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城旧事(黄鱼听雷)

张驰坐起来，翻身下床：“除了她，还能有谁，你还真当周戈是花心萝卜，一周换一个。”
孟姝嘲讽：“难道不是。”
张驰看着她，认真说：“你不要因为秦粤，就对周戈有偏见，平心而论，周戈也没做错什么吧，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人秦粤就能和周戈如常相处，你在一旁唱红脸打抱不平，傻透了。”
孟姝承认他说得有道理，但不免有些下不来面儿：“要你管。”
张驰耸耸肩，颇深沉地丢下一句：“你自己想想，我说的对不对。”

周末的时候，秦粤来找孟姝，两人在孟姝的房间做卷子，做完卷子。孟姝到楼下拿了两瓶汽水上来，不忘反锁上门。
她和秦粤一人一瓶汽水，横躺在床上看电影。房间里关了灯，拉上了窗帘，昏暗的空间里，天花板做投影幕布，在放一部情色电影《戏梦巴黎》。这个投影仪还是一年前，张驰送给孟姝的生日礼物，有了这个投影仪后，孟姝经常和秦粤两人在周末的时候，窝在床上看电影。
眼下电影片段露骨，是三人泡在浴缸里的画面，电影里的主角神色涣散，就连孟姝和秦粤也看得都有些心不在焉。静谧的房间里，秦粤忽然出声：“张驰今天没在家？”
孟姝滞了下：“他和周戈出去了。”
秦粤翻了个身，侧卧着，支起手肘托着脸，一瞬不瞬盯着孟姝：“是不是给陶莹过生日去了。”
孟姝眼神犹豫，秦粤戳穿她：“你别掩饰，我上周就听杨岐提过，周戈喊他一起给陶莹过生日来着。”
孟姝：“是给陶莹过生日去了。”
秦粤忽然哈一声笑出了声。
孟姝侧过脸看她，纳闷：“你笑什么？”
秦粤平躺下去，双手搭在小腹上：“笑你表情呗，你不会以为我还对周戈有什么吧？”
秦粤初中毕业的时候，和周戈表白过。周戈似被吓到了，当晚就跑来和张驰说了这事儿，周戈捂着胸口，跟撞到鬼似的心有余悸：“我把秦粤当哥们儿，没想到她要当我女朋友，吓死我了。”
张驰说：“秦粤不是长得挺好看的，你这副模样，跟来个恐龙女跟和你告白似的。”
周戈喝了口可乐：“秦粤是长得不错，不过我跟她可不来电，当朋友还可以，女朋友还是算了，而且她和孟姝玩得又好，我要是谈了觉得没意思，甩了她，孟姝指不定私下还得怎么骂我，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友不可交？”
张驰冷笑一声：“你原则倒挺多，怎不见你安分一点。”
孟姝沉默，秦粤冷不丁又冒出一句：“这女生的胸可真好看。”
孟姝趴着探手去拿搁在床底的汽水，咬着吸管，认同说：“嗯，我都想揉一把。”
秦粤忽然伸过手来，作势要去掀孟姝的衣服，孟姝被她碰得发痒，身子弓成虾米，两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又气喘吁吁躺在床上，秦粤踢了踢孟姝：“你给张驰发信息，问他们在哪过生日，我们也过去玩玩。”
孟姝：“那我们空手去不太好吧。”
秦粤盘腿坐起来：“路上给她买一个不就好了。”
张驰收到孟姝的信息时，他们一行人正转场去ktv，周戈花了半个月的生活费包了个包厢，给陶莹过生日。张驰站在门口，拿着手机给孟姝回信息，周戈在里头喊他：“驰子，你不进来干嘛，杵那当门神呢？”
张驰收了手机，抬脚走了进去：“孟姝说要过来，秦粤也来。”
周戈：“行啊，喊她两过来，人多还热闹。”
陶莹凑过来，脸抵在周戈的肩上，一副黏黏腻腻的模样：“孟姝倒是听你两提过，秦粤是谁啊？”
周戈倒挺受用：“孟姝的发小，哎，宝宝，你胸顶到我了。”
陶莹脸微红，骂了周戈一句，又朝张驰道：“哎，张驰，你觉得陈栀子咋样，能不能交个朋友？”
