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说?”顾菲菲瞧着六儿媳的眉眼有那么点意思,试探着问了句,想着六儿媳能主动开口,就更方便谈话:“坐吧,有事就说,不说压在心里就是事,说出来了就只是句话而已。”
犹豫不决的柳春香听着婆婆这么说,一下就有了决定,搬了个凳子往婆婆身边坐:“娘我想跟你说说店子的事。”
顾菲菲脸上不显,平静的问了句:“想说什么?”
婆婆平和的态度壮了柳春香的胆子,她将想了许久的话缓缓道出:“顾记食馆确实是由公中出钱才开的店,但是饭馆是由我和元良一手经营起来的,十几年的辛苦才有今天的生意红火。除了一开始出钱开店,饭馆营利后每年都会拿钱回家,这么多年往少了算也有一二百两,早就挣回了当初开店的钱。娘我的意思并不是别的,没分家前,顾记食馆归公中所有,我想说的是……娘,哪天分了家,这食馆能不能归六房?算是我和元良一辈子的心血,若是最后到了别人手里,我是真的不甘心也不服气。”
“你的想法不算有错。”顾菲菲给了个颇为公正的回答。
“娘的意思是……”柳春香的双眼发光的看着婆婆,脸上堆满了期待。
顾菲菲温温和和的笑着:“我们先不说这事,我先问一个问题,倘若顾记食馆归六房,你会怎么待顾记食馆又会怎么待柳家?在你心里元良,柳家,顾记食馆是个什么样的关系?”
婆婆的提问,柳春香初听有些懵,再细细琢磨,有些明白了其中意思:“娘是想说我偏心柳家?娘,我觉得偏心娘家不算有错,我并没有毫无底线的偏向娘家,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拉了一把,我若是于生我养我的娘家都不管不顾未免也过于冷血无情了。”
“对。这话说的没错,偏心娘家不算有错。”
柳春香满脸惊讶的看着婆婆,完全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那,那娘为什么会问我……”
“有些事你要分清楚,你为柳家女已嫁顾家妇,应该以顾家为主柳家为次,我问你,这么些年来,你是不是有些颠倒了?”顾菲菲看着六儿媳,依旧眉眼温和:“别急着回答,你细细想想,不是说做了什么而是你的心,你的想法,你的思维,偏向哪一方。”
这,这……柳春香沉默了。她自认为夫家娘家一碗水端平,站在柳家的立场看确实如此,却忘了她已嫁为顾家妇。元良,柳家,顾记食馆……是什么关系呢?她问自己,答案显而易见:柳家,顾记食馆,元良。
顾菲菲见她有所反省,继续说道:“我死后,顾记食馆归六房,这个可以,我能保证。但是在这之前,你得让我看到,我能放心的将顾记食馆交给你,而不是变成柳记食馆。元良师从亲家,他学了柳家的手艺,亲家公愿意倾囊相授,就已经表明这手艺往后不仅属于柳家也属于顾家,顾家开饭馆元良当掌勺于情于理都跟柳家没什么关系,柳家却以元良不肯入柳记酒楼当掌勺,眼睁睁的看着酒楼关闭为由,说他有负柳家,白白拿了一成利。为什么愿意给这一成利,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全是看在连着一段姻亲的份上,不必为了小利伤了和气。元良学了柳家手艺是保住了其传承,往后柳家想学回去,元良定会用心教授,仅此便已经算是厚道,我告诉,顾家于柳家并无亏欠。”
