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急。”顾秀秀摇摇头,笑了,眼睛还红红的呢,脸上的笑灿烂的仿佛风雨后绽放的鲜花,犹带露珠的惊艳:“等我学了些手艺,我要给奶奶做衣裳,给爹娘做衣裳。”奶奶喜欢孝顺的孩子,她是知道的。
顾菲菲很高兴的点头:“好啊,等着秀秀给奶奶做衣裳。”
顾元正三兄弟走路去的镇上,时辰还早,店里冷冷清清。
柳春香闲着没事,打了盆水拿了块抹布擦着坛坛罐罐,几天没擦就落了灰,擦完几个坛罐一盆水就成了浅灰,她端起木盆起身:“大哥,二哥,四哥。”愣了下,手里的木盆缓缓放到了柜台上:“走路过来的?”来干什么?忍不住寻思着:“去里面坐吧,元良在灶上忙着呢。”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顾元初就跟进了自家店里似的,本来也是顾家的店,没毛病:“我们去灶上看看老六怎么样?”
顾元正顾元杰没意见,柳春香就看着三兄弟往灶间去,她满眼疑惑,应该不是为着丰年的事,老太太是个明事理的人,是为了什么来呢?刚过农忙田间地头还有不少琐碎事,二哥四哥怎么也跟着来镇里了?到底是什么事?
才进回廊,蹲院里井边洗菜的文觉和阳德就看见了三个长辈,连声儿的喊着人,少年人中气足,说话很显朝气。在灶屋里和侄儿说话的顾元良听着说话声,一脸的高兴,小跑的朝门口:“大哥二哥四哥,你们来了。”他越过几个哥哥往身后瞧了又瞧,没见着人:“娘呢?”
“娘没来。”顾元初回了句。
顾元良嘀咕了句:“还以为娘也来了,哥你们来干什么?”
柳春香端来一盘茶:“去屋里说话吧,我泡了茶呢。”对丈夫使了个眼神。
“来看看你。”顾元初伸手搭着六弟的肩膀:“半个月没见,哥哥最近忙啊,人都忙瘦了,你发现没?”
呸,臭不要脸,有什么可忙。柳春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笑盈盈。不会又想来白吃白喝吧?只要他敢,她就敢跟婆婆告状!
顾元良拿开了大哥搭在肩膀上的手,朝前走了几步,回身看着大哥,上下打量着:“我就说刚刚一眼看着,好像是瘦了点,哥你忙什么?这么多年头一回见你掉肉,从来都是长肉。”他很稀奇的瞧了又瞧:“二哥四哥,大哥到底忙了什么?得经常让他忙,太胖了真不行,老了遭罪,还是瘦些好。”
顾元初看着二弟不说话,眼里带笑,眉间很是自豪,也不懒懒散散的靠椅子坐,而是挺直了腰杆,板板正正的坐姿。
“二哥,咋了这事?”顾元良越瞧越稀罕,笑的见牙不见眼:“瞅瞅大哥这得意样儿,就差没往天上飘,他做什么好事了?”
“农忙。”顾元正惜字如金的说着。
顾元杰笑着在旁补充:“整个农忙大哥都在田间地头干活,短短半个月,眼看着就瘦了。”
“大哥你总算舍得下地干活了。”顾元良很是震惊:“为什么?”他大哥就不是这性格!
顾元初装模作样的端起茶喝了小口,太烫,只得润润唇,不慌不忙的放下:“等你忙完,傍晚没甚事,咱们兄弟几个整几盘下酒菜,好好的喝回酒,我呢,也有许多话想说一说。”
“成!”顾元良一拍大腿:“哥哥们自个玩着,我去灶上忙,等忙完我张罗几个小菜,咱们兄弟好好喝回酒,我可从来没有和二哥四哥喝过酒,想想还挺兴奋呢。”他嘿嘿嘿的笑:“二哥,四哥你们酒量如何?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下酒菜?”
