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湘直接吃了三四口食味食品厂的虾酱,不断地品着滋味,倒是发觉了一个问题,同样是虾酱罐头,食味食品厂的明显比119食品厂的虾酱罐头要再咸一些。
七十年代食盐紧缺,老百姓平日里炒菜都舍不得多放盐,就担心每个月的定额食盐不够用,常常吃着没盐没味的饭菜。像虾酱罐头这样咸鲜的味道自然是下饭神器,所以备受欢迎。
119食品厂的虾酱罐头属于是正常的虾酱发酵后的咸度,而食味食品厂的则还要咸上一到两个度,就算是配着馒头或者米饭也能明显感觉到区别。
稍稍多吃两口,过瘾又上瘾,缓解了人们常年缺油缺盐嘴里过于寡淡的问题,这也是他们相较于其他虾酱罐头的优势,味道重且对症下药。
但是也有缺点,吃了过后更容易口干舌燥,疯狂地想喝水。
“你再试试,有没有觉得多吃几口更容易口干舌燥的?”她惊喜地看向贺鸿远,着急地想与男人分享自己发现的问题,筷子刚再蘸上一点虾酱送到他唇边,突然就反应过来什么。
这筷子她用来吃了不少罐头肉,又喂给贺鸿远吃了不少。
自己一直在和贺鸿远用同一双筷子!
林湘白皙的脸颊爬上红晕,瞬间觉得唇舌都是滚烫的。她抬眸时,正好落入贺鸿远狭长的凤眼,视线一寸寸往下挪,又瞥见男人的喉结一滚。
仿佛在身体力行地告诉她,确实容易口干舌燥。
林湘忙收回竹筷,喃喃道:“这食味的虾酱罐头味道是好,不过也有缺点,吃了更容易口干。”
贺鸿远灼灼目光盯着林湘,缓缓倾身靠近:“没错,你说得很对。”
话是肯定的,却无比敷衍,贺鸿远似乎并不关心劳什子食味食品厂虾酱或是119虾酱。
林湘能感觉到男人越靠越近,夕阳在背后晕开,男人的身影遮挡了昏暗的光线,带着清冽又浓厚的如同冷松的气息笼罩而来。
浓密而卷翘的睫毛轻颤了颤,林湘盯着眼前贺鸿远的喉结,自漂亮的颈线凸起一块,硬而挺,裹着浓浓的欲望滚了滚,略歪了歪头靠过来。
自打和贺鸿远谈恋爱,林湘早知道有这一天,尤其是她曾经感受过男人亲上自己脸颊的触感,柔软且温柔,丝毫不似他外表那般冷硬。
只是……
当双唇相近,几欲相贴时,林湘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旋即猛地推开了贺鸿远。
不设防的男人被推得身位退了几分,轻抿唇瓣,凤眼中漾出几分惊诧……
只听得林湘低声呢喃:“不行!我们刚吃了虾酱呢!”
她才不要初吻是虾酱味儿的!
太没有美好回忆了!
林湘小脸发烫,红扑扑如同此刻天际渐渐淡开的夕阳,似乎烫得嗓音也变得软糯,落在贺鸿远耳中,委实有些哭笑不得,心口仿佛被人用一只手抓来揉去,有些不受控制,酸酸甜甜又发涩。
他低声轻笑,再次俯身靠近,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高挺的鼻尖相触,低眸看着林湘如小刷子般浓密的睫毛,哑着嗓音道:“那我得讨个利息?”
林湘惊讶地抬眸,似乎在用眼神询问——什么利息。
片刻后,一道阴影袭来,林湘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眼皮上落下一个轻轻柔柔的吻。
男人柔软的唇擦过自己的眼睫,有些痒,一路痒到了心里。
次日上班,林湘带着食味食品厂的虾酱罐头去了二厂,让办公室里另外三人尝了尝味道。
就算是自己厂里人,赵主任和马德发孔真真也做不到撒谎说这虾酱难吃。
三人一同陷入沉思,孔真真有些担忧道:“咱们厂不会真被食味给打败了吧?”
赵主任不愿军心被扰乱,疯狂鼓舞士气:“那不至于,他们的好吃,我们的也好吃啊,更何况我们还是老牌子!大伙儿都认咱们119!说出去谁不知道咱们这招牌响啊!”
马德发也顺着赵主任的话说:“那可不,尤其是在其他几个省,谁认识食味?”
