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小楼却是黑漆漆一片,将行李放好,林湘琢磨着空荡荡的房间,笃定贺鸿远还在部队加班。
自己提前一天回来,怎么也得给他一个惊喜!
贺鸿远这几日过得不得劲,以前是自己出任务,能毫无牵挂地离开,上次结婚后出任务,分别时内心不舍,可一旦踏上舰艇也必须抛下一切杂念,专注于工作。
可这一次媳妇儿出差,虽说就短短三天时间,现在也才过了两天,贺鸿远已经不习惯了。
不习惯回家空荡荡黑漆漆一片,就自己一个人,似乎处处都有林湘的身影,可伸手一抓,只余空气陪伴自己。
想着媳妇儿明天就要回来,贺鸿远心里稍微好受些,只是今晚也懒得太早回去,干脆在办公室找些事做,打发时间。
咚咚咚。
只是自己想寻个清静也有人打扰。
“谁?”贺鸿远声音冷淡。
“贺团长~”
林湘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惊得贺鸿远猛地站起身,快步往外去。
办公室大门一开,眼前出现的赫然就是自己媳妇儿。
贺鸿远愣了愣,薄唇微张,似乎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是提前回来了?”
林湘手里捧着个铝皮饭盒,冲男人甜甜一笑,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对呀,太想你了,所以提前回来了!”
贺鸿远:
心口像是被什么重重撞击一下。
他努力压制着唇角弧度,不自然地正经严肃道:“工作为重,不能意气用事。”
“哦?”林湘好笑地眯了眯眼,干脆又转身往外走,“那好吧,那我再回去参加大会,明天再回来~”
只是自己刚一转身就被男人一把抓住,整个人瞬间被拥进怀里,男人强健的臂弯箍得紧紧的,低沉的嗓音带着沉沉笑意:“回来了还想跑?”
林湘在他胸口处蹭了蹭脑袋,笑盈盈道:“我不在家,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我刚刚过来碰上你的勤务兵了,他说你这几天忙着工作,饭都没怎么吃。”
贺鸿远像是被抓包般露出心虚神情,低声骂道:“这小吴……”
“你不许打击报复小吴啊!”林湘为自己的眼线撑腰。
贺鸿远:“……”
我的地位何在!
贺鸿远饿惯了,有时候忙起来是会忘记吃饭,这两日则是喜欢给自己找事情做,像今晚就还没去食堂吃饭。
此刻,林湘给他准备好的玉米饼就派上了用场,两人都没来得及吃晚饭,就一人一张饼地吃起来。
条件简陋,晚饭简单,可夫妻俩一块儿吃着却格外有滋有味。
等铝皮饭盒一空,贺鸿远将饭盒收拾好,和媳妇儿一块儿回家去时,走着走着,却突然听见临近单身宿舍那边传来一阵吵闹声。
两人对视一眼,有些好奇地望了过去。
竟然是张华峰的家人来了,一大家子得有个七八人,张父正指着从老家带来的一个年轻小姑娘,让儿子跟人结婚。
林湘心头一惊,低声对贺鸿远道:“这还要强嫁强娶吗?”
部队单身宿舍楼下闹哄哄一片,张华峰被突然赶来的家里人吓了一跳。
张家人没有打过招呼便匆匆赶来,甚至直接带了个年轻姑娘来想让自己和她结婚,简直是荒唐!
“峰儿,这是你娘娘家那边的,怎么也算是你远房表妹。”张父身体瘦弱,拢共一米五几的个头还弓着脊背,脸上沟壑纵横,皮肤黝黑,正握着一根旱烟对自己大儿子发号施令,“你抓紧跟小翠把酒办了。”
张华峰几乎要气笑:“爹,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我说了我有对象,要娶的是严敏同志,你们带什么人过来?”
他转头看向一旁年纪不大,略显青涩稚嫩的年轻姑娘,垂眸道:“小翠同志,你别听我家里人胡扯,也别耽误了你自己的亲事。”
名叫小翠的年轻姑娘怯生生地看着高大伟岸的军人,一时是又紧张又激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用那如蚊子嗡嗡嗡的声音道:“可是我爹已经不让我回去了,我是你们家的嘞。”
张华峰眉心高蹙,并不愿意过多纠缠:“你放心,现在哪里还兴强嫁强娶,你安心回去。”
“咋能回去?”张母听着这话满脸不悦,吊梢三角眼斜斜地睨了儿子一眼,“我们两家都下定了,再说了,华峰啊,难不成你不听爹娘的,就是一门心思想娶那个狐狸精!”