顾元正顾元杰兄弟俩偶尔会喝点小酒,喝量只能说一般,下酒菜嘛,说来寒酸只吃过炒花生,听六弟问起,俩人皆回了句随便。
在六弟店里歇了会,喝了茶,顾家三兄弟出门逛镇子,他们来镇上是有正事的。
忙忙碌碌的一天过的很快,太阳将将要落山,店里最后一桌客人离开,顾阳德顾文觉麻利的收拾着桌上的碗筷,柳丰年端来水擦洗着桌凳,柳春香拿着扫帚扫地,她有些心不在蔫,时不时的朝着后院望去,顾家兄弟四个在堂屋喝酒吃饭,倒也正常,不正常的是,房门紧闭,不准让旁人进入,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收拾好桌上的碗筷,顾阳德顾文觉又从灶上端出热腾腾的饭菜,堂厅进不去,他们要吃饭只得来前面店里。
“今儿这酒,作为大哥的我先自罚三杯。”顾元初端着酒站起身,神情诚恳没有平日的吊儿郎当,稳稳当当的瞧着有点要当爷爷的模样了:“第一杯作为大哥,我这大哥呢,说来惭愧从来没正儿百经的担过什么事,这些年多亏了有你们,咱顾家才越来越好,这一杯我先喝了。”仰头一口喝尽杯中酒。
“第二杯!”酒有点烈,顾元初抿紧嘴唇,深深的吸了口气,缓了会:“第二杯……”目光落到了身旁的二弟身上:“第二杯……”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他张了张嘴,又低声呢喃第二杯,第二杯,手握酒壶一点点的往空杯倒酒,很快,小小的空酒倒满了酒,马上就要溢出酒杯,他看着,手没停,壶嘴还在出酒,酒漫过杯口流向手指,他像是被惊着了般,哆嗦了下,放下了酒壶,第二杯,他说着,目光落在了二弟的脸上,兄弟俩相视,沉默。
“第二杯。”顾元初望着杯中酒:“我对不住二弟,没有兄弟会天生不合,是我这个当大哥的对不住弟弟。”他终于将徘徊于内心的话说出了口,对着二弟深深一弯腰:“哥对不住你。”起身,拿起桌上酒,一口喝尽。
“第三杯,第三杯我愧对父母,我不孝!”顾元初颤着手去拿酒壶。
没说话的顾元正突然伸手,握住了大哥的手,随后拿起酒壶,将空酒杯倒满。
顾元初没看二弟,端起再次被倒满酒的酒杯,第三杯酒,他喝的很慢,烈酒入喉红了眼眶。
除了顾元初,谁也没有说完,三杯酒喝完,他放下空酒杯,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他坐下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酱肉放嘴里,冲着坐对面的六弟竖起大拇指:“这肉香,你们也吃,快尝尝,香的很,入味又有嚼劲。”
顾元正拿起了筷子,顾元杰顾元良纷纷拿起筷子,兄弟四人一人一筷,小小的一盘酱肉很快就吃完了。
“喝酒,肚里垫了肉,喝酒才能更香。”顾元初乐呵呵的笑,拿起手旁的酒壶:“今儿我来倒酒,我这当大哥的,从来都是你们照顾我,我给你们倒回酒不算什么。”他起身,从二弟起,四弟,对面的六弟。
顾元良双手拿着空酒杯,起身往前凑,更方便大哥倒酒。
“不用,你坐着。”顾元初身子向前倾,拍着六弟的肩膀:“坐下,我来倒酒,杯子放桌上,别动,我来。”
“大哥……”顾元良喊了声,又不知道说什么。没人跟他说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有点懵,又很高兴,大哥,大哥以前就很好,现在,现在更好。
倒完酒,顾元初放下酒壶,笑着看向三个弟弟:“来,咱们兄弟几个,先喝一杯。”他举起酒杯。
顾元正顾元杰顾元良几乎是同一时间都举起了酒杯,小小的酒杯碰撞,发出一声悦耳的脆响,四兄弟相视,而后眼里有了笑。
“喝!”
