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萤不明白慕寒江最气什么,便猜问:“你是气我告知了凤渊,而没告知你?”
慕寒江仿佛踩了狗屎般,一脸厌弃迅速抬眼看向闫小萤,表情微微一僵,便转身离开。
只是离开时,慕寒江紧握着的拳一直都没有松开过。
他死都不会承认,小萤刚才貌似随意的质问却让他的心仿佛被狠狠刺了一下,他只能选择狼狈转身,不再与她言语。
而就在他转身时,发现凤渊原来一直靠着书房的窗棂而立,正看着他们。
那双深眸里满是警告,仿佛他若再动闫小萤,凤渊就如方才放箭一般,对他毫不客气。
闫小萤仿佛已经是他囊中之物,容不得外人觊觎伤害。
这位皇长子亦如年少时那般,总是寡言少语而不动声色,看似不争不抢,却总是轻而易举地从他的手里抢走他最在乎的东西。
亦如当年萧天养选择了凤渊,而不是有萧家血脉的他相授武艺。
闫小萤也宁愿选择投奔城府甚深,阴晴不定的凤渊,而不是与他坦诚相告。
在年少时便滋生出来,却一直没有萌发的嫉妒,仿佛熬过寒冬的野草,正在肆意生长,涨得慕寒江的心都在微微发炸。
如今,他没法去陛下那揭发小萤的身世。
因为就像凤渊所讲,他慕寒江也从头到尾都是参与者,甚至是包庇者。他明明早知了太子换人,却引而不发,现在再说,便是作茧自缚。
若程琨不是他母亲的指派,必定是有人已经暗中渗透了龙鳞暗卫。身为暗卫主掌的他,罪责难逃,唯有肃清内奸,才可换暗卫清明。
而如今所有的线索都在凤渊那里,他需要与凤渊配合,追查真凶。而不是到陛下那里,再搅入真假太子的疑云里去。
还有凤渊讲的那段关于他母亲的匪夷所思的往事,也需要他与母亲对峙印证。
不管怎么样,凤渊的目的达到了,慕寒江现在需要暂时放下闫小萤的事情,理清龙鳞暗卫和慕家的一团乱,而不是现在慕家风雨飘摇时,自绝于陛下。
只是行走在王府中,一抬眼难免看到王府一路的张灯结彩,到处高挂红绸。
这一切都在提醒着慕寒江
,凤渊和闫小萤成礼的日子临近了。
隐在蓬乱头发后的眼,似乎也被红绸染红,慕寒江紧握的拳头里,隐隐攥出了血丝。
就在这时,内院门口传来一声叫:“你……怎么弄成这幅样子?”
他木然转头,却看到母亲安庆公主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正紧锁眉头,一脸诧异地看着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他。
安庆向来注重仪容,喜欢让儿子穿一尘不染的白,可慕寒江小时难免淘气,若是弄脏一点,便会换了母亲一顿骂。所以他从小到大都甚是干净整洁,没有如此落魄过。
如今看他衣衫不整的样子,安庆又是惯性想要出口责备。
可刚说了两句,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儿子却粗鲁打断:“母亲,你来是为了指正我衣冠的?是不是我死了,才算不丢你的人?”
安庆从来没想过儿子会如此粗鲁与自己讲话,一时眉头锁得更紧,慕寒江却冷冷问道:“父亲与母亲一直感情不睦,他宁愿借口疗伤,常年居住在外,也不回家。我以前一直不明白,只觉得是母亲太强势,喜欢插手父亲公务,让人不得喘息的缘故。可是大皇子方才与我讲了些话,才让我明白,也许是父亲嫌母亲太脏……”
想起凤渊方才与他讲的另一段炸裂往事,慕寒江的眼睛再次爬上了血红。
他还记得小时,许多孩童欺负凤渊时的情形,大骂他是没人要的野种。
却不曾想,他自己竟然有一日也沦落到跟凤渊一般的境地!若凤渊的话是真的,他竟然有可能不是父亲的孩子,而是母亲与陛下偷情结下的孽种!
所以再看向母亲时,已经有些自厌自欺的慕寒江忍不住出言嘲讽起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安庆公主已经一掌拍了过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是昏迷这么多日,睡昏了脑筋?”
