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素商这一解释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既没有透露她们手握谭雨淼这一宁王的活把柄,又能暗示她们是在与宁王为敌。
果然,钟雁归沉思片刻,终究是点了头:“我现在派人去传信,城门放行很容易,但调兵需要一段时间,你们不如先在青山寺稍候,这里的景色、佛殿和斋饭都值得一探……”
于是,在钟雁归前去安排诸项事宜的期间,李星鹭、沈舟云和孟素商一同被方丈带着尝过了青山寺的斋饭。
“我想去盯着蔡昊和齐世安,看看他们来青州究竟打了什么鬼主意。”
饭后,孟素商突然提出要亲自充当暗探角色、凭借一身武功去盯梢,说罢她也没等身旁二人的意见,直接就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顷刻间只剩下李星鹭和沈舟云,在一阵沉默过后,李星鹭忍不住用不确定的口吻问道:“我们……到处走走?”
沈舟云自然不会拒绝,两人难得清闲的并肩走在青山寺幽静的小道上,路过讲经堂聆听其中的庄重佛语,在千佛殿外一观其中堪为瑰宝的壁画,一直行至寺门前的天王殿,望见其中的四大天王塑像,不知为何,沈舟云竟然踏进了殿中。
跟着他走入殿内的李星鹭不免心中疑惑,毕竟沈舟云向来与她一样不信神佛鬼魅,这大概是孟家人的某种基因,孟素商就对青山寺的佛殿毫无兴趣,根本没分出时间来参观。
可是为什么沈舟云独独要走进这座天王殿呢?
没等李星鹭将疑问说出口,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她回眸一望,只见两个披着铠甲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们身形彪悍、表情凶狠,其中一个却在瞧到李星鹭的清丽姿容时突然发出大笑:“想不到这寺里除了一群秃驴和男人婆之外,还藏着这么个美娇娘。”
他粗鄙的话语顿时引来沈舟云不悦的审视,而被提及的李星鹭本人却没有表露出害怕或是羞愤的情绪——她只是有些惊愕,毕竟穿越至今,除了在清远县听过谭修的几句调戏之外,她再也不曾遇上过这种流氓,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和你姘头逛寺庙呢?看他这小白脸的模样就知道不顶用,不如跟了我……”
话音未落,剑锋已然逼至男人眼前,他大惊失色,连忙提剑格挡,他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也动作起来助他反击。
可是这样两个看着凶猛的壮汉,纵然用上合击此等不要脸的方式,仍然没能在沈舟云身上讨到什么好处,反而隐隐有被压制的迹象。
李星鹭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局势,她捏紧了袖中的毒簪,伺机寻找合适的时机给那个对她出言不逊的男人来上一击。
“你、你竟敢对我动手,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那个男人在艰难抵挡住沈舟云愈发刁钻的剑式后,终于恼羞成怒地打算搬出身份恐吓:“你问问青州有谁人不知我申宇强的威名,我可是太后的娘家人、皇帝陛下的表兄……”
但这种威胁显然对沈舟云不管用,他一掌把另一个男人镇飞到几米外,而后倒转剑身,用剑柄反复抽了申宇强十几个耳光,直打得对方说不出话来。
这番动静很快引来了以英国公钟雁归为首的一众香客,在从李星鹭口中了解过来龙去脉后,钟雁归没有丝毫怨怪她们,而是似笑非笑地对只能支吾乱叫的申宇强告诫道:“申将军,你那套狗仗人势的招数使错地方了,这位沈大人可是在贵妃娘娘跟前教养长大的、长公主殿下的表弟,跟你与陛下那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亲戚关系可不能相提并论,就算你要告到御前去,也没人会偏袒你的。”
听上去钟雁归也是对这个申宇强早有怨言,至于对方为什么在被顶头上司看不顺眼的情况下还能混个将军名号耍威风,大抵因为他的确有点背景,只是在沈舟云面前不够看的。
“国公大人,那件事您安排好了吗?”
沈舟云没有理会来自申宇强敌意极深的瞪视,他只是被这人搅了难得的闲情,因而不想继续待在青山寺,只希望得到钟雁归的答复后赶紧离开。
闻言,钟雁归却面露难色,她有些无奈地低声回道:“我本已经写好信件、盖上印章交给手下,谁知她下了石阶去牵马时却被告知马棚里所有的马不知害了什么疾病,竟然一直上吐下泻的,虚弱到不能行走……”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转黑,夜幕之下,崎岖的山路和极速消耗的体力,哪一种都可能会引来意外的危险,所以钟雁归没有强迫手下立即下山是可以理解的。
问题在于——
“我们带来的那两匹马也出现了这种症状?”
见到钟雁归点头,李星鹭和沈舟云不约而同地产生了疑虑——从凉州带来的两匹马均是经过严格挑选和训练的上等马,一路走来未见任何异常,怎会突然害了病?还是与马棚里其它马匹一样的病?
