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能确认,我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亲哥……”
谭腾逸话说到一半,登时被沈舟云冰冷的神色吓得改了语气:“大哥他、他后背上有一颗黑痣,刚才你们都看到的。”
沈舟云继续追问:“你之前不是说大公子远在江州读书吗?”
“我没胡说啊,大哥四年前就往江州云浮书院求学,每年只有个别节日才会归家,按理说花灯节他是会回清远县庆祝的,但今年因着要准备科考,他就没有离开过书院……”
听完谭腾逸的话,沈舟云看向李星鹭,只见李星鹭小幅度地点点头,印证了谭腾逸的说法。
“你觉得谭治和大公子两个人的死之间有联系吗?”
沈舟云转而询问李星鹭。
李星鹭整理了一下思路,而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有,而且有一定可能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若是老爷和大公子其中一人被害,或许有仇杀、情杀等多种可能性,但两人在同一天先后遇害,我只能想到幕后之人是冲着谭府家产来的。”
李星鹭一边说一边将视线投向谭腾逸:“正如夫人先前宣称的那般,老爷死了,谭府的偌大家业理所应当由大公子继承,但若是大公子也死了,又该轮到谁呢?”
“我……你怀疑我?”
谭腾逸察觉到她的言下之意,他瞬间急眼了:“小鹭,我之前是哪里得罪过你吗,怎么在你眼里我就成了为钱能弑父弑兄的人?再说了,我从来不是继承人,大哥死了,家产也不一定落在我头上啊,不是还有二哥和四弟在吗?”
听起来谭腾逸对谭腾扬陷害他的事一无所知,但谁又知道这是否是他故意装出来的呢?
虽然一想到谭腾逸先前表现出的急躁、城府不深都是故意伪装会让李星鹭感觉毛骨悚然,毕竟这样一来他的演技几乎可以超越谭雨淼了,但她不会因此放弃对谭腾逸的怀疑。
“这冰窖出入是需要钥匙的,钥匙一直被谭贵保管着,就算是我也无法自由进出冰窖啊。”
谭腾逸还在自顾自地解释,他的话却正好提醒了李星鹭。
李星鹭看向大公子谭腾文的尸体:“因为冰是很珍贵的,所以通向冰窖的门常年上锁,只有拿到管家谭贵携带的钥匙才能打开,可提刑卫来搜查的时候门就是虚掩着的,更像是在引诱人走进来发现尸体,尸体也没有遭到任何损伤,方便死者的身份被认出——”
“凶手就是希望大公子死亡这件事被人发现,这样家产的交接就会产生变动。”
沈舟云接着她的话分析下去:“虽然不排除谭贵的钥匙被人盗走的可能,但根据我们目前得到的线索来看,谭贵没少搅弄风云,冰窖的门是他授意打开的可能性更高,可谭贵只是一个管家,就算谭治的亲眷都死光了也轮不到他继承谭家家产,所以他能够从中获利的唯一原因就是——他的同谋有资格继承家产,并且愿意分给他好处。”
二公子谭腾扬已经被抓进大牢,那么三公子谭腾逸和四公子谭腾耀就是仅剩的有资格继承家产的人选,由于谭腾耀年幼、其母叶姨娘反被谭贵的挑唆坑进了大牢,所以谭腾逸显然更为可疑。
“三公子,你也别急着辩解,我和沈大人审过谭贵之后自会有定论。”
李星鹭注意到谭腾逸似乎又要开口,因为不觉得他的一面之词能够被采信,所以她干脆抢先截住了他的话头。
沈舟云随后下令:“将三公子送回他的房间,增派人手,严加看管,勿要让他踏出房间半步。”
提刑卫立即上前、不顾谭腾逸的抗议声强行将他架走,李星鹭也跟在他们身后走出冰窖,门被推开的一刹那,一阵微光映入她的眼帘——原来此时已过黎明,晨曦初照,预示着新一天的到来。
李星鹭搓了搓手,试图用清晨暖和的光驱散方才冰窖里的寒冷,但显然无济于事。
她身后的沈舟云却了然的脱下外袍,直接披在她身上。
“沈大人……这不合适吧?”