林湘也知道几人是在自我安慰,只是食味这次来势汹汹,不光味道令人惊艳,还包装精美,尤其宣传与销量的门路特别使劲。
今早,赵主任还打听到,食味已经在想办法和各市政单位谈合作,想取代119在其招待所以及各路官方宴席上的虾酱位置,或者至少也占据一席之地。
119牌子硬,历史也不短,味道好口碑不错,早些年便成为了政府单位招待所的常客,在各种会议宴席上往往能瞥见其身影,这样的结果便是119虾酱的名号更响。
老百姓都有这样的信任思想,既然政府单位都认可,那必定是好东西!
一来二去,便形成了良好的品牌效应。
要是食味虾酱真的靠着味道改良与大量的进驻政府单位与百货大楼抢占市场份额,119虾酱确实将面临巨大的考验。
可这也不是二厂的人能管的。
作为119食品厂的边角料厂区,二厂向来不受待见,如今厂子遭遇强劲的竞争对手,赵主任作为二厂老大想去参加一厂那边的紧急会议也被排除在外。
他忿忿不平地回来,猛灌一口茶水:“他们还看不上我,连个旁听资格都不给我!好像我多稀得去的。”
彼时,一厂一向最为意气风发的虾酱车间主任将赵建军拦在会议室门外,紧皱眉头道:“赵建军,我们这是谈正事,你们二厂的就别来添乱了。”
听听这是什么话,虽然二厂的没什么用,但是多个位置让他旁听怎么了?
赵建军气愤又无可奈何,只能多喝几口水才能消气。
孔真真放下毛线,附和道:“看不起谁呢?兴许我们二厂的还能帮着出出主意。”
马德发认同:“这种时候肯定是人多力量大,大家都想想法子应对食味食品厂的虾酱罐头,怎么还把人往外赶?”
赵主任冷静下来,摆摆手,泄气道:“算了,我们二厂的说话也不会有人听。就是接下来的工资兴许真要受影响,销量一再减少,每个月一厂的奖金要保不住了!我们的补贴估摸也得缩水,哎呀哎呀,到时候又得少几块钱,我这会儿心都开始痛了。”
林湘一直低头琢磨什么,半晌才加入话题:“赵主任,那咱们也得想想办法啊。”
赵建军疑惑:“想啥办法?虾酱罐头又不是我们厂产的。”
不仅二厂与虾酱罐头生产线无关,就是一厂其他部门也难以插手虾酱罐头生产车间。那可是厂子的王牌,撑起最大效益的产品,虾酱生产车间的工人一向是在厂里横着走的,眼高于顶,觉着其他车间比他们差远了。
要说食物链,二厂在最下面,接着是一厂其他车间,最高位置便是一厂虾酱生产车间。
“我们哪里管得了虾酱车间的事儿,他们压根儿不会听。”
林湘莞尔一笑:“那咱们就管我们汽水生产的事情,要是后面真的因为虾酱销量减少影响工资,咱们得自己想办法弥补回来。那汽水包装能改改吗?”
办公室里几人疑惑:“改包装?”
要是在一厂,罐头的口味改良与外形包装的任何变动都需要开许多会议讨论,再层层审批,经常一个小改动得十天半个月,甚至小一个月才能审批通过。
可二厂不一样,这里本来就是被遗弃的地儿,众人懒懒散散的混日子,唯一的老大便是赵建军这个和善好说话的主任。
他好奇地指着林湘写下来的一句,疑惑不解:“你是说在汽水包装上加这么一句话?”
林湘点头:“是。”
马德发和孔真真凑过来看看,同样不解:“这有什么用啊。”
林湘对着几人解释一番,看着他们将信将疑的表情忍俊不禁,只能劝说道:“反正现在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不如试试?就是不知道赵主任能不能做主改一下。”
赵建军刚被一厂的下了面子,堂堂一个二厂老大参与不了一厂召集各部门领导的紧急会议,这会儿,他大手一挥,直接拍板:“那就改!”
反正没人管二厂,他今儿还就改了!