几乎是同时,四兄弟喝完酒放下酒杯,酒杯碰着木桌有沉闷声响起,四兄弟哈哈大笑,什么也没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略有些凝沉的氛围瞬间变的轻快,安静的堂厅响起了很难得的欢声笑语。
坐在前面店里吃饭的柳春香,肚子很饿,却吃的很是心不在蔫,一直暗暗竖着耳朵听后院动静,欢声笑语响起的刹那,她的心跟着颤了颤,什么都不知道的她,却明白,不一样了,往后顾家要不一样了。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她直觉跟婆婆有关,兄弟四人几十年不亲近,怎么可能老了老了透通,不可能,大概是婆婆说了什么,回忆起前不久的说话,真的很厉害!短短几句话让她心服口服。
酒足饭饱,天光暗淡,起了夜风,凉爽舒宜。
“住一晚上吧,哥哥们在镇上住一晚吧……”有点醉酒的顾元良抱着大哥二哥的胳膊,脑袋往身后的四哥身上靠,耍懒缠着闹着不让哥哥们回去,他心里高兴,痛快!“不要走,咱们睡一个床,还从来没有睡过,不走了吧,喝了酒不走了不走了,不准走。”
顾元初酒量最好,这会儿最为清醒,他强势的掰开了六弟的手:“不行,答应了娘要天天早起练五禽戏。”
“明天赶早回去,我,我跟你们一起回去,我也要跟娘练五禽戏,你们都练,我也要练!”顾元良再次缠上大哥的胳膊:“不走,今晚谁也不准走。”
顾元正顾元杰兄弟俩很少喝这么多酒,看着没什么事,其实脑子懵成的团麻花,呆呆木木的,半天没点反应,说什么?大哥六弟在说什么?怎么听不清了?
在旁边默默看了半响的柳春香,夫妻十几年她才知道丈夫竟然会耍酒疯,唉!“文觉,丰年,你们来搭把手,将他们扶屋里去,我去煮点醒酒汤。”又对着一旁的阳德说:“你一个赶驴车回去能行吗?跟家里说一声,大哥他们在镇上睡,明儿清早回去。”
顾阳德有些傻眼,听着六婶的话愣愣的点头:“我,我一个人回去?行的,行的,那,六婶我回去了?”眼里有着担忧。
“回去吧。”掰了两回六弟的手,顾元初没了力气,只得由着六弟抱着他的胳膊,对儿子说了句:“一定要告诉娘,我们明早会回去练五禽戏,准备好早饭啊!”
“好。我会告诉奶奶!”
第39章
天光灰暗,丈夫还未归家,张婉桃坐不住了,披着干半的头发出了屋,想着去正屋,见对面点着油灯,到底是二嫂亲近些,迎着夜色往西厢去,到了屋门口,发现屋里不止二嫂还有侄儿媳,她心生犹豫。
何花在给婆婆通头,见四婶站在门口,像是要进屋又不敢进屋,她轻轻的推了推婆婆的肩膀:“娘,四婶过来说话。”然后,冲着门口笑,扬着嗓音喊了句:“四婶。”
本来想着回东厢的张婉桃只好笑着往屋里去:“二嫂。”略显拘谨,有小辈在呢,她披头散发的……
朱凤喜很是了解四妯娌,略有些不舍的对着儿媳说:“你先回屋去。”通头好舒服,大儿媳的手艺比丈夫好多了,可惜才刚开始梳,好不容易丈夫不在家,才享了一会清福,下回也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
“娘,我等会再过来。”何花乖巧的放下梳头,很听话的出了屋。
目送着媳妇出了屋,朱凤喜看向四妯娌,一语道破:“担心四弟呢?没事儿,兄弟四个到哪都不怕,出不了事。”
“今儿会不会不回来了?回来的话,天黑赶路也怕路上有什么事,要不要喊人带着灯笼半路接一接?”没有小辈在,张婉桃略略放松,蹙着眉头细声细气的说话:“阳德送春荣回来时,说他们兄弟几个要喝酒,喝醉了可怎么是好?还怎么赶路?要不然,还是喊人半道去接一接,光阳德一个哪里管的住四个。”说着很是坐立不安:“好端端的怎么就想着喝酒呢,还非得跑镇上喝酒,家里也有酒呢,在家里喝酒多方便,二嫂你说这可怎么办?”