钟雁归接下来的提议更是让李星鹭将不祥预感提升到最高:“出现这种事情也是没办法,只能委屈你们先在寺里住下了。”
但是别无它选,她们只得按照这话入住了方丈安排的空房间。
青山寺后山宅院。
因为这两日寺院不对外开放, 所以空置的厢房很多,沈舟云特意提出把他和李星鹭安排在相邻的两间房,这个要求当然也得到了满足。
想到沈舟云就住在隔壁房间, 逐渐生出些许困乏的李星鹭才能够安心地躺上厢房里间的床榻, 临睡前她回想了一下今天经历的事情——观音阁中钟雁归与蔡昊的针锋相对、天王殿内沈舟云与申宇强的冲突、马棚里所有马匹害病以致不能行动……明明毫无联系, 却给她一种怪异的感觉。
突然间的思考没有起到提神醒脑的作用,她很快就合上双眼呼吸平缓地进入了梦乡。
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李星鹭本就睡眠浅, 稍微大一点的动静都能让她立时惊醒, 更别提这种程度的声音。
她一边掀开被褥披上暖和的大氅,一边朝着门口的方向喊道:“是谁在敲门?有什么事吗?”
“是我。”
沈舟云那熟悉的低沉嗓音隔着门板传进来,李星鹭连忙翻身下床走过去给他开了门。
见到他凝重的神色,李星鹭不由心中一紧, 她重复问了一遍:“出了什么事吗?”
“刚才我听见一种类似瓷器破碎的声音,不久后又响起一声尖叫, 我便打算出门去察看情况,但还没等绕出这条走廊,蔡昊的儿子就和我迎面碰上了,他告诉我那个叫申宇强的家伙死在房间里……”
沈舟云回答的语气有些复杂,经过傍晚在天王殿的那场冲突,想来他是很厌恶申宇强这个人的,但且不提有没有厌恶到恨不得对方去死的程度,就说她们还在青山寺里住着, 自然不会想要看到这里出一桩命案。
“那我们现在立刻赶去案发现场?你知道申宇强住在哪里吗?”
李星鹭按揉着眉心来使自己快速从困倦中脱离, 她心知接下来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休息。
沈舟云点了点头:“蔡昊的儿子说案发现场就在东边的第二个厢房。”
她们居住的厢房也位于东面, 凭着距离的优势,两人很快抵达申宇强的房间, 李星鹭在进门的一瞬间就将整间房扫视了一遍,只见钟夫人坐在轮椅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而她视线所至的地方——
申宇强躺倒在地,他穿着白日里的那套铠甲,眉心处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源源不断地从那道伤口流出,染红了他头颅周围的地板,血泊中还撒满花瓶的碎片,想来沈舟云先前所说的瓷器碎裂声就是由此导致。
“怎么回事?”
这时,以英国公钟雁归为首,居住在这处宅院的所有人都赶到了这间房中,她们当然也第一时间望见了申宇强的尸体,由此引申出或震惊或微妙等种种不同的反应。
“钟夫人,最先发现申宇强尸体的人是你吗?”
沈舟云没有理会任何人,他自顾自地朝着比他和李星鹭更早出现在案发现场的钟夫人发问。
钟夫人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她脸色有些许苍白,不是被申宇强的死状吓得还是本身就气血不足:“没错,方才我突然想赏青山寺的夜景,毕竟也时隔多年没回来过了,但夫君出门去寻世安,我只好让琮明帮忙推着我到处闲逛,没想到吹了会风我反倒咳嗽不止,琮明就赶紧推着我往回走,大概刚走进宅院时,一声短促的、类似瓷器崩裂的声音响起。”
“声音明显是从申将军房间里传出来的,琮明想要敲门询问情况,却发现门没有上锁,我们觉得有点奇怪,忍不住进了房间,进来就发现申将军他……我行动不便,只得赶快让琮明去喊人。”
钟夫人话音刚落,蔡昊已然上前来扶住她的肩膀,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她,然而这幅场景落在其余人眼中,却惹得她们纷纷露出怪异的神情。
沈舟云没有注意到周围众人情绪的暗流涌动,他仍将全部心神集中在案件上:“这么说来,申宇强被害距今才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凶手应当没有足够时间离开青山寺。”
“我前往青山寺时携带了五百亲兵,她们均守卫在后山这处宅院的外围,除却本就住在宅院中的客人,像是寺里的僧尼都不能随意入内。”
钟雁归为这一推论作了补充,在青山寺各处巡逻的兵卒果然是她带进来的。
因此,李星鹭习惯性地总结道:“外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岂不是意味着凶手就在宅院里居住的宾客之中——我想应当全部都聚集在这个房间里了。”
在她说完这番话后,突然响起几声冷笑,显然是在表达不满,李星鹭循声望去,却发现发出笑声的那人正是蔡昊。
“你笑什么?”
沈舟云用冰冷锐利的目光瞪着蔡昊,那种阴沉语气仿佛像是在审问犯人一般。
蔡昊却不似寻常人一样会被吓退,他仍然冷笑着:“我笑这位姑娘贼喊捉贼——傍晚时天王殿发生的冲突已在寺里传遍了,谁人不知申将军言语间冒犯了这位姑娘?”
“因为这件事,您就认定我杀害了申将军?先不论这个杀人动机的浅薄,蔡大人,敢问您觉得我的力气与体格能正面刺杀、把匕首戳进申将军的头颅中吗?”
