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命(半夏谷)

赌场人数是十二人，赌场规模是两间卧室，赌场金额是一千三百两银子。
大赌场东家没有出声，安安静静地站着。
可是，大赌场东家的阿娘，哭天抢地，吸引一群看客。
那老太婆，紧紧地贴着大门。游小霞和王捕快尝试过分工，一个负责与老太婆聊天，另一个则是偷偷地张贴封条。奈何，老太婆机敏得很，说着说着就拿身体去抵挡封条，还抓着王捕快哭闹，道是官差仗势欺人了！
卧槽，不良人算哪门子的官差，一块任人践踏的石砖而已。
游小霞怒火中烧，撸起袖子，将老太婆拉扯开来，然后啪地一声，利索地张贴了封条。
“东家，说句良心话，但凡你们见到我们不良人张贴封条，那应该是庆幸。这就意味着，你们虽然经营了大赌场，但是没有闹出人命，不必大理寺带回去慢慢过问。如果你们对此有疑问，可以去京兆府击鼓鸣冤，状告大理寺。如今的大理寺少卿池明洲，很是讲道理，断然不会和京兆府通气。”游小霞噼里啪啦地讲了一大通话，还狠狠地瞪了一眼老太婆。
这种撒泼打诨的老太婆，一看就是欠收拾。
当然，纵容老太婆耍无赖的，必然是大赌场东家。
说白了，就是想打舆论战，为难她这种不良人。
“娘子，你这么不尊重老人家，我要去安业坊衙门投诉你！”大赌场东家叫嚣道。
“我是安业坊衙门不良人游小霞，您尽情投诉。这不良人的差事，干不了就可以不干。”游小霞作揖道，然后潇洒离开。
他娘的，王八蛋，龟孙子，她游小霞真的是气得好想打人。
第316章 借调
游小霞和王捕快，赶在九天期限，累死累活，勉强达成一百张封条张贴的目标，游小霞就被不良帅江敏告知，要被借调出去。
卧槽，不良人这块砖头，也太粉身碎骨吧。
而且，张贴封条，吃力不讨好，她游小霞受了一肚子窝囊气。上头怎么批评不良人的，张贴封条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矫揉造作，真是丢人。
游小霞很想说，她连张贴封条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哪里值得借调。
哎，为了饭碗，游小霞必然咬紧牙关忍一忍。
结果，游小霞被借调到大理寺了。
嗷嗷，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游小霞有点缓不过神来。
“小霞，归来斋，熟悉吧，你自便。”池明洲浅笑道。
池明洲的意思是，游小霞可以在归来斋偷懒不出门。反正，池明洲分派给游小霞的活计，池明洲完全可以代劳。
况且，这大理寺，只设置了一位大理寺少卿，除了不管事的大理寺卿，当属他池明洲做主，罩着游小霞，可谓绰绰有余。
可惜，游小霞没有当米虫的觉悟，反而觉得心里没底。
她游小霞再如此浑浑噩噩下去，怕是在安业坊衙门待不住了，只能去大理寺，给池明洲打一辈子的下手，忒没意思。
咳咳，她游小霞也没有想到，她居然还有心高气傲的一天。
“池大人，要不我睡一会儿，你一定叫醒我。”游小霞忍不住搓了搓眼睛。
最近，她每个晚上，要与王捕快一起，贴封条到亥时。这封条不是贴上去就结束了，必须保证大赌场不会撕扯下来。贴完每一张封条，还得画风情图，否则日后就有理说不清楚了。
正如被上头指责，干活不利索，与住户斗智斗勇，也是游小霞的常态工作。
不良人之间流行一句打油话，前世作恶多端，换来今生做了不良人。
“小霞，你喝口热茶，吃点小食，再睡觉吧。我会叫醒你，不让你错过重大案件。”池明洲轻笑道，满眼除了宠溺还有心疼。
池明洲就从未想过，他近来也是早出晚归，忙到半夜才回家，还有时间和游小霞一块儿吃了夜宵再清洗睡觉。
