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处组今天的晚餐(姜片的冒险)

他说不清楚对方笑着和即将归家团圆的自己道别时，内心是怎样的想法。在只有一个人的冷清公寓里听着他电话那头传来的欢声笑语，会不会有一瞬间被寂寞淹没。
怎么就那么能忍？怎么就那么能藏？
牙冠紧咬，手掌握拳，松田阵平感到一股酸涩流经了自己的身体，心中生出的怒意与悲怆却无可排解。
他该怪谁？他能怪谁？
是怪受害者不愿意将疮疤揭给他看，还是怪自己被她强大温和的一面迷惑，忽略了她一闪而逝的痛楚。
然而事情还没完，萩原研二接下来的那句话，让松田阵平彻底愣在当场。
“她也是公安协助人，是吗？”
萩原研二的交往圈很广，信息渠道也很多，在通过微表情与肢体语言试探出现在的“明日香绪奈”似乎有些问题后，对明日香母女的过去进行了调查。
她们像是凭空出现在社会中的，最早的记录只能追溯到明日香弦鸣上小学。弦鸣在五年级时转入了萩原千速的班级，在此之前她在原本的小学遭遇了恋/童癖老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人渣男人精神紧张地去警局自首，一看见幼女弦鸣就会浑身发抖，后来在看守所里上吊自杀了。
虽然没有受到什么损害，弦鸣班上的同学却对她议论纷纷，绪奈女士发现这件事后为她办理了转学，搬家到了他们熟悉的那家诊所。
然而太古怪了，带着女儿的单身母亲怎么会将诊所开在那个混乱的地段？教师自杀事件处理时也有公安参与的痕迹。
他又托关系调查了明日香弦鸣少女时期参与过的那几起案件，她明明在其中发挥的重要作用，痕迹却被不露声色地抹除了。
在从松田阵平获取了【明日香弦鸣是公安协助人】这一线索后，萩原研二越发确定了明日香家与公安又某种深刻的联系。
幼女明日香弦鸣再怎么早慧也不至于与公安产生利益联系，那么答案也就只会指向一个人——与她相依为命的母亲。
明日香弦鸣过去教他的那套微表情分析与心理解析被他完完全全地用在了自己老师身上，萩原研二俯视的角度让他不会错过绿眸女性的半分神色变化。
“看来我说对了。”
青年一贯和煦如春风的微笑消失了，嘴唇紧抿，略长的鬓发垂在颊侧，眼睫下垂。
“你在二十岁的某日忽然失联了很久，后来见到你时你的情绪也不太对劲，阵平告诉我他从你当时背的黑包裹上闻到了硝烟的气息。”
“绪奈阿姨是那个时候去世的吧？”
萩原研二的手指搭在她的颈动脉上，从来都是温柔体贴的人忽然展现出锐利的一面。
“我又说对了。”
“都到了这一步，你还不能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吗？”
当萩原研二不笑的时候，俊朗的面容失去温和，看向她的浅紫色眼眸中满是严肃，令人陌生。
明日香弦鸣轻叹一声，“事件的起始是多年前烟花祭的爆炸案······”
随着她的讲述，尘封多年的往事被一一揭露，明日香弦鸣被两个人齐齐盯着，面色却平静如往常。
“······我在那天接到了公安的电话，说我母亲出了事，让我去现场看一眼。所以我急匆匆地去了，在爆炸后烧焦的车里看到了她的尸体。”
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她的手背上，明日香弦鸣茫然地看着手背上的水痕，抬头对上萩原研二的眼眸。
浅紫色的水晶浸泡在泉水中，泪水像断了线的玉珠般顺着脸颊滑落。
【他在哭。】
黑发绿眸的女性取出手帕，轻柔地为他拭去那些水痕，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了手腕。
她仍旧是迷茫的，不明白恋人为何落泪，被握住的时候也只是迟钝地回握。
那些属于明日香弦鸣的眼泪却从萩原研二的眼中涌出，迟来了六年的泪水终于迎来决堤的时刻，止不住地溢出眼眶。
天生的强大共情力让他几乎化身为当年的明日香弦鸣，独自面对亲人的死亡现场。明日香绪奈是她相依为命的亲人，将她带到这个世界再教会她去爱。而明日香弦鸣却要亲眼目睹她不宁静的死亡，强行镇静地在母亲的余烬中搜寻证据。行走在黑暗中的人不会留下姓名，母亲的死讯被隐瞒，骨灰撒入海中，甚至没有一座衣冠冢。而活下来的人背负着秘密，与某个庞大的组织结下深仇，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孤独地战斗着。