李星鹭的反问没有令蔡昊收敛,他理直气壮地答道:“姑娘,蔡某从来不小瞧女人,女人狠毒起来能做出的事超乎常人想象,更何况,你是一个供职于提刑司、熟知各种杀人手法的女人。”
这回轮到钟雁归冷笑了,因为蔡昊的话属实很讽刺,他要是不小瞧女人,怎么会一直强调“男嗣仍存,轮不到女子承爵”、以此为他和钟夫人的儿子争夺原该属于钟雁归女儿的爵位?
房间短暂地陷入了沉默,然后沈舟云出言担保道:“小鹭她进房后有没有出过门,我在隔壁房间能听得一清二楚,她没有机会做任何事情。”
“哦,对了,蔡某差点忘了沈大人——你冲冠一怒为红颜而殴打申将军,蔡某其实能理解,男人总是忍不了自己的女人被轻慢觊觎……”
蔡昊不仅没有为沈舟云的担保而动摇,还仿佛抓到了对方的把柄一般,极力将沈舟云也攀扯进来:“听闻你把申将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想必正面杀害他也不在话下,何况你若是想要离开房间,住在你隔壁的这位姑娘可察觉不到,又或者——你们是在彼此包庇呢?”
蔡昊疯狂针对李星鹭和沈舟云的行为让在场众人有些意外,但李星鹭很清楚这是他在报复她们破坏他和宁王的阴谋,因此试图将她们也拖下水。
“查案需要搜寻各方面的线索、拿出关键性的证据才能下结论,在此之前,还望舅舅勿要指控任何人。”
眼看着沈舟云显出忍无可忍的状态,一直站在蔡昊身侧的齐世安站了出来,他先是驳回了蔡昊咄咄逼人的攀扯,而后诚恳地对房间中的其余人提议道:“与我随行的手下中有一名仵作,如若各位同意,我便让他来查验尸体,这样也好尽快排除和锁定嫌疑人。”
这个提议很合理,自然无人反对,于是齐世安把他手下的仵作传唤进来,那人是个一脸苦相的中年男子,一进房间就在尸体旁蹲下,开始翻看尸身。
遇见命案却不能动手验尸,这还是李星鹭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她内心有些许不适应,倒也不是对这份差事上瘾或是认为被人抢了风头,她只是更信任自己、更习惯于把发现线索挖掘真相的能力掌握在自己手里。
但是她也明白,这次不同于以往——在清远县潘县令和谭老爷蔑视律法,他们不会为她准备仵作还她清白,所以她只有自己争取验尸的机会,而沈舟云能够做主给她这个机会,在江州她排除了自己的嫌疑之后才对死者进行验尸,而凉州没有仵作。
可是青州不一样,钟雁归是掌权话事的人,而且显然在意查案的公正,这意味着在李星鹭被蔡昊质疑、还未洗清嫌疑之前,她去验尸得出的结果不能被尽信。
但同时这份谨慎又让钟雁归不会像潘县令、谭老爷那样随意认定她就是杀人凶手。
“除却额头一道贯穿的致命伤,死者体表并无其它伤口——但是从死者胃腔中残渣里分辨出了迷药的成分。”
齐世安带来的仵作很快完成了验尸,并将结果对在场众人公布。
“怪不得房间里没有打斗痕迹,原来申将军已经因为迷药昏了过去,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一个柔弱女子也能轻易杀死他,诸位说是不是?”
蔡昊明面上在对房间里的其余人分析,实际上却紧盯着李星鹭,话中也无不在暗示她通过药倒申宇强来达成正面刺杀他的条件。
接连不断的针对让李星鹭不禁生出些微怒意,但她没有失去理智,仍然用冷静的口吻反驳道:“不仅柔弱女子能,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能杀死申将军——蔡大人,你应该听这位世子爷的话,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别对旁人作出指控。”
“你……”
无论蔡昊如何愤怒,他的确不好驳了齐世安的话语,毕竟他们二人虽说是舅甥,但齐世安是宁王世子、皇室宗亲,蔡昊不可能用普通人家舅舅对待外甥的态度对待他,或许还要捧着他。
在两人敌意高涨的对峙时,齐世安似是无奈地切入正题道:“如今臆测再多也是无用,锁定嫌疑人最普遍的方式是排除,所以我想请诸位交代一下——刚才你们待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有没有人佐证你的说法?”
这一问题出来,在场众人或多或少变了脸色,但也许因为怕拒绝会显得心虚,所以包括钟雁归在内,没有人驳回齐世安的要求。
“既然是我提出来, 那么就由我先开始好了。”
齐世安自言方才案发前后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间,他在房中与舅舅蔡昊议事,直到表弟蔡琮明来敲门, 他们才得知申将军出了事。
这一说法自然得到了蔡昊的佐证。
但是沈舟云这时却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或许你们是在彼此包庇呢?”
蔡昊想要怒声反驳, 却没忘记这是他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于是一时被噎得脸色铁青,瞧见他滑稽的模样, 李星鹭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我见到女儿入睡之后, 就回到房间与夫郎一同就寝了, 没有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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