小萤正走过来,在一旁忍不住:“你既然知道儿子负伤昏迷多日,怎么不问他伤情,却先指责他的衣着仪表。一个昏迷多日的人,还要日日洗脸扮上,才不算丢你的人?”
公主铁青着脸,看着太子,语气冷淡施礼道:“这是我慕家的家务事,还请太子无需操心!”
小萤觉得有道理,如今她的确满头官司,只能递给慕公子爱莫能助的眼神。可惜慕公子似乎不领情,看都不看她一眼。
慕寒江到底还是出了王府,安庆公主收到了凤渊亲笔写的书信后,来瑞祥王府接了他。
当然,在接他之前,公主也与凤渊入了书房。
当年萧九牧的死,有太多疑点,凤渊便将之前擂台上,陈西范说走嘴的话,讲给了公主听。
因为重重心结,他以前对安庆公主都是能避则避,从无深谈的时候。
凤渊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有心平气和与安庆公主讲话的一天。他跟小萤相处久了,似乎也感染了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圆滑。
在跟公主谈完之后,安庆公主便将慕寒江一起接走了。
小萤问他,同安庆公主讲了什么。凤渊说:“你之前提醒过我,安庆公主固然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到底也就是个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蠢货。我只是问了她两件事,一个是陈诺是不是她杀的……另一件……”
“另一件便是付安生是否还活着。”小萤不待他说完,便猜了一下。
而凤渊也是点头,看来他俩真是想到了一处去。
陈诺之死,牵扯到了是十几年前的旧事。
而付安生若还活着,更可证明孟家当年的灭门惨案与安庆公主并无太大的关系。
而公主起初全认下了两件事,只是在凤渊说出当年萧九牧的死疑点重重时,她才震惊失语。
临走时只说了陈诺的死,她并不知情,而付安生还活着,被她秘密藏匿起来。
小萤听得缓缓吐了一口气,若付安生还活着,她以前对安庆公主的种种猜忌,就要全盘否定了。
若是当年孟府灭门的惨案是公主所为,她怎么可能会让付安生这个把柄继续活下去?
而付安生能活,就是能证明一件事情,安庆公主并非惨案的经手人,却是个知情的,只是她有意替真凶隐瞒,所以才半路劫人。
又因为心有忌惮,故而留住了付安生,想要利用他拿捏住某人。
小萤对安庆公主感到违和之处,终于有了个圆满的解释。
这位公主固然不甚讨喜,为人古板,还有许多自己的小心思,却并非能干出将人灭门勾当的大奸大恶之徒。
在归京路上,她偶遇了义父孟准时,温言宽慰的那些话,并非全然虚情假意,而是满怀了知情人的愧疚之情。
至于程琨杀慕寒江,更非安庆公主的授意,事实上那日,她本来将程琨派遣到了别处,是程琨违背她的令,陪着慕寒江前往五里坡的。
而到了这步田地,安庆公主如此遮掩,是为何人,小萤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当初你扣留了慕公子在府上,而我替了阿兄入宫,原是引蛇出洞,却毫无动静。抓了我阿兄的人好似知道换了人,压根没有与他联系。我便一直想,到底是何人窥探到了换人的机密。直到昨日,我才想到,有个人其实一早就与我接触,观了我之言行。”
这个人便是……慕甚!
而他之所以察觉出了太子换人,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他见过身份为戏子宗宝的凤栖原,所以他陪着陛下探看太子时,听着太子的侃侃而谈,才立刻察觉入宫的那一个,不是那个胆小怯懦的戏子了!
一旦联想到慕甚跟啸云山庄有联系,小萤后背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这个慕甚一直以知心长辈的身份出现在凤渊的面前,参与着凤渊小时的种种事情。
甚至连凤渊撞见安庆公主和陛下的私会,进而误会伤人,可能都是这个慕甚的安排。
那一颗蛊种,也许就是慕甚亲自放到小小年纪凤渊的心中的。
而那些所谓叶展雪留给凤渊的手札,又有哪些是真的,哪些是他模仿蓄意伪造的?