“池大人，我想吃冰雪冷元子、蜜饯金橘、滴酥鲍螺……”游小霞托着下巴，苦思冥想，尔后，笑语盈盈，两眼亮晶晶。
可惜，等池明洲将这些吃食亲自搜罗过来，游小霞已经伏在案头，呼呼大睡。
其实，池明洲早就发现，游小霞有点嗜睡，偏偏事务缠身，每天都不能睡得饱饱的。他想过很多法子，最后都被否定，觉得不大可行。
归根到底，游小霞不认命。
否则，他池明洲完全养得起游小霞。
不过，这点小心思，绝对不能告诉游小霞。
游小霞不仅会和他池明洲翻脸，还要离家出走呢。
思及此，池明洲小心翼翼地将游小霞打横抱起，搁置在软塌上，褪去鞋子，盖上薄被。
“小霞，这辈子都不许离开我。”池明洲俯下身子，在游小霞的额头，轻轻地落了一吻，眸光温柔似水。
游小霞呢喃一下，翻了身子。
第317章 翠色
池明洲果然说话算话，赶在黄昏之前，叫醒了游小霞。
“小霞，陪我去一趟翠色赌场。”池明洲浅笑道。
翠色赌场，是长安传说中的地下赌场，十分神秘，凭借邀请函才可以严禁宽出。而且，每一张邀请函，都是独一无二，防备的便是官府钓鱼执法。
游小霞听到翠色赌场四个字，便来了劲头，立即下了床榻。
嗷嗷，听闻这翠色赌场，包容度极高，什么都可以当作赌注，只要庄家乐意接收。
游小霞之前陪同王捕快，给一个烂赌少年做笔录。那烂赌少年吹嘘，自己生得唇红齿白，有幸进过翠色赌场，就拿过身子做赌注，庄家同意了。结果，烂赌少年赢了一千两白银，还要继续赌，又输光出去，赔了身子。
“小霞，要换身行头。”池明洲轻笑道。
游小霞听后，半信半疑地看着池明洲。
池大人还是寻常装束呀，只是腰间多了一枚翡翠镂雕莲花玉佩，温润之余，多了三分贵气。
并且，游小霞这个外行人都瞧得出来，这枚翡翠玉佩的镂雕莲花，栩栩如生，立体感强，莲花是淡绿色的，莲叶是纯绿色的，浓淡适宜，必定出自大家。
“池大人，这翠色赌场，偏好买得起翡翠物件的金主？”游小霞调笑道。
游小霞记起来，那烂赌少年曾经炫耀过，他有祖传的翡翠灵芝玉佩，搭配红色碧玺和小粒珍珠，十分好看。
“小霞，知道的人都知道。”池明洲摇头失笑。
语罢，游小霞哦了一声，撇了撇小嘴。
于是，池明洲帮着游小霞，梳妆打扮。
池明洲替游小霞挑选了一支手持花叶游环花篮翡翠步摇。
这支步摇，是池明洲亲自设计，拜托了玉匠大家，用整块翡翠，采取玉雕绝活即活环链雕，雕刻出环环相扣的造型。
池明洲最是欣赏这纤纤玉手，这步步生莲。
这纤纤玉手上，还戴着一只微小玉镯，晶莹剔透，精妙绝伦。
对比之下，游小霞的玉手略显粗糙，因为游小霞要干体力活，风吹日晒雨淋的，又懒得护养。还是池明洲经常捉了她的手，浸润在撒了玉兰瓣子的温水之中泡一泡，说些趣事，逗她一笑。
这步步生莲上，还残留了露珠，莹润清透。
池明洲忍不住想入非非，正是雨后荷花承恩露。
可惜，游小霞从未正眼看过这支手持花叶游环花篮翡翠步摇，若不是池明洲拿了素帕轻轻擦拭，怕是要生了灰尘，变得黯淡无光了。
“池大人，我们的身份，翠色赌场必然看在眼底，怎么可能递给我们邀请函？”游小霞忽然动了脑子，蹙起眉头，感到疑惑。
“翠色赌场，赌我们一无所获，或者赌我们无能为力。”池明洲沉声道。
还有一种可能，翠色赌场，赌他池明洲，不敢牵一发而动全身。
“池大人，那我们上哪儿去晃悠，才会拿到邀请函？”游小霞问道。
“白马寺。”池明洲清浅一笑，眸光澄澈而清明。
“白马寺……”游小霞咬着唇瓣，呢喃自语。
佛祖不是喜欢金光，怎么也对翠光感了兴趣。
第318章 玉佛
白马寺，位于洛阳。
从长安到洛阳，五天的快马加鞭即可。
池明洲自小对寺庙不感兴趣，牵着游小霞，穿过牌坊式拱券三门洞的山门，路过供奉了大肚弥勒像、四大天王像、韦驮天将等塑像的天王殿，供奉了释迦佛、文殊普贤二菩萨、迦叶、阿难二弟子、观世音菩萨等塑像的大佛殿，直奔玉佛殿。
