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想要走出去,林宝就问:“你干什么去?”
“你不用管。”
林贝昂着头,斗志满满的样子。但一旁的林宝却欲言又止,等她凑了出去,才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粉色确实挺显黑的,尤其是林贝穿着。
此时的林婉清丝毫不知,就在几十米外的小路上,有人已经开始埋伏起来她的未婚夫。
她正坐在周家的沙发上,吃着徐珍切好的水果,面前桌子上放着洗好的饭盒。
“婉清啊,下次来不用带这么好的菜。想吃啥直接告诉阿姨,阿姨手艺可好了,啥都会做!”徐珍眼里带着笑意,看着林婉清真是哪哪都满意。
“那下次我过来,就直接带着食材。”林婉清笑着说。
那些菜她本来是打算拿给她爸妈吃的,但既然来了周家就不能空手,这是礼数问题。
两人相谈甚欢。
第22章
林贝躲在周正白下班是经过的小公园里,她找了块隐秘的地方,蹲在草丛里。伸着个脑袋,张望着人啥时候能来。
已经五月初了,草丛里有了些小虫子。不一会,她就拍了一下大腿跟,怒骂一句:“该死的虫子!”
然后又开始张望着,没一会就不耐烦了。开始想起家里炖的鸡,要是一会她还没回去,林宝肯定不会给她留鸡腿。
哎呀,这个周正白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他怎么这么慢呢,回家都不积极。
过了一会,她的心里有些松动。要不然她就先回去,等明天她再实施计划?
一想到之前爸爸和她说的那些话,她的脸就忍不住红。如果不是她想过上好生活,哪能那么主动,一点都不矜持。
还在上学的她也曾经幻想过爱情,想着自己能嫁给英俊的对她千依百顺的男人。但是相比于爱情,她更喜欢吃肉。
她想嫁给能让她天天吃肉,穿漂亮衣服的男人。
所以,就算周正白有那么多缺点,她还是想要嫁给周正白。
她叹了口气,刚想要站起身来,就听到了一阵说话声。
“林哥,不对,现在得叫你林干事了!林干事,以后你可要多提携提携我啊!”
这男人的声音林贝有些熟悉,但又不是经常听见。她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不过应该不是大院的人。
而后,就传来了她爸的声音:“哪里哪里,这也是同事们信任我!”
林贝本来想站起来的动作顿住了,偷偷摸摸地继续藏在草丛里。
林大强最爱面子,要是看见她蹲在这肯定会问她,尤其是在他的同事面前。要是她回答的不好,他回去肯定训她,所以林贝才不会出去。
等人走远了,她再次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又有人走了过来,她下意识地蹲了下去,隐藏自己。
“献生,没关系,这次不行,我们就下次再竞争!”说话的是钢铁大院的杨德馨,林贝记得她的声音。甚至她还知道,杨德馨口中的献生是谁。
她的嘴撅了起来,文献生就是她的死对头文高昂的姐姐!
这几天林大强也总是把文献生挂在嘴边,说她一个女人来和他竞争干事,实在是不自量力。林贝就觉得文献生和文高昂两个人不愧是姐妹,都特别喜欢出风头。
一个在班里抢着当班长,一个在单位抢着当干事。
不过,她虽然没有竞争过文高昂,但她爸可竞争过文献生了。也算是为她扳过一局,林贝洋洋得意地想。
“哎哟,你别难过了。你这次没竞争过林大强,也不过是因为你刚生完孩子。他非要在会上说,没准你刚当上干事,就要生第二个孩子去了!大家不过是出于综合考虑,才给他投票了。”
一个人少干些活,那其他人就多干一些,谁都喜欢能多干活,不请假的人。
林贝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这人竞争不过她爸,竟然还这么污蔑她爸!自己不行,非要在别人身上找问题!
