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可是要见王爷?”
“是,只不过太早了些,我可以在前厅候着,等王爷醒了再说。”
“是是是,老奴送您先进去,再差人去王爷的院子禀告一声,平日里王爷也不贪睡,说不定这会儿都起身来了呢。”
那管事倒是也没说假话,这么多年了裴子谡对于汉王的作息还是很了解的,甚少会将自己喝醉,头天晚上即便是喝得有些多,第二日也会保持早起的习惯。
二人往前厅走着去的时候,恰巧就在回廊遇到了世子妃身边的丫鬟,那丫鬟裴子谡没什么印象,但管事的却认的出来,笑着就问道。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可是世子妃有什么吩咐?”
“奴婢见过裴少将军,世子妃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要请府医去瞧瞧。”
“既如此,那就不耽搁姑娘了。”
管事的客气,世子妃身边人也客气,行礼问安后也就离开了,走的时候裴子谡回头看了那丫鬟一眼,眼神略顿了顿,心里又多了些其他想法。
前厅很快就到了,对于这里,裴子谡轻车熟路。
丫鬟上了茶和茶点便先退下了,整个前厅只有裴子谡一人等候着,他负手看着这熟悉的一切,一盏茶的时间都还没有,就见有人来请他去练武场。
果然,汉王已经起身。
三步并作两步走,他想要快快的去见汉王,而此刻的汉王也想要快快的见到他,毕竟昨日的庆功宴上,他没“逮到”裴子谡,今日当然是有无数的话要说。
因此二人一见面,那裴子谡才刚抱拳行礼说完“见过王爷”,汉王就已经站在练武场上笑着对他说了一句。
“上来,与本王比试几招,让我看看你进步了多少?”
听言,裴子谡倒是不客气,原地起跳就上了练武场,而后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直奔汉王而去,出手的力度快准狠,丝毫也没有收力。
而汉王应对他的时候步伐轻快,闪躲及时,年纪虽有些长,可看得出来并没有虚浮,反而更为扎实。
两人结结实实的过了几百招以后,裴子谡的优势才凸显出来。
打得汉王节节败退不说,还差点跌下了台,要不是裴子谡及时拉了他一把,只怕人就要摔到背了,等立定站好,汉王就大笑几声,开心的说道。
“好久没有打这么痛快了,整个汉州只有你小子才会真心实意的同本王打近身战,也只有你敢将本王打下台去。”
“王爷冤枉末将了,您可还在台上呢。”
裴子谡笑着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没将汉王当作王爷,反而是自家的长辈,透着些开玩笑的表情,汉王也是依着他的性子,上前拍拍肩膀就问道。
“吃早饭了吗?”
“没有。”
“那就走,陪本王用些。”
“遵命。”
二人一大早的打了这会儿,自然是冒了些热汗的,好在四月初的天也没什么薄雾寒霜的,因此二人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后,就开始坐着用早饭。
其他王爷如何吃,裴子谡不清楚,但是汉王从来都不奢靡,这是众所周知的。
两碟小菜,两大盘饺子,并一碗热粥。
这就是汉王用惯了的早饭,今日因为裴子谡的到来,同样的来了一份,他吃得也津津有味,并没有什么下不去口的说法。
哗哗哗的先把热粥下了肚,裴子谡瞧着汉王吃了一大半的饺子后,才缓缓开口说出了今日来的目的。
对于裴子谡要去西京城的事情,汉王并不意外,但是对于他要辞官归隐,汉王却不同意。
“名头这东西,总归是个护身符,西京城不是汉州,皇兄生性多疑,你若是没了这官位,只怕他会想法子收拾了你的,有官位在,保命不成问题,你确定想好了吗?”
