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郡主!”宁郡王府的太监见宁郡王被拂衣打得面色紫红,连鼻血都冒了出来,吓得跪在拂衣面前:“郡主,您再打下去,王爷就要死了,求您饶他一命吧!”
见两个小太监吓得要给她磕头求饶,拂衣停下手:“如果敢磕头我就真的揍死他。”
两个太监吓得不敢磕头,见拂衣停手,连忙上前把他花丛里扶出来。
“哎哟,宁郡王这是怎么回事,大白天喝这么多酒,还把自己摔成这样?”莫闻上前给拂衣行了一礼:“下奴拜见云郡主。”
见到莫闻出现,拂衣立刻转身,就见到站在不远处的岁庭衡。
她低头看了眼手背上的血,掏出手帕默默把手背在身后,一边偷偷擦手一边问:“殿下,你怎么来了?”
“听云府的下人说你来了这里,我就来看看。”岁庭衡笑容温柔得能把人化成水:“里面好像很热闹……”
“你可不能进去。”拂衣一把挽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出彩音坊:“若是被文臣知道,他们又要上奏折弹劾你了。”
“进一两次他们会弹劾,多进几次他们就见怪不怪了。”岁庭衡把他从地上捡起来的披帛拿在手里:“总不能因为文臣的几句骂,就不陪你出来玩。”
拂衣叹气:“别胡闹,你喜欢安静的地方,陪我来这里作甚?更何况你若是来了,他们也放不开玩。”
“委屈你了。”岁庭衡垂下眼睑:“那我以后找机会在宸玺宫宴请他们,等他们与我熟悉以后,我再陪你来彩音坊。”
“殿下。”拂衣无奈:“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吵闹的地方。”
“可我喜欢你。”岁庭衡笑:“有你在的地方,怎么都不会讨厌。拂衣稀罕我,我亦视拂衣如心如命,想陪你走过每一个你喜欢的地方。”
擦干净脸,被太监扶着走出来的岁瑞璟听到这句话,吃力地抬头看向岁庭衡。
阳光下,岁庭衡牵着云拂衣的手,从头到脚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快乐。
“皇叔。”见他出来,岁庭衡分神瞥了他一眼:“下次酒后走路要小心,别再摔了。”
拂衣瞥了眼岁瑞璟,抱着岁庭衡的胳膊,挡住自己的脸嗤嗤笑出声来。
见她一个劲儿往自己臂弯里挤,岁庭衡用手臂环住她,另一只手用袖子挡住拂衣上半身,然后对岁瑞璟微微颔首:“皇叔快把脸挡起来吧,莫吓着孤未来的太子妃。”
吓着未来太子妃?
目睹云拂衣奋起暴揍宁郡王全过程的两位太监不敢抬头,怕自己脸上的震惊吵到其他人的眼睛。
他们不敢多言,扶着浑身狼狈的宁郡王匆匆离开,回去的途中,还不小心撞到了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子痴恋云郡主这件事深入人心,竟然真的没有文臣弹劾太子去彩音坊这件事,就连隶属于太子的詹事府官员,都无人作声。
云家人口简单,清名在外,除了云拂衣纨绔名声过于响亮以外,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更何况这是太子主动求娶,纨绔了些也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圣驾回京刚满三日,皇家就按照民间三书六聘的礼节,请了宗室辈分最高的老王爷与老王妃出面,给云家赠礼,表达了求娶之意。
云家收下皇家送来的纳彩礼后,宫里才把册封太子妃的诏书颁布天下,给足了云家尊重与颜面。
钦天监的监正拿着太子与云郡主的八字越算神情越轻松,最后眉飞色舞地放下八字庚帖,抚着胡须笑道:“太子殿下与云郡主的八字当属天作之合,世间少有啊。”
八字庚帖刚送到钦天监,他就收到了皇上、皇后、太子三波暗示,就差没明着告诉他,他们一家三口不信这些,不管八字合不合,都不能毁了这桩婚事。
对着他这个钦天监的监正说不信八字,无疑是指着和尚骂秃驴,监正当真是敢怒不敢言,窝窝囊囊地捧着八字庚帖算吉日。
谁知这一算,才发现太子与云郡主再合适不过。两人若在一起,不仅琴瑟和鸣,还利国利民,堪称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命格。
他捧着八字,兴奋地求见了陛下与太子。
御书房还有其他几个重臣在,监正顾不得这些,当即便开了口。
听着钦天监监正滔滔不绝的夸赞与吹捧,皇帝忍不住给他使了个眼色,虽然朕暗示了你说得好听些,但这也太夸张了,朕听着都觉得不好意思。
“爱卿啊,你说得这些朕都知道,你不必……”
“陛下,臣说的都是真的!”监正已经激动得无比言表,甚至直接打断了皇帝的话:“陛下,太子与云郡主当真是天作之合,他们若是不能在一起,是我们大隆的损失啊!”