陈栀子是陶莹介绍给张驰的女生，和陶莹一个学校的，这会人去了洗手间。张驰还未开腔，周戈就说：“朋友怎么就不能交了，多个朋友多条路，我们就爱交朋友，朋友越多越好。”
陶莹去掐周戈的胳膊，娇嗔道：“少贫嘴，我问的是张驰，又不是你。”
这时陈栀子也回来了，落落大方往张驰身边一坐：“你们说什么呢，不会在聊我坏话吧？”
周戈嬉皮笑脸：“夸你来着呢。”
陈栀子哼一声，不理周戈，拿过茶几上的麦克风：“哎，杨岐，帮忙切《广岛之恋》，张驰，你跟我一块唱首歌呗，广岛之恋会不会？”
周戈：“会，怎么不会，不过陈栀子，你这听歌口味够老的啊？”
“我就喜欢老歌不行啊？”陈栀子去看张驰，“要不要一起唱？”
张驰还未开口，周戈又一把揽过张驰：“这陶莹生日呢，别不给女孩面子啊。你不是眼馋我xc套装备吗，哥们忍痛割爱了。”
“别反悔啊。”
张驰眉头一挑，松了口，接过了陈栀子递来的麦克风。
周戈操了一声。
唱完了歌，准备切蛋糕，周戈问张驰：“孟姝和秦粤还来不来呀？要来，我们就等会切蛋糕。”
张驰掏出手机，孟姝五分钟前发来信息说两人不来了，秦粤突然有事来不了，她也不来了。
一行人切了蛋糕，又在包厢闹了会儿，直到十一点才散了。
陶莹抱着周戈的胳膊：“张驰，麻烦你今天送我姐们儿回家吧。”
话落，就拉着周戈走远了，也不管陈栀子和张驰。
张驰看着眼前的女孩，陈栀子姿态拿捏得很低：“我知道你对我没那个意思啦，但你给我个面子啦，虽然陶莹是我朋友，可我也不想在她面前跌份，你今天就好人做到底，送我回家吧，要不这样吧，打车费我来付。”
女孩都低三下四这么说了，张驰能说什么，自然做了一回好人：“不用，我付就行。”
张驰拦了辆出租车，陈栀子和他并排坐在后车座，透过街上透进来的光线，偷偷去看张驰，他长得是真好看，这么懒洋洋地靠坐着椅背，他宽直的肩膀放松地耷拉下来，窗外的光线打在他笔挺鼻梁处，衬得他的轮廓感十足的面容更显立体，像她在美术课上描摹的古罗马美少年雕塑。
“喂，你是不是挺瞧不上我们职高的女生，觉得我们脸蛋也没什么好看头，又大脑空空。”
张驰往后一靠，闭着眼睛说：“没有，你不要瞎想，我自个成绩也烂。”
“我才不信咧，再差也肯定比我好。”陈栀子低着头手机按个不停，然后递了过来，“那你把你电话号码告诉我，我就相信你不嫌弃我笨，这样总行了吧。”
把陈栀子送到了家，张驰又让司机把车开回晏海公馆。他刚到家门口，就接到周戈打来的电话：“你把陈栀子安全送回家了没？”
张驰拿出钥匙开了门，也没开灯，摸黑上了楼：“这么担心，你还让我送？”
周戈：“我这不是怕你突然大姨夫来了一个不爽，给人撂半路上了。够兄弟啊，下回我就不让陶莹拿这事烦你了，女人嘛，事情就是多，她们女生自己脱单了，就恨不得让身边的姐们儿个个都成双成对，我早就说了，你眼光高着呢，一般人瞧不上。”
那边传来陶莹娇嗔你说谁事多呢，张驰说：“你晚上不回家啊？”
周戈：“哪能啊，我可是尊纪守法的好宝宝，正要送陶莹回家呢，挂了，明晚去找你，一起去踢球啊。”
张驰挂了电话，经过孟姝房间，她的房门关着，门缝底下露出一道光线。张驰径直回了房间，冲了个澡，光着上半身出来，发现孟姝在他房间乱翻一通。
张驰：“你进门也不说声，我要光着出来呢？”
孟姝回头看他，瞥见张驰裸着上身，熟视无睹说：“我跟秦粤借的那本《断代》，是不是扔你这了，我那屋都找不到。”
张驰从衣柜里拿了件T恤套上：“别乱翻了，在主机上搁着呢，你天天跟秦粤看得都是什么杂书。”
孟姝一低头，果然从主机夹缝里找到了那本书，难怪她刚才没找到，她抽出书：“你看了？”
张驰轻咳一声：“瞄了两眼。”
孟姝好奇了：“什么感觉，读的时候会不自在么？”
张驰从手机里抬眼：“能什么感觉，赶紧走，我困了。”