玉佛殿，供奉了恩客捐赠的佛像，大大小小，形态各异。
最常见的是和田白玉雕刻的观音坐像，线条圆润，形态端庄。
既然要盯着翠色赌场，游小霞自然是要寻找翡翠佛。
可惜，翡翠佛极少，教游小霞百思不得其解。
游小霞好不容易找到一对冰种翡翠圆雕观音立像，欢喜不已。
“小霞，这对冰种翡翠圆雕观音立像，应该是珍品。且看她们，头戴风帽，身着袖袍，双手合十，宝相端庄，这是古老的天竺行礼法，可谓姿态虔诚。”池明洲轻笑道。
游小霞听后，哦了一声，听不懂，也不感兴趣。
她只是觉得，这水头太灵澈了，还呈现娇绿色，必定价值不菲。
“池大人，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我们看起来不是那种供奉得起翡翠佛的人。”游小霞忽然附在池明洲的耳畔，悄声笑道，唯恐被外人听去。
“小霞，我不知道邀请函长什么样子，只知晓与翡翠有关，也与白马寺有关。我们可能要在白马寺多待几日才摸索出来门道。”池明洲淡然一笑。
游小霞听后，连续啊啊几声。
什么时候，大理寺清闲得，她游小霞和池明洲可以偷跑出来度蜜月了。
“池大人，那要不我们向法师请教一下，捐赠了翡翠佛之后可以得到什么。”游小霞蓦然动了脑子，认为自己聪明了一次，还沾沾自喜起来。
然后，当她与法师交涉的时候，简直一头雾水。
卧槽，那法师不说人话，她游小霞问什么，法师就用她游小霞完全听不明白的佛法来回答。佛不是普度众生么，难道她游小霞就不是芸芸众生了。
最后，还是池明洲也用了佛法回应，才一点点套路出答案。
原来，只有供奉翡翠观音像才会收到回礼。
观音有五款，分别是杨柳观音、坐莲观音、净瓶观音、御龙观音、自在观音。
游小霞拽着法师，一个个仔细询问，试图掌握所有的回礼类型。
结果，这白马寺为了省事，统统以佛牌作为回礼。
佛牌有金银、玳瑁、青铜、兽骨、檀木、琉璃等等，就是没有玉石的，更别说翡翠了。
“池大人，我们的方向是不是错了？”游小霞闷闷地问道。
池明洲听后，深深沉思，尔后点头。
于是，池明洲恳求，在清凉台小住。
法师起初有些不大愿意，这清凉台自古以来居住的皆是贵人。可是，池明洲亮明了大理寺少卿的身份，法师也没有办法拒绝了。
游小霞真的感觉在度假，她不过是看了一圈玉佛，如今便躺在清凉台里头的床榻上休息，眼皮子还打架起来。
睡吧，睡吧，她游小霞合上眼睛就不肯睁开了。
第319章 翡翠
游小霞悠悠醒来，竟然是第二天清晨了。
红泥小火炉上煨着绿豆粥，八仙桌上则是摆放了椒麻蘑菇、凉拌秋葵两道斋菜。
对了，池明洲还给游小霞留了字条，苍蝇字迹，密密麻麻，池明洲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了，还搁置了一只双片藤木圈带额托跂合式拱梁眼镜，方便游小霞读取。
游小霞唉声叹气一番，只能执着眼镜，认认真真地阅读。
原来，池明洲去了大佛殿，听住持讲经。并且，叮嘱游小霞，就在清凉台玩耍，切莫胡乱奔跑。这白马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每年出过官家小娘子上香失踪案子。虽说案子到了最后都办结了，但是结果不尽人意。
读罢，游小霞哦了一声，不出去就不出去。
于是，游小霞吃了两碗绿豆粥，干光椒麻蘑菇和凉拌秋葵，便去清凉台里头的松树林转悠，转悠了几圈，觉得无聊，又回到床榻上睡觉。
可是，睡觉总有睡饱的时候，游小霞这才发现，她清闲不下来，竟是浑身不是滋味。
因此，她整理一下翠色赌场的情况，觉得还是可以从翡翠着手。
那就从清凉台的翡翠开始吧，游小霞立即干劲十足了。
