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箬看他没动,以为他不感兴趣,把糖盒拿了回去。
刚往回收,一大伸手过来拿了一颗扔进嘴里尝了尝,依旧面无表情:“你管这叫糖?”
“不然呢?”云箬自己又吃了一颗。
一大含着糖,腮帮子鼓了一边,只觉得吃下去嗓子舒润,道:“我们叫药。”
云箬笑起来:“也算药,不过我师兄做的药太苦了,担心我们不吃,就往里加了好多糖膏,但是药效是不变的。”
“唔。”一大淡淡应了一声,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二大回来了,拖过来一条柳叶一样细长的轻舟:“走。”
云箬一抬脚差点跌倒,好不容易才站稳,只觉得两条腿酸的不像是自己的,于是抖着腿朝小舟走去,一大默默跟在她身后,二大笑的眼睛都要看不见了:“练练你的体脉吧云姑娘,要扶你不要?”
“不用。”云箬嘴硬道,“在练呢。”
二大转眼看到一大腮帮子鼓了一块,稀奇道:“吃什么呢?”
“我给的润喉糖。”云箬说。
“你给的!?”二大十分震惊,正要说话,被一大抬眸看了一眼,咂了下嘴,把到口的话咽了,转向云箬,“我也要吃,见者有份。”
“喏。”云箬抖着腿爬上小舟,把糖盒递给二大让他自己挑。
三人都上了船,小舟驶进浓浓海雾中,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云箬歇在船中,一大和二大一个船头,一个船尾,不知往前走了多久,大雾越来越浓,几乎看不清小舟以外的景象,只能听到水浪打在船上的声音。
云箬忽而觉得有些不靠谱,这就是一叶小舟,她居然就坐着这样的船出海了?
曾经夏日天晴的时候她也和朋友去著名的旅游景区游过湖,别说海水了,稍微有风的天气,湖面都是打来的水浪,坐在船头能感觉到水的冲击力还挺强,要不是她们努力蹬,小船都不能离开岸边。
现在可是在海上,她第一次进海,居然是如此不靠谱的方式。
云箬心中有些没底。
船身动了动,一个身影在她身边坐下来。
二大指了指她手里的糖盒:“你师兄做的?”
云箬点点头。
“哪个师兄?”二大又问。
云箬把糖盒递给他,二大笑了笑,又拿了一颗,递还给她:“收起来吧,省着点吃,要是你师兄百里夜真的在百里家,你这糖说不定还能留给他做个念想。”
“什么意思?”云箬问。
“意思就是这一趟带你去是让你告个别。”二大把糖扔进嘴里,“在客栈的时候没有和你们细说,当初百里家诏令会审堂去取通缉画像的时候,他们家那小少主可是气的不行,一开始扬言不管人是死是活都得给他抓回来,哪怕死在外面了也得把尸体带回去,现在你师兄被抓回去,凶多吉少,你得有心理准备。”
“要是人还活着,那皆大欢喜,但百里家必定不会放他走的,你能和他见不见得上面都不一定。”
“要是人没了,尸体也不肯定会让你带走。”
云箬低着头锤腿,没说话。
二大看了一眼她,心底叹了口气,在会审堂那么多年,什么生离死别的他早就看多了,可眼前的姑娘才十七八岁,人生哪里经历过那些别离,估计现在低着头在偷偷哭呢。
“一会儿到了百里世家,我该怎么做?”二大正感慨,忽听云箬问道。
“嗯?”他愣了一下。
云箬抬头看他,漆黑的眼眸有些湿润,却是被雾气沾染了睫毛,语气平静:“你说一说三小平时是什么样的,我模仿一下,不要露陷了。”
“哦。”二大应了一声,有些不相信,“没哭啊?”
