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情况不对,撑不住了要第一时间出来。”百里朗行嘱咐云箬和百里夜,“这个方法不行总还有别的办法,千万不要硬撑。”
“知道了。”百里夜淡声道,“你说第四遍了。”
“第五遍我也要说。”百里朗行严肃的看着他哥,眉头紧皱,“你听进去没有?”
“我听进去了。”云箬道,“放心,只要发现不对,我肯定立刻把师兄拖出来。”
“那就交给你了。”百里朗行这才放行。
百里夜牵过云箬的手,寒玉台上剑意凌冽,阵法开启,两人从台阶走了下去。
阶梯走到底,再顺着通道走到尽头就进了死牢,寒玉之中寒气最盛的地方。
在通道中云箬都觉得完全无事,甚至都没怎么感觉到冷,身上的法器将她保护的很好,进了死牢只觉得一股寒息扑面而来,才知道上次百里朗行将百里夜关在这里确实大费周章,居然把如此侵骨噬髓的寒息都隔绝开了。
两人进了屋,云箬反手把门关上,有些紧张的看着百里夜:“试试?”
百里夜点点头。
屋内的床和软塌还在,上面氤氲着雾气一般的寒息,他走过去坐下,笑道:“那我拿掉了。”
“好。”云箬动了动被牵住的手指,指缝插进百里夜手指中,紧紧握住。
百里夜闭上眼,拿掉了身上护持的法宝。
寒息瞬间笼罩过来,只一刹那,他觉得自己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气息,全身都几乎僵住,然而很快的,和云箬扣在一起的五指最先有了触觉,一股温和的灵力顺着经脉汇入他的身体,流进他的灵脉。
瘴气蠢蠢欲动地被勾出,想要顺着灵脉侵蚀这流入的灵力,却被更加汹涌而来的寒息压制住。
百里夜感觉身体快要被撕碎了。
寒息透着骨头无孔不入,瘴气被压制着一点一点往灵脉外抽,但它们似乎不死心,依旧顽固地驻扎在他灵脉里,和寒息博弈,骨肉被侵蚀,灵脉被进一步损毁。
但有一股更加强大的灵力缓缓涌入,不断地填补进他空乏的灵脉,支撑着他的身体不被摧毁。
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五脏六腑仿佛被剧毒灼烧,又被什么东西随意翻搅,百里夜猛地睁开眼睛,全身都在痉挛颤抖,说出口的话也支离破碎:“云……箬……师、妹……”
短短几个字也是咬着牙挤出来的,但还是咬破了舌头,嘴角溢出血丝。
云箬浑身也跟着抖,但她能看到百里夜周身被勾出来又被寒息压制住的浅淡黑雾,顿时知道她的灵力奏效了,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不要乱动,将更多的灵力源源不断往百里夜体内输送,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她慌了放弃了,把百里夜带出去,他此刻的苦就白受了。
百里夜眼睛死死盯着她,目光已经有些涣散,嘴唇被咬破,眼里却还留着一丝清明,颤声道:“……有用……别担……心……”
听到他这种时候还要安慰自己,怕她害怕,云箬眼泪唰地下来了,还没滑下脸颊,那滴眼泪就被冻住散成了一小簇寒息。
百里夜伸手想要摸一下她的脸,手根本就抬不起来。
唯一还有一点力气的是被云箬紧紧握着的那只手。
但也因为还有力气,他在快要失去意识的疼痛中根本控制不了力气,云箬的手指被捏得发出骨骼压迫的声响,百里夜从疼痛中勉强恢复了一丝神智,手上稍微松了劲想要往后撤,云箬一惊,紧紧扣着他的手指不让他动:“百里夜!你别动!灵力……”
下一刻,拉着她的手猛地用力,云箬猝不及防往前扑去,被百里夜按进怀里拥住,放开了扣着她的手指。
云箬明白过来,主动把身体覆了过去,紧紧抱住百里夜,环着他的手臂按在他背上,将更多的灵力送入他的体内。
清除瘴气的过程漫长难熬,死牢内昼夜不分,看不到日升月落,也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
云箬一直被百里夜拥在怀里,有时候他疼得受不了,痉挛的手指死死按着云箬的背和腰,埋首在她颈间痛苦喘息,身上散出的黑色雾气被寒息点点化去。
有时候他短暂的恢复神智,脱力倒在床上,云箬怕断了灵力,附身主动去抱着他,就算睡着了,也不忘将灵力持续的输送给他,亦或在半睡半醒的时候被百里夜捞过去抱住,小声而含糊地喊她的名字,仿佛他在疼痛间将她当做能缓解的灵药,只要拥着她,好想他就能抵抗住一波又一波体内极致的摧毁与重生。