“想好了,末将很早前就与您说过,裴家人从军只为安邦守土,并不想往上争夺什么东西,若我回京是卸甲归田,养我一个闲人,想必他们的忌惮还少些,但若是我那些官位在身,迟早有一日,他们会逼我对王爷刀剑相向的,末将不愿,所以辞官是唯一能保全我对王爷的忠义还有对家人维护的法子了。”
汉王听到这话,微微叹息一声。
“你可以不去的。”
这话轻飘飘的落在了裴子谡的耳中,包含着无穷无尽的含义。
确实,依照他现在的军功,封赏绝不会少,且南唐打下来了,对于西京城来说只是表面上的荣耀,对于汉州却是实实在在的实惠。
等于汉王的势力一下子扩充了好几倍,只不过需要些日子融合罢了,留在汉州,那么裴子谡会成为汉王最重要的左膀右臂,权力之大,可以想见。
但是汉王没有勉强他,一则是因为这些年来他与裴子谡之间的情谊,二则也是因为南唐刚刚拿下,外人自然认为他和裴子谡是铁板一块,此刻让他北上,也算是变相的一种分解二人的表现。
他与汉州需要时间来休养生息,达到更融合的境界,而西京城也盼着他们二人分开,如此一来危险将大大降低,所以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说,裴子谡此刻回西京城都是一个最优选择。
汉王不会拦。
看出来了汉王留他的真心实意,裴子谡心里也很暖。
这么多年,汉王于他而言更甚父亲的存在,虽然中间夹杂着很多利益,但在这些东西之下,两个人的相处还算是真心。
因此这话一出,裴子谡当即就对着汉王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而后就说道。
“王爷对末将的好,末将明白,但是我如今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身后牵扯的不仅仅有裴家,还有母族吴家,妻族姜家以及文渊侯府,这些人的身家性命全系在我一人身上,我若是有异动,他们会是最先遭殃的,所以断我自由能换得他们的平安,末将是愿意的!”
“你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是一副德行,非要将所有事情都揽在身上,如今阿杳和阿邈也都能独当一面了,且你那媳妇儿本王瞧着也是个厉害的,有他们帮衬着你,一切自然是能逢凶化吉的,何必要走这样的路?”
闻言,裴子谡笑笑。
“阿杳和阿邈是留给王爷的,夫人是娶回来心疼的,我既能护着他们,又何必让他们非要去风雨里头闯呢?这些,便是末将从王爷身上学会的道理。”
一句话,让汉王也是有些无话可说了。
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是他心里认为最像他的孩子,除了那所谓的血缘外,汉王觉得此生能有这样的大将也确实是无憾了。
心疼的看了一眼裴子谡,但慢慢的也就释然了,随后叹息了一声就说道。
“行,此一去还能不能再见都是二话,本王就不多劝了,不过太子妃暴毙,世子去吊唁,你父亲易容也跟了去,是要找淳王问巫医的事情,这里头掺杂着的事情,你自看着办吧,别的我不要求,留我儿一命让他安全回来就是。”
汉王此刻口中的“我儿”说的并非是世子,而是程登平。
这一点即便是他没宣之于口,裴子谡也明白,因此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就保证的说道。
“此事末将会办妥的,定不让王爷失望。”
汉王伸手扶他起来,随后也是释怀一笑,紧接着就说道。
“你们这一走,本王的乖孙子乖孙女也跟着要离开,认亲的仪式怕是办不成了,但既然本王已经说了这约定,那就不会食言,待会儿走的时候带上我给两个孩子准备的认亲礼,等他们长大些必定要告诉清楚,在汉州,可是有干祖父会替他们做主的,凡事别忍气吞声的,我可不喜欢隐忍的孩子,明白了吗?”
“这个王爷就放心吧,那俩孩子,尤其是来姐儿的性子张扬着呢,只怕长大了连阿杳都未必能降得住,到时候自会让他们回来给王爷磕头拜礼。”
“哈哈哈哈,好,好,本王就等着这一日!”
