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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玉(驰驰响当当)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戴珺说:“我已让安大人带上五百甲士连夜秘密赶赴云渡。这件事是否有宣王和王家的手笔,要看他们明日在朝堂之上对这封军报的态度。”
他观察顾衍誉在听到安澜的名字时目光微闪,有一点好笑地问:“你不相信安大人么?”
顾衍誉:“……”
诶,被发现了。
安澜在她心里是一个年轻暴躁外加没有文采版本的戴文嵩,再直白一点说,她觉得安澜不像很聪明的样子。但回忆起那天晚上,那些锋刃递到眼下也不肯退让半步的人,又觉得也许,有那么一点可靠。
她深吸一口气:“只是觉得情况不乐观,顾家第一波探子没有音讯回来,当地必定坚如铁桶。或许叛变早就开始了,云渡一直仇视朝廷。哥哥说从前胡青将军在的时候,也每每感叹当地都是难以驯化之民。”
戴珺:“这些年不计其数的拨款放下去,税赋一减再减,却总是收效甚微。皇帝曾说‘天生胡青,以镇云渡’,若没有他,不知道谁才能压得住如此频繁的内乱。”
顾衍誉单手托住自己的脸,观察他神情:“你并不这么想,对么?”
戴珺眼里有一点笑,瞧着她:“那我怎么想的?”
顾衍誉:“你在想——本该是在陵阳拿着厚禄颐养天年的护国柱石,被派到那样的险远之地驻守。总是强调胡青人尽其用,皇帝就可以用他的英明来掩盖他的寡情了。”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戴珺听了,却露出极为柔和的笑意:“你现在也有我的把柄了。”
顾衍誉不说话,又开始了那种矛盾。她极力想要看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却又难以确定。
戴珺收敛了神色:“还有平泉。我也点了人去,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样的心理准备?”
这是她明知故问的话,戴珺没有回答,只是说:“不过在人找到之前,一切尚未有定论。”
“我明白。”
两人就这样说到真的天色已晚。
与他说话是令人愉悦的事,如今在甚少藏着掖着的情况下,更使人畅快几分。
近日发生的变故太多,令狐玉又不在,她在所有人面前都不得不撑出一个游刃有余的样儿来。若是有人观察就会发现,顾衍誉对手下的态度甚至比从前更温和可亲,越在风大浪急的时候,她越要能压得住,让船行得稳。
于是绷得最紧的却又不敢表露半分的,变成了她本人。
她捧着方才又满过一次的酒杯,贪恋地抿一口招人喜欢的酸甜,眼中涌动着未明的情绪,然后状似不经意开口:“有没有办法,让我去见陈御史一面?”
她觑着戴珺神色,言语轻缓,带着天真:“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
如果她不加这一句,戴珺或许会信。
“你有什么想问,或者想告诉他的,可以说与我。”
顾衍誉细细打量他,他与她穿着同样鲜艳的红色,红烛喜服交相辉映,看起来是璧人一对,而她要做的,却是……她道:“ 没有什么要事,不过是家事。好歹是我长嫂的爹,我成亲了,也想知会他一声。顺便告诉他我哥好好的,很想念长嫂,如果当初他们的孩子好好活下来,如今也该跟聂锦一样大了。”
“只说这个?”
“嗯,”顾衍誉温和地微笑,“家里也只有这些事。”
“好,话我会带到。”
他如此痛快,令顾衍誉觉出了痛。
“怎么这样看我,还有什么要我说与他么?”
