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色阴沉,荣蓁站在檐下,秦楚越从远处走过来,问她:“眼看便要落雨了,还不归家?不如我用马车送你。”
荣蓁道:“不必了,我出去一趟。”
秦楚越刚要开口,荣蓁已经走了出去,她自言自语道:“怎么这几日总有些魂不守舍的。”
荣蓁一路纵马到了城门外,行人匆忙,只往里赶,天上很快落下雨滴,将她衣服打湿,守门官差道:“荣大人,都下雨了,还是快些回去。”
荣蓁勒着缰绳,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缘由,总觉得要来看一看,她往远处望了一眼,刚要离开,却见不远处一人纵马而来,头上带着斗笠,身影何其熟悉,竟真的是他。
荣蓁迎上去,慕容霄扬鞭纵马,很快到了她面前,斗笠上还滴着水珠,他气息还未平复,眼神却明亮非常,看着她道了一句,“我回来了。”
——————————————
明明一路奔波的是慕容霄,可淋了雨的却是荣蓁,荣蓁沐浴过后躺在榻上,慕容霄走进房中,端了一碗姜汤进来,“喝了吧,以免感染风寒。”
慕容霄长发半湿,荣蓁拿出布巾给他,“你也一样,不要病了才好。”
外面雨声未停,慕容霄轻轻擦着垂下的头发,荣蓁捧着姜汤慢慢喝下,想起外面那些花草,觉得可惜,“这两日本来都开了一些,这场雨来得不巧,你没能瞧见。”
慕容霄忙完手头的事,将荣蓁手中的药碗接过,温声道:“既然回来了,有些事便不急,等雨过天晴,总能看见。”
荣蓁问他,“佑安可还好?”
慕容霄知道她惦记着颜佑安,道:“他身上余毒还未清除干净,不过我已经请了姑苏最有名的郎中为他诊治,名贵药草制出了一些解毒药丸,只要按时服药,慢慢便可解了。”
荣蓁同他道谢,慕容霄却道:“大可不必,我帮他的确是因为你,但你这声谢就免了。”
荣蓁看着他,“你……你这样匆匆回来,慕容家的事可安排好了?”
慕容霄并不掩饰自己的内心想法,道:“你难道还不懂吗?我这样急着赶回来,自然是为了你。”
荣蓁拉过他的手,将他的手心展开,这一路昼夜不停,他的手上满是缰绳勒出的磨痕,荣蓁问他,“疼吗?”
慕容霄轻声道:“不疼,赶路的这几日,我常常在想,你此时究竟在做什么?我不在家中,可有照料好自己?可到城门外瞧见你的那一刻,我知道,你在等着我回来。”
荣蓁看着他,嘴唇微张,想说些什么,又没能开口。慕容霄垂下眸子,“天色不早了,我去收拾床榻,你早些睡下。”
他站起身,将帷幔轻轻拉上便要离开,可下一瞬,他的手被握住,慕容霄侧眸望着她,荣蓁看着他的眼神里似有千言万语。
她眸中的深意是在挽留他,也透着渴望,慕容霄没有看错,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荣蓁将他拉向自己,她的手从他肩头慢慢抚过,按在他颈间,略一用力,慕容霄的身子便倾向她,荣蓁仰头吻住了他。
在这样的夜里,挽留一个男子意味着什么,荣蓁不是不知,慕容霄也无需问个清楚,他身上披着的外袍落在地上,这仿佛像是一场梦,美得毫不真切,却也不愿醒来。
可衣衫下轻‖抚的手,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荣蓁低头吻着他,那样认真而郑重,慕容霄仰面躺在榻上,他是飞蛾扑火,却怕荣蓁会后悔,慕容霄抵住她的肩膀,“你当真想要我?”
荣蓁的手撑在他身侧,“你不愿?”
