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唇抿着,弧度却稍稍上弯。
在谢茉的引导下,俩人又聊了会儿军区以及镇子上的事,从顾青青的相关回答里,谢茉得出结论,顾青青上辈子并未来过军区,军区生活环境虽比不上市里便捷,但军人福利待遇优厚,绝对比乡下优渥,如果顾青青上一辈就嫁给了吴解放,不可能不跟来随军,所以只能是上一辈两人并未结婚。
事情真相是,顾青青重来一世,抓住机会嫁给未来前程远大的吴解放,又因上一世听过卫明诚声名,清楚他未来比吴解放位置更高,因而起了早早攀附的心思。可她一时半会儿放不下重生者的优越感,在巴结自己时,难**露出不平嫉妒,这也是为什么她言行偶尔拧巴的原因。
其实,谢茉推断顾青青上一世的生活环境和经济状况都不大好,聊天时也暴露出眼界短,见识浅,浮躁还爱自作聪明的缺点,都表明八九十年代国家腾飞的浪潮,顾青青没抓住机遇,提升自我,提升阶级……
由她在家务活和带孩子上的娴熟,可知她上一世在临去世前都没放下此类工作,顾青青极有可能是家庭主妇或从事此类工作的,例如保姆,现在不到一定级别不能用保姆,不然便是资本主义奢靡享乐,要被批判打倒,而后世则不同,只要有钱便能雇佣保姆。
可以说,顾青青怀揣捉谢茉把柄的心思而来,最后一无所获不说,还把自己的根底露了个彻底。
谢茉见再难从顾青青身上榨取出有用的信息,恰好锅里的肉也炖煮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说:“我厨房正炖着菜,这半天了,也该差不离了。”
顾青青立马跟着起身,看了一眼座钟,说:“哟,将十二点了,我也该回去做饭了。”
说着,弯身捞起小妞妞。
谢茉边朝厨房走,边客气留人:“我这就做好了,今儿中午就在这里对付一口吧。”
顾青青跨出堂屋,鼻子抽了抽,问:“炖了啥?真香。”
谢茉俯身看了一眼奄奄欲熄的灶火,又朝灶膛里塞了一根木柴,起身掀开锅盖,一股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油亮的五花肉正在灶火的烘烤下,懒洋洋往上颠,十分诱人可爱。
“唷,炖肉呢,怪不得这么香。”顾青青站在厨房门口,深长脖子往里一瞅,啧啧道,“你一个人在家还炖肉呢,怎么不等卫营长回来。”
谢茉微一挑眉,倒没立时反驳,而是有条不紊把配菜放进去,盖上锅盖。
再回身,看清顾青青脸上真实的困惑和不赞同,谢茉刹那间失去讲道理的兴味。
顾青青虽样貌身条年轻,可她思想其实和奶奶那一辈相近,奶奶的固执谢茉领略过,想来顾青青也差不多,甚至因重生的缘故,在优越感的加持下,她可能比奶奶更顽固,说不通的。
她和顾青青关系泛泛,没引导她的义务。再者,即便到了谢茉生活的后世,仍有人自裹小脚,对女权嗤之以鼻。
谢茉眨了眨眼,说:“他回来再炖呗,我吃个肉还得他作陪啊。”
顾青青哭笑不得说:“就你一个人,炖这么一大锅肉,不太浪……你不怕卫营长回来说你啊。”
谢茉笑道:“他走时把叮嘱我,让我千万别亏待自己,想吃啥就买,不要担心钱票。”
“再说,他赚钱回家不就是给我花的,都交给我了,我咋花随心呗。”
“你家难道不是这样?”
