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声响起,没过多久,紧闭的正门开了。任慈听到了巴里·莫里森那毫无感情的声音:“你找谁?”
“水电局调查,”安洁莉娜飞快开口,“先生,我们这边显示,您的水表今日——”
任慈趁机悄悄拉开车库一角,翻身进门。
室内装潢是标准的七十年代建筑,和上个世界的别墅居然大差不离。
任慈从车库进入一楼,一条狭窄的走道,各个房间位列两侧。她直奔楼梯口,本想是上楼看看情况,但——
楼梯的后方,一阵莫名的冷风吹过来。
刹那间,任慈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她太熟悉这种阴风了,从下向上,带着湿冷。
上个世界,任慈在黑暗的地下室呆了这么久,她比谁都熟悉这种冷风。
这栋房子,也藏着地下室。
任慈一个急刹车,转而走向楼梯后方。
她果然摸到了暗门的门板,悄声拉开门板后,看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风就是从这里来的,里面有空气流通。
打开门板的瞬间,她就听到了黑暗之中传来了隐隐呜呜声。
这下,任慈毫不犹豫掏出配枪,挤进了门板之内。
走下陡峭的楼梯,是一片纯粹的黑。任慈拿出手电筒,子弹上膛,一寸寸向前挪动。
地下比她想的要宽敞。
神经病啊!任慈又骂了一句,这种大型地下室,难道是连环杀手必备吗,怎么人手一个。
这里堆满了杂物,任慈只能谨慎前行,穿过了数个遍布灰尘的货架后,她终于靠近了那道声音。
任慈的手电打过去。
是个姑娘。
看上去二十多岁,混在尘土里,衣物和头发都脏的不成样子。她的双手被绑着,嘴里也塞着块布。
强光过来,被绑住的女孩闭上了眼睛,而后意识到来者不是巴里·莫里森后,她的蓝眼睛里瞬间蒙上泪水。
那一刻,任慈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想也不想上前,脚步刚刚踏出,就听到背后传来了那个毫无情感的声音。
“任慈小姐。”
任慈猛然转身。
刚刚还在门口与安洁莉娜交谈的巴里·莫里森,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地下室的门口。任慈的手电照过去,他没有任何表情,既不惊讶、也不愤怒,一双眼睛在强光下依然犹如两汪枯井。
她的心猛然提了起来。
恶魔生性贪婪, 他甚至不允许莫里森靠近任慈,更遑论将其介绍。这只可能是杀人犯自己私下进行了调查。
所以,她以FBI的身份追踪线索的时候, 巴里·莫里森同样在观察着她。
被手电筒照着的男人转了转手腕。
他手中开刃的菜刀折射出银光。
任慈眼神一凛, 二话不说,直接扣下扳机!
莫里森反应极快,他在任慈举枪的瞬间就闪到了货架之后。
“砰!”一声枪响,子弹落空。
一道黑影掠过货架,速度极快, 莫里森手中抓着什么东西朝着任慈扬了过来!
她心下一惊,连连后退。
白色的石灰粉就落在任慈刚刚站着的地方。因为紧急后撤, 她一个没拿住,手电落在地上。
地下室陷入一片黑暗。
任慈暗道不好。
她不假思索转身弯腰, 然而在拿起手电的瞬间,地上的灯光照亮了被五花大绑在原地的姑娘。
对方冲着任慈呜呜直叫,疯狂摇头。
那一刻,任慈的肾上腺素飙升至顶点。
她再次向前挪了半步, 捡起手电筒的同时,闪过了莫里森朝着她头发伸过来的手。
莫里森突袭落空,他的脚步声再次进入货架和杂物之间, 没了声息。
任慈心中接连咒骂了好几句。
她举着枪环视四周,发现不能随意开枪。
一则子弹有限,二则她怕跳弹伤及无辜。
任慈举着枪步步后退,退到被绑架的姑娘身边,飞快地替她松绑。
“跟我走。”她说, “他不过来,我们就往出口去。”
“我, 我……”
割断绳子、拿出她嘴里的破布,这个女孩看起来比任慈还要年轻,大概还在读大学。她泪眼婆娑,手脚都在发软:“我脚麻了,走不动!”
