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处组今天的晚餐(姜片的冒险)

如果那个时候前辈确实……遭遇不测，今日正是她的头七，若是在黄泉彼岸边回头留念······
那双很凉的手摸了摸他的头。
“不请我进去吗？”
无论如何，诸伏景光是不会拒绝她的。
她在玄关处脱掉了那件吸满水的黑色外套，砸在地上时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她内里仅着一件白色背心，干干净净不见血迹。
鼻尖嗅到的血腥味或许是别人的血。
诸伏景光飞快跑去找了条干毛巾，又从鞋柜里翻出她的拖鞋，这个绿眼睛的女人好像笑了一下。
她解开了腰带，让那条同样沉重的裤子坠地，诸伏景光这才发现里面还有一条轻薄的短裤，腿环上绑着匕首。
这确实是她的习惯，只是那把刀他以前不曾见过。
“帮我处理掉。”
毛巾搭在她脖子上，黑发被她胡乱地擦了几下，现在凌乱地翘着。诸伏景光下意识蹲身去捡那些衣服，她则踩着拖鞋悠哉悠哉地往楼上的浴室走去。
他的脑子有些乱，好在扫痕迹的时候没出什么岔子，忙活一阵想起自己没给她拿换洗衣服时，她已经裹着浴巾出来了。
独居男性的浴室里当然只会有他一人的浴巾，但微妙的愣怔后他没有指出这一点，而是按照对方的指示在沙发上坐下。
是要对他说什么吗？或许她更想见到松田而不是他。
“你的衣服湿了。”
诸伏景光顺着她的指尖往下看，自己前胸的衣料因着刚才的接触也被浸湿。
她单手支起脸颊，另一只手抵在他的领口。
“脱掉。”
他愣住了，湛蓝色猫眼呈现出迟钝的茫然。
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
困惑还未来得及言明，却听见她问。
“你要拒绝我吗？”
【苏格兰】
诸伏景光垂下头，手指落在自己的纽扣上。
他解得很慢，动作甚至算得上笨拙，像是不能很好地协调肢体，而身边的那人只是饶有兴致地盯着，不带什么感情。
他缓慢地脱掉自己的衬衫，上身暴露在对方面前。
明日香弦鸣应该是在看他左胸的皮肤，那之下是他跳动的心脏，随即她的指尖放在了心尖搏动点，让他忽然生出某种怪异的直觉。
好像在过去的某一瞬间，这里已经被一颗子弹光顾了。
那幻觉是如此真实，他好像闻到了蛋白质被烧焦的气味，感受到血液连同生命力一起从那个窟辘里往外流。他对谁感到抱歉，又为死亡安心，随后是混沌与空虚。
“你还好好的呢。”
他有些看不明白对方脸上的表情。
“这很好······很好。”
诸伏景光闭上了眼睛，“这一点也不好。”
喉结滚动着，七天前的爆/炸强迫性地在脑中回放，他与这段过于清晰的记忆共处了一周，躺在床上时像一场慢性的死亡。
“牺牲前辈换来的偷生，一点也不好。”
就像是偷走了她的生命，安在自己身上，那个孤零零死掉的家伙，本该是他。
他听见对方声音中的笑意，“那么把自己捆起来吧，捆漂亮点。”
————
诸伏景光沉默地跪下，将双手背在身后，请求她打上最后的结。
这一定是不应该发生的事。
猫眼失焦，泪水从眼眶滑落，他快要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他被命令不许出声，便连呼吸也屏住了，缺氧让他难以辨别痛苦与欢愉，艰难保持着后仰的姿势。
她的手没有温度，她的笑容也没有温度，唯一能让他追寻的只有那抹熟悉的幽绿色。
他好像一直在哭泣。
可她抬着眉梢，说：“笑一笑。”
————
明日香弦鸣来了这里以后，就没有再出过门。
他们不着寸缕一起躺在床上，他们在厨房的烟火气中游戏，夜晚变得有些漫长，白昼亦然。
被鬼魅缠上的人会怎样？
在这样荒唐的日子中，他溺亡了。

樱花擦过少女们的身体，打着旋飘落在地。
黄昏的最后一抹暇光涂抹在她们的脸颊上，让少女们的脸呈现出青春独有的靓丽。
“千速。”
浅棕色长卷发的少女回头，看着向自己展露温柔笑意的好友。