李星鹭察觉到肩上的重量,她低头一看,顿时惊了——这可是提刑司的制服,其上的匕首图案清晰突出。
沈舟云却神色如常:“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有什么合不合适之说。”
正当李星鹭要再度推拒时,忽然有人来报——“大人,潘县令带着一群衙役堵在了谭府正门外面,他坚持要进府查看,我们的人正与他们僵持着。”
奇怪,提刑卫明明在案发时就牢牢封锁住谭府,谭府老爷谭治遇害身亡的消息是传不出去的,但若不是为了命案,潘县令又为什么气势汹汹的登门、还一定要进府呢?
“潘县令?”
不同于李星鹭的蹙眉苦思,沈舟云只是嗤笑一声:“那我们就先去会一会这清远县和谭治齐名的另一只大蛀虫。”
“把大门打开吧。”
李星鹭和沈舟云一前一后走到府门处, 提刑卫循声而动,拽着门环将大门拉开,露出门外一众衙役的身影。
领头的人正是清远县县令潘斌, 潘斌一见门被打开就迈开腿想要走进府里, 可是沈舟云却比他更快跨过门槛, 在他和李星鹭都踏出大门后,那扇刷着红漆的重门瞬间被关上。
潘斌的右脚已经伸出去, 只差一步就能进府, 但现在他只能尴尬地将脚伸回去, 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模样对沈舟云说道:“哎哟,沈大人,这谭府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您既然收到了风声, 怎么不顺带告知下官呢?”
“什么大事情?”
沈舟云用着疑惑的口吻,而他心中也是真的疑惑——他当然知道潘斌口中的大事情只能是指谭治的死, 但问题在于,潘斌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潘斌果然道:“还能有什么事,谭老爷死了,他可是本县第一大户!”
闻言,沈舟云不动声色地追问了一句:“那潘县令又是从何处收到的风声?”
“谭老爷的死讯已经在县里传疯了,下官想不知道都难。”
提到这个,潘斌有些不淡定,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百姓们都在讨论, 说谭老爷死状惨烈、与先前在县里传唱的那首恐怖童谣的内容几乎一模一样, 兼之近来谭府里有白衣女鬼出没的流言, 于是便有人猜测是那位大小姐在中元节还魂来索命了!”
听过潘斌的回答,李星鹭和沈舟云对视一眼, 发现彼此都目露惊异——谭府上下早已被提刑卫封锁,没有任何人可以出入,也就是说谭治的死讯是不可能在他身亡后被传出去的。
可是在谭治还没有遇害时,谁会提前安排散播他的死讯呢?
李星鹭心中有了答案——凶手。
“这鬼神之说向来是耸人听闻。”
无论如何,李星鹭是不希望潘斌这个昏官插手办案的,但她又不想让沈舟云再当恶人来喝退潘斌,于是她故作不解地开口:“何况,县令您想一想,就算大小姐真能还魂索命,她怎么不找上害死她的凶手,反而去报复她的父亲呢?”
这一想,潘斌就更慌了——他知道谭秀林完全有理由怨恨谭治,因为与谭治一起商量着如何为杀害谭秀林的凶手陈锐脱罪的人就是他,现在谭治死了,那他岂不是……
“不过您若是真有些忌讳,那就更不应该踏进谭府了。”
李星鹭摆出一副为潘斌着想的模样,实际却加大力度地恐吓着他:“有死人的地方阴气最是旺盛,而且假若老爷真为厉鬼所害,怕是那鬼也不曾离开过案发的地方,谁要是敢去看,说不得就被盯上了……”
她话还没说完,潘斌已经被吓出了一脑门的汗,但他连擦汗都顾不上,只是急忙朝着沈舟云拱手道:“沈大人,下官刚刚想起,县衙里还有诸多事物亟待解决,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沈舟云似笑非笑地问道:“潘县令不想进府去查看了?”
“不不不,这查案之事有您在,下官岂敢班门弄斧地插手呢?”