这种情况下,不惊惶才怪。
任慈并不着急,她一把将女孩拉起来。
“但我需要你,”她无比真诚地开口,“帮我看着身后,他过来,你就尖叫,好吗?放心,人再快,也快不过子弹。”
人的情绪是有感染力的。
任慈的神情和语气分外冷静,这多少影响到了手足无措的女孩。
而交付给她一个“重要”的任务,也是给了她明确的目标,情绪瞬间从慌乱中转移。
她抽噎着点了点头。
任慈抓住她的手,毅然决然,再次进入货架之间。
地下室太大了,杂物又多,深入其间根本看不到人,更遑论身后的姑娘因为紧张和忍着哭泣,她的呼吸声和抽噎声在黑暗中分外明显。
这相当于给凶手定位,不是好事。
任慈沉下心,深吸口气。
“你跑不掉的!”她拔高声音,“FBI已经知道了情况,我和同伴只是先行到来。即使我出事,你也逃不出这间屋子。”
“莫里森,现在自首,还有回旋的余地。”
“如果认错态度良好,最终不会判定死刑,你考虑清——”
最后一个单词,因轰然倾塌的纸箱戛然而止。
任慈身后的姑娘,被那七八个大纸箱直接砸在里面。空箱子不重,却是让紧绷的女孩彻底失去平衡。
杀人犯从纸箱之后冲了过来。
任慈猛然转身,但巴里·莫里森一把按住了他。
男人抓住了任慈拿着枪的手。莫里森尸体一般的眼神近在咫尺。
“任慈小姐。”他的呼吸急促,语气依旧毫无波澜,“教授警告过我,不让我靠近你。”
滴滴答答的汗水砸在任慈脸侧的地面。
汗臭味扑面而来,熏得任慈几乎睁不开眼。
“我是什么,脏东西吗。”莫里森问道。
他手中的刀锋距离任慈越来越近:“要被你们这么防备?!”
任慈大叫一声,猛然发力。
她狠狠挣脱开莫里森,把男人推开,与此同时,杀人犯的背后,伸出了另外一双手。
被绑架的姑娘,终于从纸箱下面爬出来了。
看到莫里森袭击任慈,她想也不想,冲上前,一把掰开凶手的肩膀。
这让任慈与莫里森拉开距离,却也给了他机会。
巴里·莫里森二话不说,径直转身,锋利菜刀直接捅()进了女孩的大腿!
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地下室中。
任慈瞳孔骤缩。
“别拔刀,按住伤口!”她一面警醒,一面手肘对准莫里森的胸口,狠狠撞了过去。
眼见着莫里森已经准备上前了,任慈一击将他撞倒在地。
她举起枪,还没摸到扳机——
“砰!”
第二声枪响自身后响起。
任慈吓了一个激灵。
她转过头,才意识到身后的光并不是来自被打掉的手电,而是地下室的门板再次被打开。
安洁莉娜站在门口:“任慈!什么情况?!”
站在逆光处的室友,此时此刻看起来简直是位天使。
只是她的追问几乎被淹没在了莫里森的惨叫中,任慈只能再次抬高声音:“有伤员!”