皇帝见监正激动得脖子都红了,方才反应过来,难道这不是做戏,是真的?
“当真?”
“千真万确!”
八字不合?
去他的神鬼之说,通通都是假的!
天作之合,天佑大隆?
就知道吾儿与拂衣合适,老天长眼!
皇帝高兴道:“诸位爱卿,你们可都听见了,太子与云郡主的婚事,乃是天命注定啊!”
重臣们将信将疑,但是吉祥话嘛,大家都爱听,万一是真的呢?
“恭喜陛下,恭喜太子!”
他们大隆君臣,自有一套选择性相信的本事。
此事很快传扬出去,不到两三日,几乎整个京城都知道,太子与未来太子妃是天生一对,拆开他们就是违背了老天爷的意愿。
听到这个传言后的拂衣:“……”
“这都是打哪传出来的?”她问云照白,云照白手里捧着一本书,头也不抬道:“不知道。”
拂衣看了眼他手里的书:“哥,你不是说不打算参加这次科举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云照白放下书,对拂衣笑了笑:“在长央行宫我看了很多,也想了很多。我本就有功名在身,此次秋闱若不参加,就要等到三年以后。”
“陛下与先帝不同,我想试试。”云照白拿书在她头上一敲:“读书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不如给我端盘水果来。”
“读书人最大,我亲自去厨房给你拿。”拂衣去厨房洗了一些水果装进盘子里,出门就遇到厨娘期期艾艾地看着她,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拂衣停下脚步,等着她开口。
“小姐,您与太子殿下何时成婚?”厨娘擦干净手,脸上出现期待的笑容:“我们听说你跟太子殿下是老天爷保佑的人呢。”
拂衣:“……”
谣言是越传越离谱了。
见拂衣不说话,厨娘以为拂衣不愿意跟太子成婚,又不想姑娘嫁给不喜欢的人,脸上的笑容消失,变得忧心忡忡起来:“可是有什么不好?”
拂衣一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无奈笑着解释:“婶,你别听外面的传言,我跟太子殿下好着呢。太子是一国储君,成亲礼繁琐又复杂,没那么快。”
见拂衣没有不情不愿的样子,厨娘终于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
“小姐。”夏雨见拂衣从厨房出来,伸手去接她手里的水果:“你怎么去了厨房?”
“照顾家里唯一的读书人。”拂衣避开夏雨的手,眨巴着眼睛:“你跟秋霜忙去吧,不用伺候我。”
夏雨一听就知道,小姐在跟公子闹着玩,也不帮着拂衣端水果,笑眯眯地点头离开。
与云府的轻松欢乐相比,此时某个茶楼里,气氛却格外冷凝。
“你就是给本王塞纸条的人?”岁瑞璟不屑地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一身灰衣,头戴斗笠,浑身上下遮挡得严严实实,连男女都看不出来。
“有什么话直说,不用装神弄鬼。”
对方没有说话,他有些不耐烦,站起身就准备离开。
“王爷若无半点心思,又怎么会因为一张来历不明的纸条,就来了此处找我?”灰衣人说话了,她声音粗哑难听,依稀能听出这是个女人。
“本王倒是想知道,你是从何处学得本王母妃的字迹。”岁瑞璟厌恶地望着这个身份不明的女人,他脸上还带着前几日云拂衣打出来的伤,看起来阴郁极了。
那日回去的路上,有人撞在了他身上,他手里便多了张纸条。
灰衣女人答非所问道:“现在整个京城都在传,岁庭衡与云拂衣天生一对,难道你就不恨?若非理王夺走了你的皇位,现在你就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莫说一个云拂衣,就算是十个云拂衣,也要乖乖待在你的后宫里。难道你就不恨,不怨?”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教本王?”岁瑞璟心情本就不好,听到这话以后,心情更是糟糕到了极点。
灰衣人并不动怒:“如果我说,我能替你除掉理王一家呢?”