潘斌心一横,他宁愿自贬一番也要离开,唯恐被所谓的谭秀林鬼魂盯上、和谭治一样丢了小命。
于是在说完后,潘斌步履飞快地蹿下谭府大门外的台阶,活像逃命一般领着一群衙役匆匆离开了。
李星鹭看着他飞速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这里不只她一个人在,她捂住嘴唇,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瞧沈舟云,却因此对上他含着笑意的星眸。
“冤魂索命?”
沈舟云眼神戏谑地看着她,难得用上了调侃的语气。
李星鹭连忙摆手否认:“沈大人,刚才那番话只是为了劝退潘县令,我本人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的。”
说罢,她又怕沈舟云介意她自作主张,于是补充了一句:“我听到潘县令笃信那些传闻,所以突然想到这个办法,还望大人莫要怪我莽撞……”
“这办法既不费时间又不会得罪人,换了我是绝做不到,所以你做得很好、非常好。”
沈舟云只是一时兴起想逗一逗她,却不希望把玩笑开得过火,于是适时出声用夸赞的话语打断了她。
李星鹭眨了眨眼,顿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她轻咳一声:“大人您自然有您的办法,我那些小聪明不过是班门弄斧。”
“我又不是嫉贤妒能之人,你何必自谦。”
沈舟云委婉不了一点,他直接反驳了李星鹭的谦虚之语。
李星鹭却不好接他的话,她只能使出万能的转移话题大法:“沈大人,你记不记得,先前我曾疑惑老爷与童谣内容一致的死状究竟是凶手模仿童谣杀人以故弄玄虚,还是童谣本就在为杀人造势?”
“现在我已经有了答案,那就是后者。”
李星鹭将心中的推测娓娓道来:“我相信提刑卫不会放走谭府中的任何人,所以老爷的死讯只能是在他身亡之前被传出去的,有动机做这件事的人只有凶手,恐怕祂买通了不少人散布消息、甚至引导大众将老爷的死与冤魂索命联系在一起。”
沈舟云细一思索,随后便命提刑卫去追查散播谭治死讯的源头,即便他并不抱希望于能够凭此揭露凶手的身份。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去审谭贵了?”
李星鹭感觉这个问题她好像已经提起过很多遍了,但不知为什么,每次要提审谭贵之前,总会发生一些意外。
好在这一回并没有遇到什么事端,李星鹭和沈舟云一路走回正厅,而候在那里的人只剩下谭贵和看管他的三名提刑卫,至于四小姐等人早已被带回她们的院子严加看守。
按照先前的流程,审讯一开始便是由李星鹭对嫌疑人展开试探,然后是列举证据、威逼利诱,一般这套流程下来,不需要沈舟云开口,嫌疑人都已经招供了。
但无论李星鹭还是沈舟云都知道,这一招对谭贵是没有用的。
所以抵达正厅的第一时间,沈舟云直截了当地对谭贵问道:“谭夫人、二公子、三公子和叶姨娘都指认你故意唆使她们谋杀谭治,你可认罪?”
“大人明鉴,小人岂敢做下这等挑唆主家的事情。”
谭贵哪里肯承认,他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小人冤枉,冤枉啊!”
沈舟云冷笑一声:“那谭大公子的死呢?冰窖钥匙由你保管,你不开门,大公子的尸体怎么能被放入冰窖中?”
“大公子也遇害了?”
谭贵目露惊惧,而后竟然像先前的谭腾逸一样哭了出来:“老爷啊,你怎么就这样去了!你不在,大公子也随你而去,小人陪着你辛苦经营的家业难道要付之东流了吗……”
“谭贵,不管你是真哭还是假愁,本官只问你最后一遍,你可认罪?”
看到谭贵顶着一张驴脸哭哭啼啼的模样,沈舟云的态度可谓是极其不耐烦。
谭贵立刻收敛了哭声,他连忙辩解道:“小人真的不知自己有何罪行,那冰窖的钥匙并非被小人随身携带,任何人都可能偷走……”
“来人,把谭府里的长凳和板子搬进来。”
见谭贵仍然狡辩,沈舟云不欲在言语上与他纠缠,于是果断下令:“这厮偏要嘴硬,就且打他三十大板,看他身上这层皮是否和他的脸皮一样厚、能扛得住打。”
“大人,您这是要让小人屈打成招啊!”