谢茉一脸疑惑看向顾青青。
顾青青扯出个假笑,底气不足道:“一样一样。”
说完,她向上颠了颠小妞妞,再不多说其他,狼狈地告辞离开了。
第068章
哪怕给眼巴巴瞅着铁锅流口水的小妞妞拣走好几块五花肉, 但剩下的肉和配菜也足装了一大盘。
谢茉吃个肚儿溜圆,打扫厨房收拾碗筷消消食,听着窗外涌动的蝉鸣美美睡了一觉。
下午便是安逸的读书读报的时间。
谢茉坐在书房书桌前, 先抽出一张纸将征文正文誊抄一遍,而后翻读报纸。报纸的第一版第二版汇总领导讲话的重要精神, 恰是谢茉要细度的内容。从另一个抽屉里找出一本空白的塑料皮笔记本, 谢茉一边读, 一边做读书笔记。
翻完报纸,谢茉从触手可及的书架上拿下来一本伟人思想选集,她从未系统的读过伟人思想著作,只零零星星从课本、书籍节选、网络节选上读过一些, 也看过旁人发布的相关解析视频,管中窥豹,已深深震撼于他的高瞻远瞩。
现在沉静心绪, 仔细研读, 越读越是敬仰。
他能一针见血地看透事物本质, 从矛盾源头出发, 认识矛盾、解析矛盾、解决矛盾。
谢茉沉浸其中,直到天光暝晦, 黑色方块在融汇模糊成片, 才骤然惊醒。
活动活动僵硬的脖颈, 肚子“咕噜噜”适时发出抗议声响, 谢茉木呆呆眨了眨眼, 起身喝茶准备晚饭。
将中午剩菜热了热,谢茉快速解决完晚饭, 又趴回书桌,将脑子中飞快闪现的思路、念头记录下来。并趁着劲头, 把征文草稿写了出来。
这时已到夜里十一点钟,停笔后,汹涌的困倦席卷谢茉。
硬撑着洗澡洗漱后,谢茉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觉睡到大天亮,璨然的光亮穿过窗棂,斜斜打在谢茉脸上,眯眼感受了一会儿阳光的轻抚,她不疾不徐起床,熬粥,吃早饭。
换好衣服,带上草帽,提着新军绿水壶感到农贸市场时,已不见几个人,谢茉去到肉摊前,售货员正歪斜在椅子上打瞌睡。
谢茉尝试着轻咳了一声。
“今儿肉都买完了,明儿赶早来。”售货员头也不抬,语调懒洋洋中透出几许不耐。
“是我。”谢茉轻声道,“昨天……”
不等谢茉说完,售货员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低声道:“就等你呢。”
一面儿说,一面儿从案板地下掏出一块肥肉来。
谢茉赶紧把准备好的钱票递上去,接过肉,又从提篮里把军水壶拿出来。
见到军水壶的刹那,售货员到抽一口气,一双不大的眼睛硬生生抻圆了。
“唷!这还是崭新的呢!”他眼睛左右瞅了一圈,动作训诫地把水壶勾到手里,目光粘在水壶上,爱不释手来回翻看半晌儿,探身凑近谢茉豪气道,“以后想吃啥肉尽管跟我说。”
这水壶一看就知道是军工出品,而且颜色鲜亮一点没使用痕迹,比一些人托关系淘换来的半旧掉漆品可体面多了。
谢茉笑吟吟说:“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崭新的军用水壶,一定是部队干部家庭。
售货员羡慕不已,口里更客气了:“不用,不用,以后你想要啥肉,提前一天给我说,第二天差不多这时候来拿就行。”
谢茉笑眯眯应承。
告别售货员,谢茉循着昨天路线去邮电所还报纸。
沈老师傅正在给人办理业务,谢茉没去打扰,站在报架前翻报纸,忽然不远处传来吵嚷声。
原来是发报员给人发错车次,亲戚没接到这边的人,可不着急上火,生怕人出了意外,层层托关系找到公社,一对信息车次发错了,人家就拿上单据找来邮电所了。
好半天儿,沈师傅安抚好群众将人送走,走到谢茉跟前招呼。
谢茉豪气,便趁机小声问:“这发报员会受处分吗?”