柳春香说不出话,很是坐立不安,脸上隐有燥热浮现,脑子里很乱,全是哥哥嫂嫂们的说话声,婆婆的话一遍遍的回响,震动着她的心灵与思维。婆婆说中了她的心思,一直理直气壮是觉的,元良学了父亲的手艺才能有今天的顾记食馆,元良掌勺她管理着店子,能有如今的红火是她经营有善,她偏着娘家一些无可厚非:“娘,我确实因果颠倒,你说的对,便是元良没学这手艺,为了保其传承父亲也会将手艺传给别人,娘这些年是我糊涂了。”哥哥嫂嫂们说的多了,便也觉的顾家对柳家多有亏欠,她身为柳家女得父亲厚望,娘家兄弟有难她理应伸手:“娘,往后我会注意分寸,顾记食馆是公中生意,往后我每月送一回帐本给娘查看。”
虽说一颗心偏着娘家,倒也没失了理智心中点了留清明,六儿媳的表态顾菲菲还算满意:“我说你偏心娘家不算有错,应该于个人能力范围内,便是夫妻间也得与六儿多有商量,更别提涉及公中财产,你若是能一直保持心中清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也就放心了。你和元良终究是要过一辈子的夫妻,陪你到老的是他,百年过后披麻戴孝送你入土为安的是顾家子女,柳家是你娘家如今也只是外人而已,便是你回了柳家在你哥嫂心中也只是一个外人,把重心放到自己的小家上,不要无辜了家人,元良待你……甚是包容,也堪良配莫要伤他的心,你自己细细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柳春香张了张嘴,想说话发现嗓子干哑有些发不出声,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心乱如麻的她扭头往门口看去,视线里出现了丈夫的身影,她几乎有种想落泪的冲动:“元,元良……”
顾菲菲看向门口,小儿子靠着门框愣愣的站着,没看她也没看六儿媳,目光失焦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也没开口,由着小儿子站在外口当木头,目光落到六儿媳身上:“顾记食馆仍由你经营,我老了精力跟不上,每日的账单用不着拿给我看,到了年底我会看一眼,店里生意如何,年头至年尾可以拿多少钱给我,你好好盘算盘算,除了六房,家里还有大房二房四房,若是不能令其满意,这掌柜的位置就由顾家其他人当,倘若他们做的远不如你好,来年掌柜的位置仍归你,若是做的比你好,顾记食馆就没六房什么事,我这么说你可认同?”
“我,我我……”柳春香有些懵,像是听明白了又像是没听明白,她做了个深呼吸,抛开脑中纷杂的思绪认真捋着婆婆的话,细细一想,便清楚其中的关键,婆婆这是担心她仍糊涂着偏着向着娘家,她不会的!“娘,我坚信顾记食馆只有在我的手中才能越来越好,我会努力经营饭馆,让顾记食馆名声越来越响!”
顾菲菲笑了,满是皱纹的眉眼一点点舒展,温暖柔软:“我相信你,去忙吧,好好经营食馆,争取做成镇上第一饭馆。”
“娘。”顾元良眼眶儿泛红,像个孩子似的撅了撅嘴,走进了屋里蹲到了母亲身边:“娘,劳你替儿操心受累了。”
“说什么呢,当娘的替儿操心,证明我这老骨头啊还有点用。”顾菲菲摸摸小儿子的发顶,这孩子也不容易:“你也别太惯着你媳妇,该说话时还是要说话。”
顾元良委屈的嘀咕:“我说了,她总有理由反驳我,说不过她。”他从不打骂媳妇,说不过便随她去,父亲待母亲也是如此,从未说过一句重话,父亲常说男子汉大丈夫让着自个媳妇,不丢脸,养不活妻儿才是真窝囊。
听着丈夫的控拆柳春香白净的脸红了又红,颇为羞愧:“娘,以后不会了,有什么事我俩会好好说话,若真说不通……”她对自己的性情如何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娘,若真有什么矛盾,可以来娘跟前说吗?”她相信娘的公正,不会一昧的偏着儿子。