“娘,人叫严敏,你们说话也忒难听了!”张华峰愤怒道。
张母可不管,反正自家可不同意那个狐狸精进门。
以前儿子多听话,眼里只有爹娘和弟弟妹妹,自打和那个狐狸精处对象,人就变了,钱也寄得少了,甚至连家里都不管了,这样下去还了得?
真让那个狐狸精进门,以后她天天吹着耳旁风,自家怕不是都要没了这个儿子!还是小翠好,姑娘听话,心眼也实在,自己说啥她听啥,以后和华峰结婚了也指定是个好儿媳妇。
这个点儿,部队单身宿舍旁偶有军人进进出出,有人已经注意到张政委这边的动静,还笑着打声招呼:“张政委,这是家里人来探亲啊?”
张政委收敛着心中烦闷,只能强装镇定回一句:“是。”
转头,他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爹,娘,你们再说什么也没用,谈对象和结婚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你们要是来探亲我欢迎,要是想逼我结婚就算了。”
“哥!你怎么这样了?”张家老二忿忿不平,顶着一张和张华峰六七分像的国字脸激动指责起自己大哥,“有你这么跟爹娘说话的不?我看你真是被那狐狸精迷晕了。”
听说大哥对象是搁那儿扭来扭去跳舞的,这哪里正经,不是狐狸精是什么?
“张华兵!”张华峰对着自己二弟不需要过多忍耐,直接厉声呵斥,“谁是狐狸精?不会说话就把嘴给我闭上!”
双方动静一大,引得进出的军人纷纷侧目,好奇的目光落了下来,张家人似乎无所谓,可张华峰还是要脸的。
“张华峰!”
就在张华峰准备先把家里人带去招待所安顿之际,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定睛一看,竟然是贺鸿远,旁边还有林湘。
“你家里人过来了怎么站这儿说话,上招待所住着去呗。”贺鸿远暗自给张华峰一个眼神,两人战场多年,十分默契,张华峰能从中读懂贺鸿远的意思,这人让自己先沉稳下来。
毕竟在部队里闹出大动静不好。
“这是……?”张父盯着眼前器宇轩昂的军官瞧了瞧,不禁好奇。
张家人这些年就来海岛上探过一回亲,正巧那回贺鸿远外出执行任务不在岛上,便也没有碰过面。
所以张家人只听儿子说过关系很好的战友里有个叫贺鸿远的,却从没见过本人模样。
“这是我……”张华峰刚要开口介绍这是自己战友兼好兄弟,却被林湘抢白一句。
“叔,婶儿,这是贺旅长,是你们儿子的领导。”林湘说完话冲自己男人眨眨眼,又扭头给张华峰一个眼神。
张华峰被这两口子闹懵了,老贺怎么成贺旅了?
张家人一听这位是自己儿子的领导,当即就激动紧张起来,忙叫着:“旅长好,旅长好。”
只有张家老三轻声嘀咕:“旅长有这么年轻的?”
不过没人在意她。
一行人转战招待所,张华峰交钱给家里人开了三个房间,这回过来,除了张父张母,再就是老二张华兵一家三口和老三张华娟两口子。
在屋里说话顾忌不用那么多,张父张母像是终于逮到个能告状的人,张口就对着‘贺旅’一通埋怨儿子。
“贺旅长,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华峰现在跟你们部队文工团的狐狸精谈对象之后就不管家里了,寄回来的钱少了一大半,那狐狸精天天挑拨我们一家,这样下去可不行!”张母一脸愁苦,既痛恨那个狐狸精,又恼怒儿子现在不听话。
张父将旱烟烟杆放桌上,急不可耐道:“哪有当娃的不听爹娘话的,我们给峰儿找了对象,小翠听话得很,就是峰儿那个死性子不肯答应,死活惦记那个狐狸精,贺旅长,你得帮着劝劝啊。”
一直没有开口,来到招待所惊喜地打量四处桌椅床褥的张家老三张华娟也随声附和:“就是啊,说是长得跟个狐媚子样,天天跟我哥说些乱七八糟的,还是跳啥舞的。”
贺鸿远稀里糊涂被自己媳妇儿冠上个贺旅长的头衔,起初他也是惊讶,不过转瞬就看到媳妇儿冲自己眨眨眼,两人结婚以来越发默契,当即就明白了林湘的意思。
现在,贺团长冒充着贺旅长,端着领导的架子开口:“狐狸精?老叔老婶儿,文工团女兵是正儿八经的部队女兵,文艺演出也是重要的工作内容,在你们口中就成了狐狸精?军人就是任由你们随意诋毁辱骂的?”