隔天，张驰醒来下楼到餐厅吃早饭，见唐婉华也在餐厅，颇有几分意外。张驰拉开椅子坐下，就听唐婉华在问孟姝：“你们理科班的老师怎样，是年轻老师还老教师？”
孟姝说：“我们班的班主任算是资深老教师，带过好几届高三生。”
唐婉华点点头：“如今高二了，还有不到两年就要高考了，过两天，阿姨看看有什么合适的辅导机构，给你和张驰报一个。”
张驰听了，搁下筷子：“我不去，你要报给孟姝报就行。”
唐婉华看向张驰，不容置喙道：“初中那会，我不怎么管你，上了高中，你给多放点心思在学业。外头的女人可就眼巴巴等着给你爸再生一个，到时候再继承你爸的公司，你的东西凭什么便宜给别人，你就不能上点心？”
餐桌上的气氛一时剑拔弩张，项阿姨原本要端果盘出来，这会见餐厅里这气氛，也躲在厨房里佯装忙碌。
张驰冷笑：“一大早就说这个，真够倒胃口，你自个管不住男人，现在来母凭子贵那一套，无不无聊？”
张驰推开椅子，转头上楼，楼上传来砰的一声摔门声。
唐婉华被气得面色青白，孟姝抿了抿嘴唇，开口：“唐姨，我会劝张驰和我一起去上辅导班的。”
唐婉华面色微缓，抬头看向孟姝，勉强一笑：“行，孟姝，这事阿姨就交给你了，他啊，我的话向来不听，也就还能听进去你说的。”
唐婉华吃完早饭，就开车出门了。孟姝上楼，去敲张驰的房门，敲了两下，不见动静。孟姝按住把手推开门，张驰歪在床上，戴着耳机打游戏，见门被推开，目光掠过她，又重落到游戏上：“别来给我妈当说客。”
孟姝说：“你刚才那话太让伤唐阿姨的心，我看唐阿姨眼睛都红了。”
张驰不太耐烦，带着情绪道：“真当你是我妈亲生的？”
孟姝怒道：“我就多余管你和唐阿姨的事，补习的事，你爱去不去。”
孟姝开门离开，张驰一言不发地操作游戏，过了会儿，又觉得郁闷透顶，将游戏手柄丢在一边，轻轻靠了一声。
晚上，张驰和周戈杨岐在足球场踢球，同队是附近的大学生。张驰周戈他们来这球场，和他们踢过几次后，时常约着在这球场打球。张驰今晚踢得有点凶，对方直喊吃不消，满打满算踢了一个小时才结束。
张驰把球一扔，面无表情躺在草坪上，周戈和杨岐到自动售卖机买水，互相挤眉弄眼：“什么情况啊，今晚？”
周戈拧开矿泉水，灌了半瓶水，剩下的拿来洗手：“等会问问呗。”
周戈走过去，扔给他一瓶水：“跟你妈吵架了？”
杨岐挨着张驰坐下，从换衣包里摸出了包烟，叼了根在嘴上，哼唧两声：“我看跟孟姝吵架，可能性还更大一点。”
张驰坐了起来：“给我一支。”
杨岐说：“奇了，看来你今晚心情是真不太好，前两天，我和我爸妈去外面吃饭，还看到了你爸和个女的——”
周戈重重咳嗽了一声：“别哪壶不提提哪壶啊？”
张驰哼笑了声，双手往后撑在地上 ，仰着头：“那女的长怎么样？”
杨岐含糊：“什么啊。”
张驰：“好不好看？”
“好看什么啊，顶多就一个阿姨，比你妈差远了。”杨岐嘿嘿一笑，“我要是你爸，就选你妈，来儿子，叫声爸。”
张驰恼火道：“滚一边去。”
周戈从兜里掏出手机，起身：“陶莹约我吃夜宵了，你们去不去？”
张驰揉了揉脖子：“不去。”
杨岐叫嚷：“昨天不是刚见过？今天又见，你俩这黏糊劲？”
“羡慕啊嫉妒啊，嫉妒死你。”周戈挥挥手。
张驰打完球，骑车回家，刚进了门。刚好撞见孟姝下楼倒水喝，孟姝看也没看他一眼，张驰摸摸鼻子，出声叫她：“帮我拿瓶矿泉水。”
孟姝没理他，进厨房倒了杯水，头也不回地上了楼关上房门。
张驰小声嘀咕了句：“气性可真大。”
因为这事儿，孟姝一连几天没跟张驰说话。自从孟姝来到张家，两人相处这么多年，一般吵架都不超过两天，但往往也是张驰先主动低头。这次超过了三天，张驰可坐不住了。心想难怪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这个大丈夫能屈能伸，就不跟小女子计较。