顾衍誉轻轻摇头。
两人各自沐浴过。
除去一切装饰,戴珺只借了一点月光去看她,眼下她头发散开,只着寝衣,脸上粉黛未施,方才令人发现秾艳的是她本身。
戴珺收回目光,从柜中抱了一床被子铺在榻上做了自己的床铺:“还需要你将就一段时间,与我同居一室。我将屏风放在中间,你可以安心。”
顾衍誉阻止了他要去搬屏风的动作:“不必麻烦。你若不看,屏风也是多余,若有心要看,藏在屏风之后窥探,我反而发现不了。”
戴珺看着她,露出一个了然的浅笑。
顾衍誉看着他这简易的“床”:“我们轮流来吧。”
戴珺好笑:“没有让姑娘家这样委屈的道理。”
顾衍誉心情复杂地收了声,她此刻才注意到,屋内柔软的床还有蚕丝的枕头,都是她用惯的。
“玉珩。谢谢你。”
“累了就睡吧。”
说累了就睡的人自己却睡不着,因为他嗅得到顾衍誉身上的气息,有一部分来自她沐浴时用的香草,还有一部分是——
他让人按照顾衍誉的喜好换了屋内的用具,顾衍誉注意到的被子、枕头,她没注意到的茶壶、杯盏,其实都是。但因为顾衍誉对熏香没有偏好,屋里焚的还是他常用的香。
然而顾衍誉被那种香气侵染之后,闻起来格外地,甜。
他一直以为这是冷淡的香,怎知会如此?
号称君子的戴大公子,不得不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平复呼吸上。
另一个睡不着的人是顾衍誉。
蝴蝶应该是很脆弱的生物吧,可是为什么哪怕已经做好决定要把它关起来了,它却还要固执地向另一个人飞去呢?
若论起忍耐的可能,疼痛有时比痒意好忍。她熬得住更酷烈的痛楚,但却不知那种,似有若无的,像羽毛拂过肌肤表层的,痒,该如何应对。
顾衍誉不自觉地用自己绝好的耳力去捕捉他的呼吸。
她知道他没有睡着,她也是。

第110章 公子,他,反正,只成这一次亲
顾衍誉回想拜高堂的那一刻,戴珺看向戴文嵩身边那张椅子时停顿的小动作,她忽然开口:“今天,你是想到你的娘亲了么?”
“嗯,”他说,“她走得早,没有来得及看到我长大成人。”
母亲走的那一天,对他说:“珺儿,娘亲不后悔嫁给你爹,有了你。但是娘亲真的熬不住了,要走了。你往后啊,不要学你爹那样老古板,娘希望你过得自在,希望你这一生所想都能得偿所愿。”
他今日有了一件得偿所愿的事,希望母亲能看见。
顾衍誉听过关于他父母的旧事,戴夫人据说是自尽的……离开家投了湖。因这死法蹊跷,也颇有些不好的流言,戴珺接着说:“她当年病重,不堪折磨,最后自尽了。”
他的声音渐熄,顾衍誉后悔自己提及此事,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话。
“你也想起自己的娘亲了吗?”他问。
顾衍誉低声:“我不记得我的娘亲,长什么样了。”
她原是平躺着看向床顶,说到这句末尾忽然喉头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人总有些时候,会有委屈,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事,想要跟娘亲说。
可是那个人早就不在了。
她频频从旁人口中听到她年幼时顾怀璧如何偏爱她,可是当她记事的时候,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希望有个娘亲在她面前,好听一听她不知该与谁说的心事。
娘亲,我好像很喜欢他。
可是我……
她耳边听着心上人的呼吸,方才饮下的山楂酒后劲十足,将她今日所经历的一切又蒸腾起来,都浸没入一种使人流泪的酸甜之中。他在这样仓促的时间里,在宣王的禁令之下,准备了一场满城欢庆的盛大婚礼,但她是怎么做的呢?
顾衍誉背过身去,小心翼翼吸了吸鼻子。
控制不住的眼泪在鼻根处汪成一小片湖。
然后顾衍誉就愣住了,尽管她做到了克制,可这动静在深夜里依然明显,房中的另一个人只要不聋,就不可能听不到。
顾衍誉握拳,先一步开口:“你听见了么?”
有一点鼻音,听着糯糯的,有点可怜,还有点怂得好笑。
“没有。”他接得很快。
“你都不问是什么动静,就说没有。”
“好吧,我听见了,”他说,“是小鸟吸水的声音。”
“小鸟会吸水吗?”
她翻过身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接如此幼稚的话。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是小鱼在吸水。”
“怎么会呢,”顾衍誉小声表达困惑,“小鱼吸水会被你听到吗?”
“那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很好听。
顾衍誉:“什么?”
“是小龙在吸水。”他声音里有压抑的笑,但那是一种善意的,温和的逗弄。
顾衍誉瞬间明白过来,咬牙道:“坏人。”
龙吸水是方言里说小孩儿吸鼻涕的话。
“那我可以不假装没听到了么?”