刚刚还和和气气的‘贺旅长’突然变了脸,张家人瞬间呆住了。
他们一向称张华峰对象严敏是狐狸精,主要是见过张华峰寄回家的信,信上兴高采烈介绍起他有对象了,是文工团的舞蹈队员,随信送来的照片上确实是个漂亮到不像话的年轻姑娘。
可是再漂亮有什么用,自打跟她处对象,儿子就越来越不顾家里,这样的人不是狐狸精是什么!
他们平日里叫惯了狐狸精,在‘贺旅长’面前自然没反应过来,这会儿被‘贺旅长’不怒自威地沉声质问,个个都心里打鼓。
张华兵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嗫嚅开口:“贺,贺旅长,不是,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贺鸿远锋锐的眼神扫过去,气势沉沉:“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部队里敬重你们是军人家属,为出生入死的军人做好后勤保障工作不容易,可是也不能放任你们随便辱骂其他军人!”
林湘适时开口:“再说了现在不是破四旧嘛,哪儿还有狐狸精啊,这话可说不得,不然上报到革委会去都能被抓去批斗。”
要是跟自己儿子掰扯,张家人觉得自己处处是理,可现在是‘贺旅长’极其爱人,他们不敢造次,忙认错改口。
“不说了,不是狐狸精,那个,那个严敏同志。”一家人眼珠子直转,心里再不满也要改口。
张华峰见兄弟和他媳妇儿一唱一和,竟然真的稍稍制住了自己家里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深觉无力。
“爹,娘,我说了,一切就按上回寄的信上写的来,以后我照样给你们二十块钱,足够你们在生产队用,至于其他人,有手有脚的成年人,个个都成家了,没有继续让我养着的道理。以后我和敏敏结婚的事情也不用你们操心!”
“华峰!你现在就丧良心,不听爹娘的话了?”张母痛心疾首地看着儿子,声音嘶哑道,“那个狐……严敏有什么好的?就是她一来,你就变了,我们不同意!”
张父一改对着‘贺旅长’的谨慎小心,面对自己儿子又气势汹汹,发号施令般怒斥:“你要还是张家的种就给我和严敏断了,马上和小翠结婚,我们家只认小翠这一个儿媳妇儿!”
张华峰一口气堵在胸口,双目赤红,被自己一向爱护的家里人如此强逼哪里不难受:“你们真就一点不在乎我喜欢谁,想和谁结婚?”
张父梗着脖子怒斥:“你眼神就不好使!听我们的准没错!”
“意思是如果张政委听话和你们带来的小翠同志结婚,以后不给家里寄钱也可以?”林湘少有见到能如此理直气壮剥削家里唯一一个有出息的孩子的,这一家人也是够混不吝。
张母听到林湘这话瞬间反驳,脱口而出道:“那咋行!到时候结婚了,小翠留家里跟我们一块儿过,华峰得多寄些钱回来,爹娘还要给你们带娃嘞,还有你弟你妹,都要帮你顾着媳妇儿孩子,这样你在部队上才能安心!”
瞧瞧这如意算盘打得多响,想借口替儿子照顾他媳妇儿和孩子的名义,算计张华峰每个月再多寄钱回家。
张母一句话彻底碾碎了张华峰最后残存的一丝火苗,心口发凉,他一一扫过上部队来探亲的家里人,说是探亲,本该是家人团聚的,可现在哪里有团聚欢乐的氛围。
自己费心费力照顾守护的家人,望向自己的眼里满是算计。
张华峰紧闭一下双眼,再睁开时清明一片,语气平缓却又异常坚定道:“你们不用再说了,以后我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婚我自己结,个人顾着个人吧,也别什么都一起掺和。”
张父听着这话顿时怒了:“张华峰,你啥意思?难不成还想不认我们了!我看你敢!你现在不说是政委,就是当上旅长,首长,将军了,你也永远是我的儿,还敢不听老子的话?!”