告别了汉王,回到家宅的时候,裴子谡身上的担子仿佛轻了不少,而他最先见到的不是夫人和孩子,而是一双弟妹。
裴子杳和裴子邈虽然早就知道今日的结果,但他们眼中还是期盼着汉王能够将大哥给留下来,可在看到大哥一脸平静的表情后,就知道此事没有回旋的机会了。
所以只能是祝福。
裴子杳经过这场大战,整个人都沉淀了不少,现在的她可不能与去年的同日而语了,因此裴子谡看得也放心。
“行了,该交代的此前我就交代过,与王爷的相处,与裴家族亲的周旋,还有与二弟的恩怨,日后都需要你们自己去处理了,哥哥我累了这么多年,没事儿别来烦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人是笑着的,可姐弟俩听着听着就红了眼眶,但都强忍着不落泪。
“行了,我还邀了二弟过来,待会儿你们仨见见,别整天针尖对麦芒的,咱们家的人该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但无仇无怨的还是好生相处吧,这一次的粮草和药材,他出力颇多,我们在前方打战,他在后方也没少帮忙的,知道吗?”
“知道,大哥不交代我也会去跟二哥道谢的。”
这一点,裴子杳和裴子邈心中都明白,尤其是将士们顿顿有饱饭,受伤有药医的时候,他们对于裴子添是发自内心感激的。
且大哥大嫂这些日子也没少说此事,因此他们心里的那个弯也都转过来了,父亲恶心,姨娘讨厌,裴子荇更是疯癫,但二哥是个好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裴子谡也很高兴他们俩能明白这事,所以上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而后就听到管事过来说,二公子到了。
“请进来吧,让人在花厅摆饭。”
“是,少将军。”
裴子谡是用过早饭的,但还是陪着他们三人一同再用一次,至于姜时愿和裴夫人那里,都是让厨房做好了先送过去。
他们与此事无关,也就不强行团聚了,毕竟中间还横隔着这么多年的宿怨,这一点裴子谡心里明白!
花厅内,裴子添见到三人的时候,心里头是有些紧张在的。
但他依旧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恭敬的见了礼。
“大哥,妹妹,三弟。”
让他惊奇的时候,平日里对他爱搭不理的姐弟两今日难得对他的有些回应,也同样尊称了一声“二哥”,裴子添疑惑,想着是不是家里头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的,故而便仔细听了起来。
“今日找你来,是告诉你一声,我要带着母亲和你大嫂还有孩子们去西京城了,这一趟去还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家里生意上的事情你做得很好,所以我也放心,日后军中主事的会是他们姐弟二人,你们三个日后要打交道的地方也不会少,今日用了这一顿早饭,也算是前程恩怨尽消了吧,日后长辈们的恩怨那是长辈们的事,你们都不必掺合,但兄弟姐妹间该有的来往还是别少,知道吗?”
“知道。”
姐弟二人的回答更是让裴子添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不蠢,明明家主信印才交出去,大哥就要北上西京城,这里头难不成是还有旁的意思?
一时间有些沉默。
第255章 见家人双双哭诉情
相比起裴子添的安静,裴子杳和裴子邈都端了面前的水碗,继而就说道。
“我们以水代酒,先谢过二哥这些日子替军中准备的东西,此番大捷若没有你在后面做物资的支援,我们未必能打得如此顺利,这么多年来,我们俩确实有些不对的地方,该撒气的人也不应该是你,所以还请二哥大人大量,莫要与我们计较。”
裴子杳说这话的时候无比真诚,裴子添惊讶之余还有些慌乱,但也是很快就端了水碗继而说道。
“阿杳说的哪里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且你们在前线冲锋陷阵的,那才是真正的以命相搏,我与你们比起来不值一提的。”
他的谦虚让裴子杳在心里头也是叹息一声,抛开那些积攒的旧怨,这裴子添人确实没错,歹竹出好笋,大约就是这意思了吧。
裴子邈没多少话,与大哥和阿姐比起来,他还说不出那么多的贴心话来,所以还是别开口的好。
这顿难得的早饭,虽然吃得略显别扭,但不管怎么说,从这道门出去以后,三人之间的感情也能比之前要和谐不少。
用了早饭,裴子杳和裴子邈去见裴夫人,徒留二人在场,裴子添虽然没开口,但裴子谡瞧得出来他有一肚子的疑问,于是就先开了口。
“问吧,想知道什么?”
