉郁瑟出来和他打招呼,见池欲则是反过来,是宋清去见他。
当时是七月底,夏天正热,池欲那会刚到京城,刚好是学校的校友开放日,他到以前的学校参观,在球场二楼看台的阴凉处看球赛。
开放日好多之前的校友都到了,有陈骏其,还有其他的一些家族二代,不知道谁闹起来,说要打场友谊赛,都聚在球场上。
池雅告诉宋清池欲在二楼,说池欲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池欲并没有多抵触这件事,让宋清去找他聊聊。
见与不见这些不是宋清能决定的事情,既然池雅说了要见,那宋清就不能拒绝。
暑气闷热,蝉鸣一阵接着一阵,宋清沿着楼梯往二楼去。
严格来说这不是宋清第一次见到池欲,但从前大部分见到的都是他的背影,或者是远远的一瞥,他没什么机会能直接见到池欲。
宋清自从初中开始就在京城,按理说家里都是从政了,宋清应该能在一些宴会上见到池欲,可宋清是心照不宣的私生子,大部分时候他甚至都无法光明正大地出现。
陈骏其又经常陪在池欲身边,有他在的场合宋清自然要避嫌。所以即便在同一个人城市他也从未正式和池欲见过面。
不过宋清听到过他,这也许是一句废话,因为在京城但凡是混政商圈子的没有人没听过这个名字。
灵觉寺的千层白玉台阶,那是他祖父为他祈福捐赠的,中心商场的豪华流水宴只是他满月时最不值得提的一点,金柱垂花门回廊,掐丝珐琅楠木门,千金万玉金玉砌,千娇万宠娇宠养,池欲这个名字就代表了一个阶层。
但没有谁的人生是顺风顺水的,船到静处突遇险,池欲也是一样,他人生的转折点在分化之后,池欲分化成了omega,而且和家里的关系急转直下,甚至一度传出决裂。
表面上没人说什么,都讲omega和alpha都一样,都是人还能有什么不同吗?
但背地里的流言蜚语就没有散过,幸灾乐祸的有,落井下石的有,沾沾自喜以为终于能这位大人物扯上关系的也有,池欲到哪总少不了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他无与伦比的容貌,他显赫的家世好像都是在为另外一个人做嫁衣,似乎自从池欲分化成为omega之后他身上的光环就陡然变了味道。
变成了一种粘稠的,带着恶意的淤泥。
宋清比池欲大几岁,池欲还在读初中的时候宋清已经上大学了,两人没相同的朋友圈,但他也从别人口中听到了这桩豪门秘闻,讲述者夸张地说池欲要丢掉继承人的位置了,要怎么怎么样了,不知道哪个alpha会有这样的好福气。
在之后池欲就去了苏城,流言暂告一段落。
这次宋清终于能直接见到这种有着无数传闻的omega了。
和池欲的见面是一场利益勾结的联姻,池欲需要人来稳定他的腺体激素,而宋清就是那个被池家选中的幸运儿,他无比清楚自己面临着一个多么难得的机会。宋清足够客观冷静,抓住池欲,那么母亲死亡,父亲的冷血,二十多年来的暗处生存都会有出头之日。
当然,前提是抓住池欲,让他同意订婚。
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根据传闻池欲肆意洒脱,暴戾恣睢。
但那一刻好奇大过于忐忑,仿佛他这一去不是为了见一个能决定他接下来命运的人,而是去见一个早就注定好的爱人。
宋清登上二楼的台阶,池欲站在不远处,白衣黑裤,一身桀骜不驯,手里夹着烟 ,依在栏杆上看下面的人打球赛。
学校里禁烟,但谁也管不到池欲的头上。
他听见声音也没有回头,宋清识趣地没开口,过了一会他抽完最后一口烟,烟蒂在栏杆上灭了,但没地扔。
这地没垃圾桶。
宋清便摊开手掌去接,池欲这时笑了一声,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他避过去,才开口问:“会点烟吗?”
“会,”宋清回答。
池欲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他微微低头。
宋清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烟,火光顺着烟纸一燎,点燃了烟丝,红光点点。
池欲表情未变,抽了几口烟指着陈骏其问宋清:“这是你弟弟”
论年纪陈骏其确实要比宋清小,但外面一直称呼陈骏其为大少,是陈少将第一个儿子。
宋清便说:“算不上是我弟弟,我姓宋。”
池欲点点头,他侧脸轮廓堪称完美,比起之前的富贵懒散,现如今的他更多是肆意狂妄。
只一个照面,宋清就能确定他和池欲的相处模式,服从与主导,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人与人的见面就是这样,一眼定终生,从生到死。
他们在这说话,下面的陈骏其注意到了,刚打完球气喘吁吁地往这跑,叫池欲:“池哥。”
又看见宋清,胡乱点点头就算打招呼了。
池欲转过脸,宋清这才看清他的样貌,从眉眼到嘴唇,无一不精致,真人比照片来得更有冲击力,是一眼就能镇住人的美貌,确实担当得起那些绯色传闻。
池欲给陈骏其介绍宋清,语气轻佻:“这位,我将来的未婚夫。”
七月酷暑,陈骏其的脸唰一下全白了,他不敢置信地指着宋清:“池哥,你说他”
池欲嗯了一声,看他脸色惨白,忽然轻笑,对着陈骏其说:“你也就这样了。”
直至今日宋清都没完全明白池欲当时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但他轻佻的微笑,游刃有余的态度让宋清无法拒绝他的任何吩咐。
这甚至不完全是出于爱意,池欲有这种本事。宋清以为自己会遇到以为桀骜麻烦的订婚对象,但事实上他拥有了一位轻佻随意,美丽年轻的订婚对象。
他心甘情愿,以为人生将这样注定。
直到有一天,郁瑟出现了。
第112章
在没和池欲订婚之前宋清就见过郁瑟, 他早早地就了解过池欲,自然也知道郁瑟父亲和池雅的事情,知道郁瑟是池欲的继妹。
但没人会觉得郁瑟和池欲之间能有什么联系,甚至连包括赵锦,池雅在内的大部分人都认为这俩人完全不会有任何交流,就算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也会跟陌生人一样。
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从性别到脾气再到为人处事, 两人都没有任何共同或者互补之处。一个是天之骄子, 一个则是平平无奇的beta,天南海北, 迥然不同。
郁瑟性格沉闷,在最开始,她还没有显露她那些糟糕的品行时, 在家里基本就是一个透明人。
郁明虽然不工作,但他的人生目标是做一个无所事事的富二代,因此生活的重心在池雅和吃喝玩乐上,到哪都是一堆好友等着约他。
他不重视郁瑟, 只是偶尔会和她说几句话。
池雅公务繁忙,连家都不经常回, 自然也不会有精力经常关心郁瑟, 抽出的时间大部分也分给池欲了,至于郁瑟,那是次要的,是非必须的。
没人会指责她, 因为这本来就不是她的责任, 按身份,池雅只是郁瑟一个不熟的继母, 郁瑟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管她,池雅又何必操这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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