一个时辰后，池明洲回来，远远瞧见，游小霞将清凉台的翡翠器具搜刮一遍，堆积起来，颇有点哭笑不得。
当然，池明洲向来不会否定游小霞的主意，任由游小霞折腾。有时候，池明洲还会陪着游小霞一起胡闹。
咳咳，言归正传，清凉台到底有哪些翡翠呢。
一对翡翠缠枝菊花纹环耳扁盖瓶，里头存放了贝叶经，都是梵文。
一只翡翠天鸡型花瓶，斜插了一朵白莲，白莲尚未展开，花瓣仍然保留着青涩年华。
一只翡翠圆雕龙龟驮瓶，投放了清泉，尚未插花。
一只翡翠镂雕葫芦瓶，供养了一株杨柳枝。杨柳枝青青，被裁剪得神似莲花。
还有翡翠三秋瓶、翡翠人物象耳瓶、翡翠浮雕螭龙活环耳盖瓶等等，游小霞察觉出来了，这清凉台的翡翠瓶子是多不胜数。
当然，别的翡翠物件，游小霞也没有放过，例如翡翠白菜、翡翠鱼式盒、翡翠人物山景山子、翡翠印色盒、翡翠太极纹浅盘等等。
游小霞忍不住感慨：“池大人，这白马寺太有钱了，光是一个清凉台，就有如此多的翡翠，随便偷走一件，然后远离长安，就足够这辈子衣食无忧了。”
“小霞，所有的洛阳富商，都会给白马寺捐赠香火钱，保一家平安，和气生财。”池明洲摇头失笑，却是赞同游小霞的看法。
不是游小霞这么倒腾，池明洲竟然也不知晓，这白马寺都富可敌国了。
“池大人，要不我们明日找个借口，换了别的地方居住，然后继续寻找翡翠。我总觉得翠色赌场的秘密，就藏在白马寺的翡翠之中，只是我们疏忽了什么。”游小霞托着下巴，笑语盈盈。
话音刚落，池明洲已经从一对翡翠缠枝菊花纹环耳扁盖瓶里头取出了贝叶经，仔细翻看，然后抽出了一片比较特别的贝叶经，正是淡淡的翡翠色。
第320章 贝叶
“心如明镜，不染尘埃。”池明洲低吟贝叶经上的佛语，嗓音清澈如泉。
游小霞凑近来看，只能推测得出来，这是一位礼佛客人遗忘在清凉台里头的。
哦不，这翠色赌场的邀请函，如此珍重的东西，礼佛客人怕不是遗忘，而是无法回白马寺了。那么，礼佛客人有可能死了。
于是，池明洲同负责清凉台的法师闲聊，套出一些信息。
一年前，清凉台确实入住了一位礼佛客人，是从思州过来长安述职的梁刺史。梁刺史信奉佛法，离开长安以后，偏要改道洛阳，去一趟白马寺。梁刺史有幸得见住持，长谈几日，欢喜不已，捐赠了一尊翡翠弥勒坐佛，放置在玉佛殿。
正是这几日小住，梁刺史被御史台弹劾了，贪污五年前朝廷拨给思州的赈灾款项，导致思州百姓当年死亡了一半。
商景帝大怒，彻查之后，将梁刺史判了斩立决。
紧接着，商景帝吩咐钦差大臣，前往思州，抄了梁刺史的家，唯独漏了白马寺。其实，也不是故意漏掉的，这白马寺乃佛门清净地，无意间流入的财产，不必充公，可以献给佛祖。
“池大人，如果说这片贝叶经便是翠色赌场的邀请函，那么如何看得出来，这是独一无二的呢。”游小霞蹙起眉头，小表情格外认真。
池明洲见状，忍不住捏了一把游小霞的小脸蛋，尔后笑得满眼尽是宠溺之色。
“池大人，在说正事呢。”游小霞娇嗔道。
“小霞，再找几片贝叶经，对比一下，必然会发现其中奥秘。”池明洲轻声道。
语罢，游小霞拍了一下脑门，可谓豁然开朗。
“池大人，除了清凉台，白马寺还有哪些住处呢？对了，我们要寻个什么合理借口，进入这些住处呢？”游小霞问道。
“我认床，睡不着。”池明洲浅笑道。
游小霞听后，瞪大了眼睛，简直难以置信。
“小霞，你昨夜丑时，打鼾一炷香时间。”池明洲轻笑道。
游小霞听后，顿时脸颊红扑扑的，立即用双手捂起来，不敢见人了。
接下来，池明洲和游小霞搬到了齐云塔院，那是白马寺最大的礼佛之地，有客堂、禅堂、斋堂，还有露天道场。
池明洲这次提出来，要和游小霞分开居住，道是有助于修身养性。
法师竟然信了池明洲的鬼话，还夸赞池明洲颇有佛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