悲伤像一张巨大的网，铺天盖地令他无处可逃。萩原研二注视着她在说起往事时平静的眼睛，为他擦拭泪水时迟钝的茫然，酸涩止不住地上涌。
【弦鸣像是从来没意识到，在面对那些痛苦的不幸时，是可以痛哭一场的。】
不会哭的孩子是因为失去了会安慰保护她的大人，已经习惯了没有依靠的日子，遇到危险也只会沉下心来寻找出路。
然而更令他苦涩的是，他发现即使自己早早地知道真相，也不会比她做得更好。
萩原研二没有将她从困境中拯救出来的能力，而明日香弦鸣也不需要别人救她，一个人沉默着冲破了囹圄。
【难怪她之前不会将真相告诉我们。】
没有足够的实力支撑，即使告知了他们也不过是徒增烦恼，自己都还在不自觉地依赖着她，又怎么能够成为她的支柱？
高大的青年勾下身体，环住明日香弦鸣的腰，手臂紧得像要将她揉进身体里。那些滚烫的泪珠砸在她的肩上，沁入了衣料，渐渐蓄积成深色的一片。
“研二，别哭啊。”
明日香弦鸣手足无措地轻拍他后背，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那么难过。
她早已抛弃的悲伤，被深爱她的人小心拾起，装入了自己的眼眶。
萩原研二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对不起······弦鸣······”
他感到手脚冰凉发麻，后背渗出冷汗，属于明日香弦鸣的痛苦主导了他的身体，控制着他不由自主地快速大口呼吸，眼前发黑。
黑发绿眸的女性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他过速呼吸，另一只手遮住他的双眼，手心一片湿润。
“来，缓慢地吐气，再慢慢地吸气······别着急，再慢一点。”
过度通气会导致呼吸性碱中毒，明日香弦鸣确认他的情况逐渐好转，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萩原研二的呼吸终于平复，那些情绪也一一抽离了他的身体，他感到有些疲惫，却还是抓着明日香弦鸣的手不放。
沙发上的松田阵平这才缓缓开口，“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
和更容易共情、不自觉将他人的困境当作自己事情的萩原研二不同，虽然真相的揭露也在他心中引起轩然大波，但既然已经决定要成为可靠的存在，就得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调整自己的状态，去成为她需要的人。
明日香弦鸣给两人倒了水，这才不急不缓地从打印机里取出两张纸。
“先签署保密协议，刚刚的内容涉及公安的部分机密，不能对外泄露。”
“明天我会带你们去公安部，现在也晚了，回去休息吧。”
然而萩原研二不肯撒手，坚持要与她一起，松田阵平见状也不甘示弱，赖在她家里不走。
她再三表示明天的事情很重要，最好保证精力充足，废了好一番力气，才总算将两人送出门。
明日香弦鸣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抬起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好累。”

第128章 安全屋的回合
“……就是这样，我的事情不小心被他们发现了，现在只能拉他们入伙了。”
明日香弦鸣笑眯眯地将她提前编好的理由说了一通，抬头就对上明日香旭无语的目光。
“下次编理由的时候也用点心。”
她故作惊讶道，“难道您会拒绝我的提议吗？毕竟从某方面来说，这是一件对公安及其有益的事。”
私情说完，就该谈明利了。
明日香弦鸣将一份文件袋放到他桌上，“看看吧，他们怎么说也是我教出来的……是很好用的优质人才。”
用“好用”来衡量人的价值，虽然有几分将人物化的嫌疑，却无疑是个有效的劝说手段。
明日香弦鸣也不是那种光会凭关系走后门的人，是以明日香旭在看过那份文件后，当机立断决定让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入伙。