张华峰感觉自己被一座无形的大山重压,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张母更是眼泪鼻涕一把抹,开始念叨如何含辛茹苦把孩子养大,到头来竟然被这么对待。
“大叔大婶儿说得挺对,哪有当儿子的能不听爹娘的话。”林湘和贺鸿远对视一眼,淡淡道,“这样的人还能继续在部队吗?”
贺鸿远听得来气,只是顾及着这是自己兄弟的家人没法发作,当即和爱人配合默契,直接开口:“张华峰同志家里事情都处理不好,看起来也不适合继续担任政委这个职务,还是趁早退伍回家种地吧。”
张家人顿时愣住,眼珠子都快瞪得掉出来了,这……这是什么意思?
自家人是来让张华峰结婚拿钱的,怎么就要退伍回家种地了?
撂下一句石破天惊的狠话,贺鸿远同林湘先行离开了。
张华峰紧随其后跟上,满脸愁苦道:“今儿烦你们费心了。”
贺鸿远清楚张华峰肩头的压力,只拍了拍他肩膀:“没什么坎儿过不去的,振作点!我看刚刚说让你退伍,你家里人知道害怕了。”
林湘心里同情张政委,摊上这么奇葩的一家子,任谁都会被折磨得痛苦不堪,偏偏张政委平日里还能乐观开朗,风趣幽默,实在是歹竹出好笋,自个儿长得好。
“张政委,跟你家里讲道理讲不通,他们处处都要拿亲缘关系绑架你,兴许还真只能靠这个法子。只是,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和家里人掰扯清楚吗?”
张华峰以前总有残存的希冀,那是发自内心深处对家人和亲情的渴望与信任,只是这么多年下来,一点一点地被磨灭了,直到刚刚,心灰意冷。
“我想清楚了,不能再忍让,不然我后半辈子还有什么盼头。”张华峰又拜托二人到时候帮忙,最后沉吟片刻,不忘叮嘱道,“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敏敏。”
他担心严敏听到那些话更加生气,心里难受。
“你放心,这事儿先不告诉敏敏。”毕竟张家人身份在那里,过早让严敏掺和进来,并不好相处,林湘琢磨着和两人商量了个法子,准备反将张家人一军。
张家人在招待所住着,总得留点时间让他们消化消化张华峰真的退伍回家带来的影响,这家人怎么可能舍得政委张华峰变成一个乡下普普通通的种地人张华峰呢。
“张政委也是糟心事一堆。”林湘震惊于张家人的厚脸皮,句句都是为自己利益谋算,却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为你好。这样的亲情绑架着实可怕,一言不合就要开始细数当年将你养育长大多么不容易。
贺鸿远了解兄弟面对家里的人和事要犹豫些,可是这回显然也是被伤到了:“他这回也是下了决心了。”
三日后,两人念着晾着张家人的时间差不多了,这便准备前往招待所。
张家人在招待所住了三天,期间张华峰只是沉默地给他们送饭,多余的话一个字儿没说,那日的‘贺旅长’和他爱人再没过来,可是人离开时严肃地说让张华峰退伍转业离开部队的话仍然响在几人耳边。
张华兵和媳妇儿忧心忡忡,对着爹娘道:“爹,大哥不会真丢了工作吧?这可怎么办!”
“大哥如果真回来种地有啥用啊,一个月挣点工分怎么补贴家里!”
原本两口子是跟着爹娘过来撺掇大哥如过去一般给家里寄钱,谁都不想大哥丢了工作啊。
张父白他们一眼,怒道:“咋可能就丢了工作!‘贺旅长’肯定就是随口一句气话。”
张母听到这话像是安心了:“对,咋可能不当政委了!”
“叔,婶儿,张华峰确实当不了政委了。”贺鸿远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一身笔挺的军装带来十足的压迫感与威严,“组织上认真考察过,既然你们家里人对张华峰意见很大,干脆就让他退伍转业回家种地,好好陪着家里人。”
贺鸿远的话仿佛一锤定音,就连一旁跟着走进招待所房间的张华峰也认命一般同意:“爹,娘,你们说儿子不孝,那我就退伍吧,以后天天回家种地陪着你们,也多尽一尽孝道。华兵,华娟,你们生的娃多,我也能帮着带,毕竟我打仗这些年受的伤不少,以后也干不了什么重体力活,加上之前的工资大多寄给家里,如今手上也没什么钱,还得指望你们帮衬,我多在家里照顾爹娘,也帮你们照顾娃,以后每个月你们看着帮衬我几块钱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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