在林贝眼中,妇女也能顶半边天,林大强才不会用这个理由去攻击文献生呢?不过是失败者找的借口罢了。
她刚想出去理论,就又听到了文献生的话:“林哥也有实力,他当干事也很正常。我只是难过,为什么我会因为这种理由而被淘汰。”
这一刹那,两个人都沉默了。
蹲在草丛里的林贝也有些沉默,没有了刚刚的张牙舞爪。她低着头,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是她以后工作,马上要提干了,结果来个人说你可能要去生孩子,然后“啪”一下把她踢走了。她肯定不乐意,不把他们闹的人仰马翻,她是不会罢休的。
心中对文献生生出那么几分怜悯来,但很快她又清醒过来。这都是这俩人说的,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呢,没准就是她们失败了找借口。
“啪——”她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嘟嘟囔囔说一句,“讨厌的虫子。”
就在她再次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她又听到有人走了过来。
不知道为啥,她的腿像是不听她的话一般,直接蹲了下去。她竖起耳朵,仔细一听,只有淡淡的脚步声。她做贼似的抬头一看,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没白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周正白终于回来了。
她抿了抿唇,双手梳理梳理自己的头发,嘴唇露出一个腼腆文静的笑容。
等脚步声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到她身边时。她突然从草丛里跳了出来,张开双手,直奔周正白的方向跑过去。
想象中扑入男人的怀抱,男人细致地将她抱入怀里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啊——”
林贝的双手像是被钳子钳住一般,硬生生地把她的脸掰到另一边,双手像羁押犯人一般被周正白扣在身后。她的面容十分扭曲,痛苦地嚎叫一声。
“不许动!”周正白面容严肃,声音冷厉,“说,你在这里埋伏我,有什么目的?”他不禁在心里怀疑,难不成这人贩子的同伙还没抓全?但这人一看就是个女人,武力值也低,不可能单枪匹马找他来报仇吧?
“周正白!”林贝恼怒,“我是林贝!”
周正白眉头紧锁,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林贝到底是谁。
松开林贝后,他心存愧疚,关心地问了一句:“不好意思,条件反射,你没事吧?”
林贝揉着手腕,怒气冲冲地转过身来,刚想骂他几句。一打眼,就对上了周正白那张紧蹙眉头的脸,她下意识地瑟缩一下,然后弱弱地说:“没事,没事,都怪我不小心。”
周正白看了眼她的手腕:“我家里有药膏,一会给你送过去,就当是赔礼了。”声音冷冰冰的,如果不说是赔礼,别人还以为他是要去寻仇呢。
吓得林贝完全忘记了之前乱七八糟的计划,向后退了几步,一边跑一边回答:“不用了,不用了!”
周正白留在原地,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能察觉到林贝就是朝着他的方向来的,明显是有自己的目的,怎么现在他反而像是洪水猛兽,撵着她走了呢?
周正白摇摇头,不明白现在的小姑娘到底在想些什么。
风轻轻吹过,带动长出新芽的树枝微微晃荡着。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第一次见林婉清时,她那双眼睛。
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我们婉清也是小姑娘呢。”
等他回家的时候,看着桌子上摆着的菜,挑挑眉问道:“妈,你今天怎么做了这么多肉菜?你不是说荤素搭配,吃着才好吗?”
徐珍笑呵呵地:“这是婉清送来的。”
“婉清来了?”周正白下意识地向屋子周围寻找着,徐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都下班了,人家婉清早就走了。”
她以前觉得这孩子少年老成,不解风情。没想到这谈了恋爱后,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了。
林婉清在回家的路上又遇到了陈艳红,她手里拎着两个袋子,又向她挥挥手,招呼她坐到她的位置。
作为在二十一世纪享受惯了的大小姐,这个垫子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但她心里却莫名多了几分满足,她着实没想到,她仅仅说了几句话,陈艳红就对她如此感激。
被人感激的滋味还是挺好的。
林婉清闭上眼睛,淡淡地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醒醒,婉清,到家了!”耳边传来轻声呼唤,林婉清慢慢睁开了眼睛。
对上一双充满笑意的眼睛,她微微一怔,出乎意料地有些不好意思。她怎么还睡到人家怀里去了?