“你说的都是没根据的事。”云箬淡声道,“我亲眼看到的才是真的。”
二大看着她,眼露欣赏。
心理素质还挺不错,难怪能忽悠住全师门的人。
二大恢复了平日里笑眯眯的样子,夸张地叹了口气:“哎,要不是你那身摸不透的灵力,我真的想招你进会审堂,咱们组只有四个人,常年缺人,加你一个正好五个,可惜了。”
“不去。”云箬继续低头捶腿。
二大现在听语气才听出云箬不高兴了,估计是他刚才说百里夜可能死了之类的,云箬虽然不信,但确实生气了。
啧,说都不让说啊。
接下来他再跟云箬说话,云箬要么不理他,要么就回一个嗯字,十分高冷。
他只好开始跟云箬说三小平日里的一些小习惯,怎么说话怎么走路之类的,云箬总算是转过头看着他说,开始模仿三小让他纠正,两人聊了许久,聊到云箬戴上面具说话的语调和声音还真有些像三小,简单的说话绝不会被识破,二大对她夸奖一番,觉得这就算是和好了。
结果云箬说了谢谢,又不理他了。
二大求助的看了船尾的一大一眼,一大面无表情的脸上就写了两个大字。
二大:“……”
他真的只是想让云箬有个心理准备!毕竟他说的情况又不是不可能发生,现在提前预设一下,省得小姑娘到了百里世家看到什么不能接受的,心态崩了怎么办。
他做的是好人好事。
云箬大体估摸着他们上船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三个时辰,天应该早就亮了,正午时分,周围浓重的雾气却不见消散,只是淡了一些,依稀能看到茫茫的水面,碧波万里,水涛浩荡,雾气像是飘在水面上的烟雾。
船停在某个地方,四面水域的海水深不见底,万顷海域浩渺无边,只剩下这一叶孤舟和小舟上的三个人。
“到了。”一大道。
云箬四周看了看,看向脚下的海面:“你不会说我们要连人带船沉下去吧?”百里世家在海里?
百里夜不会是只小黑龙吧。
“不用。”一大取出身上一块寒玉令牌,不用上手触碰,云箬都能看到上面缭绕的寒息,就像一块冻了数千年的寒冰,一大拿在手里却依旧面无表情,不愧是在寒霜阵里待习惯了的人。
他拿着那块令牌,指尖从上面划过,云箬很快发现那是一个法阵。
一大指尖在玉牌上移动的速度很快,云箬目不转睛的看着,二大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想记啊?没用,那法阵还认人,不是记住了就可以的。”
“哦。”云箬看他一眼,从他身边挪开了一步。
二大:“……”他怎么就管不住嘴呢,现在好了,估计更生他的气了。
云箬刚从二大身边挪开一步,就感觉到脚下的小舟发生了变化,之前还是那种飘在水上的一荡一荡的感觉,忽然之间就像是驶上了平地,晃荡的感觉消失了,但周围的景色没有变,他们依旧还是在茫茫大海之中。
“走。”一大道。
他跨出小舟外,稳稳的站在了水面上。
云箬也跟着他踏了出去,忽而觉得这个感觉有些熟悉,进出学院的水潭踩上去也只这样的,能清晰的知道也感觉得到自己是踩在水面上,但水下有无形的东西支撑着不让人落下去。
百里世家进出的地方,设的阵法和学院应当是同款思路。
“面具。”一大提醒云箬。
云箬拿出面具戴上,一大点了点头:“进去后少说话,三小话不多,遇到任何你觉得不好答不知道怎么办的情况,你就不说话就行,剩下的交给我和二大。”
云箬点了点头。
一大转身往前在水面上走了几步,身形穿过一片雾气消失了。
云箬正要跟上去,被二大猛地拉住了胳膊,拿下了她脸上的面具,笑嘻嘻的看着她:“一大的话说完了,我的还没有,云姑娘,你也看到了,方才用的进出百里家的令牌是一大的,如果我们进去你惹了什么事,到时候追究起来这个责任就是一大来承担,世家虽然和会审堂渊源颇深,但我们金衣使者和他们也不是什么多要好的关系,如果世家震怒,捏死我们几个可容易得很。”
“我知道我这人话多讨嫌,但该说的我得说。”二大脸上的笑依旧不变,语气却认真了不少,“我方才是不是没同你说,一大在外从不吃别人给的东西,尤其是从没见过的,我知道他吃了你给的糖的时候很惊讶,这代表什么,我现在一说,云姑娘应该就清楚了。”
“一开始说要给你召集令的确实是三小,但决定是一大下的,在客栈的时候也是他答应带你们进百里世家,他这个人看着硬邦邦的,其实心肠最好,从小我就要他改改性子,结果你也看到了,现在他就只学会了这幅面无表情的表面功夫。”
他看着云箬,说的是警告的话,眼里却没什么威胁的意思,垂眸看着手里的面具,道:“所以你要是在百里世家看到了你师兄也好,发现他不在这里也罢,不管你想要做什么,千万不要自己下决定,跟我和一大商量,进了这个门,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的一切行为都不可能撇开和我们的关系,明白吗?”