“你说你爹呢。”岁瑞璟嗤笑:“你要有这个本事,还需要找我?”
“若非云拂衣坏事,理王一家早就死在我手里了。”灰衣人语气里带上冷意:“我要你帮我杀了云拂衣。”
岁瑞璟没有说话。
“她如此羞辱你,你还想留着她?”
岁瑞璟半眯着眼观察这个灰衣女人,突然伸手揭开了她头上的帷帽。
帷帽下,是一颗没有头发的脑袋,以及一张丑陋扭曲的怪异脸。
不等对方有反应,他又把帷帽给女人戴了回去,被她容貌恶心得退到门口:“天下漂亮的人有很多,你杀不完的。”
“你以为我是在嫉妒她的容貌?!”灰衣人拿起桌上的茶杯砸向他:“你这个蠢货!”
一个身份不明的老女人,也敢对他如此无礼?
岁瑞璟眼神阴冷地看了她一眼,想到这里是茶楼,把涌到心口的杀意压了下去。
他不再搭理她,拉开包间的门走了出去。
“宁郡王为何会独自来茶楼?”陆妍打开包间的门,见岁瑞璟怒气冲冲地从对面房间里出来,下意识掩上门,隔着门缝观察门外。
没过多久,屋里又走出一个戴着帷帽的灰衣女人,对方似乎很警惕,不仅观察了一下四周,还盯着陆妍所在的房间看了几眼,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她以后,才不紧不慢地离开。
陆妍胆子生来很小,所以对别人的目光很敏感,虽然那个女人戴着帷帽,但她仍旧能够感觉到,那个女人在隔着帽纱在判断她所在的这个屋子里有没有人。
她起身就想离开,突然想起拂衣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如果当你觉得某个人危险时,不要以为她离开就马上跑出去,因为对方有可能守在某个角落里,等着她自投罗网。
对,她不能急。
她转身看向身后几位姐妹,若无其事地融入她们,聊起最近新出的诗集。
“最近京城里的读书人好像多了起来?”
“应该是各地进京赶考的举人,冬天雪大路滑,不容易赶路,所以一些家里条件好的举人,会提前半年来了京城。”陆妍道:“最近每天都有人往我家递文章。”
“我家也是,每日塞进来的文章,能装满整个箩筐。”
守在茶楼下面的人,等了近一个时辰,确定没见到神情异常的人下楼后,才放心回去。
“请主子放心,茶楼那边没有异状。”
“我知道了。”灰衣人已经无暇多顾,南胥陷入战乱,南淮被软禁在四方馆,母国也不再相信她,她现在已是独木难支。
皇兄贪生怕死,她甚至怀疑,为了保住性命,他甚至能把她出卖给隆国。
她必须要想个办法,比如……
比如让大隆陷入混乱,那么离岩便会放弃继续攻打南胥,而是趁机南下攻占隆国。
当天夜里,一封信传到了拂衣的手里。
第二天早上,拂衣盛装打扮,乘坐华丽的马车,赫赫扬扬进了宫。
世人皆知她是未来太子妃,还是帝后以及太子都很喜爱的人,无人觉得她此时进宫有什么不对。
“陛下,臣女怀疑与岁瑞璟见面的人,有可能是曾氏。”拂衣道:“陆妍胆子虽小,但极擅长观察,她说灰衣人穿的鞋子刻意垫高过,不小心露出来的手腕部分,有烧伤的痕迹。”
“她假死保命,朕也没再追究往事,她居然还敢出来接触岁瑞璟,是嫌自己命长?”皇帝摸着下巴想:“看来她所图不小。”
“可是她手里没兵没权,难道还能帮岁瑞璟夺皇位?”皇帝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曾氏的自信是从何处而来?