能设计出反检测的监视设备，松田阵平在机械上的天赋值得肯定，薅去设备研发部理所应当。而能够凭借微表情与心理侧写推断出事件大致经过的萩原研二，则有着辅助审讯的潜力。
“他们不会跳槽离开爆/炸物处理班，但借来当个苦力还是不错的。”
明日香弦鸣看自己父亲的表情就知道妥了，随意地耸耸肩。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解决方式，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想要掺合进这件事，就让他们发挥自己的长处提供帮助，同时这种非一线的工作也能确保他们的安全，在过程中立功对警职的提升也有帮助。
明日香旭幽幽地盯了她一会，忽然道，“你还真是喜欢他们。”
这般费劲心思的谋划，那两个青年是不会知道的。
因为尊重，不愿意一直欺瞒他们。害怕他们私自调查遭遇危险，于是偷偷给出调查方向与线索。为他们选好最佳道路，两人闷着头往前走就能得到功绩。
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算了。
他叹气，摆摆手，“出去吧，一会带他们去签协议。”
明日香弦鸣微笑着离开了办公室。
等在附近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见她出来，连忙围了过来。
“如何？”
她点了点头，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松田阵平皱着眉低声问，“为什么汇报这种事的人是你，而不是你协助的公安？”
一般的公安协助人真的有这么大的权力吗？
而且他倒很想见见那位能让她辅助的公安，看看对方到底有何德何能可以与明日香弦鸣建立那么紧密的关系。
说白了松田阵平就是在吃醋，但他不肯承认。
“他现在不方便出面。”
明日香弦鸣解释了一句，带着他们往另一处办公室走。
“他？”
注意到这个人称，萩原研二意识到那是位男性，不知怎么，莫名对这件事十分在意。
松田阵平摸了摸下巴，“说起来降谷诸伏他们进了公安，说去执行秘密任务后就断了联系，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
【这也是直觉吗？】
明日香弦鸣偷偷看了眼松田阵平，确认对方不是有意试探，只是真的忽然想起来这件事提一嘴。
这时旁边路过一个带着眼镜的西装男人，看见明日香弦鸣的时候愣了一秒，对她颔首。
“风见，最近还顺利吗？”
风见裕也是降谷零的联络人及下属，也因此知道明日香弦鸣的身份，她这么问是在询问自己的学生降谷零情况如何。
“非常顺利，不用担心。”
“那就好。”
明日香弦鸣没有多问，但在她身边的松田阵平却心生疑窦。公安的强硬作风他是知道的，到刑事部接管案件时总是一副“你无需知道”的傲慢态度。而现在，即使明日香弦鸣算是公安的自己人，也未免有些太配合了。
松田阵平谨慎地没有开口询问，而是等到签署协议后，在一个僻静的角落拉住她的衣角。
“你是不是还有事情没告诉我们？”
“怎么了？”
明日香弦鸣状似疑惑，事实上她没有说的东西多了，有些事情是不能对他们透露的，例如黑衣组织的内部情况、诸伏景光的卧底身份、她自己在外的假身份。
不是她不愿意说，而是这部分内容事关重大，在一切尘埃落定前，越少人知道越好。
“看刚刚那个公安警察的态度，似乎对你很是配合？”
明日香弦鸣笑了笑，“可能因为我父亲是警视长？”
两位警官表面上不动声色，却齐齐背后一凉。虽然不是自己顶头上司，但还是感到了心虚。
不知道岳父作风如何，万一看不上他俩怎么办。
不过这样的话，明日香弦鸣的某些权限就能解释得通了。
松田阵平收回自己的疑虑，问她，“现在我们做什么？”
“一会会有人带阵平和研二去熟悉地方，你们的本职工作还在爆/炸物处理班，但公安这边会用到你们的特长。”
机动队是执行临时任务和处理突发事件的部队，本就是哪里需要哪里搬，两位爆处组的警官被“借”到公安倒也不算太奇怪。
“那你呢？”
明日香弦鸣眨眨眼，“我自然要去执行我协助人的工作。”
萩原研二知道有些事情是自己不能知道的，也没有追根究底地问她去做什么，只是问，“会有危险吗？”
“做这种事总是要承担风险的，就和你们去拆弹一样。”