“千速，我更换了志愿，和你上了一所大学，也是机械工程。”
深蓝色的眼眸有些惊讶地睁大，萩原千速愣在原地，呆呆地注视着黑发碧眼的挚友。
她穿着与她相同样式的校服，停在萩原千速身后一步的距离，声线有些颤抖。
“我想接着做千速的同桌，我不想和千速分开，我知道人们总是聚散无常，但是我不要那样，我想一直呆在千速身边。”
明日香弦鸣闭了闭眼，用紧张到颤抖的嗓音对她说，“明月高悬夜空，眼下是春天。我想起了你，内心是完整的。”
她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轻轻念完了整首诗，“······我想起了你，轻唤你的名字。我不是我了，我很幸福。”
明日香弦鸣向来坦率直白，很少有这样含蓄的时候，萩原千速隐约察觉到她的心意，弯着蓝眸问她，“这首诗叫什么名字？”
“······恋爱中的牧羊人。”
东乌陨落，月光爬上了林梢，周围静悄悄，只有彼此的心跳。
萩原千速向她跨了一步，消弭了她们间的距离。
明日香弦鸣紧张到极致以后反倒不紧张了，漂亮澄澈的幽绿色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等待着她的答复。
浅棕色长卷发的少女浅笑，“弦鸣酱，是在告白吗？”
“是，我喜欢千速。”
她此刻一点没有刚才遮遮掩掩的样子，事情说开之后又变回往日的坦然热诚，“我大半学生时期都是和千速一起度过的，我想余生也和千速一起。我非常、非常喜欢千速，喜欢到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萩原千速被这大波直球撞得脸色发红，她像以往无数次那样牵住了好友的手，慢慢靠近她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在唇上落下一个吻作为答复。
“千速答应我了？”明日香弦鸣看上去兴奋得能蹿三米高，偷偷更换了手势与她十指交握，少女们柔软的身体紧紧相贴，心跳的频率近乎同步。
“你都那样说了，我还怎么拒绝你？”萩原千速亲昵的点了点她的眉心。
什么时候对好友生起那种心思的呢？
她也不知道，她一开始只是很喜欢这位新来的同桌的脸，萩原家的人都有点颜控，就像她弟弟因为松田长得好看就巴巴地凑上去和人家做朋友，她也因为同桌特别能打的颜值而对她多有注意。
渐渐就多了很多相处的机会，她的同桌温柔体贴，呆呆笨笨地去了解她兴趣爱好的样子也很可爱，将她保护在身后的样子让人感觉安稳可靠，为抓犯人推理思考的样子很迷人。
还有那次，发现她陷入危险后抱着她时露出的那种后怕和珍视的表情，在影棚对她露出动人微笑的时候，萩原千速的心脏都在扑通扑通地跳动。
这样的人，怎会让人不喜欢？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萩原千速总感觉在弟弟萩原、松田还有自己之间，明日香弦鸣对自己有种特别的偏袒。恶作剧的时候只对她网开一面，有好吃的第一时间想到她，上次她在树下睡着了也不声不响就把她背下山了。
只是在意识到两个弟弟也喜欢明日香弦鸣时，她心中产生了犹疑。
萩原千速不能肯定明日香弦鸣是否喜欢女孩子，万一突然捅破这层纸，她们大概连朋友都做不成。她两个弟弟虽然笨乎乎的，以后也一定会成为坚实可靠的对象，在现有的观念下，男女之间的恋情更容易得到支持吧。
于是萩原千速告诉自己，别去想了，就搁置这份心意，让初恋的酸涩与甜美永远留在回忆中，她还是弦鸣酱永远的好友，永远的依靠。
在这个毕业的傍晚，她心爱的少女捶破了她的心防，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对她说【我想一直和千速在一起】。
同性之间的恋情总是艰难，明日香弦鸣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为何她不跨出那一步呢？