拂衣:“说不定她就是单纯想让我们不好过。”
皇家三口齐齐看向她,岁庭衡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指,笑容温柔。
拂衣说的是“我们”哎,她拿他当自家人。
帝后二人连忙扭开脸,他们年纪大了,不好意思看。
皇帝实在看不下去,摆手让岁庭衡跟拂衣退下,别老在他们面前晃悠。
秋高气爽,鸿雁高飞,清幽桂香伴着风飞来。闻着桂花的甜香,拂衣才想起,宫里应该要准备祭月了。
隆国向来重视中秋祭月,不仅帝后会率领文武百官与命妇们祭拜月亮,就连民间也会自发祭拜月亮。
“在想什么?”岁庭衡见拂衣发呆,握住她的手道:“不要担心,宁王府里里外外都是我们的人,他不会有进宫的机会。”
“啊?”拂衣回过神:“我可没在想他的事。”
岁庭衡笑了笑。
“你不信我的话?”拂衣挑眉,伸手去捏他腰间的痒痒肉:“嗯?”
“我信,我信。”岁庭衡忍不住笑出声,转身就跑,试图躲过拂衣那双灵巧的手。
两人你追我跑,岁庭衡再也维持不了端正的模样,笑得往假山后躲。
“皇宫重地,谁人在御花园里打闹?”康阳公主紧皱眉头,问前方引路的太监。
引路太监尴尬一笑:“公主,奴才不知。”
康阳公主往前走了几步,看清趴在假山后面的人是太子以后,忍不住狠狠拍了两下胸口,才让自己突然停止跳动的心脏变得正常。
岁家难得出了一个文武双全又优雅斯文的太子,怎么短短几日不见,就变成了这样?!
“哎呀!”另一座假山后传出女子的娇呼声,一听就知道是在装模作样。
听到这矫揉造作的娇嗔,康阳公主顿时火冒三丈,太子刚跟云拂衣定下亲事,怎么能跟其他女子如此亲近?!
简直荒唐!
她大步一跨,正准备上前训斥,就看到太子紧张地跑向女子所在的假山方向。
“这下抓住你了吧!”云拂衣从假山后探出头,一把拽住了太子的衣袖。
康阳公主把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怒气瞬间烟消云散,原来是云拂衣啊,那没事了。
不过太子居然被这么粗浅的手段骗过去……
啧,男人啊。
再瞧太子被云拂衣拽着袖子还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模样,康阳公主闭眼扭头,转身就走。
怪老岁家的种不好,岁家的男人,不是滥情的狗东西,就是大情种。
跟先帝那种滥情的狗男人相比,还是大情种好一些。
都说比较是吸走快乐的妖魔,可如果比较赢了,那就是给予快乐的神仙嘛。
康阳公主开始努力回忆,自己有没有把云拂衣得罪得太厉害,也许还能有缓和的余地?
中午皇后留康阳公主在昭阳宫用膳,岁庭衡与云拂衣也同桌作陪。康阳公主见太子一会儿给云拂衣端茶倒水,一会儿给云拂衣夹菜递果,自己没吃两口,反而乐得跟什么似的,就觉得自己坐在这里有些多余。
再扭头看皇后,对方正朝云拂衣笑得一脸慈祥,不知道的还以为云拂衣是公主,岁庭衡是皇家招进门的驸马。
康阳心中疑惑,皇后对云拂衣的喜爱也太过明显了些。
等云拂衣提出要离宫,太子出门送她,康阳才揣摩着开口:“皇后娘娘,您似乎对云郡主十分喜爱?”
“拂衣这样的好姑娘,本宫是打从心眼里喜欢。”皇后没有掩饰自己对云拂衣的偏爱,她太了解世人了,大多是见高踩底,她的偏爱足以让很多对拂衣抱有恶意的人止步。
“在不知道衡儿心思的时候,本宫跟陛下曾想过收拂衣为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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