“批评教育。”沈老师傅见谢茉眼神微妙,压低声说,“她是镇长儿媳妇,还有拐着弯的亲戚在革委会。”
“啊哦,懂了。”谢茉点点头。
看来镇上裙带关系连接很紧密啊。
看过年代谍战剧的人都明白发报机的重要性,发报员的政审必定十分严格,由此选调上这般政治背景过硬,但业务粗疏的工作人员也能堵住悠悠众口。
上班时间不便交流私人问题,沈师傅把家庭住址告诉了谢茉,又说了两句,谢茉便回家了。
谢茉睡完午觉正放空神游,木匠师傅把置物架送来了。
听见喊门声,谢茉立即醒了。
谢茉把人迎进门,按照奶奶招待来家做工师傅的规矩,给木匠师傅和他徒弟准备了茶水和香烟。
师徒俩受宠若惊,一直摆手,却说不出话,黝黑的脸膛都憋红了。
谢茉一再推让,两人又非实心推据,灌了两碗糖水后,到底把香烟揣进怀里。
师徒俩干活更卖力,二话不说卸下木条和工具开始敲敲打打组装起来。
谢茉凑上去瞧,竟是榫卯结构,未用一颗螺丝钉,最多在事先凿开的空洞里,塞进一枚食指长短粗细的木条。
一共定制了三个置物架,长宽高一样,只中间格挡不同,对应三种编筐大小。组装完毕后两个放在西屋中央将空间一分为二,另一个挨西墙放。
编筐塞进去不大不小,谢茉左右瞧瞧,很满意。
木匠师傅又扛了一架三角梯进来,靠墙放在置物架旁,不等谢茉问,他主动解释:“你男人专门定做的梯子。”
谢茉微怔。
这置物架虽不到两米高,最顶格她一踮脚也能够到,但万一滑手,躲闪不及,东西便会兜头砸她身上。
虽说也可以站到椅子上,但总没梯子安全方便。
谢茉心头涌上一腔暖流。
拍了拍手,木匠师傅说:“你男人怪细心的。”
那军人小伙子年纪轻轻还怪会疼人嘞。
在这架子上拿东西,他那么个大高个抬抬手的事,专门要梯子肯定是为了家里媳妇,怕媳妇伤着。
谢茉微微一笑。
木匠师徒因为收下两包烟的缘故,十分过意不去,于是把屋里的家具敲敲打打一通,把活动的书架和椅子拾掇牢固。
谢茉连连道谢,付完尾款,只把师徒两人人送到院门口。
回身拴死院门。
谢茉兴致勃勃翻出集市上买的靛蓝土布,站到置物架前比量长宽,确定尺寸后,拿出剪刀,在书房书桌上操作起来。
裁剪、折叠、缝边……
做好一帘拉帘,得把边边角角烫平方美观,可家里没熨斗,谢茉灵机一动,把坐在煤炉上的烧水壶提起来,内里的水正烫。
在拉帘上垫上一层毛巾,谢茉手持烧水壶便开始走边熨烫起来。
置物架顶层木条上,隔一巴掌的距离便镶嵌着一枚带凹槽的小木棍,谢茉又依据这间距,在拉帘顶边缝上挂鼻。
她女红虽不像奶奶那般可绣花纳鞋底,但简单的缝缝补补没问题,针脚密实平整。
将拉帘挂上,谢茉叉腰,情不自禁笑了。
做饭、吃饭、洗碗、洗澡……
昨晚姨妈就只留浅痕,洗澡时谢茉检查了一下,确实解放了。
换好衣服出门,安静生长的暮色已将小院整个围拢。
“嘟、嘟、嘟”三声规律沉闷的敲门声。
谢茉心一提,问:“谁?”
“是我。”男声低沉醇厚,细微的笑意回旋在金属质感的嗓音里。
谢茉怔住,眼睛慢慢睁大。
放下衣物,快步行至院门口。
抬手停顿片刻,她拉下门栓,打开大门。
卫明诚正端立在门口。
眉眼深邃峻挺,眼神钉落在她脸上,那般沉厚又那般绵柔。
谢茉莞儿笑起来,眉目弯弯,挽了挽被风撩起的发丝,抬眼将目光投向卫明诚:“回来了。”
语气恬淡,不慌不忙,仿佛卫明诚只是正常下班回家。
卫明诚视线片时不离,一双黑眸沉沉幽幽,仿似没什么情绪,喉结上下滑动,终于他眨了眨眼,鼻翼翕动,滚出一个鼻音:“嗯。”
院门关上。
前后脚踏进堂屋门。
俩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谢茉听见卫明诚喟叹般的长舒一口气。
谢茉并不矜持,方才是她先一步张开双臂,搂抱住卫明诚精壮的腰。
除去卫明诚离开的当晚,这几天,她用各种事项塞满的时间,偶尔想起卫明诚,但情绪浅淡,几个闪念便过去了。
但刚刚见到人的那一刻,她的心却臌胀得厉害。点滴积累的思念,霎时决堤。
她刚洗完澡,只穿了一件露臂的薄薄背心,整个人裹在卫明诚怀里,毫无保留地接受他沿着衣料传递过来的体温。
烫得皮肤微疼。
谢茉深吸一口气,缓缓收紧环在卫明诚腰间的手臂,将脸埋在他胸口:“任务顺利完成了吗?”