“不,我只是……”一直祈求之事突然成真,慕容霄怕她明日醒来会疏远他。
荣蓁抚着他的脸,“是我不好,我应该给你一场婚事再同你做这些。”
能得她这句话,即便明日醒来她反悔,他也认命了,慕容霄仰头亲上她,道:“不必等了,你忘了,我们已经拜过天地,只差洞房花烛夜,我已经是你的夫郎,你和我之间有什么,也是天经地义。”
这一方天地里,他的眼眸中只看得到她,眸中有万般情意,荣蓁扶着他的后颈亲吻,香气氤氲,他身上沁着薄汗。
这一次她没有再犹豫,同他命脉相连。
雨下了一整夜,帷幔轻动,烛泪低垂,殢雨尤云,几度方歇。
慕容霄的眼眸湿润着,他忍不住想,即便此生只一瞬圆满,他也已经无憾。而她,如今躺在他枕边,她们还有地久天长。慕容霄拥紧了荣蓁,在她发间落下轻吻。这么多日的奔波,辛劳,辗转反侧,到如今都已值得。
第103章 试探
明明忙着赶路, 甚少休息,慕容霄却还是早早便醒了,天边渐渐放亮, 晨光从木窗中透进来,地上是散落的衣衫,他以手撑额,等着荣蓁醒来那刻。
荣蓁昨夜淋了雨, 又同慕容霄欢爱一场, 醒来时已过辰时,她伸手按在眉心, 微凉的手指替她轻轻揉着,慕容霄温声道:“可是头有些痛?”
荣蓁侧过身去, 将他的手指握住, 见他眉眼含情望着自己,荣蓁问他,“你可是成心的?”
慕容霄佯装不解,“什么?”
荣蓁道:“你故意害我误了时辰。”
慕容霄的身子靠了过来, 他低头看着荣蓁, 锁骨处的肌肤上还有她昨夜留下的梅痕,落在荣蓁视线中,慕容霄看着她,轻笑道:“这也要怪我?”
荣蓁将他拉向自己,玩笑道:“当然要怪你,不去县衙公务,如何领够月俸, 我姓荣,不姓沈, 可不是你入赘的妻主,不能指着你来过活。”
慕容霄认真道:“那我现在可算是你荣家的人?”
荣蓁闻言,在他唇边落下一吻,“这样便算了。”
慕容霄靠过去,压着她的手指扣在榻上,温柔地回吻着她。
——————————————
秦楚越这几日倒是有些疑惑,明明荣蓁之前还像是心事重重,怎么如今倒是云开雨霁,也转了性子,每日散值后都早早归家。
这日散值之后,荣蓁往大门外走着,一辆马车拦在了县衙前,荣蓁抬头看去,车帘掀开,露出秦楚越的面容,“你归家后左右也无旁的事可做,不如随我去喝一杯?”
荣蓁轻声道:“谢你好意,不过家里有人在等,你自己去喝吧。”
秦楚越顿了顿,“是慕容公子回来了?”
和慕容霄之间的事,与他人无关,只是荣蓁也不想藏着,“嗯,我们如今在一起。”
慕容霄从前住在荣蓁家中,这是秦楚越早就知道的事,□□蓁这话却有些不同寻常,秦楚越明白过来,“你们……”
秦楚越一时有些无奈,仿佛面前的路被人堵住。只是这里毕竟也是县衙门前,有些话不宜多说,“上马车来吧,我送你回去。”
荣蓁知道她想说什么,坐上了马车,车帘将外界隔绝开,秦楚越与她道:“有些话说出口也是惹你心烦,只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若是娶了慕容霄,便也意味着在仕途上断了自己的捷径。”
荣蓁知道她在暗指姬恒,“我从来没有把他当作东风,借力上青云。所以,如今的选择也没什么可悔的。”
若不是为了心底那些谋划,秦楚越都想说声佩服,“所以,你之后的打算呢,在这里安心做一个小小县丞,被吴县令打压着,被许多人算计着,然后从中谋一丝安稳?”
荣蓁语气平和,“你不用想着激惹我,做县丞也好,做尚书也罢,本质上并无区别,都是为陛下驱使罢了。”
能从荣蓁口中听到这话也是难得,秦楚越道:“所以这两条路都不是你想要的,你是打算着离开房州,然后和你的慕容公子过逍遥日子吗?”
荣蓁淡淡道:“我的确想离开房州,也不会等太久。你至今也没有告诉我,你想让我为你办的事究竟是什么?”