他起身走过来,递到她面前,是一方手帕。
戴珺没有追问,也没有再多宽慰之言,他留下手帕便走了回去,并不旁观顾衍誉不愿展露人前的尴尬。
顾衍誉用那方手帕遮住自己的眼睛。
属于他身上的冷香萦绕在鼻尖,她就那么睡着了。
次日一早。
当顾衍誉注意到连戴文嵩打量她和戴珺的时间都过长时,她也反应过来,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不对。
这话要从顾衍誉的女装开始说起。
她当然没有给自己做过女装,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用上。如今身份既然不是秘密,便吩咐人去做几件,也先买一些成衣来。否则等她住进戴府,每天作男人打扮在戴文嵩面前晃悠,跟戴珺哥俩儿好似的,她怕戴大学士心脏承受不住。好赖是冒着生命危险帮她解困一回,顾衍誉暗下决心,往后都少给戴文嵩找点不痛快。
然而府上仆从跑遍陵阳的成衣铺子,竟找不出几件合适的成衣,说是料子好样式好的都被买走了。
等她收到聘礼才恍然大悟,应是都被戴珺先一步买下。
一早嘉艾先进来给顾衍誉换衣裳,戴珺走到了屏风后等。
只能穿男装时嘉艾也总是变着花样去打扮顾衍誉,陡然间获得如此大的发挥空间,她看起来简直摩拳擦掌:“这个花好看,这个颜色靓,主子喜欢哪件?”
顾衍誉瞧着都很新鲜,指了一件:“这个吧,好特别的红。是海棠吗?”
嘉艾将衣袖上银线绣出的花翻来予她细看:“正是。”
“应时应景儿,不错。”
嘉艾在她耳边低声笑道:“真好看,我给主子梳妆,妆面儿也要像海棠一样娇艳。”
这边顾衍誉在梳妆,那边戴珺转进去换衣。
等二位一同走出来,嘉艾看出了门道,抿嘴但笑不语;阳朔无声叹出一口气,事情是他办的,他还能不知道么?
聘礼里面送去的所有成衣,公子都让他买下了与之相配的男装。
跟谁看不出来似的,呵。
所以当他们并肩出现在厅中,戴大学士也多瞧了一会儿。
这位叫他怀揣了十几年偏见的顾衍誉,这么一看,也只是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跟珺儿站在一起,他恍惚真觉得珺儿觅得良配。
戴文嵩那张脸瞧着都祥和了不少。
顾衍誉扭头瞧戴珺,若有所思。
戴珺在她身边坐下的时候,她贴着他的耳朵悄声地,很快地说了一句:“好巧呀,我们衣服上有一样的海棠花。”
说完自己端坐好,目不斜视,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只留戴珺独自耳朵泛红。
阳朔缓缓扭开了头。
茶水拿到手,顾衍誉喝到第二杯才察觉异样。
没能及时发现是因为她喝惯了,不觉有问题。而异样是因为,这是云雾茶。
说好的“浮云遮眼,雾罩燕山”呢?
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戴府?
天哪,戴大学士!你在干什么?你知道自己在喝的是什么吗?
顾衍誉倒抽了一口凉气,冒出了一个叫人紧张的念头——苍天啊,戴文嵩不会一边写东西批判陵阳贵胄奢靡作风,一边在府上偷偷喝云雾茶吧?
顾衍誉十几年的信仰都要崩塌了。
虽然在初次见面戴文嵩就不喜欢她的时候,顾衍誉已经信仰崩塌过一回,但那不是关于戴大学士的人品。
可是这……她等嫁进来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有点太迟了?
顾衍誉揣着满满的困惑吃完了整顿饭。
后瞄准了戴家父子二人说话的空档,拉了阳朔来:“你知道,你家老爷号称不喜云雾茶吗?”
阳朔抿嘴,看起来颇为为难,不是很想沟通的样子。
顾衍誉叹气,故作惆怅:“原来,你们府上一直都喝这个?在外博清名,在家倒是什么都没耽误啊。”
阳朔郁闷,他想也就幸好自己不是河豚,不然现在已经鼓成球了:“公子说,你来,要有。老爷曾许诺说,不管前因,嫁过来了就当他自己女儿。公子问他,自己女儿去了别人家,喝不上惯喝的茶,用不上惯用的东西,会怎么想。反正是,公子赚的,他愿意花,老爷没有意见。”
顾衍誉方才逗他的表情没了,面上渐渐正经起来。
“这场亲事,是不是所费甚多?”
