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秀看着薛满和阿宁茫然的眼神,有些心疼。
她走过去柔声说道:“没事,你们什么都没做不用怕。”
“二叔二婶会不会死?”
赵氏说道:“死了也和你们兄妹没关系。”
阿宁回头看了看姜花花,坚定的说道:“花花它平时从不咬人的,我们还带它出去玩了它都不咬人,肯定是它以为我们家里进贼了,所以才咬人的。”
赵家秀知道这虎是姜璃的,平日跟她们娘三特别好。
以前她还挺害怕的,但她还和姜花花一起坐过骡车,这花花在骡车上就像个大懒猫似的,每天就爱睡觉,确实无故不咬人。
她不信畜生听得懂人话,但她信姜璃。
但想起刚才院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小虎崽子满口血的看着他们的时候,还是很让人害怕的。
寻思了片刻她说道:“大家会养狗、养鹅看家护院,你们家花花跟狗和大鹅没什么区别,别害怕。”
赵阿婆安抚了一下他们:“你四婶说的对,别怕。”
此时的邱村正他们正驾着骡车往镇上赶,刚出发的时候薛成祥和刘春花还在上面喊哎哟喊疼,喊着喊着就只剩下刘春花哼的声音了,薛成祥的声音就消失了。
邱村正拿着火把回头一看,薛成祥已经闭上眼睛了,整个人脸色白得可怖。
他微微蹙眉,朝着老太太瞧了过去,只见老太太紧紧的抱着薛成祥,手还捂在他的脖颈处,已经没什么鲜血流出来了。
“李婆子,你喊一喊成祥。”
邱村正说道。
老太太低声喊道:“老二,老二你醒醒。”
薛成祥没回,老太太轻轻摇了摇他:“阿祥,阿祥,你听见了吗应娘一声。”
薛成文心头咯噔一下,伸出手指朝薛成祥的鼻尖探去,已经没有呼吸了。
老太太看着邱村正说道:“老二肯定是累了,让他睡会儿。”
邱村正想说让嗯已经没了,要不要返回去,但还有个刘春花还在喘气,而且刘春花只是腿上个胳膊上看着伤多,脸上和脖子上没伤口,血也没薛成祥流得多。
应该还有得救。
一行人赶到了镇上时天才微微亮,药铺还没开门。
薛成文跑去敲了门,把老大夫敲了起来,他本来还眯瞪着,忽然瞧见两个血淋漓的人瞌睡瞬间就没了!
惊呼道:“这是怎么伤了?”
邱村正回道:“被虎咬的,老大夫,请你给看看。”
“虎?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虎下山进村子了?伤了几人?”
老大夫一边问一边说道:“我看看。”
说着他也没嫌染血,先给薛成祥把了个脉,胳膊都已经凉了,脉搏也已经没了,他翻了眼睛看了看眼睑,也已经无神了。
再看看伤口,致命伤是脖颈处,脖子半边都被撕咬下来了,这都不用带来,神仙难救。
老太太瞧着老大夫凝重的神色,问道:“他刚才估计累了就睡着了,要把他喊醒吗?”
老大夫摇了摇头:“人已经没了。”
老太太疯了似的不愿意相信,一直在喊薛成祥,让老大夫给他治。
老大夫去给刘春花也把了脉,很虚,但还成,他让人把刘春花抬进药铺里去。
邱村正问老大夫:“老大夫,她这些伤能治吗?”
老大夫看了看说道:“能活命。”
邱村正松了口气,虽然可恶,但还是条人命,薛成祥已经没了,刘春花再没的话,那四个孩子可就没人管了。
他心想着出门来,是本是想出来喝老太太说一声刘春花还能活。
但出来才发现老太太和骡车都没了。
邱村正连忙喊道:“成文,你们娘好像一个人赶着骡车回去了,你们追去看一下,别再出什么事情。”
薛成文从药铺里跑了出来,往家边追了去,老太太驾着骡边哭边喊的往家里走。
邱村正和老大夫说了一下,留下周氏帮忙照看,也跟着跑了回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薛满他们没再磨豆浆,鸡蛋是做好的,赵家秀也没去镇上,全部分一分给邱老三和赵老二还有赵青竹他们背去卖。
临走邱老三还说:“我尽量早回来。”
赵氏说道:“没事,几个大哥他们都在的。”
回到村子里时天已经亮了。
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薛成祥和刘春花大半夜去了薛满家,被虎崽子咬了,现在送去镇上了。
早些时候大家还是很怕这个虎崽子的,但见多了姜璃经常带着进进出出疯遛,像个大猫,大家都快忘记了那是个虎了。
想必刘春花和薛成祥也是这么想的。
这才半夜做贼被咬了。
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在看热闹,老太太赶着骡车回来时,哀嚎声响彻整个村子。
薛家其他几房就在村子口,瞧见老太太回来就迎了上去。
只瞧见薛成祥血淋淋的躺在骡车上,一动不动。
“成祥没了?”薛家大爷爷问。
这人话落,老太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扑到了他跟前来跪下:“大哥,祥儿爹没了,你是他大伯,请你给我们寡母做主!”