秦楚越微微仰头,自嘲一笑,“也不必知道,总之是不成了。”
荣蓁轻声道:“我与慕容霄初识之时,各怀心思,彼此算计,这样的开始并不算美好,可他如今为了我,可以抛弃一切,急我所急,想我所想,护我所关心的人。我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有些离不开他。”
慕容霄为人如何,秦楚越也是看在眼里,“我知道慕容公子对你有情有义,的确是一个极佳的选择。你这个人很是矛盾,若与你不相干的人死在你面前,你连眼睛也不会眨一下。可若是你将那人当作自己人,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拼命守护。只是你当真便忘了宁华帝卿了?陛下不会让她的弟弟受委屈,也不会让你尚了帝卿之后,还能坐享齐人之福。”
流放的路上,她也常常想起姬恒,可是每每想到,便觉心头闷痛,一种无力之感延伸至四肢百骸。
荣蓁沉默半晌,“他 是帝卿,我也有我的路要走。与其空留在过去,不如怜取眼前人。”
说话间,马车早已经停在荣蓁家门前,秦楚越想不出旁的话劝说,只能伸手请她下车。荣蓁从马车上下来,推开门见慕容霄立在院中,似乎早就察觉她已经到了。
慕容霄眉眼温柔,“今日比往日快了半刻。”
荣蓁走上去,牵住他衣袍掩映下的手,道:“秦楚越正好得空送我一程。”
他武功高强,门外的异动也逃不过他的耳朵,慕容霄道:“既然她人都来了,你不请她用过饭再走?”
荣蓁心想,现在秦楚越怕是没有用饭的心思,“她还有事要赶着回去。”
慕容霄并未多问,同荣蓁回到正堂里,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是慕容霄做的,荣蓁阻拦过几次,可慕容霄却不肯听,还拿话来堵她,“常听人说,男子若是嫁了人,是要好好照料妻主的衣食住行,在这房州城里更是有这些规矩,我自然也要入乡随俗。”
荣蓁道:“你若是闷了,可以在院中练习剑法,从前你碍于慕容斐的掌控,内功虽深厚,但剑术未能精进,现在倒也是个机会。”
慕容霄将菜肴夹到她碗中,道:“习练剑术之事不急,等你得了空,不如指教我一些,现在快来品鉴一番我烧的菜吧。”
荣蓁是从慕容霄身上才知道,原来烹煮之事也是要天赋的,慕容霄烧的菜很是可口,不过几日功夫,便可比酒楼中的菜肴。荣蓁不想赞他都不成,“真怕你哪日动了开酒楼的心思。”
慕容霄见她喜欢,又把几样菜都夹了一些给她,“你可还记得梁公子?”
荣蓁道:“他不是随你走了?”
慕容霄轻声道:“我把他带到了慕容家,让他跟着秋童学着理事,他很是感激,将他们酒楼中做菜的食谱默了一份给我。”
荣蓁轻笑道:“这份谢礼倒是合了你的心意。”
慕容霄回道:“难道妻主不喜欢这些吗?”
荣蓁将菜肴送入口中,“不敢。”
晚间他二人歇在正房中,慕容霄拥着荣蓁说话,若不是荣蓁还有官职在身,他真想与她寸步不离,朝夕相对,总觉得相处的时间太少。从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样冷心冷情的人,也会如此痴纏一个女子。
那日醒来,直到触及身旁温热的肌肤,瞧见荣蓁的睡颜,他才知道自己并没有做梦。
荣蓁的打算都说与了慕容霄,“你虽然是我的人,可也是慕容家的家主,常在房州住着总是不好,秋童即便能理事,慕容家族中那些人也未必能全然信服他。这一切都是你蛰伏多年换来的,我不想有一丝差错。”
这些话即便荣蓁不说他心里也清楚,“是,我怕是要两地往来了。”
荣蓁慢慢道:“我们既然已经在一起,有些事自然也是要共同面对的。我不会一直留在房州,可你也看到了,若是想在房州有所政绩,实在是不易。我这些日子在写奏疏,房州夏季常有水患,我便拟了治水的奏疏,昨日便送了出去,找人将它呈到京中。”
慕容霄看着她,道:“是为了我?”
荣蓁道:“为你,也是为我自己。”
慕容霄靠在她身前,“希望能尽快达成心愿,只是,离开房州之后便也会升迁,到时候若是更远呢?”
荣蓁抚着他的头发,“我这县丞之位是从罪臣摇身一变而来,本就不能轻易辞官,但若有了建树那便不同了。”
慕容霄问道:“若是不为官,你心里可有遗憾?”