云箬点了点头。
二大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一大这么帮你,你可不要害了他。”
“我知道,我不会的。”云箬认真承诺。
二大一笑,把面具戴回云箬脸上,转身走进浓雾中:“嗯,走吧,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云箬跟了上去,一脚踏进雾气中,等她从浓雾中走出来,眼前却是换了另一番景象,茫茫的大海就在身后,眼前是一座云雾缭绕的岛屿,到处都是苍翠的古木,远处能看到仿若从天幕上直接倾泻而下的巨大瀑布,清越的鸟鸣传来,一只优雅的仙鹤展翅飞来,从他们头顶掠过,飞入了远处的山涧之中。
三人面前是一个蜿蜒向上的玉阶。
云箬叹了口气,怎么又是玉阶啊?
上次去会审堂也是爬了玉阶,还是学院好,进门就是平路。
不,还是闲云宗最好,这么久没回去,她已经开始想念宗门的小院了,不知道师父他们在干嘛,有没有在回程的路上,看到她留下的信,是生气还是无可奈何,灵犀和传呼鸡一定也很想他们,但现在百里夜却不见了。
“背你?”二大问云箬。
云箬摇头拒绝。
二大再接再厉:“那让一大背你?”
“我能走。”云箬率先走上玉阶。
“哎等等!”二大喊得晚了些,云箬已经一脚踏上玉阶了。
听到他喊得似乎很严重的样子,云箬想到二大之前跟自己的话,有些汗颜,怪自己太心急,已经走上去几阶了,闻言赶快退了回来:“怎么了?”
二大看她的神色:“你没什么感觉吗?”
“嗯?”云箬莫名其妙,“什么感觉?”
“你再上去试试。”二大道。
云箬看了眼一大,一大点了点头,她才走了上去,看得二大都要心碎了,捂着心口控诉:“我说的话不可信吗,你看一大做什么?咱们不是和好了吗!”
“没有啊。”云箬朝他摆摆手,“谁和你吵架了?哪来的和好?”
“哦这样啊。”二大一副释怀的样子,“你说的啊,没吵架。”
他朝云箬笑眯眯眨了眨眼,云箬不禁有些好笑。
这人,自己来警告她要小心,结果警告完了似乎还有些心虚,担心她生气。
她才不是胡乱生气的人,二大的话确实在警告她不要辜负了一大带她进来的一番善意,却也在关心她,怕她发现百里夜就不顾自己的安危冲动行动,要不是真的把她当朋友,根本不会跟她说那些话,她明白的。
云箬一步步走上玉阶,忽而感受到了一丝森寒的剑意,她走的很慢,闭上眼睛仔细感受,周围安静下去,只剩眼前往上延伸的长长玉阶,玉阶两侧伫立着一柄柄巨大的剑刃,虽然只是静静伫立着,却透着极其威严的气势,剑锋嗡鸣,环立在侧,仿佛只要来人再往上踏出一步,就会被冲天的剑意吞没。
那是直接对人心理上的压制和威胁,心志不坚或修为不够的人,很难走上去。
云箬睁开眼,玉阶两侧是嶙峋的山石和苍翠的树木,在看不见的剑意的振鸣下微微颤动。
“是剑意。”云箬惊叹道。
一大和二大走到她两侧,二大有些奇怪:“你不害怕?”