一路细细追想下来,小萤怎么能不心惊肉跳,后怕连连?
只是慕寒江一向对他这个父亲敬爱得很,如今他尽是知道了自己的机密,若对母亲失去信任,一定告知慕甚,让他们陷入被动。
所以凤渊干脆来了个釜底抽薪,告知了慕寒江,他当年撞见了安庆公主与陛下私会的隐秘,还有他身世疑团。
而大皇子在安庆公主那,则说出了萧九牧当年之死的疑团。
虽然凤渊并不指望这二人站在自己这边,这些旧事纠葛却足够让慕家乱上一阵子,离间慕甚与这母子的关系。
善于掌控人心的主上,面对一盘完全乱掉的棋局,会做何感想,凤渊甚是有些期待。
小萤一夜没有回宫,宫中李总管奉皇命前来探看嘉奖负伤的皇长子时,也催促小萤回宫。
小萤叮嘱凤渊按时吃药之后,便跟着李总管回宫去了。
陛下急着召她回去,只是因为魏国武师擂台被掀之后的烂摊子。
那个陈西范被暴怒的人群打得稀烂,让魏国使团彻底颜面扫地。
陛下的意思,虽然擂台之上,生死由命,可下了擂台,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的。
小萤身为太子,自然要给魏国的国师一个体面,送他一场相宜的葬礼,陈宗师喜欢擂鼓,葬礼少不得击鼓唢呐,热闹一些。
听了陛下的吩咐后,小萤又跟着陛下吃了一顿晚膳,因为吃得有些发胀,她跟尽忠一路走走停停,漫无目的闲逛。
行至道一处水榭假山时,夜色将晚,却还没到掌灯时候,小萤和尽忠走路悄无声息,行至假山背面时,便听有人低声呵斥:“胡说八道!不怕我扭了你去内务司掌嘴?”
只听有女声笑道:“不过是说些娘娘读书时的趣闻,怎的还要扭人?怎么?你家娘娘书院的交友的事情说不得?若真如此,这话若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要掌嘴的人,恐怕不光奴婢吧?娘娘若行得端做得正,奴婢愿意前往陛下跟前,论个明白!”
“你算个什么东西?陛下跟前也是你靠前的?”小萤认不得说话人的声音,便冲尽忠递眼色,无声问他是何人。
尽忠不亏是宫里的包打听,回宫这些几日的功夫,宫内要紧娘娘的体面宫女都认了个大概。
稍微侧耳听听,立刻辨出说话的人,便再空中写了个大大“怡”字。
看来那厉声申斥人的,应该是怡妃的贴身宫女了。
而另一边威胁人的,小萤自己就听出来了,应该是西宫商贵妃的贴身大宫女温晴。
就在这时,温晴又是不急不缓开口:“是呀,如今我们的西宫的门厅,的确比不上你家娘娘门前热闹了。不过你先别急着犟嘴,只要将话带到,你主子自然明白关隘,若是想通了,不妨来西宫坐坐,我们娘娘寂寞,正盼着有姐妹陪着她说说话。”
说着,那温晴便一阵轻笑,施施然从假山后转过来,扬长而去。
小萤带着尽忠藏匿树后,又看着怡妃娘娘的宫女云黛一脸凝重,匆匆而去。
待人走净了,尽忠这才从暗处走出,一脸雀跃:“怡妃娘娘这是让商贵妃拿了短,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小萤挥手一颗金瓜子,扔在了尽忠的大嘴巴里:“给孤守口如瓶,今日听到的,一个字都不许同外人说!”
尽忠最爱自家之人封口的阔绰,眉开眼笑吐出金子,将金瓜子装进荷包,谢主子的赏。
虽然只是听了三言两语,小萤也猜到了头尾,定然西宫拿住了怡妃在书院时的把柄,妄想用这个要挟怡妃做事。
依着商家的手段,寻来汤觅读书时与人交往过密的凭证,应该不费气力。
只要让人知那郎君乃是在魏国读书的抚王霍不寻,传到陛下的耳中,汤觅便只有赐白绫一条死路了。
小萤微微蹙眉,若商贵妃这么拿捏,怡妃只怕要被迫为她所用,到时候宫内局势的发展便不好说了。
她之前与汤觅萍水相逢,甚为投契,可现在她不是闫小萤,而是凤栖原,因着不能与汤觅相认,自然也帮衬不得她。
不过小萤转念一想,既然她是凤栖原,身为表哥帮衬一下身为小妈的表妹,也是应该应份的!