“嗯。”谢茉耳朵贴在卫明诚胸肌上,这声音听着格外嘶闷,生了触须似的,刮过耳膜,蜿蜒入心底,激起一阵酥痒。
谢茉轻笑,拿脸蹭了蹭卫明诚:“比我想象中的快。”
“不快。”卫明诚一手搭在谢茉肩头将她牢牢按进自己怀里,一手在她削薄的脊背上流连摩挲,垂头说话时,鼻息在谢茉耳畔脖颈晕漾开来,“我觉得还是太慢了。”
“哦?”谢茉眼底蓄了一眶笑意,轻轻抿了抿唇,做恍然不解状,“怎么慢了?”
卫明诚眼中含笑,舔了舔下唇,并不着急回来,几天不见她,她的一颦一笑终于从他记忆中再次鲜活。
见谢茉秀眉渐渐蹙起,卫明诚沉声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谢茉凝滞须臾,抬眼轻挑一侧眉梢,笑嗔:“油嘴滑舌。”
卫明诚也不辩解,黝黑的瞳眸凝视着谢茉,唇角徐徐勾起。
谢茉稍稍从卫明诚怀抱里挣脱,直直看着他,一本正经道:“我要尝尝看。”
说罢,踮起脚尖仰脸贴上卫明诚的唇。
卫明诚却几乎立时反应过来, 单手扣住谢茉后脑,把她抵在门板上。
像是要把思念全部倾泄出来,谢茉感觉卫明诚在撕咬自己唇瓣, 咬完又舔舐,从里到外, 舔完又把舌头挤进来, 勾缠她舌尖。
滚烫的唇舌, 急促的喘息。动作虽称得上的温柔,但总感觉克制之下透着股强悍的,恨不得把她拆吃入腹的凶狠。
谢茉身形微微战栗。
她不由地扭脸后撤。
卫明诚松开她的唇,温存地碰碰她鼻尖。
谢茉大口呼吸, 喘息稍匀,她刚一抬眼,卫明诚触上她目光, 突地探出一只手轻轻抬起她下颌, 潮热的唇再度倾覆而来。
这回的吻像堤岸垂柳轻轻拂掠湖面, 又柔又软, 还挟着股湿漉漉的潮气,是俩人交互的津液, 也是缠绵的呼吸。
这个吻虽轻, 但谢茉一颗心却被一根无形细线高高钓起, 呼吸时急时缓, 时轻时重。
谢茉眼睑快速颤动。
终于, 她再支撑不住,错开唇舌, 忍不住急喘,大口汲取空气。
她脑袋低垂着, 额头抵在卫明诚胸膛上,削薄的肩头一起一伏,耳朵不知是呼吸不畅的缘故,或是情动的缘故,晕染上秾丽的胭脂色。
泼墨挥抹的夜色里,遥远天际悬着一弯明月,清冷冷的,安谧的,在夏风的裹挟下,却仿佛逸出几分柔和的韵味。
许久,火热激荡的情绪平复下来。
谢茉微微别开脸,望了一眼天上的孤月,问道:“没受伤吧?”
部队有相关保密条例,卫明诚主动不提任务内容,谢茉也不去追问。须保密的任务,一般都比较危险,不知卫明诚是否毫发无伤,但根据目测,应当还好。
说完,谢茉伸手抓住卫明诚手臂,退开一步,视线将卫明诚从头到脚细致地逡视了好几回。
她薄薄的眼皮上下掀阖,目光一寸寸慢慢移动,眼睫浓密卷长,在眼睑下投下一汪暗影,这一汪移动的暗影,既神秘又惑人。
卫明诚喉结滚动,低头在谢茉头顶亲了一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低声说:“都是小摩擦,血都没流,没大事。”
谢茉心放大半。
“你还没吃饭吧?”谢茉微微侧头,抬起手摁住卫明诚弹性十足的胸肌,抵住。
“嗯。”卫明诚抓住谢茉的手攥在掌心,不轻不重揉搓两下,坦然又理所当然地说,“一回军区我就朝家来了。”
“嗯。”谢茉这一声融进软风,莫名带出几丝棉柔的意味。
卫明诚薄唇不时亲吻磨蹭谢茉的侧脸和鬓发。
温存好一阵,谢茉懒懒推一推卫明诚:“你先洗澡,我去给你煮一碗面。”
卫明诚不甚在意地随口说:“待会儿我自己去做就行。”
“哎呀,少啰嗦。”谢茉探身在他脖颈处嗅了嗅,故意拧紧眉心,戳着他胸膛娇蛮道:“一身汗臭,赶紧给我去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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