谭贵吓得不住惊叫,但他却无力挣扎,只能被硬架上长凳,恐惧着将要落下的板子。
沈舟云鄙夷地看着他:“你似乎忘了,你先前妄图遮掩命案、越过官府私自给小鹭定罪,只这两条罪名,也足够打你三十大板了。”
话音刚落,被提刑卫拿着的板子也狠狠地打在了谭贵的背部,他瞬间痛呼出声。
“谭管家,你说你何必自找苦吃呢?”
这时,一旁的李星鹭终于开了口,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谭贵,那种语气似是怜悯、却更像嘲讽。
谭贵看着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小鹭,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求你看在我也没有几年活头的份上原谅我,帮我向这位大人求求情吧!”
“谭管家,我说几千句求情也不管用,而你只要说一句认罪的话,就尽可免去这番折磨了。”
李星鹭没有直接拒绝他无耻的请求,而是顺着他的话引导他认罪。
然而谭贵却显然还没陷入到绝望的境地,他还是不住为己辩解:“小鹭啊,我真是被冤枉的,别人的话不过是三人成虎,没有实证,怎么能认定我有罪呢?”
“可是按照大业律,若有三个及以上的人证指认,则被指认者判决有罪,应依律服刑。”
李星鹭当然知道这条律法缺陷颇多,如果她是提刑官,她绝不会因此宣判某人有罪,但这不妨碍她以此来恐吓谭贵。
而谭贵果然被吓得脸色煞白,显然他很清楚大业律中的确有这一条文。
李星鹭注意到谭贵的神情变化,心知他离彻底崩溃已经不远了,现在只需她来添上最后一击:“这挑唆谋杀虽要服杖刑和流放,但好歹能留下一条命不是,可若你不肯松口,受完这三十大板,再去受杖刑……还能不能留一口气,就说不定了。”
“我……我认罪。”
李星鹭说完后,谭贵又挨了一板子,这下他彻底老实了,匆忙就认下了罪行。
“你的同谋者是谁?”
沈舟云叫停了板子,他朝李星鹭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而后又冷着脸质问谭贵。
谭贵忍着疼痛,吃力地回道:“小人没有同谋,只是因为老爷嫌小人知道他太多秘密、有意灭口,所以小人不得不先下手为强,先后挑拨了好几人动手。”
沈舟云追问道:“那大公子的死呢?”
“这真的与小人无关啊!”
听到谭贵这样回答后,沈舟云再次失去耐心,他一个眼神过去,提刑卫就会意地开始挥动板子。
“谭管家!”
李星鹭状似苦口婆心地劝道:“你想一想,哪怕你的同谋许诺给你再多好处,你没有命去享,那也不过是空话罢了,有什么意义呢?”
谭贵已经被打了四个大板,他痛喊不断,又被李星鹭这么一刺激,顿时开口道:“别打了,我什么都招、什么都招!”
“我不止挑唆了叶姨娘她们去杀老爷,因为担心她们会失败,我自己也留有后手——我知道老爷患有咳疾,于是每日都悄悄地在书房的香炉里加入一些研磨好的觅阳草粉末,想要让老爷肺热过度而死。”
语毕,谭贵再次重复道:“我全都招了,可我是真的没有什么同谋,也与大公子的死无关啊!”
谭贵以为这一番话足够打消她们的疑心,殊不知正是他的招供让李星鹭确定他与大公子谭腾文的死有关。
谭贵有多么精明狡猾,府上人人都曾领会过,他并没有留下任何亲自谋杀谭治的罪证,若是他自己不说出觅阳草这件事,李星鹭和沈舟云根本不能以此给他多加一条罪名——这也就是问题所在了,谭贵这样的人,怎么会主动承认一条没被提起的罪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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