“谢谢。”
看出来她的不好意思,陈艳红爽朗地摆摆手:“谢啥谢,这点小事有啥好谢的?”
等下车的时候,陈艳红跟着她一起在九道村下去了。林婉清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马上就想起来了陈婉晴可能回娘家。
她打了声招呼就想走,没成想却被陈艳红叫住了。
“婉清,听说你要嫁人了。”陈艳红的眼里满含真挚,又带着现在人特有的淳朴,“我手里没啥好东西,只能去城里买一匹布,这布给你拿去做衣裳。”
她一边说,一边将一个布袋子递给林婉清:“我是个粗人,不知道咋挑颜色。你成亲是喜事,就给你买了匹红布。”
林婉清低头看着布袋子,心头一时之间有些五味杂陈。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别人的一点点善意,就这般记在心上。
“这些你自己留着吧。”陈艳红自己的日子过的呀不好,现在她身上穿着的黑色衣服都发白了,一看就是穿了很多年的。
“嗐,你就收着吧!”陈艳红笑得更开怀了,“现在家里的钱都是我做主,之前给他们家人新做的衣服都被我给毁了重做。那个垫子就是用新棉衣做的!你就放心吧。”
她的笑容没有一丝勉强,一看现在就过的很好。
顿了一下,又说道:“如果不是你说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能我现在还被那个杀千刀的裹挟着呢!”
之前她这脑筋一时没转起来,心里又怕父母弟弟受到伤害,这才一直忍气吞声。现在她啥事没有,她爸妈弟弟都不怕被报复,她更不可能怕了。刘饼横,那她就比刘饼更横,看谁能横过谁。
将东西直接塞到林婉清的手里,和她肩并肩往前走。没走一会,就见着一个头发被剃光了,一块有头发发青,一块似乎发根都剃没了的人。
“还不快走快点,真是懒驴上磨!”陈艳红忽然变了一副语气,嫌弃地朝着对面那人说道。
那人听了身形一顿,然后快步往这边走。
林婉清瞪大了眼睛,这人是刘饼?前两天这头发还好好的,这才几天啊,就这样了。
陈艳红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声说:“我在他睡觉的时候用菜刀剃的。”
一开始,她是用菜刀吓唬住了刘家人,但没过多久,他们就又开始故态复萌。她这次没有在晚上磨菜刀吵醒刘饼,反而是悄无声息地把他头发剃了。
那天早晨他一起来,摸到自己脑门的时候,说话声音都颤抖了,看着她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恐惧。
当时她心里实在是爽快极了,好像谁不能威胁人似的。之后时不时地再吓唬他们几下,他们就老实地像小鸡崽子一样。
在她心中原本高不可攀的山峰,此时就像是路边的石子一样。之前虎视眈眈的饿狼,此时就像是老无力的残狗,他们也没那么可怕,都是纸老虎罢了。
陈艳红把袋子递给刘饼,没好气地说:“赶紧走啊,我爸妈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和林婉清打了个招呼后就走了,林婉清对陈艳红真是佩服极了,这真是雌鹰中的雌鹰啊!
她把陈艳红送的布拿回去后,就给了刘秀英。
刘秀英还很诧异,她家的布票没剩多少了,本想着等林婉清嫁到周家,一并给她带过去。所以,林婉清身上没有布票,这布又是怎么来的呢?
林婉清给她解释了一下,刘秀英摸着布感叹:“这陈艳红是个好的,嫁到刘家可惜了。不过她现在也是立起来了,以她的性格不管在哪都能生活的很好。”
林婉清点点头,表示赞同。
她笑着从布兜里又掏出两个饭盒:“妈,你看我买了什么?”