二厂的汽水与全国各大汽水一样,都是玻璃瓶身,中下部位置有印着品牌名与汽水味道的贴纸环绕。
厂里两大汽水也是全国主流的汽水味道,橘子味汽水与梨子味汽水。不过119食品厂的汽水没有任何特别之处,销量也是中规中矩,勉强混着生产任务。
八月底,119食品厂的汽水包装却有了一点微小的变化,有人压根儿没有发现,当然,也有眼尖的人捕捉了这一细节。
一厂印刷包装纸的师傅并没有将多印一句话的事放在心上,这半个多月,厂里众人都在忧心食味虾酱的事情,谁有闲工夫管二厂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赵建军先斩后奏,直接改了汽水包装后再打报告给一厂副厂长,也只落得个被副厂长数落一通没事找事的评价。
这一行为在近日人心惶惶的一厂没有掀起太大波澜,大伙儿最多在闲暇时埋怨一句二厂的人没有和一厂同仇敌忾,现在正是虾酱罐头大战的关键时刻,所有人忧心虾酱罐头销量,铆足劲了要火拼,担心之后的工资奖金减少,偏偏二厂居然还在操心什么汽水包装。
汽水能和虾酱罐头比吗?真是小巫见大巫,瞎胡闹!
不管一厂的数落与埋怨,二厂稍稍改动包装后的汽水玻璃瓶身上,橘黄色的贴纸环绕一圈,印着119食品厂的大字,配上橘子汽水/梨子汽水的标签,而在底部赫然出现了一排小字——清甜爽口,119汽水是虾酱罐头的好搭档。
一瓶瓶汽水排列开来,摆上了货架。
九月中旬,119食品厂频频传来不好的消息,食味食品厂进一步蚕食各大百货大楼的虾酱罐头份额,119食品厂接到的订单数量再次降低,更有甚者,部分省市的政府单位也减少了订单,转投食味虾酱罐头的怀抱。
119的王牌虾酱罐头被蚕食市场,连带着也影响了其他海鲜罐头的销量。一厂遭受重创,工人们心知之后的工资奖金都得下降,一时愁容满面。
119食品厂厂长和副厂长再次召集紧急会议,同各部门主任商讨对策,却一时难有头绪。
直到,销售科杨科长颤颤巍巍地汇报了这一期频频下降的虾酱罐头订单和其他海鲜订单后,犹豫不决地报告了一个消息。
“黄厂长,李副厂长,二厂的汽水……”
领导们压根儿没心思听二厂的事情:“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什么二厂的事。”
杨科长硬着头皮继续:“黄厂长,李副厂长,二厂这事儿有大问题。”
领导们疑惑:“怎么了?”
杨科长激动道:“二厂的汽水订单需要突然大涨!”
会议室里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二厂的汽水居然在119食品厂全面被食味这个竞争对手冲击的情况下逆流而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黄厂长问道。
杨科长详细汇报情况:“咱们二厂的汽水突然就卖得很好,不少百货大楼都说要多进一些货,就连好几个省市政府单位都想找我们合作。以前我们厂的汽水想法子也没打入过政府单位的合作名单,人都想放着北冰洋汽水那些高档货,这回竟然主动找我们了。”
“二厂的汽水是动什么了?”领导们惊诧不已,二厂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人将二厂看在眼里,“怎么会突然卖很好?”
杨科长解释道:“他们半个月前改了包装,在纸上添了一行小字,说咱们的汽水是虾酱罐头的好搭档,结果食味虾酱罐头到处大卖,连带着把咱们厂的汽水也带起来了。听说很多人都觉得吃了虾酱嘴里咸,喝口汽水特别解那股口干舌燥的味儿。现在外头都说呢,119汽水是虾酱罐头好搭档,就连三岁小孩儿都知道。外省那几个省市的政府单位也是听说了这事儿找上门来的。”
一厂的领导们震惊,在包装上加上一句话有这么大威力?!
黄厂长又问:“这事儿是二厂的人干出来的?”
杨科长点头:“是,还是今年招工分配去二厂的一个年轻女同志想出来的,叫林湘。”
而此时的二厂办公室,赵主任正手捧着这个月的订单申请啧啧称奇,他抬手摸了摸没几根毛的脑门,又打量一眼林湘,一时爆发洪亮的笑声。
马德发和孔真真站在一旁,脸上也是不可置信,盯着林湘几乎挪不动眼,看得林湘都快憋不住笑。
“你呀,你呀。”孔真真上前一把拦住林湘,“没想到这么厉害!你来我们二厂也太埋没了。”
赵主任听到这话当即反驳:“胡说!我们二厂就需要这样的人才!”