云箬不知道他们在死牢里待了多久,或许是几天,也可能只有十几个时辰,她根本无法计算时间,百里夜就在她面前忍受极致的痛苦,她完全无法思考。
她之前想过自己会不会因为护身法器耗尽而出去,或者发现灵力和寒息都无法彻底根治百里夜的瘴气而放弃,但她没有想到,真正想让她放弃的居然不是客观因素,而是她自己。
她不记得自己看着百里夜痛苦的样子,心里升起过几次不治了,大不了以后她和师父还有林望再去给百里夜找别的方法的想法,她不想看到百里夜这么难受的样子,不忍心他承受这样的痛苦。
每一次,反而是百里夜在短暂的清醒时间里松松的抱着她,在她耳边小声地安慰:“师妹……云箬,没事……师兄不疼……真的……”
她只能搂紧他还在发抖的身体,恨不得将自己嵌进他体内,将所有的灵力与之共享。
她舍不得百里夜这么痛苦。
她惊觉这份心情比她自己以为的还要强烈。
“云……师妹……”
云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了,听到百里夜嘶哑的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她立刻就醒了。
百里夜没有睡在床上,而是半跪半站,一只手撑在床边,另一只手被云箬两手紧紧握住,他附身看着她,身上黑雾丝丝缕缕缭绕,无意识地念着她的名字:“云……箬…………”
云箬这才发现他的样子和之前不同,眼眸漆黑得没有一丝光泽,按在床上的那只手青筋暴起,拉出几道血痕,从进来之后哪怕疼到晕过去,都没有喊过一声的人,现在却反复说着同一个字:“疼……师妹………疼……”
舌尖早就被咬烂,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溢出来,唇下是一道道被咬出的齿痕,云箬刚坐起身,百里夜再也支撑不住,脚一软跪倒在床边,她立刻附身去抱住他,输送灵力的时候发觉百里夜灵脉内的瘴气正在疯狂跟她的灵力对抗,而百里夜身上骤然间黑雾暴涨,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
那些瘴气十年来侵吞他的灵脉,爆发得戾气十足。
百里夜惨叫出声,然而很快就疼到力竭,只剩喉咙里发出的和着血水的嘶哑喘息,云箬怕他咬断自己的舌头,抬起手臂往他嘴里塞,白百里夜偏头躲过,云箬又把肩膀送过去,百里夜强行保持着一丝理智,黑色眼眸里透出寒光,将云箬单手抱住压在怀里不让她乱动,抬起另一只手臂狠狠咬住。
血水顺着他嘴角滴落,很快被寒息冻住。
云箬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周身更加磅礴的灵力疯狂朝着百里夜灵脉中涌去,和他一起对抗血肉中将被抽离的一缕缕瘴气,百里夜中途回了神,按着云箬脑袋不让她回头看,本想安慰她几句,贴在她耳侧的嘴唇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被压抑在喉咙间的粗重喘息。
骨血被搅动的剧痛再次袭来,百里夜猛地咬住手臂,恍惚间听到了云箬哭泣的声音:“师兄……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百里夜想。
“少主,要不要下去看看?”费长风和百里朗行在寒玉台外等了两天一夜,第二天夜里,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不行。”百里朗行冷着脸。
若是现在启动法阵下去,死牢内的寒息被搅扰,岂不是功亏一篑。
而且,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云箬那特殊的灵力。
“再等一个时辰……不,再等半个时辰。”百里朗行坚决地道,那是他给云箬的护身法器耗尽的时间,他衣袖下的手指紧紧攥住,浑身灵力散发出万钧气势,无意识地覆盖上整个寒玉台。
费长风知道小少主比自己还要担心心急,只好压抑住心绪,闭目静心。
刚闭上眼睛,他就仿佛听到了脚步声。
费长风刚睁开眼,身侧的百里朗行身如闪电,掠过他飞快地到了寒玉台上的阶梯入口,里面的法阵有人走过就被启动,阶梯出现,一个黑衣身影步履缓慢地走了上来。
百里夜半张脸上都是血迹,衣裳凌乱,手臂上的血顺着手肘往下流淌,背上背着昏迷不醒的云箬,一走出寒玉台就倒了下去,被百里朗行接了个正着,一手扶着一个,朝费长风大喊:“叫人上来,快!”