打开盖子,水蒸气瞬间冒了上来,还热乎乎的。酸菜的青色和肥牛交织在一起,酸香味道让人顿时生出口水。溜肉段更是色香味俱全,还带着些辣椒的辣味。
“哎呦,闺女你可真厉害,这样的菜可不好买!”刘秀英夸奖道。
这年头这样的肉菜只有国营饭店有卖的,那国营饭店每天营业的时间固定。大家早早地就去排队,这种紧俏的菜卖的非常快,很多人都买不到。
林婉清心里有些无奈,在爸妈眼中,她不管干什么都是最厉害的。
果然,等林德回来又把林婉清夸了一顿。一家三口围在饭桌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起了菜。
刘秀英先夹了一口酸菜,然后瞪大了眼睛:“这酸菜味道好正!”和刘妈腌的酸菜差不多,要知道刘妈可是御厨传人。为了养自己的孩子,才来她家做厨娘的。
林德笑着说了一句:“你大闺女买回来的,啥不好吃?”反正他是没吃出来和以前吃过的有啥不同,也就是比之前酸了一点?
“你真真是品不了一点好东西!”刘秀英瞪了一眼林德,又说,“我闺女买回来的好吃那是肯定的!”
林婉清笑着看着他们斗嘴,这是从前的她从未体验过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都带着笑意。等吃过饭后,她才说道:“今天我去了周家一趟,这个月二十二号,下个月的八号、十号都是好日子。你们看看,哪个日子好一点,我和周正白直接把证领了。”
也多亏现在的婚姻法还没有修改,她现在十八岁还可以领结婚证,再过三年,她的岁数就不够了。
林德和刘秀英沉默了,她俩互相对视一眼。然后林德先说:“这几个日子一看就是好的,又不就选下个月十号吧,十全十美。”
他们选了一个最晚的日子,希望能留林婉清久一点。
林婉清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三人又聊了几句后,林婉清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离婉清清醒过来,才过去不到一个月,我怎么感觉像是过了好多年一样呢!”刘秀英看向窗外,流着眼泪,“她傻着的时候,我总是愁,怕她嫁不出去,被别人说闲话。害怕咱们走了后,她一个人没法生活,害怕别人都欺负她一个姑娘。”
“现在她好了,又能嫁一个好对象了,我这心里怎么又难受起来了呢?”
林婉清坐在隔壁,本子铺在桌子上,右手拿着一根铅笔。本子上是还未成型的线稿,现在她却一笔也画不下去,手指僵着。
从前她游戏人间,对什么都感兴趣,又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喜欢的拿来玩一玩,不喜欢的就一脚撇开。不止是对物,更是对人。
她交过一些男伴,那些人或喜欢她的长相,或喜欢她的身份,或喜欢她的钱。每个都顺着她讨她的欢喜,甚至有事无巨细地照顾她。但她心里都没太大的感触。
那些男人都很识趣,只要她烦了,他们就会自动离开。她喜欢他们的懂事,又觉得他们肤浅。
她的父母亲人忙,忙的没有时间管她。从小她想要的东西,只要说一声,马上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甚至不用等到第二天。
她交男朋友的时候,父母也只是关心地告诉她要保护好自己。
从来没有人这样舍不得她过。
她知道自己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人,高出身让她有了高姿态,面对谁的时候都高高在上。
在来这里的这么多天,她更多的是做一个旁观者,看这个世界的一切。
所以,她才能没有负担地和陈艳红说那样的话。也许陈艳红听了她的话后,可能会和家人撕破脸皮,从此没有娘家,在刘家过的更不好。也许在陈艳红反击后,刘饼会变本加厉地殴打她。也许她只是在这一天爽快了,后面的人生还会继续被折磨。
这些她都没有管过,她只是想利用陈艳红报复刘大娟罢了。
她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人,但却得到了陈艳红发自内心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