咚咚咚,赵主任话音刚落,门口突然传来一厂厂长秘书的声音:“赵主任,你们办公室的林湘同志在不?厂里开会让她参加。”
赵主任脸一板,大声回道:“不在!”
想来抢人是吧?哼!
尤秘书见赵建军在睁眼说瞎话,嘴角不由得一抽。
那敞亮的办公室里,最后一排办公桌前的年轻女同志分明就是今年新招工进厂的林湘,偏偏赵建军笃定谁是瞎子似的,还能直截了当说不在。
当秘书久了,尤威也磨砺成了油性子,当即笑道:“赵主任,你这就说笑了,几位领导真等着林湘同志呢,这是厂里领导召集的重要会议,咱们可真得快些去。”
瞥见赵建军脸色不虞,尤威再擅自添上一句:“赵主任,你带着林湘同志过去吧,厂长对咱们二厂的汽水订单很是关心哪。”
反正多一个赵建军,少一个赵建军也不会有人在意,尤威惯会拿捏领导心思,这会儿擅自添上一人也料定不会有碍。
果然,赵建军听着自己也要过去,那心气稍顺,面色也和缓了些。毕竟那日可是虾酱车间主任把他挡在外头的。
只是他仍旧担心,临走前看向尤秘书:“一厂不会想来抢人吧?小林可是我们二厂的人啊!”
尤威:“……”
怪不得人人都看不上二厂,瞧瞧这话说得多没水平,也不知道二厂哪来的自信和底气,一厂至于上二厂抢人?
林湘同赵主任和尤秘书一道从二厂前往一厂,期间心头也明白这一遭被通知去参加领导会议所为何事,无非是二厂汽水改了改包装突然打出名头,领导们终于分了个眼神到二厂。
只是这一趟也不知道是不是鸿门宴呢。
一厂的领导班子同其他国营大厂相仿,厂长黄秋山,书记唐乾坤坐镇,两人都是退伍军人,行事作风雷厉风行。只是唐书记近来去外地出差,并没出现在这次会议上,黄厂长之下,副厂长杨登怀以及各部门主任皆在列。
“厂长,二厂的赵主任和林湘同志到了。”
尤秘书敲门后,带进来二厂的老大赵建军以及一个年轻女同志,会议桌前的八名领导班子这便齐刷刷将目光落在了林湘身上。
赵建军是个老油子,一厂其他部门的主任参加这样的会议难免要战战兢兢些,他倒好,丝毫不见紧张,反倒是扫一眼左侧的虾酱车间主任秦阳波,乐呵开口:“秦主任,有几天没见啊。”
秦主任白他一眼,眼皮一掀,不稀得搭理二厂这帮混吃等死的废物。
他带领的虾酱罐头生产车间向来都是119食品厂的顶梁柱,那是撑起了一片天的,就算是一厂其他车间都没入过他的眼,更别提二厂那些人。
上回为了应对来势汹汹的食味牌虾酱罐头召开紧急会议,他本就是一肚子火气,在会议室门口撞见二厂那帮东西,便寻到了发泄的地方,将赵建军好一顿埋汰,阻拦他进入会议室。
这会儿,赵建军光明正大进来,还率先冲着自己嘚瑟,秦阳波的火气更旺了,烧得一张发黑的国字脸由黑变红了似的。
“来,小林快坐着。”赵建军可不拘束,冲秦阳波嘚瑟后便乐呵呵招呼林湘坐下,简直跟回到自己家似的。
林湘正愁这一厂会议室里气氛过于严肃,个个领导都挂着脸,像是人人都欠他们百八十万似的,幸好有赵主任!
她坐在会议桌末位,与赵主任相对,这会儿看着赵主任掉了许多头发的脑门都觉得亲切。
黄厂长已经习惯了赵建军这模样,更准确地说,是大伙儿都习惯了二厂的做派,当下也不在意,只盯着进来的年轻女同志道:“林湘同志,你是今年招工进来的?”
林湘回答厂长回话不急不缓,轻轻点了点头,道:“是,厂长,我是今年八月招工进来的。”
黄厂长颔首,看着面前报告上本月各大百货大楼以及几个省市政府单位的进货单,沉声道:“还是个新职工,听说这回是你主张把119汽水包装改了,就加了一句话,竟然大幅度提高了销量,连带着这个月的订单也多了一截。年纪轻轻,脑子很活泛啊,说说看你是怎么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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