“你慌什么。”朱凤喜是一点都不担心:“老六媳妇做事你放心,最是周全不过了。再说,就算他们真的喝醉了想要回来,镇上离村里才几步路,出不了事,安心等着吧,要么是一起回家,要么就是阳德一个人回来,总归会让你睡个踏实觉。”
二嫂说的如此笃定,张婉桃内心稍安,下意识的想着回屋,刚要起身又琢磨着不能回屋:“二嫂我和你一起等吧。”回了屋她定会胡思乱想不如呆在二嫂屋里。
今儿通头怕是要黄了,朱凤喜很是无奈,却笑着点头:“行。咱们一起等。”正好说说早饭的事:“我泡了些黄豆,明儿清早磨豆浆,做些豆腐脑,压十来块老豆脑,够吃一天就行,天热也不耐放。”
张婉桃笑着说:“我看到了,明儿早些起,我记得金秋和月莲都喜欢喝豆浆,好久没做,便不煮绿豆汤了,喝些豆浆豆腐脑。娘有说想吃什么吗?”说完才想起,二嫂定是问过了娘:“原先,娘口味清淡,比较喜欢吃甜口。”
“甜口一碗,炒些酸辣浇头,酸辣一碗,再烙些饼子,阳鸿媳妇想吃,就依着她咱们都吃饼子,也有些日子没吃烙饼。”说了几句话,朱凤喜才觉口渴,提了瓷壶倒水:“要喝水吗?农忙时天天有乌梅汤喝,这两日喝的凉水,倒是有些淡了,这人呐,可真是由简如奢易,由奢入简难喽。”
“我喝着倒还好,比乌梅汤要解渴,乌梅汤酸甜很开胃,今年农忙有乌梅汤,多吃了些饭,干起活来见力气了,之前忙一阵得好几天才能缓过来呢。”张婉桃小小的感叹了下:“娘真厉害连乌梅汤都会做。”
朱凤喜顺嘴接了句:“毕竟在府城呆过……”嫁进顾家这么久,从未见谁当面提起过婆婆在府城呆过的事,她话说一半,笑着问起春荣上学堂的事:“孩子感觉如何?有说什么吗?据说这位夫子性情极好呢。”
张婉桃没注意二嫂的情绪,见她说起儿子读书,眉角眼梢都是笑,极是欢喜:“春荣随他爹,不是爱说话的性子,我说上好几句他才回答一句,不过我看着呀,他很开心呢,二嫂不知道,春荣一高兴就容易有小动作,手指反复搓捻着,特别好玩,许是和断夜奶有关,实在没奶水了,他也没怎么闹,熬了几个晚上就会自己睡,后来我才发现,他会捻着被角,便是睡着了也还会捻,再长大些他睡觉时不会捻被角,我偷偷观察发现他高兴时会搓捻手指,自去年开始,他高兴时极少会搓捻手指,偶尔一有动作,又将手握成了拳头,今天还是头一回呢,好久没见他默默的搓捻手指,定是十分高兴兴奋。”说着说说她眼神也亮了起来,不光儿子高兴,她也高兴啊。
不说不知道,原来都一样,想想也是,兄弟俩都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性子,朱凤喜想到了自己的闺女:“婉桃你家金秋,有什么事都会跟你说吗?”
“金秋?”张婉桃想了想:“能有什么事。”
瞧着四妯娌没听懂,朱凤喜琢磨了下:“我和秀秀两人说不上三句话就会吵起来,跟她说话问她事,她总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她不说我哪里知道她在想什么,又说我只晓得操心家里不晓得关心她,有一回还问我,到底是不是她的亲娘,这话说的,我听着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你说这孩子成天在想什么呢?我就闹不明白了。”
张婉桃很是疑惑茫然,过了会,她讷讷的说:“可,可是二嫂,我和金秋从来没有吵过。”
“从来没有吵过?”朱凤喜一瞬间的情绪羡慕嫉妒恨:“你家金秋可真是太懂事了!我家秀秀,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一见面就吵,说不上三句话,奇了怪了,我这性子也挺好相处啊,怎么跟秀秀就像前世有仇似的,我跟你说,我现在一想到秀秀我就头疼,不知道拿这孩子怎么办好,十岁了,立了冬就是十一岁的生辰,能有几年当姑娘的光景,还这么不懂事可怎么办!”
二嫂也有忧愁啊,张婉桃有个挺好的主意:“让金秋多和秀秀说说话?姐妹间更容易相处,兴许能问出什么来。”秀秀确实闷了些,一个屋檐住着,总觉的好像有好久没见着这孩子了,更别提说话,难怪二嫂会愁,太闷了些呢。
“我看挺好,正好问问秀秀怎么到了娘屋里,之前可是从来不去正屋,非得我拉着她,她才去,这阵不是农忙我也没太注意她,转眼就看到她到了娘屋里,祖孙俩有说有笑吃着糕点呢,我总觉的这孩子有事瞒着我,就怕她胆大的扯上娘,别的还好,娘好不容易精神了,可不能再出什么事。”倒也不是别的,朱凤喜管着家,最受不了出什么管不住的事,整个顾家屋里屋外她都要清清楚楚,有什么事才好及时做安排,夜里也能睡的踏实,有点什么自己不了解的,她就容易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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