这天放学，周戈喊张驰打会球再回去。张驰拎着书包：“不打。”
周戈一脸扫兴：“不是吧，高二的学长还在球场等着呢。”
周戈见他出了班级，往连廊走，稀奇道：“你这是去哪儿，找孟姝。”
张驰：“知道，你还跟着？”
周戈搂着张驰的脖子：“我说呢，这两天做早操，碰见孟姝，她连理都不理我，原来问题出在你这儿啊。”
九班和一班不在同一幢教学楼，张驰去孟姝班级逮人，孟姝不在班级，书包还在抽屉里放着。张驰随手扯住她们班的一个女同学的胳膊，问孟姝去哪了，女生看了张驰两眼，耳朵有点红：“哦，孟姝啊，被老师叫到办公室了。”
周戈问他：“还等吗？”
张驰转身就走：“打球去。”
孟姝从老师办公室回来，有个女同学喊住她，说刚才来了两个男生来找她。孟姝问对方是谁，女生说不清楚，反正长得挺帅的，班里另外一个同学插嘴道：“张驰和周戈呗。”
孟姝没在意，收拾了书包下楼时，经过篮球场，瞥了一眼，看见张驰背对着她在运球。孟姝收回了目光，径直推着自行车出了校门，在校门口解决了晚饭才回去。
项阿姨的家里有事，请假了两天，这两天的中午饭，她和张驰两个都自己解决。张驰一直到晚上八点才回来，将一杯椰香芒芒和包浆豆腐放在她手边。
这家店的饮品，孟姝很喜欢，不过因为距离远，外卖也叫不到，所以她很少能吃到，有时候嘴馋想吃，一想到距离太远也就忍了。
孟姝面无表情，埋头写卷子，继而听到身后的张驰叹了口气，一只手伸了过来夺过她的笔，又将椰香芒芒塞到她手中：“姑奶奶，赏个脸，我骑了快两个小时的车。”
孟姝没绷住，噗哧笑出声：“我又没叫你去买。”
张驰见她露了笑脸，心知那一茬事算是过去了，往床上一赖：“可算跟我说话了。”
孟姝嫌弃：“你刚打完球，澡都没洗，就往我床上躺，臭死了。”
张驰说：“臭你也受着，我这是为谁卖苦力。”

几天后, 唐婉华还是给孟姝和张驰报了‌个辅导机构，数理化‌三科，每周六下午上半天。张驰也老老实‌实‌每周六去点卯, 周戈的母亲楚筱竹知道张驰上辅导班的事儿, 连带着给周戈也报上了‌。
两‌人又跟连体婴似的一块上辅导班, 这天, 辅导机构老师在分析上次的测验的物理卷子，张驰放在裤兜里的手机无声震动了‌声，是陈栀子发来的信息。
自从那晚在出租车上, 张驰给了‌陈栀子号码后，她时不时会给他发一两条无聊的笑话‌, 今天的笑话‌如下。
有只老虎感冒了‌, 想要吃掉熊猫, 熊猫哭了‌：“你感冒了‌，为什么要吃掉我呢？”老虎说：“广告上说了‌, 感冒就要吃白加黑！”
周戈见张驰低着头看手机，凑过来‌瞄一眼：“这谁给你发的段子啊？有够土的。”
张驰按熄手机屏幕：“陈栀子。”
周戈：“什么情况，你不是对她不感冒么？”
张驰：“是不感冒。”
周戈笑嘻嘻地说：“其实‌陈栀子身材不赖, 你和她谈也不亏。”
张驰反而笑：“要不你甩了‌陶莹，和她谈吧，你也不亏。”
周戈：“靠, 哥们为你着想, 你拿个哥们儿开‌唰, 不跟你说话‌了‌。”
辅导课直到十一点才结束, 周戈掏出手机, 陶莹上课时给他‌发了‌信息，说来‌接他‌放学, 周戈看向张驰：“一起吃饭去？陶莹和陈栀子她们来‌了‌，等会顺便‌去商场玩，我叫上杨岐。”
张驰想着等会也没什么事，也就答应了‌，周戈坐在椅子上，去喊孟姝，问孟姝要不要一起吃饭。
孟姝边收拾书包边回头：“我不去，我和秦粤约了‌一起吃饭。”
辅导机构是在一处老式大厦里，楼上还有舞蹈室。两‌人没乘电梯，走消防通道下楼，出了‌门‌，就看到隔壁便‌利店门‌口‌的陶莹和陈栀子，两‌人头抵着头捧着一杯纸杯，在吃关东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