“我也喜欢你，弦鸣酱。”
绿眸少女高兴地抱着她直蹭，硬质的发丝擦着她的脖颈，麻麻痒痒，一路痒到了心底。
萩原千速有些无奈地笑，“就那么喜欢我吗？”
少女毫不迟疑地回答。
“我最喜欢千速了！”
这种笃定的态度也给了萩原千速信心，让她有勇气去面对充满质疑与恶意揣度的未来。
浅棕色长卷发的少女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我刚才没有追问你那首诗的名字，你会怎样。”
明日香弦鸣挠了挠头，将脑后的黑发弄得更凌乱了，“我不知道千速能不能接受我的喜欢，不确定你会不会喜欢女孩子，所以我和自己打了个赌，如果你意识到这首诗是情诗并追问的话，我就抛却一切顾虑向你告白。”
萩原千速皱眉，“如果我没有听出来呢？我又不是什么文学少女，怎么会认出你那么偏门的情诗。”
“那我就当千速一辈子的好朋友啦！”
她会一直注视着萩原千速走远，直到她不再需要她，直到她和另一个人堕入爱河。或许她能在萩原千速的婚礼上当她的伴娘，被千速带着向众人介绍这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们曾一起度过了大半个学生时期。那时候明日香的脸上会挂着最得体的笑，像以前那样抱抱挚友，看着她走向别的男人。
萩原千速又好气又好笑，指尖戳了明日香弦鸣脑门，把她的脑袋戳得一点一点的，“你知道你差点错过了什么吗？”
明日香弦鸣委屈地捂住被戳到发红的额头，“只要千速高兴，怎么都好。”
萩原千速气得又亲了她一口，“你给我有点追求好不好？现在，搂住我的腰，对我说【我只喜欢千速，我要让千速身边只有我一个人】”
幽绿色的眸子闪着漂亮的光，明日香弦鸣紧紧地搂住少女的腰，认真地与她对视，真诚而炽热地袒露自己的心意，“我只喜欢千速，我要让千速身边只有我一个人。”
萩原千速回抱住她，没忍住亲了亲笨蛋恋人的耳畔，“我也只喜欢弦鸣，我要让弦鸣身边只有我一个人。”
想起暗恋弦鸣的弟弟，萩原千速在恋人看不到的地方勾起一个冷笑。
她只有让她的好弟弟失恋了。
年轻人失个恋多正常，哭几场就好了。
————
翌日，萩原千速看到弟弟研二有些失落地回家，凑上前去问他怎么了。
自家姐姐是知道自己的心意的，是以萩原研二也没有遮掩。
“我今天去找小弦鸣要她制服的第二颗扣子，被她拒绝了，她说已经给别人了。”
下垂眼少年柔软的发丝垂在耳边，“可恶，她到底把扣子给谁了？”
制服的第二颗纽扣，是最靠近心脏的地方，在毕业的那天将它送给喜欢的人，如果被收下就代表着对方同样对你有好感。
萩原千速没忍住，露出得意的笑，在弟弟惊讶的目光中，她指了指自己制服第二颗扣子的空缺，又拿出一颗同款的制服扣。
“她的纽扣是你姐姐我的，你以后少招惹她。”
在弟弟惶恐惊讶的注视下，萩原千速亲吻了那颗纽扣，炫耀般对着弟弟道，“弦鸣酱昨天对我告白了，现在她已经是我的恋人了！”
然后留下碎了一地的少年心，哼着歌出门。
今天新晋恋人约她出去玩，第一次约会可不能迟到。
萩原研二想过，可能在自己被困高中而她在大学时，明日香弦鸣突然一通电话告知他【她恋爱了】，但没想到她连大学还没上，就已经被自己的姐姐将噩耗糊在脸上。
如果是外面的野男人，他还有一争之力，相信这世界上没有撬不走的墙角。然而抢走他心上人的是他姐，从小到大被姐姐教育惯了的萩原研二面对他姐怂得厉害，明日香弦鸣又对他姐明晃晃地偏爱，想也知道他根本无法阻止。
难过了一阵，萩原研二决定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幼驯染，让他陪自己一起难过。
毕竟好兄弟就是要彼此分享。
————
萩原千速和明日香弦鸣又当了四年的同桌，算下来，她们当同桌的时间足足有十二年。
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二年呢？