薛家大爷爷看着面前的老太太和薛成祥很惨,但他们先前去看了薛满和阿宁。
姜璃也不在,那俩孩子小脸惨白惨白的,这比起薛成祥的惨来,更让人于心不忍。
薛成举活着的时候就可怜,大儿子没了,时隔多年才生了薛满和薛宁,罗氏身子不行,没多久就去了,薛成举先是残疾,后是病死,薛满和薛宁若不是有姜氏,不知道会可怜成什么样。
这不,姜氏一不在,老太太就又纵容薛成祥两口子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做主自然是要做主,这么大的事情,先把成祥拉回去,让人去定棺木!”
薛家大爷爷回头和薛家三爷爷说:“去叫上老四老五一家,再叫上堂弟他们,祠堂说话。”
薛家三爷爷匆匆离去,老太太哭着喊道:“谢大哥为我们孤儿寡母做主!”
薛家大爷爷眉头紧蹙,话到了嘴边又改了口:“先把成祥拉回去。”
等薛家三爷爷把人通知到了祠堂,邱村正和薛成文他们也跑回来了。
得知薛家祠堂说话,他去找了薛家大爷爷。
他说:“老大哥,这事儿你们要怎么说?”
薛大爷说道:“总要先把来龙去脉说清楚才好下定论。”
“成,问吧。”
邱村正说道:“姜氏不在,临走时把孩子托付给我们,我和孩子一起。”
薛大爷点了点头,邱村正带着薛满和阿宁也吵薛家祠堂走去。
祠堂内,薛大爷上了香鞠了躬,才招呼大家都在条椅上坐下,他沉声说道:“今日喊大伙儿来,是要大伙儿跟着听听,成祥没了,成祥娘喊我做主,但我也还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氏,你先说。”
“姜氏那贱人养的虎咬死了成祥,我要姜氏给我儿赔命!薛满和阿宁这两个小畜生是帮凶,也得死!”
老太太哭得眼睛通红,声音嘶哑。
薛大爷面色平静,沉声问道:“成祥和刘氏大半夜去薛满家那边做什么?”
老太太沉声说道:“姜氏这贱人建了房子他们夫妻俩好奇,偷摸去看看,不行吗?看看都不行?”
这胡搅蛮缠的劲儿,薛大爷淡淡道:“李氏,你没有扯谎话的必要。”
邱村正皱起了眉头,沉声说道:“李婆子,半夜入院的人一律为贼,你不会不知道吧?你要姜氏给你赔命,姜氏昨天都没在家,你要薛满和阿宁赔命,半夜三更兄妹俩怕薛成祥和刘春花,躲在屋子里都不敢出来!他们凭什么要赔命?”
“那虎是姜氏养的,定是姜氏教的!是姜氏和这俩小畜生指使那虎咬死了成祥!他们当然不用出来!”
有很多人围绕在院子门口,其中赵大春和他老娘就站在前排,闻言就说:“养鹅养狗看家护院,不过小满娘养的虎而已,大鹅还会无故咬人呢,这虎我们就没见它之前要过谁,要不是薛老二他们半夜翻进去,哪里可能会被咬死?”
赵大春的声音洪亮,这突兀的插话,让里面外面的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薛大爷微微皱眉,说老太太:“外面的话你听到了?”