云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依旧在死牢里,条件反射的打了个寒噤,才发现周身都不冷,她猛地醒了过来。
百里夜呢!
手指一动,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握着,云箬偏头看到一个乌黑的发顶,再往下是百里夜高挺的鼻梁。
云箬放松下来,环顾四周看了一圈,想起这是朗星殿百里夜的屋子,她闭了闭眼,才慢慢坐了起来,床铺柔软温暖,百里夜趴在床边睡着了,握着她的手指上缠满了纱布,手臂上也是,隐隐还渗出了暗色的血迹,脸色看上去还不错,有了些血色,比在死牢里惨白如纸的时候要好。
嘴唇上的伤口也上了药……云箬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垂,想起在冻人的寒息里耳边那一抹温吞的气息,无意识地盯着百里夜的唇看了一会儿,回过神来,赶快移开了目光。
这种时候她在想什么啊?
她突然记起什么,反手握住百里夜的手,指尖一缕灵力顺着他掌心钻了进去,试探着进入百里夜的灵脉,所过之处畅通无阻,一丝瘴气都没有遇到。
百里夜体内的瘴气真的清除干净了。
灵力所过之处,百里夜的灵脉跟着起了反应,大大方方让云箬的灵力通行,甚至主动将她的灵息纳入灵脉中,在死牢里她的灵力和百里夜残存的灵脉互通气息共同御敌,仿佛建立了生死与共的契机。
“醒了?”百里夜握着她的手指动了动。
云箬散去灵力,低头看着床边的人:“嗯……你没事了吗?”
“我没事了,倒是你。”百里夜慢悠悠的起身,声音还哑,听上去有些低沉和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师看过了,你的灵脉没事,也没变化,神灵脉依旧还是一阶。”
云箬本来看到他手上的伤有些难过,听到他特意报一下自己灵脉的境界,没忍住笑了:“最强一阶。”
百里夜也笑起来:“嗯,最强神灵脉。”
云箬在死牢里饿了两天,出来又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没有任何地方不适,只觉得肚子饿得能吃下一头牛,没看见吃的还好,跟着百里夜从房间出去,发现外面早就摆好了一桌饭菜,食物的香味飘过来,她的肚子顿时开始发出饥饿宣言。
她吃饭,百里夜给她夹菜,吃了个半饱,百里朗行来了。
看到云箬要起身见礼,百里朗行赶快走了过来:“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但是他一来,云箬就不好意思大口吃了,毕竟在别人家里呢,又不是在闲云宗,她吃相顿时斯文起来,百里朗行看样子想要跟她讲话,她也不能让小少主等太久,吃了几口就要放筷。
百里夜看了百里朗行一眼,百里朗行茫然看着他哥,半响后“哦”一声站起来:“我还有点事,一会儿再过来。”
他出去了,百里夜敲了敲桌子看云箬:“现在没外人了,你再吃点,吃饱再说。”
云箬不觉有些好笑,端着碗慢慢喝粥:“你弟弟怎么是外人呢?”
“在我们闲云宗,他就是外人。”百里夜道。
“那我在天山岛也是外人啊。”云箬说。
百里夜嘴角一弯:“你救了他哥哥的命,怎么会是天山岛的外人?你信不信现在在百里少主眼里你不仅是天山岛的人,还是百里世家的贵人。”
天山岛的人。
云箬不知道为什么,蓦地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烧。
在死牢中她对百里夜那忽然间明了起来的情感,为什么总是在他面前最放松,为什么跟他在一起心情最好,为什么看见百里夜她心底就忍不住的雀跃……他是她在闲云宗的师兄,亦是她不知道何时已经放在心底的人。
她喜欢百里夜。
“怎么了?”看她停下筷子,百里夜有些奇怪,“身体不舒服吗?”