萩原千速相信，不管自己能活多少个十二年，大部分的人生一定是和明日香弦鸣一起度过的。
在一起上大学前，明日香弦鸣就带她见了家长，她的母亲明日香绪奈是位绿眸黑发，性格温婉的女性，很喜欢萩原千速。不过萩原千速其实有看见岳母偷偷揪恋人的耳朵，对着恋人说教，让明日香弦鸣好好对人家女朋友，别欺负她。
萩原千速轻笑，想起昨晚明日香弦鸣在自己床上呜呜咽咽、眼角溢出泪花还要紧紧贴住自己，说千速还没有爽到，我得让千速舒服的模样，觉得恋人这辈子应该都舍不得欺负自己。
毕竟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是那么炙热，充满了爱意，每每被她注视，萩原千速都感觉自己浑身烧了起来，只想把热情的恋人亲了又亲。
她当然也带明日香弦鸣见了自己的家长，被金主投资过修车厂的萩原父母对这个有能耐的孩子观感相当好。明日香弦鸣长得好看，颜控的萩原家差点成了她的一言堂。
至于萩原研二？他的意见不重要。
女孩们亲亲贴贴从大学毕了业，毕业以后明日香弦鸣没有成为一名医生，萩原千速也没有去考警校，她们为对方更改了年少时的志向，成为两名业界顶尖的机械设计师，又一起开了一家工作室。
她们偶尔会任性地给自己放个假，推掉一切委托，骑着机车去旅游。
风吹过她们身侧，她们在机车上亲密地相拥，好像世间的一切都不能将她们分开。
她们在层林尽染的枫叶林中嬉笑，在落叶堆里滚作一团。她们在樱花树下靠着彼此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被花瓣掩埋。她们在星空下接吻，明日香弦鸣从口袋里掏出钻戒向萩原千速求婚，结果发现对方兜里同样有一对戒指。
人的一生很漫长，也很短暂，但如果有明日香弦鸣在身边，一切都是金光灿灿，闪着珍贵而愉悦的光。
萩原千速从恋人身边起身时，发现黑发与棕发缠绕在一起，打了结。
她有些苦恼地想要下床翻找剪刀，被醒来的恋人拉住纠缠。
“头发，头发缠住了。”
在极致的快乐中，她仍旧惦记着打结的头发。
“千速酱，我们也缠住了。”
恋人故意用学生时期的昵称唤她，带着指套的手同时还顶了顶她体内的一点。
这个坏心眼的家伙。
明日香弦鸣将脑袋埋人她柔软的长卷发，“别解开了，要不试着黏在一起过一天？”
萩原千速哑着嗓子问，“那要是明天还没解开怎么办？”
“那我们就纠缠一辈子吧。”

明日香弦鸣的世界正下着一场连绵的雨。
她打着伞，黑发扎成辫子垂在脑后，白色毛衣松松垮垮地穿着，和浅棕色的长裙一起遮盖住那具极具爆发力的身体，显出慵懒的意味。
身后背着一个长条的布包裹，她走到哪都背着它，那是她的刀。
绿眸倒映出都市的雨景，灰蒙蒙的天空和玻璃反光大楼，路旁的绿植被工业化的潮声浸泡，困在城市中的生灵无处可逃。
幽绿色的眼眸半阖，眼前的种种让她感到倦怠。
耳边又开始回荡起迟来的爆炸声，隔着几年或是几天，从二十层的公寓或者摩天轮的至高处。
又是什么原因让她晚来一步？命运强硬地沿着原有的轨迹行进，想要挽救生命的路上横陈着各种意外。
堵车、爆胎、广告牌松脱砸地。
然后她迟来一步。
接着手机收到他最后一条信息。
在松田阵平的葬礼上，她看到了角落戴着黑色兜帽的青年，被遮住的金发一闪而过。在雨中两人对视，那人口型说的分明是节哀顺变。
哪有什么可哀伤的？
他们的灵魂彻底自由，再也不用被世界外的意识凝视，如同飞向蓝天的白鸽。
只是耳边的爆炸声愈发清晰，一声连着一声，抬头警惕地追寻火光，周遭又只是平常而普通的日常。
日常缺少了最重要的一块，也变得贫乏无味起来。
撑着伞走到诊所门口时，又总觉得还有一段路没走完，怅然若失的情绪被她敛入幽绿的眸光，脚边不经意踹到了什么东西。
温热的、柔软的物体，被她轻轻碰到以后，发出了“咪”的一声。
——是一只蓝眼布偶猫。
原本蓬松的皮毛被雨淋湿了，湛蓝如宝石的猫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仰着脑袋看上去很乖巧。