薛家四爷爷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袋,满屋的动静就他最大,薛大爷说完话他还拿着烟袋在地上磕了两下。
薛大爷看向他:“老四,有话你就说。”
被点到名的薛四大爷,沉沉一叹随后开口:“就这事儿,为什么要来祠堂说?让我薛家列祖列宗看看后辈子孙中有这样的无耻之徒?”
“薛成举活着可怜,死了连他俩孩子你都容不下?你说老二夫妻是想去看房子,为什么之前不去?白天不去?深更半夜去?”
“不如我说给你听听,之前不去是因为姜氏凶悍,怕被打,现在姜氏不在,你们觉得小满和阿宁可以随便欺负了!为什么白天不去,他们是去做贼,当然得晚上!”
“要我说,咬得好!我薛家世代清清白白,怎可出现三只手的人!”
“你口口声声要做主,要姜氏和薛满阿宁给赔命,是他娘三带着虎冲到你家院子里咬死了他?”
“是薛老二去的人家院子里!被咬死了怪谁,只能怪他自作孽不可活!”
老太太听着这席话气得浑身发抖!
“薛广才,你胡说八道!我儿死了你还要给他泼这样的脏水,你居心何在?”老太太恶狠狠的盯着薛家四爷爷。
薛家四爷爷不屑的嗤一声:“子女不和多半父母无德!成举活着的时候,他能忍他有容人之量,笼络着你们这一房稳稳的过日子!他刚走,你就带着薛老二欺负那新来的姜氏和小满阿宁,你这当的哪门子老子娘?薛成祥是什么德行无人不知,他成这个样子你功不可没!若说是谁害死了他,那这个人也是你,是你纵容他,是你惯着他!是你还是了他!”
“你怎么好意思来讨公道?薛满薛宁不是成举的孩子?不是你的亲孙子孙女?”
“这世间怎么有你这样的毒妇?”
薛广才的话掷地有声,本就安静的祠堂更加安静了。
老太太瞧着大家的脸色变了之后,指着所有人大声质问:“你们是不是都这么想?”
第95章 冬月二十六,新朝建立,改国号为康
“我偏心怎么啦?我偏心他们就可以嫉妒,然后害死老二?还有没有王法天?”
老太太像是疯了似的。
大家看在薛成祥死了的份上,也没有过分苛责,只是就事论事。
薛家大爷爷沉声说道:“天王法自是有的,若是没有天王法,今日就不会打开祠堂论事,但李氏,薛家列祖列宗在上,容不得你半句虚言!”
“我每一句都是实话,绝无半句虚言,你说老二是贼,请问他偷走了什么?”
众人无言以对,老太太自认胜一筹,祠堂内沉寂了下来。
过了许久薛家大爷才问道:“人带来了吗?”
话音落下,只听外面有人扬声回道:“来了来了。”
是薛河,他带着薛大牛的妹妹薛二丫来了。
老太太不知何意,微微蹙眉,只听薛家大爷问道:“二丫,你来说。”
薛二丫看着老太太,有些畏惧的垂下了头,用着似蚊蝇那般大小的声音说道:“我昨天听到奶奶问爹娘大伯娘不在了,谁做鸡子卖?然后我爹就说等他晚上去看看,我娘说她看过四婶卖鸡子,是卤水卤的,说晚上去偷点回来她们也能做去卖了。”
“晚上他们去的时候,奶奶还说等她们回来再睡觉。”
薛二丫的话落,老太太猛地冲过去,一把揪住了薛三丫的头发,狠狠地打了她两巴掌。
“你个小贱蹄子,竟然敢这么编排你爹?谁给你的胆子,你个赔钱货!”
老太太还揪着要继续打,被薛河拉开了。
薛二丫平日里被老太太打被掐是常有的事,但那是在家里,现在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脸颊火辣辣的疼,她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这里没地缝。
她咬了咬牙沉声说道:“我编排什么?哪一件事情不是你搞的?大伯刚去世的那天,就在大伯的棺材旁边,你怎么和我爹说的?你说大伯死了,姜氏那女人花了几两银子肯定要拿回来,便宜谁不是便宜?是你怂恿我爹去欺负大伯娘,回头还和我娘说是大伯娘勾引!”
“这个家现在成这样,都是你害的!你不怂恿,我爹和我娘根本不会出事!”