云箬摇头。
二大道:“了不起,我第一次来走这玉阶走了快一个时辰,每走一步都小心极了,生怕我下一个瞬间就被斩了。”
云箬走的很轻松,引得二大频频侧目,她又不能和他说这是在秘境里练出来的,神踪秘境的那个诡异城镇里,晚上街道上那些剑意的森寒杀意比这个还要浓烈,她去的那一次尤其,每走一步都仿佛命悬一线,还有和月辞一起去了好几次的月影泉……她对这种气势逼人的寒锋迫意已经习惯了。
就像现在二大走这个玉阶也已经习惯了一样。
玉阶走到顶,身后的剑意唰地消失,仿若卸下重担一身轻松。
云箬抬眼望去,一片耀眼的金色琉璃瓦点缀在山石之间,身侧是白玉石的殿门和栏杆,亭台楼阁都半隐在山中,危崖绝壁之处也有伸出的檐铃在清响,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飞瀑垂帘空灵虚幻。
真正是海外仙山的模样。
玉石板路径的一侧走出两位英姿飒爽的世家弟子,统一的着装,和其他宗门飘逸的宽袍大袖不同,都是劲装,束着袖口更显利落,走过来后拱手见礼:“不知金衣使者到访所为何事?”
一大也行了个礼:“最近在查的事有些进展,特来通传一声。”
“如此。”两位弟子侧身道,“请。”
一大点了点头,跟着他们过了殿门往里走去。
“你们在查什么?”云箬和二大跟在后面,小声的问。
“之前李姜和那黑袍人的事。”
“哦。”云箬应了一声,之前一大和二大在玄阳宗和她说过,“这么快就有进展了?”
“没有。”二大道。
云箬明白了,原来是个借口,希望不要穿帮。
不过一大能拿着个当借口,应该就已经想好应对的说辞了,不需要她担心。
她现在装哑巴就好。
沿路进去,两旁都是各种嶙峋的山石,千奇百怪,各种苍木也是形状各异,一眼就能看出古老的年岁,建筑物掩映在其中,并没有破坏任何植物,岛屿上并没有布什么阵法,能听到海上传来的浪涛声,也能闻到海风潮湿的味道。
云箬带着面具也不好东张细看,默默跟着往里走,到了一间屋殿前,屋檐上金色的琉璃瓦反射着阳光和天穹,总算少了些原始岛屿的感觉。
两位弟子站在门口,一大上前推门走了进去,云箬正要跟去,二大不着痕迹的拦了她一下,她马上站住了,一大进门后关了门,两名弟子这才继续带着云箬和二大绕出去,带他们去了别的地方。
是个庭院,进去就流水潺潺,地上铺满大小不一的光滑石头。
“多谢。”二大对两位弟子行了个礼,云箬也跟着行了一个,跟着他往庭院内走去,两名弟子也没进来,直接离开了。
“可以了,别站着了。”二大进了屋就自觉地拿起桌上的水壶倒水喝,顺手也倒了一杯给云箬。
“这是哪?”云箬接过了杯子捏在手里。
“我们的休息处,不会有人来,面具可以摘掉了。”二大道。
云箬摘下面具,这面具应该是照着三小的脸设计的,和她脸型不符,她为了不让人看出来,努力把面具往脸上压,拿下面具后她眉骨处被磨出一块伤痕,鼻梁和嘴唇都被磨破了。
二大站起身来:“哎我忘了这个了,没事吧?戴上不舒服你怎么不说?”
“没事。”云箬舔了舔上唇的伤口,不在意的说。
二大看着她,笑了笑:“看来你这师兄对你很重要。”
“当然。”
云箬抬手要摸眉骨的伤,被二大拦了一下:“别摸,我去找药。”
“不用了,没关系的。”云箬放下手,主要是她身上没带药,出来的时候为了不惊动林望他们,她是悄悄跑的,身上什么都没拿,唯一带着的还是睡之前林望塞给她的糖盒,让她嗓子不舒服就含一颗。
出门在外,林望师兄的医师属性简直太宝贵了。
“流血了都。”二大叹了口气,站起身,“你好好待着,我去找药,不然带你回去你师门人该更讨厌我们会审堂了。”
二大出门去了,云箬看见庭院一侧的山石中间有个小小的出水口,应该是把山里的泉水引了过来,她走过去就着泉水沾湿了手帕,擦脸上的血迹,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一个萧肃的声音道:“这位金衣使者,长老有请。”
云箬僵住动作。
二大不是说不会有人来嘛!!!
现在来人就站在她身后,要回屋去把面具戴上已经来不及了,但二大说过百里家的人知道他们的长相,她现在一回头,肯定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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