云箬摇了摇头,抬眸看到百里夜的脸,眼睛眨了眨,目光闪躲了一下。
百里夜伸手过来:“脸。”
云箬理智没反应过来,身体先动了,茫然把脸往前凑了凑,百里夜的手歇在她脸侧,拇指的指腹在她唇边擦了擦:“沾上了。”
“哦,谢谢。”云箬只觉得整个嘴角都要烧起来了,偏头躲开百里夜的手,自己抹了一下嘴角,低头喝粥,差点把脸埋到碗里去。
“师妹。”百里夜唤了她一声。
云箬头也不抬:“嗯?别跟我说话,我吃饭呢。”
百里夜:“……”
百里夜挑了挑眉毛,瞥了一眼云箬透着层薄粉的耳根,无声的笑了笑。
第83章
等云箬吃完饭过了许久, 时间将近傍晚,百里朗行才回来了,和他一起的还有费长风和两位医师, 其中一位就是之前给云箬看过手的那位老医师。
百里夜的身体还没有养好,被医师盯着回屋检查, 给他手臂上的伤口换药。
年轻点的医师给百里夜拆纱布,老医师在旁边瞪他:“我有没有叮嘱好好修养不准下床?”
百里夜坐在床边,看了眼云箬,开口跟医师叫板:“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腿, 没那么娇弱。”
老医师被他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你这是全身灵脉受损,怎么只是手的问题?和娇不娇弱又有甚干系?手上的皮肉伤反而是最轻的懂不懂!”
云箬立刻帮腔:“就是, 师兄你要好好休息。”
百里夜无奈点头:“知道了, 我只是想去看看你, 你还没醒, 我没法安心。”
“……哦。”云箬抿了抿唇, 再次避开了百里夜看过来的目光。
没办法啊,她现在一看百里夜就忍不住脸烧, 她控制不了,以前明明不会的。
云箬本想在屋子里守着百里夜换药,但百里朗行二话不说硬生生给她拽走了。
气得老医师骂完大公子骂小公子:“少主!不要那样对待姑娘家!要有风度懂不懂!”
费长风给老医师顺气:“您老消消气,等会儿我去帮你骂。”
老医师调转炮口:“我不是让你看着大公子, 你把人看哪去了?”
费长风:“……”我也拦不住他啊。
百里夜倚着床头悠悠道:“您老不是要让我静养吗?有点吵。”
老医师被他一句话说得噤了声, 看着百里夜纱布下手臂上狰狞的伤口,再看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 终究是叹了口气:“你这受了伤的样子和以前还是一模一样。”
云箬被百里朗行拽到殿外,踏着鹅卵石上薄薄一层水面径直出了水榭, 云箬往回扯了扯自己的手臂:“你要带我去哪?”
“去个地方。”百里朗行头也不回。
他只是松松拽着,云箬却也挣脱不开,无奈道:“我刚才看见了,百里夜给你使眼色让你带我出来的,他手臂上的伤口很严重吗?我看还在渗血,我要回去。”
“不严重。”百里朗行脚步不停,“但是是咬出来的伤口,看着有些可怕,他既然不让你看,你就别回去了,我要带你去的地方也是他嘱咐的,你先跟我走。”
云箬只好跟着他走,心里想等晚上回去再去看百里夜的伤。
在寒玉死牢里百里夜一直按着她的头不让她看,可见一定很严重,只是和身体内部灵脉的损毁相比起来不算重而已。
“百里夜的灵脉怎么样了。”云箬没在挣扎,紧走两步走到百里朗行身边。
“瘴气都清除干净了,多亏你。”百里朗行放慢了脚步,“但是灵脉损伤严重,就算能养好,损毁的灵脉也回不到受伤之前,顶多能恢复一半。”
“灵脉的受损治不好吗?”云箬问。
百里朗行转头看了她一眼:“嗯,自古以来,从没有灵脉被毁的人能恢复的。”
云箬没说话,低头思索。
百里朗行又看了她一眼:“你很失望吗?你以为我哥的灵脉能完全恢复?”
“嗯?”云箬抬头,“我是在想,百里夜现在是不是就算动了灵力也不会遭到反噬了?他以后都不用再吃药糖来顺缓灵息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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