说着她走向巴里·莫里森。
刚刚还面无表情的凶手,正抱着自己的小腿在地上打滚乱嚎。
他的表情扭曲,眼神慌乱,完全不是之前见过的犹如死尸般的模样。任慈硬生生拽过他的手,将其反铐在地上。
“快,快叫救护车。”莫里森哀嚎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
任慈看着他这幅模样,只觉得恶心。
安洁莉娜扶起被绑架的姑娘,看了一眼她的伤势,骂了句脏话。
“任慈,她得急救。”她说。
“嫌疑人交给我。”任慈应道。
分工结束,安洁莉娜二话不说,架着伤员飞快离开地下室。
敞开的地下室内,瞬间只剩下了巴里·莫里森的哭嚎。
他明明杀了这么多人,残忍的将其勒死,甚至是就在方才,那一刀捅()进受害者大腿时也没有犹豫。
任慈现在就站在女孩的血泊里。
她相信动手时的巴里·莫里森,一定和任慈初见他时那样,面无表情、姿态放松,一双眼睛犹如枯井。
但现在,他自己只不过是小腿中弹而已。
“我不想死!快,快叫救护车,快把我抓起来,救命——”
他在地上扭动,像是一块恶臭的肉。
杀人时享受快()感,轮到自己受伤,却又如此丑态毕现。
任慈鄙夷地看着莫里森,深深吸了口气。
她手中的配枪,子弹依然上膛。
扣下扳机就能解决一切。
任慈的脑海中在天人交战。
抓住了现行,只能证明巴里·莫里森绑架并且囚禁了一名姑娘,谢天谢地那个女孩没出事,但正因如此,他们也无法将其与杀人犯联系起来。
与第一位受害者住在同一个社区不能算是直接证据。
他会坐牢,但只要巴里·莫里森不认罪,他就不是那名杀了九名女性的连环杀人犯。
所以……
任慈完全可以扣下扳机。
没人在场,杀了莫里森,才能让冤魂平息。
但这无疑不符合手段正义。
现在的任慈是一名FBI,她是执法人员,不能越过这条线。
这么想着的同时,又有一个声音在任慈心中响起:反正她是穿越者,做完任务就走。
任慈迟疑了。
她纠结其间,死死盯着在地上不住挣扎的莫里森。任慈眼睁睁地看着凶手的头顶刷新出思维气泡。
【是个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
任慈愣住。
下一刻,被铐在地上的莫里森猛然转身。
地下室入口处,黯淡的光芒投射进来。
曾经长时间住在地下,任慈早练就了一身适应黑暗的能力。这些光足够了,她在昏暗的环境下,分明看到莫里森的嘴里还含着一枚刀片!
地上的凶手朝着她扑了过来。
任慈二话不说,举起手枪。
“砰!”
第三声枪响炸开。
子弹弹壳与黑猫同时落地,轻盈的猫咪踏着优雅步伐上前。
【攻略目标:贝尔菲尔德·戈尔曼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40。】
时间像是停滞了,背后的唯一光芒也消失不见。但任慈仍然能清晰听到皮鞋踩在地面上的声响。
戈尔曼教授款款走来。
恶魔走过的地方,有细微亮光闪烁,好叫任慈不在黑暗中彻底眼盲。他还是那身正装,衣冠楚楚的模样。站在了任慈与到底的莫里森之间,一声叹息。
“我说过了,我的任慈,”恶魔无奈道,“不要冲动。幸好你没受伤。”
说着他低下头,端详着黑暗中的凶手,而后笑出声。
“一枪爆头,足够致命。”戈尔曼说,“你捍卫了自己的底线。”
不是任慈要做惩罚者,动用私刑结果了他的性命。
开枪前一刻,他在伏法之后仍然反抗,任慈有资格击毙他。这是合法的。
但死亡之后的事情,就不归任慈管了。
戈尔曼检查了一下莫里森爆开的头颅,啧啧摇头。
“虽然灵魂臭不可闻,但也是新鲜的食物,不能浪费。”戈尔曼低声开口,“失礼了,任慈。”
黑猫跳到了任慈脚边,亲昵地用身躯蹭着她。
柔软的触感明明温暖,而当任慈看到下一刻的场景时,却只觉得四肢无比冰冷。
戈尔曼不过是对着尸体勾了勾手。
然后巴里·莫里森的身体,自动转了个圈。
他脊背后的布料自动向上撕破,露出苍白的皮肤,而后这皮肤也像是布料那样,自行扯断。
不是切割的断层,而像是一块肉被硬生生撕扯开来,真皮层粘连的脂肪和组织液瞬间流淌了一地。
模糊的血肉之下,森森白骨可见。
就这么一寸一寸,莫里森整个后背的肉皮都自行脱落。
那之中的骨头,在任慈的注视下,自己“走”出了皮囊。
血淋淋的白骨撑起身体,子弹在他的头部爆开,头骨炸开一个窟窿,下巴大张,朝着阴影伸出走过去。
唯一的亮光将戈尔曼教授的影子拉长,投射在墙壁上。
一条巨大的蛇张开血盆大口。
白骨就这么走进了巨蛇的口中。
之前任慈听到的,蛇类吞食活物的滑腻声响再次响起。
一点一点,鲜血淋漓,还沾着器官和组织的骨架,就这么艰难挣扎着,主动步入巨蛇的影子。
留在原地的是一滩彻底的烂肉。
地上的“巴里·莫里森”,真的很像块被剔骨的肉排,联想到此处任慈只觉得胃部开始翻涌。
但戈尔曼确实相当愉快地一声叹息。
“久违的大快朵颐,”他甚至掏出手帕,装模作样的擦了擦嘴,“新鲜的灵魂,再怎么恶臭,也比什么罐头美味的多。”
任慈深吸口气。
她真的是强忍着恶心,尽力不去看地上的烂肉:“那……你怎么向FBI交代?”