如此错综复杂的亲缘关系理顺了之后,小萤便想着该如何行事帮衬一下亲亲表妹。
正好看见怡妃娘娘在跟她的祖母在御花园的亭子里聊天。
这段时间来,商贵妃不能露头,宫里主持大局都落在了怡妃的身上。
过些日子正好是怡妃自己的生辰,这种小生辰一般不会太铺张,只是宫妃邀请各府贵妇参加小聚一场便是。
可是汤家如今要重振声势,岂能错过这等机会?
于是景国公夫人亲自入宫游说,想要大办一场。
待怡妃委婉驳回后,景国公夫人甚是不悦地看着她的孙女,吩咐左右下去之后,语重心长道:不是老身要教娘娘行事。可如今您是最受宠的妃子,自拿出干练样子,弄得这么小家子气,如何能与去年商贵妃生辰的排场比?
怡妃半垂眼道:您也说了,我的位分并非贵妃,为何要跟贵妃比苗头?如今魏国使团还在,陛下的心思都在前庭,何苦如此铺排……
看她这么说,景国公夫人也不再坚持,只是略微不满道:“这些宫里的事务你可做主,可是牵扯朝堂的事情却马虎不得,我且问你,你同太子殿下可曾说上话?
太子能回来,也出乎汤家的意料,虽然汤家早就得信,说太子殿下活不长了。
而今回来的这个全须全尾的,真是天不亡汤家。可惜太子居然比怡妃还难约,景国公几次求见,太子都避而不见。
可就在前日,那个一向无甚威胁的大皇子,居然在京城擂台露了大脸,不光一举击杀了魏国宗师陈西范,更是在台上慷慨激昂,点破魏国议和之心不诚的事实,雄辩滔滔,让百姓传颂。
甚至有人拿他的长相作文章,说他肖似先皇,若能承袭皇位,定然比弱鸡一般的太子要强许多。
景国公听闻这些,如坐针毡,只能让自己的夫人入宫,再托怡妃代为传话,看太子那边做何感想,听说他最近跟大皇子走得甚近,是不是鬼迷心窍,被大皇子拿他做了踏石?
怡妃并不想应下,她此时也满腹心事,西宫娘娘不知从哪里听到了她入宫前要与人私奔的风声,派人传话胁迫着她,她心里也是烦乱,却孤立无援,不知该寻何人相助。
毕竟汤家人当初也只知她与个魏国的书生交好,且并不知那书生如今的身份。
这几日,那抚王也不安分,总是想寻人给她带话。断掉的情谊如同馊饭,他却不死心还想喂她入口,却不知她如今如坐针毡的困窘,完全是他带来的。
现在她听着祖母紧箍咒般的絮叨,被磨得没了法子,只能默默闭嘴,放空眼神看着御花园尽头的高墙。
就在这光景,那太子居然摇摇晃晃地从御花园的小路上走过来了。
景国公夫人一看,立刻起身高声相迎太子。
少年太子笑着走了过来,看了看亭子桌上铺摆的点心:“这是景国公夫人从宫外带来的?看着式样就跟宫中不同……”
说着,她便迫不及待拿起一块放入嘴里。
景国公夫人僵笑看着太子,眼里有些厌弃——到底是庶女养出来的,就算贵为皇子,行事也无甚规矩。
她可算是他名义上的外祖母,怎么在她面前不问安一句,便吃起东西?
不过难得能碰上这位太子,景国公夫人也顾不得立规矩,连忙遣散周围宫人呢,将景国公的担忧告知太子。
小萤漫不经心咬着糕饼,连吃两块才问:“大皇兄若是贤德,做太子又何妨?景国公夫人,你逾矩了。”
景国公夫人一惊,有些不敢相信到:“太子,景国公与老身也是为了您好,您当真不知若国储之位不保,该是何等下场?古往今来,有几个废太子能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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