顾菲菲能说什么?自然得笑着应好:“真碰着了事,没法解决,可以到娘跟前说说,夫妻俩有时候也确实需要个人帮着理理。”
“娘别看她现在应的好,柳家有事找上门,她还是能有各种理由,说的好像不帮忙就是没良心的白眼狼,一套一套的特别会说。”顾元良也是什么话都敢说,一点不带遮掩:“我是说不过她,也懒的跟她浪费口水。”
个缺心眼!柳春香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见婆婆眉眼平和,瞪了丈夫一眼,旋即破罐子破摔似的来了句:“娘这么着行不行,往后柳家有什么事找我说,我和元良没法做决定就请娘帮着做个决定,娘若同意就是同意,娘若觉的不妥当,我当不知道视若无睹没听见。”
“行。”顾菲菲给了准话。
顾元良笑了,笑的很是开心又带了些飘上天的得意,不知怎地顾菲菲想起了来福,来福一高兴小尾巴甩的特别欢实,小儿子也就缺了条尾巴。
第29章
顾家上下都各有事忙,只有顾元初拿了把瓜子,坐在屋檐下悠悠闲闲的嗑着,眼睛时不时的往母亲屋里瞄,挠心挠肺的想着,老六媳妇跟娘说什么?老六跟个木头似的站门口守着,脸上也没有啥表情,都猜不出到底说了啥。
好不容易老六进了屋,顾元初寻思着挪下凳子,靠近一点,竖起耳朵应该能听到点声音。结果不等他有动作,就见老六俩口子高高兴兴的出了屋。到底说了什么?老六高兴的嘴角都咧到了耳根,一脸的傻气。
瞧着老六俩口子越走越远,琢磨不透的顾元初抓紧手里的瓜子,乐颠乐颠的往母亲屋里去:“娘。”站在门口,笑的格外和气。
顾菲菲一看老大这巴巴儿带了点讨好的表情就晓得他脑子里想什么:“怎么没去地里忙?”看了眼他手里的瓜子:“都在为农忙做准备,你还有闲心嗑瓜子?”
“我会什么,去了只会添乱,还不如不去。”顾元初没脸没皮的说着混话,进了屋,搬着凳子往母亲旁边坐,伸着胳膊摊开手,露出手里的瓜子:“娘,这瓜子好吃,又脆又香,你尝尝。”
“才吃饭不嗑瓜子。”顾菲菲想了想,还是说了句:“便是不会,你也到田间地头看看,这么热的天,送水送乌梅汤都行。”
母亲不嗑,顾元初随手拿起瓜子嗑着,心不在焉的回了句:“知道了娘,等会就去。”
顾菲菲见他将瓜子壳扔地上,屋里铺的是地砖,有缝儿,瓜子壳掉缝里,扫不出只得蹲身捡:“瓜子壳你放桌上,一会收拾也容易。”皱着眉头说了句:“不干活还净添乱。”
“娘。”顾元初喊了句,对上母亲略略嫌弃的眼神,要说的话也不敢说出口,默默的将瓜子壳放到了桌上。
顾菲菲用脚尖点了点灰扑扑的地砖:“地上的捡起来,缝里也有。”
被母亲如此挑剔,顾元初便是有情绪也得忍着,无奈的弯腰蹲身,认命的捡着地上的瓜子壳,很大声的叹了口气:“我的老娘嗳,哪儿又不顺你的心不顺你的意了?”拖着长长的尾音,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顾菲菲听着他过分夸张的语气笑出了声,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了句:“见不得你太清闲。”
“行,我知道了。”地上的瓜子壳全部捡起放到了桌上,顾元初拍拍手指沾的灰:“娘,我这就去田间地头看看。”他说着,眼里透着几分狡猾:“但是你得跟我说说,刚才老六俩口子过来干什么呢?老六笑的眼睛都眯成了条逢,开心的不得了。”
“就知道你寻思着这事。”顾菲菲看着大儿子:“你就不能有点出息?”