“你说莫里森的尸体?没关系。”
戈尔曼转过身来。
他的大半面孔隐匿在阴影之中,小半张脸站在光芒之下,端庄的面孔因此显得比往日更沈深邃,琥珀色的眼眸似笑非笑。
教授轻轻打了个响指,地上的血肉就变成了巴里·莫里森的形状。
“我吃下了他的灵魂,自然有办法改变他的□□,”他无所谓地说,“这样就能交差了。”
说着,戈尔曼走到任慈面前。
当他伸出手时,任慈不自觉地后撤半步。
围观进食的场面过于掉San,任慈完全是出于本能。
而这么一躲,她也没错过戈尔曼教授眼中的落寞。
“抱歉,”他说,“我已经太久没有吃过未处理的食物了,让你看到了这般丑态……但是任慈,既然你灵魂深处想要的是我,我想,我应该把真实的一面展示给你。”
他的指尖仍然落在了任慈的脸侧。
只是躲开了他的爱()抚,可戈尔曼看起来却像是任慈辜负了他。
“但你,”他压低声音,“你却畏惧我。”
【攻略目标:贝尔菲尔德·戈尔曼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30。】
任慈:“……”
这还是任慈第一次碰到攻略目标好感度减少的情况。
一次性增加也就三点,减少居然一口气减了十。
只剩下三十点好感,还说什么展示真实的一面,不亏是恶魔。
任慈阖了阖眼:“可是你——”
她的话没能说完。
戈尔曼修长的身躯突然僵硬在原地,他退后半步,捂住下腹,相当失态的在任慈面前蜷曲身体。
恶魔的脸上闪过痛苦之色,他直接跪在了地上。
“怎么了?!”
任慈赶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
戈尔曼的面孔在黑暗之中再次变得无比苍白,他嗫嚅道:“我、该死!”
任慈:“是莫里森的灵魂有问题?”
刚吃下去就难受,摆明了是消化不良。
就说也不能什么都乱吃了吧,哪怕是恶魔也不行!
戈尔曼却拼命摇头,他的额头渗出冷汗。恶魔死死按着下腹,几乎没能做好表情管理:“不是,我……”
徘徊在任慈脚底的黑猫,突然喵呜一声,然后口吐人言。
“你是不是要生了?”猫问。
任慈:“…………”
黑猫一句话把任慈说懵了。
这蛋怀了才多久就要生了,这么随便的吗?!
真是再邪性恐怖掉SAN的场面, 也被黑猫这一句话彻底冲散了氛围。
任慈忍不住拔高了声音:“现在?!”
他们人在案发现场啊!就算戈尔曼教授拥有让其他人停下的力量,也不能在这满是杂物的仓库里下蛋吧。
“你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任慈的命令果断, “带我一起走。”
“我——”
戈尔曼教授刚刚开口,旋即阵痛截住了余下的所有言辞。他按着下腹,苍白的面孔汗如雨下,晶莹水珠悬停在鼻尖,摇摇欲坠。
他抬眼, 琥珀色的眼眸之间蒙着泪珠:“我力量不够了。”
任慈:“啊?”
黑猫原地站了起来。
看起来情况非常严重,连恶魔的宠物都不假装自己是只普通猫了。它跳到前面, 语气非常凝重:“如果出现意外,他的力量会被抽走保护体内的蛋, 自然力量不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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