荣蓁想了想才回答他,道:“当年我不听颜姨母的话,一心只想逍遥度日,只觉做官便像笼中鸟一般,便寻了些门路经商。而现在,我在官场上也走了一遭,即便位极人臣,也要苦心经营。即便是万万人之上也还是会有身不由己之事,更何况一人之下。所以,若要做官,便要做到极致,手握重权,也要维系好同帝王之间的关系,免去其猜疑。若不做官,这些便抛却开来,不如拾起从前的营生。”
慕容霄道:“不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陪着你。”
荣蓁道:“你说我们已经拜堂成亲过,可那毕竟还是沈嫆的身份,也未完全礼成。等我离了房州,回到姑苏之后,我们再成一次亲吧。”
慕容霄眼眶微湿,“好。”
荣蓁的奏疏瞒着吴县令送了出去,到了京中之后,又经过郑玉之手呈到了姬琬面前。
紫宸殿里,姬琬将那份奏疏看了许久,郑玉在殿中跪着,殿里寂静非常,姬琬却对那份奏疏不置可否,她额上都要冒出汗来,听姬琬开口道:“你与荣蓁还有往来?”
郑玉叩首道:“回陛下,臣与荣蓁是少年时的情谊,即便她被流放,贬官,臣也不能割舍。更何况,臣知晓荣蓁之才,收到这封奏疏之时,臣一心想着,这或许能对朝廷有用,这才将它呈给了陛下。求陛下恕罪。”
姬琬将奏疏搁置一旁,淡淡道:“起来吧,朕也没有要兴师问罪。”
郑玉这才起身,姬琬又道:“除了这封奏疏,她可还给你送了旁的信吗?”
郑玉以为姬琬是要问责她二人私相授受,忙道:“只此而已,臣不敢欺瞒陛下。”
姬琬的神情像是有些遗憾,而后挥手让郑玉退下,庆云一直在旁侍候着,听出了姬琬弦外之音,道:“这郑小将军也是,凡事还需要陛下您来点明吗?连奴婢都明白过来,您是在关心荣蓁的近况吧?”
姬琬嗔她一眼,“用你来多嘴。”
庆云笑着道:“是奴婢的错。”
姬琬又拿起那奏疏来,道:“你知道朕这些日子以来,最担心荣蓁的是什么吗?”
庆云思索不出,道:“奴婢愚钝。”
姬琬道:“她是朕一手提拔起来的,又是朕下旨流放的。这一升一落,寻常人怕是难免会自暴自弃,失了斗志。朕也担心荣蓁如此,可看到这份奏疏,朕倒是放心了不少。”
庆云也有心替荣蓁美言几句,“奴婢虽不知荣蓁究竟写了什么,但是入了陛下的眼的,定是用心而为。”
姬琬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开口。庆云知道,近来姬琬因为立太女之事心情烦闷,明苓公主虽然支持者不多,但却是一些文官清流,而明贤公主毕竟年幼,朝中那些人觉得事关江山社稷,立太女一事不宜操之过急。
庆云道:“陛下,那帝卿的事呢?”
姬琬道:“先瞒着吧,阿恒如今五个月身孕,却一直想出宫去寻荣蓁,他胎像本就不稳,一路奔波,朕怕他和孩子都受不住。阿恒重孝道,也只能朕不孝了,让太医院的人将父后的病情夸大一些,他对父后本就有愧,能拖住一时便是一时。”
庆云只能道:“是,奴婢也是这么想的。”
荣蓁那封奏疏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得到回响。她也不是不郁卒,慕容霄知道她的心事,为了给她解忧,便趁着空闲之时,同她去街上散心。
天渐渐热了,她二人都着了月白色衣衫,慕容霄一路同她牵着手,含笑同她说着一些趣事,荣蓁的心情也慢慢好了许多。
半路碰到了秦楚越,秦楚越看了两人紧扣的手,“荣大人和慕容公子好事将近了?”
相似小说推荐
-
娇莺啼(关山客) [古装迷情] 《娇莺啼》全集 作者:关山客【完结】若初VIP 2024.9.9完结3160点击 | 架空 | 166903字 |文案扮猪...
-
玛丽苏在末世作威作福(胡萝北鲨鱼) [穿越重生] 《玛丽苏在末世作威作福》作者:胡萝北鲨鱼【完结】晋江VIP2024.10.28完结总书评数:646 当前被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