松田阵平挑眉，“既然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们也不问太多，快去吧。”
路过明日香弦鸣身边时，卷发青年忽然用力拍了拍她的后背，“别受伤了。”
萩原研二对她wink一下，“一帆风顺”，也跟着离开。
幽绿的眼眸中倒映出两位警官走远的身影，女性顿了片刻，轻笑一声。
“我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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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小房间内，带着硝烟气息的狙击手盘腿坐在地毯上，小木几上摆放着一些小食，有部分出自他之手，剩下那部分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做的。
“在这边停留这么久没事吗？”
戴着金丝眼镜的女医生侧头询问，手中的小银勺挖走一块甜品。
诸伏景光摇头，“我拿到苏格兰的代号也有一段时间了，做了不少狙击任务。看在成功率的份上，组织目前对我的信任度还算高。”
组织成员在没有任务时可以自主安排时间，在这种时候没有谁会管你去做什么。毕竟冰冷犯罪集团只从员工身上搜刮劳动力，不关心他们的生活起居。
诸伏景光比起几年前在警校的时候沉默了不少，被黑暗侵染过以后，那双湛蓝的猫眼在温柔之余，偶尔会浮现出阴郁。
他身上成熟男性的气质逐渐显露，温和的外表下有些不容小觑的侵入性。任谁见了他也不会认为他是什么好好先生，只会觉得他是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狙/击/枪架起时必定有人随着枪响倒在血泊中。
但明日香弦鸣依旧觉得他偶尔流露出的那种猫一样的神情很可爱。
就像在外面认识的蓝眼睛布偶猫，乖巧又精致，有一定几率在小巷子里遇到。替他包扎完伤口，投喂一些小鱼干以后，他会冲你喵喵叫两声，再回过身钻入黑暗消失不见。
“说起来，苏格兰是什么味道的？”
黑衣组织的高级成员拥有各自的酒名代号，而诸伏景光获得的代号苏格兰威士忌，让明日香弦鸣心生好奇。
诸伏景光一怔，在组织里一直被叫苏格兰，现在恍然听到对方的问话，居然生出【她在询问自己是什么味道】的错觉。
很快压下心中那点麻痒的异样，他对完全不能喝酒的可怜虫解释着，“有很重的泥炭味和烟熏味，口感呛辣，刚开始喝的时候会觉得刺激。”
明日香弦鸣无意识转着勺子，银光在灵活的指尖跳动，“有机会的话还真想尝尝苏格兰。”
她将视线从甜品转移到诸伏景光的脸上，“你脸怎么这么红？”
发热？细菌感染？还是代谢亢进？
要不要给他开张检查单做个体检？
猫眼青年状似平静地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只是被这份卤鹅掌辣到了。”
“抱歉，做的时候没考虑到你不能吃辣。”
明日香弦鸣态度真诚的道歉倒让诸伏景光有些内疚，接过她递来的茶水喝下，“只是之前没怎么接触过，但我很喜欢这种味道，我会适应的。”
“那好吧，”她爽朗地笑笑，“我下次少放点辣，让你慢慢适应。”
从什么时候开始期待与她见面？
诸伏景光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思考下次见面要带点什么好了。
潜入组织后的生活并不好过，手里沾血的感觉也并不好受。在犯罪集团里，穷凶极恶才是常规，温柔善良的是异类。
正因为卧底是一份需要低调进行的工作，他不能成为异类，于是装出冷淡漠视生命的模样，下手毫不留情。他在组织里看见了zero，不过为了避嫌，双方都没有怎么联系彼此，只知道对方后来获得了波本的代号，作为优秀情报人员活跃着。
生存不算困难，只是习惯苏格兰的身份以后，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偶尔会感到陌生，自己是否真的代表光明？
压力、焦虑与负罪感，苏格兰已经学会了如何将它们对自己的影响降到最低，但当生命中只剩下源源不断的负面情感后，麻木与疲惫无声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