薛家祠堂外面,围着很多村子里的人。
之前那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大家猜测无非就是姜璃真勾引或者薛成祥真见色起意,万万没想到,这背后竟然还有老太太的一份。
薛家人只知道姜氏没有上族谱,还不知道老太太就从来没想让她上族谱。
薛家那些老人听着这话,心都寒了半截。
“李氏,成举也是你亲生的。”
老太太疯魔了似的忽然大笑,“我生的,老头活着的时候日日管着我,老头没了,轮到他管我了,你也说他是我亲生的,我是他老子娘,谁家儿子天天训斥老子娘?我偏心怎么了?谁的心没有偏向?我偏爱让我高兴的人怎么了?我乐意!”
众人听得眉头紧蹙,薛成文站在那儿,想到死去的大哥,想到残疾了还无怨无悔为这个家付出的大哥,眼圈通红。
“事到如今,你还在怨大哥,他管你什么?是管你到处惹是生非,还是管你要往人家水缸里投毒,亦或者是管你在人家满月酒席上准备用针戳人家孩子?桩桩件件!他哪一件管错?我想不明白,你怎么会如此恶毒?”
薛成文的一席话,比薛二丫说的更让人目瞪口呆。
大家都知道老太太不好相与,但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阴毒之事。
往谁家水缸里投毒?准备戳谁家孩子?
祠堂外围观的人人色变。
祠堂内薛家之人脸色阴沉。
老太太的脸色惨白,她恶狠狠地看着薛成文,恨不得喝他血吃他肉。
薛家大爷爷脸色铁青,这可是将他薛氏的人狠狠地丢地上踩着。
但这些事情又还没有实际发生,都被薛成举扼杀了。
“李氏,有薛二丫作证,你挑唆薛成祥和刘氏去偷卤料,这才害死了老二,你是他的老子娘,你愿意给他赔命还是苟活着,你自己决定吧。”
老太太双眼无神的跌坐在地。
薛家众人离开了祠堂,薛家大爷要挂锁钥,将她赶了出来。
此时的姜璃那边,已经在路上了。
但她的心情不是很好,也不知道是昨晚身侧这人翻来覆去影响了她的睡眠,还是因为那个不太好的梦。
她梦见姜花花了,蹲在院子里,满口血龇着牙看着她。
她心里头惦记起了薛满和阿宁,也不知道他们兄妹俩怎么样。
杨懿安瞧着姜璃几次出神,开口和姜璃说话。
“姜娘子想什么这么入神?”
姜璃心情不悦,蹙眉看着她:“我没想什么入神,我这是困的发呆。”
杨懿安:“……”
姜璃他们连着赶了十几天的路,都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和状况,一切顺利得有些不敢让人相信这是两百两黄金的镖。
冬月二十六,姜璃他们赶路的第十四天,新朝建立,改国号为康,新帝的圣旨传遍了各地。
一起下达的圣旨还有免百姓三年赋税的旨意。
姜璃她们刚行至平阳县,背后是绵延不绝的山林,前面是一望无际的黄土。
头顶乌云压城,寒风奇袭,郑江道:“平阳可能会下大雪,咱们赶路吧,就不入城了。”
姜璃和一众人都没意见。
倒是被护送的这人,开口说道:“万一路上下雪我们不好扎营,先入城歇一晚吧,明日再赶路。”
郑江抬头看了看天,有些迟疑,虽说雇主的话重要,但他也是有规划的,现在入城休息还早,这样他们会浪费几个时辰的时间,后续会被耽搁。
这人笑道:“郑镖头,你没看到城中百姓人人高兴吗?新朝建立百姓同庆,这可真是一副好景象。”
听着他的话郑江微微蹙眉,姜璃说道:“郑师兄,贺公子既然想庆贺,那便入城休息吧。”
郑江是不太想入城的,但姜璃开口了。
他便道:“那就入城吧。”
平阳县风貌与关山那边截然不同,便是连大家住的屋子,都是窑洞式的,弓形的黄土墙,墙壁极厚,客舍里倒是很暖和,入住之后客舍掌柜给他们送来了温酒,暖身子用。
姜璃拿过自己的倒了点出来搓了搓手脚。
正准备喝的一众兄弟都愣住了。
姜璃搓完手脚抬头,只见大家直愣愣的看着她。
“怎么了?”
“姜娘子不会饮酒?”郑江问。
姜璃回道:“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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