阳朔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公子,他,反正,他,只成这一次亲。”
戴家父子上朝去了。
顾衍誉看向远远的花树,眼里涌动着难言的情绪。
嘉艾走过来:“主子,府上的石管家带大家来跟你见礼。”
“走吧。赏银备好了么?”
“都备上了。”
这边的事结束,顾衍誉往“在水一方”去。
马车上,她垂眼拨弄袖子上银线绣出的海棠。
同样的花,也开在戴珺的衣袖和领口。
在水一方。
“我的头发为什么是这样?”
令狐玉捏着自己卷曲的“秀发”,眼神充满控诉。
顾衍誉一本正经:“那一次是意外,然后大家都认为卷毛很适合你。就次次都安排上了。”
“‘大家’都有谁?”
沈迁和杜衡直接退出去了。
顾衍誉看到他们把门关上,也渐渐收了玩笑的表情。
“最近发生的事,沈迁都跟你说过了。”
如果有人观察就会发现,顾衍誉刚换上这一身裙装时还觉得像是换了个人,忽然就活泼明朗起来,而此刻周身的气质又觉得跟从前无异。她的慵懒和松弛都是假的,实则心事重重,整个人都绷得很紧。
令狐玉点头,问:“王家不是从不轻易下场么,谁做皇帝对他们来说都一样,为什么这次急了?”
“不下场是因为他们安居幕后,根系稳固庞大,这份利益谁也动不得。对顾家做的事,是报复,也是示范,是在告诉旁人哪里是禁区,也在让他们的同盟者安心。如果他们一切顺利,经过这一次别人就会明白,哪怕只是温和地表态促使皇帝停掉特许经营权的转售,都会给一个家族带来顷刻间覆灭的命运。大庆真正不可僭越的,是世族集团。”她说。
令狐玉沉吟半晌,眸色深深:“从前我们说,普天之下,只有一个王家。我现在觉得,对也不对。不止这一家一姓,还有别的世族,但他们站在一起,利益结成一张网。所以准确说来,是普天之下只有两种人,平头百姓,和人上人。我父亲当年不过是说了两句真话拒不改口,便在世人众目睽睽之下,举家倾覆。”
他说到这里看着顾衍誉:“你要小心。这一次的布局来得如此之快,又令人首尾不能相顾,他们的人太多,能使力的地方也太多。”
顾衍誉冷笑:“早就是这样了。老头子当年若不是有皇帝保着,想在鬣狗群中抢食怕早就尸骨无存。”
“下一步我该去哪里?”令狐玉倒很自觉,刚醒就着急干活儿。
顾衍誉一笑:“你不要这么问,会让我想当一个恶毒又不体谅的主人,恨不能每个地方都让你去跑一趟。但你现在最需要的是恢复体力。”
“杜大夫照顾得很好,我的肌肉都没有损伤,至多三五天,就能完全恢复如初,”令狐玉去探究她脸上的表情,“你不担心平泉么?太尉大人若失去音讯,那才是……”
顾衍誉咽下一口气:“他也许……已经落在王家手里。但我更相信,有另一种可能。顾禹柏或许得到了一些消息,他发现顺水推舟,藏起来,是最好的选择。宣王跟皇帝斗起来,局面未明朗时他不出现。或许他在等待时机,选择对他最有利的时刻现身,这是比选定一个主子更明智的选择。”
令狐玉的目光起了一点波澜,缓声问:“这是你的期待,还是你的推测?”
顾衍誉看着他,神情微变,眼中的哀愁和忧虑一瞬间藏不住:“我知道我在失去母亲的那一刻,也相当于失去了父亲。可是……他是我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血亲。”
她对顾禹柏有惧有恨,但是……她从未做好心理准备这么快迎接他的消失或死亡。
她也只惆怅了那么片刻:“休息几日,然后先去乐临吧。查清楚是哪里出了问题。陈家送账本的家仆到底怎么死的。若是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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