顾元初讪讪然的笑着:“娘,你跟我说说呗,有什么高兴的事。”
“老六媳妇说往后柳家有什么事,她和老六有不同的意见,就到我跟前来说,我说怎么做就怎么做。”顾菲菲倒也没藏着掖着,正好打消一下大儿子的某种想法:“我让老六媳妇管着顾记食馆,若是管的好,我百年后,你们分了家,这食馆就归六房,若是管的不好,几个哥哥嫂嫂有想法,食馆就由旁人来管,从大房二房四房中选出个合适的人。”
“娘。”顾元初有些傻眼:“这饭馆往后不归大房?不太合适吧。”
顾菲菲讷闷的问:“有什么不适合?老六媳妇若不偏着柳家,一心为着顾家,我百年后,你们分家,六房只得一个饭馆,家里其余财产由着大房二房四房分。再说饭馆本来就是他们俩口子在经营,难不成你想着雇老六俩口子替你做事?你亏不亏心?再说依着老六媳妇的精明你放的下心?不让她管你来管,饭馆肯定一年不如一年。你心里也别有想法,我说过,会给钱让你开个店,我一直在想这个事,你开店恐怕不太够,我想着要不然大房二房合开一个酒楼或茶馆,你好玩乐平日就在店里守着,老二沉默能干管着店里的一应琐碎,真让大房单独撑一个店我也不放心,再说兄弟间就该齐心协力,我百年后,分了家,也不会太生疏。”见大儿子听的认真,她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句:“你们俩口子会什么?大房也就阳鸿比较沉稳,担的起挑子,二房四房比大房强,趁着我还硬朗,兄弟间啊,多亲近亲近,往后也好有个照应。”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也不在乎多一句,顾菲菲又说:“老六待你好,真心拿你当哥哥看,虽是弟弟却颇为宽容纵着你这个哥哥,你还瞒着,若不是你,柳氏也不会理直气壮的偏着娘家,她性子本就强势有主见,碰着老六是个仁厚不计较的,又要顾念着你这个大哥,以至于到了今天的地步,柳氏不闹出来我都不知道,你还瞒着我……”她又说了一遍,言语间很是失望:“元初啊,你快当爷爷的年纪了,该成稳些,几个孩子里面,我最不放心的,到头来竟是你这个长子。”
“娘!”顾元初一张嘴,眼泪从眼眶流出,他站起身,旋即跪到了地上:“是儿不孝!”
顾菲菲摸着他的肩膀,感受着大儿子颤抖的身体,心里也挺不是滋味:“你是最孝顺的,以前……”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老太太觉的几个儿子里长子是最有出息最孝顺的,总觉得大儿子哪儿都好,瞧着是处处满意:“别跪着,站起来。”
“是儿不孝累娘操心担忧了。”顾元初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是娘最放心不下的孩子,想想娘说的挺对,他一把年纪确实没做出什么像样的事情,平日里也是想着法子躲清闲,难怪娘不放心,越想就越愧疚:“娘,我听你的,和二弟一起开个店子,我会好好做事,把店子经营的红红火火。”他让娘不能安安心心的享清福,他有罪他不孝,枉他平日里以为自己是最孝顺的人。
“这事还没跟老二说呢。”顾菲菲起身替大儿子倒了碗水。
顾元初双手接着碗:“娘,我自己来。”他喝了口水,想着老二的性子,兄弟俩打小就不太合的来,便说:“娘我去跟二弟提起此事。”
“也行。”顾菲菲说着,又添了句:“你说归你说,我也会找老二说说话,总得问问他的意思,若他不愿意,这事便罢了。”
顾元初点着头,一口气喝完碗里的水:“娘我去田间地头看看。”
“去吧。”
去田间地头前,顾元初先顺着夹道去了屋后井边,提了半桶水,双手捧水往脸上浇,痛痛快快的洗了把脸,抹掉脸上的水珠。刘娇杏喂完鸡,转头就看见丈夫在井边洗脸,多年夫妻,她瞧着丈夫怎么有点不对劲,身上凝着一股子劲儿?好像要做什么事似的,干什么呢?她皱着眉走了过去:“好端端的洗什么脸?”走近了,上下打量着丈夫,小声嘀咕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顾元初侧着脸看远处的青山,生怕让媳妇瞧出了他曾哭过的痕迹:“能有什么事,我去地里看看。”说着推开了媳妇匆匆往灶屋走。
还说没事。刘娇杏撇了撇嘴,扭扭捏捏不说就不说,我看你能藏几时!
吃完早饭柳春香要帮着收拾灶台,便让儿子文觉带着阳德和晓晨赶着驴车先往镇上去,别错过了来送菜送鱼肉的。顾元良主动留下来等媳妇一道去镇上。从老太太屋里说完话,俩口子走路去镇上,好在村里与镇上近,走快些用不了多久。
自出了婆婆的屋柳春香就琢磨着事,跟着丈夫的脚步,走的又快又急,转眼出了村,她突然开口:“元良我娘家的几个侄子里,有谁天赋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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