裴子添知道大哥的心思远甚于他,所以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眼神中带着些不解的问道。
“大哥此去是不打算回来了吗?”
“嗯。”
“这裴家的一切还有军功也都不要了吗?”
“嗯。”
裴子谡的干脆回答倒是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这些被世人争抢来争抢去的东西,竟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吗?
想到这里,裴子添悠悠叹息一声就说道。
“我不明白。”
“此事无关乎你明白不明白,而是在于我舍不舍得下,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各有所需罢了,阿杳和阿邈日后在汉州,还有地方需要你多提点,二弟,麻烦了。”
“不麻烦,都是一家人,只要他们开口,我必定帮忙!只是我没想到,眼看着就是位极人臣之路,大哥竟然就这样给舍弃了,倒是显得我们这些还在追逐名利之人,世俗了不少。”
闻言,裴子谡笑笑。
“二弟这话就自谦了,依照父亲对你的疼爱,若你想要进一步也不难,可这么多年了你都谨守本分,是你能力不行吗?说到底还是因为亲情在你的心中份量更重些罢了,所以不愿意为那些虚名平添恶意,我也一样。”
能得到大哥的肯定,裴子添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
这么多年来,他也曾想过若是自己也争着抢着的去出人头地,未必不能在世人面前露脸,可这天底下的好事怎么可能全让他一人占尽了呢?所以能守护着家里的稳定,才是他心中最大的愿望。
“好了,也不是日后完全不见,若有机会,到西京城玩玩,四处走走,于你生意上的决策也会多有裨益。”
“我明白了,多谢大哥指点。”
话至此处,兄弟二人也没有什么太多可说的,走之前,裴子添还是为难的开了句口。
“父亲的事情,想必大哥也清楚了,我不敢奢求什么,但是他此番去也全是为了阿荇的病,所以还望大哥能体谅他的这份心情,若能帮得上,还请大哥相助一二。”
说完这话,也是羞愧的有些低了头。
裴子谡明白他的感受,但他这人不讲虚话,因此也没必要瞒着。
“对你,我们兄妹三人可以多些宽待,那是因为你从未伤害过我们,可父亲,安姨娘还有裴子荇就不同了,再多的借口也解释不了他们对我们做的那些狠心事,所以你今日这请求,我没法答应,他作为裴家的家主,能舍大为小,那是他自己感动自己的做派,可我却不会为他兜底,所以结果如何,那都是他该承受的,与我们无关。”
这话一出,裴子添的心算是彻底凉了。
他隐约能感受的到,家终究是分得干干净净了,不过也是,这么多年来,父亲也没怎么管过他们,这种时候去求大哥帮父亲,着实有些强人所难。
只能默默的点头,心里头期盼着父亲能够安全归来。
至于妹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吧,该做的,能做的,他们都做了,其他的也没法子了。
四月初二,午饭的烟火还没飘起来呢,两艘官船就朝着西京城驶去,汉州城内的百姓们并未注意到登船的人是谁,而王府内,家宅中,人人都做着自己眼下该做之事,至于裴子杳和裴子邈姐弟二人,则是折返了裴家军营中,以应对他们该应对的一切。
船过无痕,日当凌空。
伴随着船只的逐渐远去,汉州城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行船八日,至初十的傍晚,官船抵达了西京城的码头,一行人还没下船呢,就见到岸边已是人头攒动。
今日来的,都是姜时愿心心念念之人。
既有外祖母,也有爹爹和哥哥,以及舅舅舅母和堂哥堂嫂,自然也有那可爱的幼仪侄女,还有已经定了亲的姜三姑娘和杨姨娘。
阔别多日,能再见到这些熟悉的面孔,姜时愿早已是泪眼婆娑。
刚从甲板上下来,就急匆匆的去到了王老夫人面前,立刻跪下就哭出了声。
“孙女不孝,这么久了才回来看外祖母,都是我的错。”
“起来,起来,好孩子说的什么胡话呢!我老婆子若是怪你,还巴巴的等在这里做什么?快让我看看,身子好些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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